澳洲情缘---六弟(上)

安远翔

澳洲情缘•六弟

六弟是我堂叔的儿子，依了家族里的排行我们都这样称呼他。六弟人长得很精神，挺挺的鼻梁大大的眼，自小很招人喜欢。六弟性格内向，话不是很多，在我的记忆里除了看书学习似乎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六弟的学习成绩一直是我们家族里的骄傲，读完高中后顺理成章地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又考过雅思，成功拿到了去澳大利亚墨尔本留学的资格。
六弟获得签证要出发前回到了家乡的小县城，那时我恰巧回去也在家。说实话，中国北方的小县城多如牛毛，也不乏各种人才，可能够凭自己的奋斗折腾出去跨国留洋的人还是凤毛麟角廖廖的。
六弟要出国留学的消息传开后，全县轰动，认识不认识的都在议论纷纷，堂叔家里也热闹开了，来贺喜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堂叔堂婶笑逐颜开斟茶倒水忙得不可开交。
小地方讲究人情世故，堂叔为六弟的事在饭店里摆了十多桌，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请了。那天的场面十分热闹，虽然大家对这个位于南半球的遥远的国度连梦都没梦见过，但因为有了六弟的事，因为有了这餐饭，觉得距离还是一下子拉近了许多。我陪着堂叔和六弟挨桌子去敬酒时，听到每个桌上都有文化人在大讲澳洲的情况，满耳听见的都是袋鼠、考拉、南半球、悉尼奥运会……。
大家都纷纷举杯对堂叔说你就准备将来去澳大利亚吧，准备去享儿子的福吧，你小六子没准还会娶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媳妇呢。平时不怎么沾酒的堂叔这时经不住劝也放开了，一杯接一杯地喝个不停，直到被几个亲戚架回了家。
临近尾声的时候我和六弟也喝得有点晕头转向了，想坐下来歇会，却见有一桌上最后还剩两位喝大了的没走，互相争执不下，一个说美国厉害一个说澳大利亚厉害。
“美国厉害？怎么还有人敢开飞机撞它的大楼呢？澳大利亚的楼咋就没被撞过呢？”
“唷，那恰恰说明美国牛，美国有那么高的楼让飞机撞，澳大利亚有吗？澳大利亚全平房。”
我和六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两位见我们笑，有点挂不住了站起身相互搀扶着走了。

那天的酒席散了后我和六弟走出饭店，夜色中他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光，对我不停地讲他对未来的憧憬和计划，讲他从资料和记录片上对澳大利亚的认识了解以及看法，说到兴奋处他禁不住咧开嘴呵呵笑个不停。望着他质朴厚道的表情，我明白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临末，他停住脚步很认真地望着我问道：“二哥，你说我将来如果在那里发达了，是回来好呢还是入他们的国籍好呢？”
说实话，这问题对我来讲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似乎至此才真正意识到：六弟是实实在在要远走高飞了，而且确实是要面临国际性的事务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说：“其实这还要你自己好好把握，如果将来中国强大了，你回来可能会更好。如果你在那里住久了喜欢上那里不回来也能理解。”
六弟叹了口气说：“二哥，我现在已经厌倦了现状，就想换个环境，民主的，自由的，先进的，公平的，能让个人充分发挥自己潜能的那种环境，我觉得澳洲应该是可以的……。”
我俩都不再说话，默默地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六弟又说：“唉，人呀，要是永远不长大该多好呀，也许有一天我会十分怀念今晚的。”
我说：“是呀，不管走多远都不能忘了。”
和六弟临分手时，一想到他即将一个人远走他乡千山万水的，我突然有点难过起来，拉住他的手说：“老六呀，你这次可真的要出远门了，当哥的没指望你什么，只是在那里你举目无亲，语言又不同，千万要保重呀，实在不行就回来，可别委屈了自己呀。”
说着说着我禁不住流起泪来，六弟望着我也抽泣起来……。

远处的山梁上，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已经端端地挂了上来。

六弟走了，我也回到南方继续打理我的生意，刚开始我们还互通个电话，他讲讲我说说，后来都忙，两人的联系也就变得稀疏，有时他丢个短信到我的邮箱，或中文或英文，三言两语，大致上讲讲学习情况和见闻之类的。而我的回信也是言简意赅，寥寥数语多是鼓励他好好学习为祖国争光为民族争光为家乡争光之类的。

六弟走了三年多一直没再回家，去年我回家后，专程去探望堂叔堂婶，一进门就见他家大厅里原来的那幅“花开富贵”牡丹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桌子上还多了一个篮球般大小的地球仪。寒暄过后我开玩笑对堂叔说：“呵呵，您老人家现在可是放眼全球了呀。”
堂婶听见了，插话道：“哪里，自从小六子走了之后，他一有空就研究澳大利亚，盯着那地图一看就是半天，好象小六子就藏在那里面似的。”
这时我仔细打量堂叔，觉得他明显有点显老了，背微微佝偻，鬓角也花白了。
堂叔握着我的手说：“二子，我这些日子也不知咋老是梦见你六弟。”
我说：“那当然，他走得远呗。”
堂叔又说：“我也想过，和你婶去看看他，可是一打听要办这呀那的许多手续，怪麻烦的，只好作罢。你说，那澳大利亚到底有多远？”
我说：“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很远了。”
堂叔说：“我看了地图发现澳大利亚实际是一孤岛，前后都不挨地儿。”
我点点头：“是，和海南一样。”
堂叔起身拉我到那篮球般大小的地球仪前说：“你看，咱中国在上面端端正正的，咋看都舒服，顺眼，可这澳大利亚，这墨尔本，一下子下到底子里去了，越看越觉得悬乎，老让人担心会掉下去。”
我忍不住笑起来，说：“叔，你可真逗，观察得这么仔细。”
堂叔停了停又说：“这留学也不是开玩笑的，老贵了，原来也有过思想准备，可咋也没想到这么贵，听六子说那边使的钱是塑料钱，你说，这塑料钱它咋就比我们这人民币值那么多？一个顶六个？”。
我说：“这钱还有塑料的？我倒没见过，可能和我们上大学时用过的饭菜票差不多吧，也是塑料的，也挺值钱。”
这时堂婶的饭菜准备好了，边招呼我们吃边对我说：“二子，你别在意你叔瞎说，他这几年老了，废话可多了。”
我说：“这很正常呀，要不是小六子在那边，叔这么上心才怪呢？”
堂叔笑了，一个劲点头说：“哪是，哪是， 要不是我儿在那里，它就真掉下去了也不关我事。”

堂婶准备的饭菜很丰盛，堂叔还特地开了瓶好酒，我们边吃边聊，觉得很开心，可我在开心之余也明显地感到了堂叔堂婶对六弟的那种强烈的思念，他们让我有种似乎将我当做了小六子一样的感觉。特别是席间讲起六弟小时侯的趣事，讲着讲着堂叔就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唉，爹娘的心在儿子上，儿子的心在石头上，也不知道小六子现在在干嘛呢。”
我听见了心里酸酸的直想落泪，扭头看堂婶，堂婶终于克制不住，拿手绢捂住脸去洗手间了。趁着酒劲我对堂叔说：“叔，要不，等一毕业就喊六子回来吧，现在国内发展这么快经济也不错，在哪还找不到个象样的事做呀，况且海龟派眼下也挺吃香的呀。”
堂叔喝了口酒脸色凝重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唉，我以前也这么寻思，上个学嘛，学完本事就回来呗。可现在事情复杂了，你看那么多回来的也不一定都有好去处，国内毕业的优秀学生也到处是，一抓一大把，还便宜。”
堂叔又叹口气：“再说，现在社会上的人听说是留学回来的，就觉得好象是在外面没本事混不下去了才回来似的，好象是孩子犯了错误似的。搞得孩子，家里压力都挺大，前些日子六子的同学，现在在省里干个什么科长的还打电话来问我六子的情况呢，唉，你说，就算六子学成归来，咱家没权没势的，他又能怎样？”
我端起酒杯敬堂叔酒，堂叔端起来没喝，接着说：“我明白六子也不容易咧，前几天打电话回来说找工作不容易，压力大，申请那个‘皮儿’就是他说的什么永久身份，我也听不大明，也不容易，可我咋说呢，啥忙也帮不上呀，只有鼓励鼓励他，让他坚强些再坚强些……。”
我觉得心情确实沉重起来，酒也没心喝了。想：为何我们总会把一些简单的东西搞来搞去就搞成具有特色的复杂的了呢？
那天临出堂叔家门，他又一次紧紧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二子，你在南方，条件也好，叔想，你如果有机会去看看你六弟吧。”
我眼睛潮潮的，点头说：“叔，你尽管放心，我答应你，找机会我一定去看看六弟。”



从家乡回来后，我开始有了去澳大利亚看看的强烈念头。一来自己没去过，想去转转，另外更重要的就是想去探望探望六弟，看看他是怎么生活的，和他讲讲家里的情况听听他的心里话。

澳洲情缘---六弟(下):http://www.oursteps.com.au/bbs/v ... &extra=page%3D1

[ 本帖最后由 安远翔 于 2007-7-17 21:43 编辑 ]

安远翔

献给喜欢读的TZ,见笑了,哈哈.

花生

写的好！期待LZ的续集！

TT

是纪实还是虚构啊?

飞行

期待续集........

Orchid

写得很朴实。。。等待更多的作品。

coolioo

wow, great story. Looking forward to the next chapter....

Is you brother on Scholarship??

astina

lz的这个系列一共有多少文章啊?每篇都娓娓道来,韵味十足

安远翔

原帖由 astina 于 2007-6-30 23:18 发表
lz的这个系列一共有多少文章啊?每篇都娓娓道来,韵味十足

还不好意思说,但我确实不是无病呻吟.不拍砖就是给我面子了,谢了,尤其是斑竹,早点让我穿双皮鞋吧----------------金靴暂时还不敢奢望.

[ 本帖最后由 安远翔 于 2007-7-1 10:24 编辑 ]

coolioo

autraveler

好文,期待后续

阿宝

淡淡的，心里却酸酸的。。

coolyn

原帖由 astina 于 2007-6-30 23:18 发表
lz的这个系列一共有多少文章啊?每篇都娓娓道来,韵味十足

LZ写了序列吗，偶得去看看。

写的真好，就是看着心酸。

lilytop

写得真好，但我真不喜欢看辛酸的故事。

六子现在找到工作了吗？希望六子的爸妈不要再那么担心和挂念了，让他们少一点精神上的负担吧。

cobala

好看啊，期待续集，楼主现在不是打算开面馆了吗？嘿嘿

苏苏

除了阿娟和六弟，我们还能看到多少个鲜活于纸上的人儿？楼主现在也在澳洲了吗？

SUNNYSUN

好文章！

lesli1109

看的我都要哭了。

我家也是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听楼主的这个故事，一下子就了想起了家乡的父母和亲人。

写的真好~

astina

感觉这个TX的手笔有点专业的意思，比我等业余自娱自乐好像要强好几倍。不知道LZ是做什么工作的？文字如此细腻，驾驭文字的能力如此了得。

花生

原帖由 astina 于 2007-7-2 18:10 发表
感觉这个TX的手笔有点专业的意思，跟我等业余自娱自乐好像要强好几倍。不知道LZ是做什么工作的？文字如此细腻，驾驭文字的能力如此了得。

LZ好像是做生意的， 在他的文章里有提到。

林子

原帖由 SUNNYSUN 于 2007-7-2 14:34 发表
好文章！

麦嘟

今年足迹煽情第一高手哦

smile-

写得真好。。
期待中。

syd

。那天的场面十分热闹，虽然大家对这个位于南半球的遥远的国度连梦都没梦见过，但因为有了六弟的事，因为有了这餐饭，觉得距离还是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最喜欢这句话，有文豪的意思．

lesli1109

原帖由 astina 于 2007-7-2 18:10 发表
感觉这个TX的手笔有点专业的意思，比我等业余自娱自乐好像要强好几倍。不知道LZ是做什么工作的？文字如此细腻，驾驭文字的能力如此了得。

有真情实感，再用心写起来，很容易让人有共鸣。

lanan

期待续集,++

花开花落

真是美文啊，喜欢！
快出续集，脖子要等长了。

smile-

续呢。。
LZ不地道。。

Kingfisher

好文！！！

lyrixyang

很不爽，真得很不爽，为什么只有上没有下？

期待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