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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搬到新家
能在出国的第一天就去餐馆吃麻辣香锅的留学生，要么是家庭条件非常好，要么是2010年之后才出国的。以前国内家境普通的留学生刚刚出国的时候是看到什么都嫌贵，方便面都嫌贵，意大利面买来当米线煮拌上酱油醋和香油，这才是古早味留学生的餐饮日常。后来国内家境普通的学生只要家里有两套及以上、二线及以上城市的房子，那来到国外都是不用太怕花钱的。以前留学生在学校食堂、超市对着价格标签现场表演中华小神算（心算乘以五或者七），现在这种场面已经不多见了。
艾克思也不怕花钱。第一天到澳洲先到澳新银行，把自己带来的现金存好，那是发动了所有亲朋好友一起换来的澳元。第一个周末就去找华人中介看房了。父母把国内早几年前给他买的公寓卖掉了，足够付百分之三十的悉尼购房款（百分之七十需要贷款；收入证明么，当然都是半真半假的），剩下的钱还够他两年的学费生活费。带他看房的中介是个蛮精明的大姐，看不出也听不出是哪里人，带着他看了两套房，突然峰回路转，竟然要给他一份工作！而且看着他，很诚恳的说，我觉得你是一个逻辑清晰，擅长理清思路的人，适合房产中介这条职业道路。
这话说得艾克思脑子一团乱：本来是要买房的，怎么突然变成要去卖房了？他想着自己现在想不清楚，到下周再给大姐答复。没想到到了下个周六大姐在中国城路边的办公室居然被清空了，窗上贴了张拖欠房租水电的纸条。两年后他认识的人多了起来，发现把买房人变成卖房人是个套路，总结下来就是用传销的思路卖房子，好多房产中介整个职业生涯只卖掉一套房 - 也就是卖给自己的那一套。艾克思无意间躲过一劫，只是单纯的买了套在建中的公寓楼花，位于Zetland。
Zetland在悉尼的华人聚集区之一，不像传统的华人区。传统的华人区多少显得陈旧，从商号招牌到巷口餐馆，都像从香港老电影里面剪裁出来的 - 艾克思不喜欢。特别是那些区官方语言都是广东话福建话，他也听不懂。Zetland则是妥妥的新锐华人区，人们戏称”Zetland小老板”，大概就是因为在市中心和学校附近开网红奶茶店、桌游店的年轻中国老板们都是以Zetland为家的。艾克思现在只是学生，但可以预想到以后要是留在了澳洲，在他目前的认知里他的职业道路大概也是这样（因为房产中介这条路已经被他否决了），或者做小生意，或者做贷款经纪，除非他转专业去读IT。
登陆澳洲六个月后，艾克思拿到了房子的钥匙和开发商送的一瓶红酒，从Ashfield搬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从国内带来的“闪亮的灯球”装上去，邀请自己语言班上结识的好友们来house warming聚会。此时他的好友列表如下：
Angela
Ocean
Rachel
Rex
Sky
Toxic babe
他还想约上帮他看合同交割房屋的律师Sabrina, 但是Sabrina从不回复他六点后的信息。尽管如此，艾克思还是很感激Sabrina的，因为她不止是做好分内事，后来还帮他解决了刚刚入住就与物业公司和其他住户之间的麻烦事。
照理说新建成的楼盘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若是有问题那就是大问题，像是整栋楼水管的施工质量缺陷，在房子的质保期内是建筑商是要负责任修复的，如果费用过高，建筑商可能就要跑路了。所谓“跑路”就是把项目公司宣告破产。为了不牵连其他关联公司和母公司，往往还会再设置一层信托，把项目里面的资产完全的分离出来。这时候业主也还不至于陷入绝境，还有保险公司。艾克思的麻烦远没到这个程度，崭新新的房子窗明几净，照例，地板和橱柜的色系也是按照他的选择安装的。交房验收时除了一些油漆没有刷好、地板边缘没固定好的小问题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艾克思的麻烦始于搬家一周之后收到的一封邻居来信，看起来自己平时两点睡觉的习惯打扰到了对方，人家写了整整一页A4纸，罗列艾克思的罪行，从门缝下塞进来。显然自己打游戏，听音乐，练吉他，睡前淋浴，跟家人打电话都被这邻居听了去，邻居说自己整夜失眠，痛不欲生。艾克思读了信就放在了鞋架上没管它，过了几天后收到了物业的邮件，物业给自己发了一份公寓的By-law，强调公寓的安静时间是晚上十点到早上七点。艾克思再次忽略了这封邮件 - 自己买的房子，晚睡还不行了？
没想到不到两周竟然收到了一封律师函，邻居居然找了律师来对付自己！艾克思紧张了起来。把律师函拍了个照发给律师Sabrina。Sabrina大概是星期六心情好，给他回了一个电话 - Sabrina本来是只做买房卖房的律师，况且艾克思房子成交了就不必再管他了。Sabrina给他解释了by-law这个东西每个公寓的住户都是要遵守的，澳洲新公寓的内部都是木头甚至复合木板，隔音效果不比砖墙，在安静时间之外制造了噪音的话，确实是会影响别人的。
Sabrina这天格外耐心，告诉他，你现在是学生，也许觉得邻居小题大做，但是对于上班的人来说，每天固定的时间要起床，不能一觉睡到中午，每天睡个四五个小时，连续个几周情绪爆发是正常的。
艾克思拿出了他仅有的论点：我出钱买了房子 - 难道在里面竟然还没有自由了？Sabrina说，你的邻居也出钱买了房子或者租了房子，他竟然连基本的安静休息的要求都实现不了？艾克思一时语塞，转而问道，那。。。物业公司会起诉我吗？Sabrina告诉他，物业公司只是来帮助业主管理物业的，没有权利制裁、起诉业主，他们拿出来的by-law是业主们一起通过的“物业法律”，这个规则是你们业主指定的，这就像政府跟法律的关系一样。
听闻此言，艾克思急了 - 又恼火自己，好端端来留学，才来几个月自己竟然得罪了政府！赶紧问Sabrina自己应该怎么办？Sabrina却说，你给邻居写一封道歉信吧，表达自己诚意改过，之前自己没有仔细看邮件疏忽了，再送一点巧克力之类的礼物。艾克思自己写好了道歉信，还请Sabrina帮他审阅。 道歉信送过去之后邻居还给他送了一张小小的感谢卡，此事终了。艾克思收到感谢卡的当晚，心下轻松下来，虽然不困，但是给自己灌了一杯红酒，喷了好些薰衣草精油喷雾，带着耳机，不到十一点就躺下，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因为跟邻居的这次友好交流，house warming聚会显然不能搞得太晚。House warming除了朋友们，艾克思还想叫上帮他办（做）贷款的Miranda一起，可惜Miranda说晚上要和小伙伴玩狼人杀。
艾克斯是个喜欢交朋友而且很容易交到朋友的人。不过就像某某大学的研究成果表明的，每个人真正的朋友（inner circle）只会有三四人而已，更多的朋友只是泛泛之交。在国外的华人交往中这个很容易分辨出来，就看你是否知道对方的中文名字 - 如果知道读音的话，那就是很不错的好朋友了，倘若是知道那是哪几个字，那这两个人的关系要么是要结为夫妻，要么是结为一辈子的好基友。大部分人之间都是只知道英文名字的。钱钟书在围城里面有一段说两个人讲英文就像躲在了洋租界里，什么都敢说了（大概是这个意思）。用英文名字也有类似的效果，有的人用英文名字是为了便利，不为难老师、同事和卖咖啡的人；更多的人是用英文名字打造自己的美丽新世界， “打烂一个旧世界、才能创造一个新世界”，因此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英文名字，逃遁到另一个新世界里。艾克思不久后也换了英文名字，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那天晚上送走了好友们，在空虚的夜色中艾克思内心产生了一种决心，要在这个城市住下来，新省的房子已经拿来换了这里的公寓，听说现在要留下拿永居越来越难 - 现在的自己是肯定不行的，而且照着这个节奏，两年后也不行。他站在高层的阳台上，决心要改变自己用尽最大努力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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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里路，外面的风景 (2011-11-17) 微风细雨 
发表于 2021-5-23 13: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