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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纪
催生亚洲名牌拜物教的力量,一百多年前就蠢蠢欲动了。
20世纪早期,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欧洲处在黄金时期。时代在前进,市场正繁荣,一切都令人飘飘然,富裕阶层热衷炫耀财富,考究的女性服饰成为一个家庭展示自己实力的首选方式。奢侈品通过进口开始渗入亚洲市场,不过,当时有能力接触到它们的只是极少数的富有社会精英。日本刚从江户时期漫长的闭关锁国政策中走出来,开始和英国及欧洲大陆诸国展开包括首饰等奢侈品在内的贸易往来。据说,当时一只精美的法国 Bacarat水晶花瓶的售价比日本普通家庭的年均收入还要高。早在 20世纪 20年代, Burberry就在东京开设了专卖店,货物运输通过当地的进口公司完成。
在浮华享乐盛行的二三十年代,上海在亚洲的地位堪比欧洲黄金时期的巴黎。上流社会的女性穿着优雅的旗袍出现在社交场合,男人们则时兴穿法国西装、戴瑞士手表,比如 Omega,该品牌早在 1895年就出口到了中国市场,广受欢迎。
印度的皇室成员天生喜欢西方奢侈品,他们去伦敦和巴黎旅行购物,或者委托喜欢的名牌比如 Louis Vuitton或Cartier为自己度身定制。著名的伯蒂亚拉( Patiala)项链就是印度的伯蒂亚拉邦主在 1928年委托雅克 ·卡地亚( Jacques Cartier)定制的。这条穷极奢靡的项链上镶嵌了 2,930颗钻石,重达 1,000克拉,其中包括一颗 234克拉、世界排名第 7的大钻石。
随后,奢侈品产业在亚洲发展进入了艰难时期,几乎每个亚洲国家和地区都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二战后日本沦为战败国,经济上奄奄一息。相较于西方奢侈品,独立运动中的印度人显然更愿意穿着印度土布( khadi),这种棉质的手工纺织布料受到圣雄甘地的推崇,成为印度自由运动追随者的制服。与此同时,东南亚的独立运动也开展得如火如荼, 1946年,美国人离开了菲律宾; 1949年,荷兰人撤出了印度尼西亚; 50年代,英国人先后放弃了马来西亚与新加坡。爱国主义和经济贫困使得西方的奢侈品在当地找不到立足之地。大多数亚洲国家的贸易保护政策也限制了进口贸易,即便允许奢侈品进口,也会征以高额关税。独立后的亚洲各国都急需振兴经济,人们辛苦工作重建国家与生活。他们普遍希望能在满足日常生活的基础上,为孩子的未来攒钱。所有这些现实问题直接导致了奢侈品进口进入休眠状态,几十年后,到了 70年代,才开始慢慢复苏。
与亚洲的休眠状态相反, 20世纪前 50年欧洲的奢侈品产业蓬勃发展,目前深受亚洲欢迎的时尚名牌大多是在这段时间以时装屋形式崛起的。二战前,女性得把自己捆绑在束胸紧身衣里,而战争迫使女性出门工作,她们需要轻便实用的衣物,服装设计师们捕捉到了这一信息。可可 ·香奈儿( Coco Chanel)成为风行一时的男孩风格( Garconne)的始作俑者。二战后,克里斯汀 ·迪奥( Christian Dior)推出新风貌( New Look)造型,优雅的沙漏式收腰造型令女性着迷。此时的欧洲到处是戏剧性的巨变— —战争、占领区、解放、经济匮乏,然而无论时局如何起起落落,巴黎始终是时尚之都,维持着一贯的时尚感。珍妮 ·浪凡( Jeanne Lanvin)与皮埃尔 ·巴尔曼( Pierre Balmain)是服装设计师中的翘楚,后者华丽的皇室客户名单中就包括泰国王后。
在美国,虽然上流社会一直青睐从法国时装屋进口的服装,但是本地时装设计师也逐渐崭露头角,比如克莱尔 ·麦卡德尔(Claire McCardell)与海蒂 ·卡内基( Hattie Carnegie)。巴黎依然是美国设计师的灵感源泉,克莱尔 ·麦卡德尔曾在巴黎学习,海蒂 ·卡内基兼作法国名牌的零售生意,但他们的设计已经逐渐展现出美国式风格。沃丽丝 ·辛普森( Wallis Simpson)夫人嫁给英国前国王、后来的温莎公爵时,指定当时定居巴黎的美国设计师曼·罗梭 ·波彻( Main Rousseau Bocher)为自己设计婚纱,后者当时成功地在巴黎开设了曼波彻( Mainbocher)时装屋。值得一提的是,温莎公爵后来也受到妻子的影响,开始在纽约定做自己的裤子,显然他更喜欢代表美国风格的皮带与拉链,而不是英国传统的吊带与纽扣。伦敦的萨维尔街 (Savile Row)一直是英国绅士们定制服装的地方,他们显然在着装方面不认同前国王的选择,认为皮带与拉链简直是粗俗不堪。
20世纪 70年代,美国时装设计师发展迅猛,卡尔文 ·克莱因(Calvin Klein)与拉尔夫 ·劳伦( Ralph Lauren)闲适而优雅的设计被推崇为美国风格。他们善于使用营销技巧,将时尚产业带入全新的发展空间,著名的经由波姬 ·小丝( Brooke Shields)之口说出的广告语“在我和我的 CK之间什么都没有( Nothing comes between me and my Calvins)”引发巨大的骚动,让欧洲人见识了通过规模化的媒体宣传、树立名牌形象带来的巨大效益。时尚发展史的转折时刻到来了。很快,设计风格与产品样式退居二线,名牌所能提供的个人形象与其所暗示的生活方式成为主攻宣传方向。拉尔夫 ·劳伦通过成功的市场营销为自己建立起庞大的时尚帝国,他展现的是已经美国化了英国贵族式生活方式,他的时尚帝国从 polo衫起家,产品线从男装拓展到女装、童装、家居、正装、便装,逐渐涵盖社会生活涉及到的各个层面。名牌的大规模市场营销时代拉开了序幕。但一直到 20世纪 90年代,法国人才不得不接受这种市场营销技巧,因为他们迫切想要开拓更为广阔的有利可图的市场。
二战后的意大利成为高级成衣面料与配饰的供货商,有点类似于现在的中国。从供货商到时尚潮流制造者只是时间的问题。意大利之所以能成为时尚大国,其优势非常明显— —皮革处理工艺的优良传统、精道的男装剪裁、优质上品的面料、现代化的生产技术 ,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环——生活态度— —“甜蜜生活( la dolce vita)”。如果说法国以其奢华的高级定制服装著称,美国以优雅的休闲装出名,那么,意大利显然是综合了两家之长,意大利的成衣奢华而优雅。想想 Armani的服装吧,精致的面料和优雅的剪裁带来近乎完美的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舒适感;最为重要的是,其价格并非高不可攀— —它们简直是展现雄厚财力的最具说服力的个人包装方式。
一个世纪以来旗袍的时尚演义
早在一个世纪之前,亚洲人就已经开始接受西式时尚的影响。旗袍是优雅的中国特色服装,它两边高开叉,强调身体曲线。在 20世纪上半叶,上海是中国的时尚首都,后来被香港取而代之。追溯曾在上海和香港流行一时的旗袍的设计细节,我们能看到欧洲设计师与好莱坞明星的衣着对旗袍的影响。
20年代——当时的旗袍廓形非常苗条。 “从侧面看,曲线更为分明,是当时香奈儿偏好的剪裁方式。袖子变短了,两侧的开叉则更高了。与之相呼应的通常是直而短的发型,加之大红色口红与苍白肤色。 ”这种旗袍款式参考了 20年代风行一时的“男孩风格”。
30年代——旗袍长及脚踝处,让人感觉轻盈了许多。 “袖子被剪去了,手臂展现出来。相呼应的容妆是波浪卷发,眉毛则修理得又细又弯,就像当时的好莱坞明星葛丽泰 ·嘉宝( Greta Garbo)。”
40年代——人们在旗袍面外罩一件 “有垫肩的夹克,搭配楔底鞋,就像当时的好莱坞明星琼 ·克劳馥( Joan Crawford)的装扮那样”。
50年代——仿照当时的克里斯汀 ·迪奥的新风貌造型,旗袍 “在结构上有了变化,仿佛是中国式的沙漏 ”。与之呼应的是 “被打理得线条圆润的卷发”,以及好莱坞明星爱娃 ·加德纳( Eva Gardner)式的浓眉与烟熏式眼妆。
60年代——旗袍开始变得更短且不强调收腰, “印花与图案较为大胆 ”,与之相应,头发梳理成蓬松的、大大的类似鸟窝一样的发型,这种式样参见当时走红的服装设计师伊夫 ·圣·洛朗( Yves Saint Laurent)与皮尔 ·卡丹( Pierre Cardin)推动的流行趋势。
70年代——旗袍变成搭配喇叭裤的收腰短上衣,极具迷幻色彩的印花则反应了贯穿 70年代的摇摆风尚。
80年代——垫肩越来越高的旗袍,类似当时乔治 ·阿玛尼( Giorgio Armani)的设计风格,展现出强势的风格。
现在——旗袍已经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不过依然有一些时装设计师喜欢设计旗袍,比如专做中国式衣服的品牌“ Shanghai Tang”(上海滩)。
以上摘自香港服装设计师谭燕玉(Vivienne Tam)的书《China Chic》(第270页至274页,纽约Reganbooks出版社,2000年版)。
狂爱名牌的亚洲人
回过头来继续关注亚洲的发展状况。首先就是日本的崛起,他们双管齐下,建立起自己的时尚产业。 20世纪的 70年代与 80年代早期,日本时装设计师们以集团军的姿态集体亮相国际时尚舞台,这其中包括高田贤三( Kenzo Takada)、山本宽斋( Kansai Yama m oto)、山本耀司( Yohji Yamamoto)与川久保玲( Rei Kawakubo)。后两者的独特风格令整个时尚界既震惊又欣赏,他们创作出来的碎布般缠绕包裹的服装让人耳目一新。同时,日本民众贡献的则是对名牌的狂热,为奢侈品的长驱直入大开方便之门。这种现象归因于 70年代日本的经济崛起。进入 80年代后,日本迈入了拥有强大购买力、人人飘飘然的经济强盛时期,日本人如鱼得水,大肆采购欧洲的名牌货,全民痴迷。进入 90年代,平均每三个日本女性就有一人拥有一件名牌货。日本人的采购量如此之大,以至于各大品牌纷纷将日本视为单独的市场给予特殊待遇。
上个世纪 70年代,购买力强劲的日本游客逐渐引人注目,到了80年代与 90年代,他们的消费数量猛增。 1972年Gucci为了回应日本游客空前的热情,前往东京开设了第一家海外专卖店。 1978年Louis Vuitton也加入了日本市场的角逐。日本人不仅在本土大肆购买,而且在欧洲疯狂扫荡,他们成为支撑起欧洲奢侈品产业的基石。根据 J.P.摩根的报告,巴黎爱丽舍的 Louis Vuitton旗舰店内,超过 80%的销售额是日本游客贡献的。越来越多的名牌店随着日本游客的漫游脚步选择开店地址,甚至偏远的关岛都有货物齐备的名牌店。拜日本游客所赐,名牌专卖店在亚洲落地开花。上世纪 80年代,香港的奢侈品消费量扶摇直上,与此同时,日本游客拉动了韩国与台湾地区的免税店营业额,甚至连曼谷的名牌销售也受到他们的影响。全世界的名牌都在迎合日本客人的需要,忙不迭地在价签与吊牌上添加日文标注。我曾在奢侈品店林立的罗马康多提大道( Via Condotti)上的一家专卖店内看到,身材苗条的意大利售货员用流利的日语接待一位仪态端庄的日本女客,整个过程中双方行礼如仪。
奢侈品攻城略地,斩获丰厚,得益于亚洲经济的迅猛发展,以及亚洲各国政府对奢侈品产业的政策扶持。香港紧随日本,八九十年代成为奢侈品消费大户。当时,香港人在股票与房地产上赚得盆满钵满,腰包鼓起来的香港人对奢侈品的需求与日俱增。在亚洲,今日的香港是除了日本之外的名牌齐全的购物胜地,并且因为占据了免税港优势,还能为消费者提供更为优惠的价格,成为游客们最爱的消费场所。顶级名牌在香港大都有六七家大店面,这一数字远远大于巴黎、伦敦或者纽约。 Armani在香港开设了旗舰店,占地 34,000平方英尺,旗下的八个产品线全部入驻这幢三层楼,甚至还有大型的 Armani酒吧。这家旗舰店无论概念、规模、风格都是销售业里的翘楚。
韩国和台湾地区在上世纪 90年代相继解除了奢侈品进口禁令,并且管理政策颇为宽松。韩国首尔的文井洞大街( Rodeo)上,欧017洲名牌专卖店与百货公司林立。韩国消费者非常狂热,据报道, 50%的首尔女性拥有 Louis Vuitton皮包,当然也掺杂着 A货。藏在这个数字背后的是攀比心态,哪里的人们都喜欢和自己的邻居攀比一番,韩国人也不例外,在台湾则更是如此。
来看看中国大陆的情况如何。当中国人踩着 Manolo Blahnik高跟鞋步入奢侈品世界时,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地关注着、期待着。邓小平提倡“致富光荣”,中国人很快地富裕起来。 2006年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人口庞大的国家人均 GDP不足两千美金,但是,它已然成为奢侈品产业的兵家必争之地。数字与现实之间的背道而驰虽然令人困惑,却并不难理解,中国大陆幅员辽阔,各地经济发展并不均衡,部分城市和地区聚集了巨大的财
富,并催生出热衷消费的新贵阶层。这些人的财富惊人,并且出手阔绰。中国新贵对自身财富毫不加以掩饰的消费行为,引得各大名牌蜂拥而至,期待能分得一杯羹。
回忆一下上世纪 80年代日本游客们的疯狂购物行为,就不难发现历史总在重演,只是这次换成了进入 21世纪的中国游客。来自中国大陆的游客已经迅速成为香港的奢侈品销售业的消费主力军。有些店面的营业报表显示,店中 70%以上的销售额由中国大陆游客贡献。随着西方国家对中国大陆游客签证管制的陆续解除,中国大陆游客前往欧洲、美国、澳洲以及其他亚洲国家的比例就一直大幅上扬。他们花钱大方,喜欢购买名牌带给亲朋好友。还有少数社会精英定期飞往巴黎和米兰采购时装,更新衣橱。
另一个人口数量庞大的亚洲国家印度也开始陷入西方奢侈品的魔咒,它的经济增长率连续几年稳定在 7%。在印度,以往只有极少数贵族小心谨慎地在伦敦或纽约购物。现在,新贵阶层也加入了消费阵容。目前印度只有少数名牌入驻,不得不承认,奢侈品产业在印度尚未起步,与开设新店、普及奢侈品常识相比,最基本的零售业的根基还没有建好。不过,现阶段的情形依然让人兴奋,因为这个保守的国家正处于社会转变中。 IT产业与外包产业的发展让很多年轻的印度人富裕起来。媒体也在宣传全球化的价值观。透支信用卡消费取代了圣雄甘地倡导的节俭生活。为印度源源不断提供娱乐的宝莱坞一直主宰着这个国家的集体价值观。现在,宝莱坞开始热衷于描绘自由时尚的新生活,午夜街头徘徊的流浪儿让路给新的电影题材。经济发展与精神自由所催生出的肥沃土壤正适合奢侈品在此生根发芽,大赚一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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