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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joy

遇见，便是错过

自从学了中文，干了文字工作，似乎就被认为但凡写东西的活都是扛得下来的。回想这些年来，除了本职工作，我都帮江湖各路朋友写了哪些五花八门的玩意啊。

朋友小两口要开粉面快餐店，让我给予“技术支持”，于是那几天我牺牲午觉时间完成任务如下：给店面的宣传画配文；给订制的餐巾纸袋想一句可以印在上面的，掷地有声的话；小两口还突发奇想不用印刷体用手写体，逼得我又找出久违的纸笔，一笔一划地写：“加卤鸡蛋，1元；加煎鸡蛋，1.5元……”


同事的女儿念初中，要参加作文竞赛，让我帮忙写一篇“范文”当榜样。于是我一边安顿好我年老体衰的身子骨，一边又让思想吃力地飞回学生时代。我真正做到了换位思考，努力让自己返老还童：用词不能“老态”，句式不能“年迈”……写到一半觉得应该先谈条件：用户满意的话，不准表扬我“夕阳红”；不满意的话，更不准建议我吃“脑白金”……


闺中密友在大学教书，为了评职称必须发表论文。于是我又在她的众多朋友中幸运地“胜出”，成为最有诚信、能保密、肯帮忙的那一个。那几天我恶补琵琶知识，对着她那篇关于琵琶弹奏的专业论文，无知无畏地删删改改——以艺术的名义，她这个也就不算最狠，还有太多活路比这更加凶险：帮人写检查，帮单位写先进材料，帮朋友写恋爱短信，帮新郎新娘写婚礼感言，帮地方小吃写“融历史感、艺术性和故乡情怀于一体”的……诗。


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身边不少同行和我有同样遭遇，那个才华横溢得像爆了的供水管道一样哗哗往外冒的晏婴说：“哪天我们PK一下嘛，比比谁帮人写过的东西更骇人。我目前的顶级体验，是帮在清华大学工作的朋友写封给国家领导人的信……”呃，人家已经做大做强，我认输。


有时候想起这些挺没头没脑的体验，还是觉得有趣。好多演员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都会说，做演员好，可以用有限的一生，体会各种角色的很多种人生。这话我记住了。每当把自己假想成另一种身份，写些跟我本人的生活毫不相干的东西时，我也用它来安慰自己。大千世界，无论踏上哪一条道路，都充满邂逅和悲喜。我走在文字铺成的路上，也是一样地，不断遇见，又不断再见。


就真实的生活而言，我其实更加相信，贯穿和弥漫人生始终的，与其说是遇见，不如说是错过。遇见万里无云，便错过了烟雨迷蒙；遇见繁花似锦，便错过了含苞待放；遇见直白，便错过了羞涩；遇见爱，便错过了等待。


四月份去腾冲，北海湿地的鲜花尚未烂漫，只有芳草萋萋。当地人对我说：“你要是再换一个时间来就好了。”——换个时间来就好了，这句话好像是每一次旅行都会听到的句子，因为没有谁能够总是踩准最花开似海、极致美景的时候到来。最美那么短促，只存在于远方的一个点，其余的漫漫路途，都是追寻，等待和错过。



而错过，当然也就是遇见，遇见彼时彼刻的萧瑟和清冷，缺憾和不甘。它们一样不可复制，不复再来。遇见的最大价值，不在于和最好最美的物事相逢，而在于，它的每一次，都是生命里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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