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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yann 于 2015-7-1 06:48 编辑
细数一下,在临终关怀病房做护士已经整六年了,从对这个行业的一无所知,到今天成为病房里的资深护士,每天见到的自然是“死别”。亲爱的,我该用何种方式与你道别?我该用何种方式放开你的手,让你在天堂里得到永远的宁静与解脱?这是我在工作中留意并一直在观察着的,并由衷地体验着文化背景和宗教信仰在人们身上的烙印。今天,我想说两个例子,都是不久前才经历过的,说出来,与大家一同体会。
先说一个中国小伙子T吧。年纪太轻,生活本来应该充满幸运与阳光。三十六岁,一米八左右的个头,即使到了住进我的病房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得出他以前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他出在在澳洲,父母兄弟都在悉尼,学业优秀,事业一帆风顺,有着令人羡慕的工作。刚结婚不到三年的妻子H非常漂亮,她是从中国来澳洲留学后认识了老公,然后结婚定居下来的。从她注视着丈夫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这是一对love birds。两人结婚后连蜜月都没有过,新郎就查出肿瘤。经过近三年的治疗,到我们病房的时候,小伙子已基本说不出话来,大小便失禁,无法走路了。
T住院后,情况慢慢地变糟,H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深爱的人快要离开她了。H的情绪非常抑郁,也有时会把自己的愤怒转移到护士身上,对我们的护理也很挑剔。做为护士,我们都非常理解她的心情,也非常包容她。随着病情的恶化,T时常会有头痛等病痛,但他已说不出话来,无法表达,但从他的呻吟声中我们都知道他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在临终关怀病房,对病人使用吗啡类药物止痛是非常普遍的,但是H却拒绝让T使用这类药物,因为她不想老公在用药后昏睡。T大小便失禁,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换尿片,但每次翻身的时候却容易导致T长时间的咳嗽和膈逆,然后又不得不用药物来控制......
在T去世前的一个晚上,我上夜班,以过两周以来对T的照顾,大家都很清楚H的情况。可是,那晚,T的情况恶化了,长时间的膈逆无法用药物很好地控制,所以我对H提出来最好给T插导尿管,从此减少对他的翻身及搬动。H当即一口回绝了我,她说:“不行!T一定不会喜欢的!”两小时以后,H按响了呼叫铃,我去应了铃。H满眼泪水地对我说:“yan,他太痛苦了,他是不是一定很痛?他为什么眉头总是皱着,总是呻吟呢?!”
我这时把H从病房里喊到了门口,我问她:“H,你心里应该很清楚,T的情况很不好,是吧。”
“嗯,今天医生对我说了,他已经到最后的临终阶段了!”
“现在你需要考虑一下,你想用哪种方式跟他道别。你希望他这样痛苦地受到病痛的折磨,还是希望他象在睡眠中一样安祥地离开你?”
“我希望他不要再受任何折磨了,但是我又不想让他昏睡过去,我怕他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了了!”
“H,人生的路他要先离开你,你却可以选择让他以何种方式离开......"
“那请你帮帮他吧,让他别再那么痛苦了,好吗?”
在注射了止痛和镇静剂、插入导尿管后,T渐渐地平稳睡去了,在整个过程中,H一直紧握着老公的手,口中念着:“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吗?......”
当T安详地离开这个令他不舍的世界几周后,H特地回到病房,给大家送来了鲜花和巧克力,表示感谢。其实,对家属来说,重访亲人离世时的地方会是一 个巨大的心理刺激,会引起强烈的心理反映。所以,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家属主动来找我,我一般不会迎上去主动打招呼。当H看到我后,她对我点了点头,走过来,对我说:“yan,感谢你对我老公的帮助,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你们给予了他自生病以来最安详的时光,我知道,他在天堂一定也会照顾我的......"
可以说,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因为病人离世的时候太年轻了。我分析过、思考过,虽然H很年轻,按理说应该是比较open,能够理解并接受一些新观念的人,但是因为她的文化背景还是比较传统的中式文化,所以,“让病人昏睡过去就是加速他的死亡, 身上插了管子就说明他不行了”这种想法在她的潜意识里是很牢固的。出于对病人的爱和不舍,家属往往不希望看到这些情景在病人身上发生,因此,能不用止痛剂就不用,能自己排尿就坚决不能插管......这些意识在无形中影响了病人在临终阶段的生活质量,造成了许多病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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