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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轶事 - 回忆在北京机场经历的趣事——by 萨苏 [复制链接]

退役斑竹 特殊贡献奖章

发表于 2006-10-11 01:34 |显示全部楼层
此文章由 飞行 原创或转贴,不代表本站立场和观点,版权归 oursteps.com.au 和作者 飞行 所有!转贴必须注明作者、出处和本声明,并保持内容完整
今年刚过了元旦的时候,听说北京下雪,机场的老哥们儿又要辛苦了,想着他们,就回忆起当年的一些趣事来.

  一。入门教育和打扫厕所

  九十年代初,老萨大学毕业后无所事事,投笔从戎到了北京机场, -- 为什么是投笔从戎呢? 因为机场当年都是保密厂系列,军事编制,虽然九十年代已经是一个大得过火的合资企业,但还保持着半军事化的许多传统.

  新来的,不管你干什么工作,先下大队去炼三个月,说是"培养感情",确切的说,就是作地勤勤务,专业上叫外场.您坐过飞机没有?飞机一落地,就能看到一帮穿大破棉袄,带猪八戒棉帽子的弟兄们围上去,等乘客下了飞机,就打扫卫生,检查仪表,更换轮胎,等等, -- 就是这个工作.

  说起来,属于日常维护,基本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飞行无小事,就是一个螺丝也是责任 -- 我们刚到总队,就有人给我们讲,50年代,咱们从朝鲜下来的两架战斗机在牛庄失事,就因为一个螺丝.

  当时两架飞机穿云下降,整整齐齐的撞到地上,炸出一对儿大坑来.那个时候飞机象金子一样,飞行员也象金子一样,一个双料的一等事故,连军委都惊动了.飞机刚用了一年多,驾驶员打过仗,技术过硬,又没有阶级敌人破坏 -- 就是破坏,也没有两架一块儿往下栽的啊.让人挠头.

  后来一位胡某某,有经验的分析人员,发现了问题,那就是长机的驾驶杆三个连接螺丝都断了,从断口看,明显不是摔的,一模拟,是愣让飞行员掰断的.以这个为线索,找出了毛病.原来在起飞前作维护的时候,飞机传动系统里掉进了一个螺丝,刚好卡死了操纵尾翼的连杆,这样,无论你使多大的劲儿拉杆,飞机也不能往上升了,因为尾翼锁死了,尾翼不动,飞机就没法俯仰.

  从技术上说,要是在高空,可以操纵襟翼代替尾翼工作,但当时是穿云下降,离地面相当近了,而且当时的米格15,又没有低空跳伞设备,发生这样的事儿,飞行员只有等死 -- 拉杆的螺丝都带断了,可以想象长机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用了多大的蛮劲儿 -- 但是,他忙于拉杆解脱,也就没有来得及通知僚机拉起.那个时候我军是铁的纪律,没有长机的命令,僚机就算有疑虑也不能自作主张,等他出云看到地面,一切都晚了.

  一切都因为一个螺丝.美军据说也有类似的悲剧.老职工用这告诉我们日常维护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我还可以想象那位拼命拉杆的绝望的飞行员,可谓对这个故事印象深刻.

  还有一段后话,就是这位精明强干的胡某某后来自毁前程.在我去工作的时候,他已经是公司副总,开着小车风驰电掣的人物了.不可思议的是这位老兄一次开车外出,据说居然赤体在野外追逐一位农妇,结果被当地农民捉住,不但一世名声毁于一旦,还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后来查出其人存在精神疾患(精神病患者居然修了三十年飞机?!),当时公司管理层换届,西安来的老总正要整治这些天子脚下的诸侯,顺水推舟,此公在民航三四十年的经历,就此谢幕.九十年代初在机场工作过的朋友,大都知道这件事.这位老兄地位不低,平日道貌岸然,故此大家听到消息,只能用"且骇且笑"来形容了.

  外场这个工作很累,很枯燥,而且是三班倒,没有多少人愿意干.最惨的是夜班,有的时候飞机半夜飞来,就要整夜在机场的砖平房里头守着。

  不过,弟兄们穿着破棉袄 -- 干完活儿一身油泥,谁舍得穿新装? -- 直到90年代后期老总傅宝鑫下了严令,大伙儿才开始穿米色制服,当然,那时候,新式的洗衣房也建起来了.--- 喝两口儿,侃侃山,都是年轻人,虽然辛苦,倒也其乐融融.老萨那会儿孤身一人,干这个工作是高高兴兴的,因为夜班补贴高,伙食真好,机场食堂的炖牛肉最棒,我估摸八成是五十年代跟老毛子学的手艺,百吃不厌.现在想想,也不觉得怎样艰苦。

  在外场学了不少知识,比如飞机上大家方便以后的"五谷轮回",各位知道是怎样的结局么? -- 我原来以为是从半空中直飞下去,类似投弹,后来才明白那样机舱不能密封不说,方便的朋友大概也早被便盆吸到飞机外边去了.

  实际上都进了一个小型的集装箱,到了机场,把它卸下来,往绿地里一倾,就处理完了.您可能得瞪眼睛,这就算完了?完了.因为倒出来的都是乳白色,半固体类似酸奶的物质(您要是喝不下酸奶别怪我啊),毫无异味,转眼就渗入地下去了.集装箱里预先装有药物,和那些不洁之物混合后发生化学反应,将其充分分解, 飞机的上升下降,正好起到搅拌和促进反应的作用.我曾经问老师傅,干吗不用这个药物处理咱们宿舍的厕所呐?又干净,又省事.人家说:是不错啊,不过用三回,就够咱们重建一次厕所的了...

  这就是"菜鸟"的问题.我们这些"菜鸟"干不了别的,也就是帮人家搬个梯子,推个什么的,这种活儿,人家认为有老人儿带着,再菜的鸟儿也出不了事儿.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我们就愣能给"整"出点儿事儿来.还真不是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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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斑竹 特殊贡献奖章

发表于 2006-10-11 01:34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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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耷拉翅膀的飞机

  那是实习到一个多月的时候,那天又是值夜班.

  我和小童,大高三个学生工,加上三个正牌的工人,都在第12组.当然,那么大的机场,值班的地勤是有很多班组的.班长毕业于北京有名的128中学,那地方,号称是"128中门朝北,不出流氓出土匪 ",所以我们最初对他是身怀戒心.后来才发现此君实诚,非常照顾几个"白面书生",干活儿时候总比我们干得多,而且不要求我们遵守论资排辈的规矩,倒是对黄段子乐此不疲.机场这地方风气纯朴,是"都市的乡村",男人女人都刚直爽快,很少城里人的尔虞我诈,最初的担心纯属多余.

  那天天津大雾,闹的整个民航系统都乱了套.于是飞机入场也就不太"规矩",我们变成了救火队员,刚从一架飞机下来,就又被调度叫去"作"下一架,好像一直忙到夜里三点,才稍稍喘口气.大伙儿抓着打个盹儿,突然又是铃声大作,原来沈阳飞来一架晚点的737货机,一个小时就要走,在场的三组人不够忙的,调度想起了我们,抓我们顶上去换.

  显然这调度是新手,糟就糟在刚才打了个盹儿,要知道人坚持一夜不睡第二天早上打牌是没有问题的,要是让他睡半个小时,再叫起来,那就非出乱子不可.我们就这个状态下被叫起来,两眼通红的往仓库跑.

  飞机的,您不要以为跟汽车似的,飞机上--- 应了我们总队长对老毛子女顾问的看法-- 什么玩意儿都大.刚到机场那天,迎头看见一辆敞车拉着个半圆形的大罩子过来,看着有点儿象放大了好多倍的卫星锅,看得我直晕.后来人家告诉我们,那是 747的鼻子盖,还告诉我们,747的尾翼,远看不起眼,实际呢,7层楼高!不用榫,没有连接件,硬是用四十七个大螺栓固定在机身上..."帝国主义真敢想". 这737的,平时压在机翼下面谁也不注意它,实际上比我高半截,要用平车拉着走,我们匆匆找调度要签条,从库房领了就干活儿.我没有这方面的训练,只能帮着撑轮毂.天儿真冷,我记得手套破了个洞,那个洞就好像把手掌都穿透了似的.还好,弟兄们都不含糊,一口气儿把该换的六个全换了,这时候,下一架飞机又来了。

  天正麻麻亮,小童回了一下头,突然冒出一句"梦"话来:"这飞机翅膀怎么有点儿耷拉?"

  班长在后边给了他一个"勺"儿:"没睡醒啊?飞机又不是鸭子,还能耷拉翅膀? 快干活去!"

  第二天,当然大伙儿都是休息.可是到了下午。。。

  总队长亲自开着车把我们从宿舍都“请”去了.

  享受了如此待遇,忐忑中进屋一看,大伙儿脑袋顿时就大一号儿 --是总局的黑老六 -- 事故调查组的! 我看了看班长,他的脸色铁灰,看来也没经过这样的场面.昨天的几组人都来了,面面相觑,还有一个满脸抽筋儿的调度.我猛然想起来小童那句话,难道是...

  六爷站起身来,咳嗽一声开始讲话,前边都是什么"质量安全年"之类的废话,还带着点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味道,末了说:"昨天XXXX航班的是谁换的?"

  一片寂静.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的脑子都在迅速的转动,昨天太乱了,调度替大伙儿划的钩,应该是今天我们去补手续的,现在承认了,会是个什么责任? 是着地的时候爆了?还是轮毂没上紧?要是摔了飞机...我们换换眼色,都觉得脖子后头冒冷气.

  沉了有一分钟,班长到底是条汉子(反正最后也要查清楚,还是主动点儿吧.),把牙一咬 -- "是我们十二组换的,不过可是仓库发的..."

  "你们领的是什么啊?"

  "波音737-300,前起落架左侧4个,右侧2个"

  六爷绕着班长转了半圈,我们也都站了起来,班长挪动着脚步,保持立正的姿势面对着老黑.

  "737-300? 啊? 你的漏子捅大了! 告诉你吧,换了4个737-300的,还有两个,你换的什么? 737-200! 直径差着10公分!那么大的你都能换错?!"

  我看班长腰杆儿一挺,好像要休克.737-200和300的虽然不一样,但是都放在一个库里.我们当时晕晕乎乎的,谁想到这么大的家伙还能推错?!

  我居然还能暗想:这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波音737-300是自行车式的起落架,在发动机舱内侧,那儿开始左右就差了10公分,到翼尖上...怪不得小童说飞机翅膀有点儿耷拉.

  老六忽然露齿一笑,说出一句让人记忆终生的好话来:

  "别紧张,飞机没摔."

  可是我们班长摔到椅子里去了.

  最后弄明白,昨天夜里,我们忙中出错,推错了两个,而调度,监察,竟然一路绿灯放行!因为谁也没想到我们会出这样愚蠢的错误.天黑,也没有人注意到,只有飞行员心里明白,他一起飞就觉得左右受力有点儿不平衡.中国的飞行员是飞苏联飞机练出来的,就是说靠技术不靠手册,而且苏联飞机经常有点儿小毛病,他也没太当一回事儿,一口气飞到徐州,落了地,发现落下来也是不舒服,这才打报告.人家一检查,我们的人可就丢大发了.

  还好是同型机,如果换上747的,左右高度差的多了,飞机一滑跑就要翻车,不过,这只是设想,实际上不可能,因为不同型号的飞机,没有兼容性,轮毂上不去,就会发现问题.

  基地有过去两航起义时代的老人儿,告诉我们当年他们有一架DC3的机翼让日本飞机打烂了,曾经用DC-2的翅膀换过DC-3的,照样儿飞.看来90年代的飞行员还是保持了这个传统.

  为这件事,我们班长挨了个大处分,三个工人挨了小处分,而对于我们几个外聘人员,却意外的什么也没处理,只是以后也再没有安排我们换.我们一直觉得很歉疚,因为弄错的那几个,多半是我们推的.而班长呢,他说没有摔飞机,就万幸了.

  其实,飞机是相当皮实的,假如您知道您乘坐的飞机经常明明有故障照样上天,您作何感想呐?

  不幸,这也是事实,连中央级的王兆国同志,也享受过DD(带故障飞的简写)飞机的经历...

退役斑竹 特殊贡献奖章

发表于 2006-10-11 01:34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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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带着毛病也敢飞

  要是告诉您上天的飞机有不少都带着毛病,您肯定对民航保险大感兴趣.不过,这在世界各大航空公司,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一架飞机几百万个零件,不是每个都威胁飞行安全,航班任务又紧,有些小毛病就"马马虎虎"了.这种飞机在维修上的术语叫做"DD",就是带着问题飞的意思.

  您不要太紧张,其实大多数的DD的确没有太大影响,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厕所的手纸盒卡住了来不及换,某个行李箱被客人的箱子硌破了,等等.大多数的情况是缺零件 -- 手纸盒也缺零件么? 这就有讲究了.不是我们不能修,而是按照飞行守则,飞机上的部件不能随便更换,必须使用厂商指定的产品.把问题说大一点儿,比如说厕所的手纸盒,要是我们不经过波音的允许换个国产的,被人家知道,这架飞机再出故障摔下来,不管什么原因,波音都可以不负任何责任.每次看到厂商把一个手纸盒卖50美元给我们, 一个螺丝卖100美元给我们,基地的小伙子都对中国的航空工业恨的牙根痒痒,要知道那时候我们的工资,才一个月300块人民币 -- 不够一个手纸盒钱.

  但飞机上的东西的确是好东西,比如伊尔上的电热杯,修过飞机的小子们个个都想淘换一个来的.您看飞机上那么多客人,怎么能老有热水供应呢? 就靠这个,快! 一升水倒进去,把电源插头一接,马上从底下就开始冒泡,看着就痛快.那时候没有电热水器,这东西很稀罕.这种铝合金的大杯子定期更换,成了维修人员的爱物 -- 当然,只能在基地用,到了老百姓家里,瓦数太大,那是找着憋保险丝呢.到基地宿舍,看到床头一个银色的大杯,就说明这是个"老"手,菜鸟是轮不上的.

  可是有一天愣有人给我送了一个来.

  送礼的是电子部的小齐,"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叫"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送这个宝贝来,自然是有所求喽.不出所料,寒暄几句,话就转了正题.原来他们修的伊尔上有一台电子调控的备用泵,指针就是在红区(不正常),怎么都查不出毛病来,因为这个设备平时不用,一般的质检写个"DD"就放行了,可巧这次管事的是个新来的荒子,狗东西认死理儿,就是不签字放飞.小齐没有办法,就想起我这个搞电子的来了.帮帮忙吧,吃人家嘴短么.我们就奔了机库.

  苏联飞机上的电子设备,其实真的是不怎么样,电子管的都有,修这玩意儿简直是受罪.您想象过给恐龙把脉没有,大概就是这个感觉.看着线路图,我和小齐查了足有一个钟头,一点儿毛病没有,就是指针不归位.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旁边的师傅们,从最初的恭敬,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屑,嘴上也有点儿怠慢起来了.老萨当时可真有点儿见汗.

  正这时候,救星来了.

  谁? 我们中队长,他叫我们组集合,找不着我,就追到这儿来了.一看,一帮人正大眼瞪小眼呢.这中队长在机场干了二十年,经验丰富,有名的老油条.看看机器,冲小齐一笑:"得,该着我今儿个运气好,晚上你请客,我保你修好." -- 那当然好,什么时候修呐? 马上, 五分钟的事儿.五分钟? 对,你们出去, -- 小X,你留下帮把手. 哎,爷们儿,还藏一手啊,得,我们出去就是了...

  等他们出去,队长把舱门一关,告诉我:

  “抬起来,晃.”

  啊?

  对,晃,就是摇煤球那个架势.

  好吧.老萨就和队长摇煤球吧.三摇两摇,队长突然喊:"停!"

  我赶紧停手.一看.哎 -- 指针正好给晃到了"正常"的位置.

  只见队长动作忽然变得异常轻柔 -- 大概他老婆也没享受过这么轻柔 -- 慢慢的,轻轻的,象抱着个婴儿似的,把这铁家伙送回原来的位置去了.一看表,四分五十秒.

  队长呲牙一乐:"老毛子的玩意儿,就欠两榔头,得恶治. -- 这手儿保密啊."

  小齐他们进来,顿时一阵欢呼,那叫一个"由衷钦佩".队长可是正颜厉色:"检验来之前,谁也不许碰啊,谁碰坏了,谁就自己修吧." -- 这飞机到了下一站,那边儿的维修人员怎么头疼就不是我们的事儿了.

  我们就是这样修飞机的.您怕了么?

  但是,有些毛病要是带着"DD"飞,那是早晚要出毛病的,最开不得玩笑的关键部位就是发动机 -- 有个飞行员对我说,只要翅膀在,发动机好,起落架放得下来,什么飞机都回的来,听这个,您对飞机的要害部位也就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有一架767,右发断路开关故障,检验没当回事,就放了"DD",一飞一回,跑了7趟都没出事,我们那位中队长到底经验丰富,找检验,说这个不安全,最好修好了再飞吧.检验嘴上答应,飞机一紧,他第八次又给放出去了,结果,就这一回给总队招了个大处分.

退役斑竹 特殊贡献奖章

发表于 2006-10-11 01:35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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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差点摔了王兆国

  那天正好大高跟机去福州办事,大高是上海交大的高材生,按他的描述,那过程简直象电影儿.

  飞机从北京出发去福建,走到威海上空,大高忽然觉得不对.为什么呢? 干这一行的,耳朵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上飞机先听发动机的响声,成了习惯.大高也不例外,他觉得不对 -- 怎么只有一边响啊,往窗外一看,吓了一大跳 -- 右边发动机不转了!按大高的说法,当时自己的血都凝了.抬头看看空姐儿,空姐一副平静肃然的样子,冲他点点头,意思是:记着规矩啊,知道就行了,别声张. 这时候飞机就有点往下坠,提醒大家系安全带的通知来了.老百姓都不怎么紧张,可能根本没意识到问题,还以为是遇到气流呢。只有大高心里直发毛,当然,按波音767的手册,单发瘸腿儿(只有一个发动机),也应该可以安全降落,但是...

  还好,片刻以后,他听见右边的发动机又响起来了,随后,就是机组的广播:刚才我们的飞机遇到一点儿机械故障,现在已经排除.为了广大乘客的旅途安全,我们现在决定返回北京国际机场...

  飞机转了个大弯儿,大高嘘了一口气.现在轮到周围的旅客开始发毛了,谁不知道空难的后果啊.一时舱里叫的,闹的,骂的,不亦乐乎.还有几位一个劲儿跟空姐要说法. -- 这就不讲道理了,飞机还没降落,是要说法的时候么?再说,也不是空姐把飞机"整"成这样的啊. 都是自己人,大高就得站出来 -- 这是民航的老传统,都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要互相保护.毕竟是工程师,先告诉大家,啊,我,就是修飞机的,大家放心,这个故障已经排除了.旅客们听了就静下来,然后就给大家讲,你们看,刚才的问题,啊,就是右边那个"吊扇" -- 倒是和发动机挺形象的 -- 不转了,现在,不是转起来了吗?啊,放心吧,如果不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啊,我们直飞福州也没有问题.这样一说,乘客们果然安静下来.看看空姐感激的大眼睛,大高觉得自己很高大,索性就接着讲下去,就是767怎么安全,怎么先进.

  讲着讲着,就讲不下去了...

  怎么? 那发动机又不转了!

  这回,不用耳朵,舱里的旅客们都看着呢,大家都静静的,以胆战心惊,但是又无比期望的目光看着大高.后来,大高说,我明白他们的意思,都盼着我爬出去修哪!

  在万米的高空,一舱的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再没有人跟空姐闹了,因为又让大伙儿系安全带,而这一回,大伙儿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后来,大高自己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砰"的一声,发动机终于又启动起来.不过,这回谁也不吱声了.大伙儿看着发动机,就好像它是一个爱闹的孩子,生怕声大引发了它的坏脾气...

  等下飞机,才发现总局的车都来了,机场保卫人员如临大敌.大高下来一看,正好总队长在那边,赶紧过去"请安",总队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王兆国在飞机上."

  首长是有专机的,每一个件都是双重备份,当时王兆国好像是中央办公厅秘书长,还没有到这个级别.但要是摔了他...

  后来,这件事当然是"彻查".总队交上去的报告写得十分圆滑,反正是避重就轻,机械故障总是有的,今后痛加注意云云.也转发中央办公厅一份,那边倒没说什么.总局的副座一看报告就不干了 -- 人家干这个的时候,我们总队长还吃奶呢,什么不懂啊?-- 据说当时就大骂,意思是发动机的故障也敢飞? 七次没摔,老天爷都开眼,怎么第八次还敢飞?要是当年,非让这一窝子都上军事法庭不可.一挥手把茶杯子摔了。

  反正结果是一个月以后,总队长,大队长一撸到底,检验,调度都进了学习班.这是1992年底,或者1993年初的事情.

  不要以为这是因为王总在飞机上才处理的这么狠.民航上层都是当年的飞行行家,对安全问题处罚一向严厉,号称是"响鼓重捶",要不,国航怎能保障30年不摔飞机?

  不过处理得这样快,倒是第一次,说到底,还是因为差点摔的是王总.

  新换的总队长,大伙没有不服的,这人姓李,有名的业务规章一把好手.但是当年,他可是基地有名的"三坏"(大坏,二坏的事迹不太清楚),吊儿郎当专钓小姑娘的能手 -- 钓错了钓到王若飞同志的孙女儿头上,才从此改邪归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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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1 01:35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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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破烂王以色列

  过了两个月,那天全体集合,大家都交头接耳,说新的总队长来了,要给大家讲话。

  果然来了,老远来了个衣裳架子,晃晃悠悠的眯缝个眼,一头类似艺术家的长发,这种形象在当时很另类。看起来有40多岁,就是新来的李总队长了,人称大个儿李。除了这个头儿,那天他讲的什么,我都没印象了,因为他身边带来个黑黑的秘书非常惹眼,漂亮,但是站在那儿一点儿都不老实,用北京土话说,“浑身带消息儿,一按就会动”。总队长讲话,天儿冷,她就在旁边儿扭啊扭的摆POSE,拿出红红的手指甲翻来覆去的看。这边儿是二百多没结婚的小伙子,个个看的两眼发直 -- 还有点儿发红。

  大个儿李到任的第一件事儿就镇了场,搞定德国专家瓦泽克,保了民航和以色列的一笔大买卖。

  我们刚到机场的时候,就看见宿舍对面草坪上停着一排飞机,那是毛主席时代留下的老伊尔14,尾翼是T型的,高高翘着很威风,但是在民航的序列里,它们早就淘汰了。所以,虽然以它们为背景拍了不少照片,也有专人维护,但都估摸着它们快回炉打铝锅铝勺了 -- 要是有心让它飞,怎么也不能在这儿风吹日晒的吧,又不是没有机库。

  万万没想到,咸鱼也有翻生的机会。1992年,咱们和以色列谈判建交,航空领域的合作也就开展起来。以色列专家组从机场过,一看,就提出要求,要咱把这批飞机卖给他们。

  以色列是航空强国,咱们交流的目的是他们的先进战斗机,叫什么狮,压根没想到它会向咱买东西,更没想到他们看上的是咱的“老套筒”。这笔买卖搞得总局莫名其妙,还有点儿受宠若惊的味道,飞机没报废就要维护,每年是一大笔钱,白占着地方,人家的开价比废铝高十几倍,还全是硬通货。更重要的,那年头咱们要是能往国外卖飞机,是多光荣的一条政绩啊。

  其实,以色列人更会算计,他们不讲时髦,讲实用,收拾旧货是有传统的,第一次中东战争,以色列的轰炸机是什么型号?民用的DC-3,就是国民党两航起义时代的“空中行宫”运输机!那个时代,以色列的飞机全是从世界各地拼凑来的旧货,愣是干掉了现代化到苏联牙刷的阿拉伯联军。苦日子的时候这样,好日子的时候同样节省,到了八十年代第五次中东战争,以色列的坦克竟有一半是第三次中东战争时候缴获的苏联货,阿拉伯人开着苏联T55坦克,不用打,开仗一会儿就热昏了 -- 那是为西伯利亚设计的,到了沙漠里简直就是烤箱,耐热的贝都因人也不行,那是烤骆驼。以色列人呢,加上松下的空调,加上梅卡瓦的反应装甲,在贝鲁特打的阿拉法特T72满地找牙。毛主席那句话怎么说?“战争最终是靠人打的。”在以色列身上,体验够深。这伊尔14其实是好东西,第一,操作简单,适航性好,第二,皮实抗“造”,寿命长,当年苏联送给周总理的专机,就是伊尔14。按照使用寿命,回去好好修修,再飞十年也没问题,要是跑支线,还能飞的长。(1997年大高到以色列出差,在特拉维夫机场看见了咱们老伊尔,倍感亲切。-- 是不是也给咱们上了一课?)要是买波音呢?十架伊尔的价钱也换不回来一架767。以色列人从苏联东欧正大量移民过来,能驾驶和维修苏联飞机的人才大有人在,正好解决了这部分高技术人才的就业问题。不知道他们是一举几得了。真是犹太人,-- 都说山西人会算计,碰上犹太人恐怕就小巫见大巫。

  我也是从这笔买卖,才对生意场上的“双赢(Win-Win)"有了一点儿概念。

  民航光高兴了,就忽略了一件事儿 -- 飞机得自己飞到以色列去。

  按说这本来不算事儿。飞机是老,但是国航的飞行员,不但技术好,而且胆量大的出奇,远的说,一句“为了祖国和人民”,没有航线图也敢闯阿雄拉山口补运西藏,完了回来照样带老婆逛公园,那叫心理素质好,一点儿不紧张;近的说,现在的机组,为多挣一份儿补贴,副驾驶去考个领航证,就敢把领航员裁了,三人机组变双人了 -- 还真没出过事儿。这就是民航所谓“敢打敢拼,特别能作战”的光荣传统。以色列那边,更是盛产独眼沙龙这样的亡命之徒,骑着扫帚也敢飞的主儿。

  问题是民航给自己找了个婆婆。那时候维修基地的合资已经完成,又刚出了“王兆国事件”,总队也来了个“政委”,就是德国专家瓦泽克,按照协议,飞机能不能上天,要老瓦说了算。

  老瓦上飞机看了半天,冒出一句德语。翻译是个半路出家,没听明白,回来翻了半天字典,原来是这个意思:“一堆垃圾”。

  事儿,就僵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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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1 01:36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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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对付“法西斯”的绝招

  伊尔14飞以色列的事儿就这么耽误下来,飞机检修好了一个月,还是不能启程。

  其间的会议开了无数,我们这些小土豆忽然也成了香饽饽。 -- 没办法,各处,科,股的头儿都到会,翻译太少,是个大学生就得顶上去。德方的总经理胡玻表面上不偏不向,权力下放,让瓦泽克自己决定,但意思很明显,就是按德国的标准办事。总局的态度呢,卖飞机是一定不能搞砸的。但基地的合资也是重大的政治问题,对德国人“要文斗不要武斗”,尤其要尊重协议里给他们的权利。瓦泽克不签字,会只好继续开。

  但是底下好多人想不通,尤其是干了多少年的老民航,民族自尊心非常强。所谓“Culture Shock"比比皆是,没事还要找事呢!前几天下大雨,有一批工装刚卸车,眼看要浇,处长老丁带头,披个麻袋就冲出去了,指挥着工人把工装往仓库里搬,德国人哪儿见过这样的"无产阶级"啊,有一位叫克里安的专家就无比钦佩的说了一句:“这简直是比牧羊犬看羊群还负责的团队啊。”翻译听了觉得不错,就翻给大伙儿听。第二天,黑板报上就出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把中国人比成狗?!”老克检讨了不下八回还过不了关。

  这次呢,就有人拉到二战旧帐上去,说瓦泽克的爸爸一定是法西斯党徒。

  其实,后来看,这次的争论,正是一个大企业从粗放管理转向科学管理的阵痛阶段。我们传统的管理方法,是敢于拍板,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激情是很好的,从长远看,并不利于企业的现代化。德国专家当然不是什么法西斯,--瓦泽克曾经在会上辩解,大意是:作为德国人,我们欠犹太人的债很多很多,我个人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来补偿,但是,我不能破坏制度。-- 他们是在试图引进一些量化的,规章性的管理办法。后来不久,基地就通过了ISO9000认证,这里边德国专家的功劳是不能忘记的。

  不过中方也没有错,因为德国人的标准只适合德国,所谓不了解中国国情。德国专家平常态度非常好,工作认真负责而且很谦恭,处处维护中方的面子 -- 难道他们也有外事纪律?但是一谈到上天的问题,就好像他们是上帝一样,德意志的倔强和刻板暴露无遗。那时候中国人的习惯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新疆运5那样的双翼飞机还载客飞行呢。德国人瞧不起苏联飞机,认为其质量差,仪表简单,不要说三年趴窝没动过地方,就是新的按他们的标准也不能放飞。而我们的飞行员,一直飞这样的“俄国棺材”,照样吃嘛嘛香。

  按中队长说,德国人的标准,咱们小米加步枪就不要和小鬼子打了!海军俘虏日本鬼子的南昌号军舰,49年让蒋介石炸沉一回,捞起来一直用到1985年,培养出很多人才,还在台湾海峡打过仗呢。而且,中方有一样特殊的地方,经过多年的“拍板”式管理,咱们无意中培养出一批没有条件也敢上,也能上的人才,这是德国人所没有,也根本想不到的。国情不同,我们那时在艰苦的条件下,能不断做出一些让外国人瞠目结舌的“奇迹”,和依靠人,不依靠设备有很大关系.要说中国特色,这也叫中国特色。

  瓦泽克是个好人,个子不高,精力充沛,大个儿李第一次和他开会,中方各部门抱着方案材料和瓦泽克一口气“打”了三个钟头。说实话,我觉得效率实在不高,因为瓦泽克一班专家的母语是德语,和中方交流用英语,通过我们这些二把刀的翻译,传给中方干部就比较走形,再把回答翻译回去,天知道和原来的意思有多大差距。不管听的懂听不懂,老瓦其实根本不想跟他们费口舌,就是指着材料一个劲儿摇头,到处画红杠杠,表示太不安全,他的意思是这笔买卖本身就是发疯,这样的飞机不叫飞机,是破烂儿。

  最后当然不欢而散。临走,老瓦垫起脚 -- 不然够不着 -- 按住大个儿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做这样决定的是官僚,对不对,这样几年没有飞的飞机,上天就会掉下来。我不是官僚,你也不是,对不对?我们都不想死人,我们是实干家,对不对?”

  大个儿李翻着白多黑少的眼睛盯着老瓦的背影看了半天,最后告诉秘书杨丽 -- 就是那个漂亮的小黑妞儿 -- 通知瓦泽克明天下午到飞机上现场办公,让他看看飞机的情况再说。

  我很怀疑这样开现场会的效果,因为伊尔14的铝蒙皮上都有一条一条的黄锈,那是擦也擦不干净的,不能近看。里边呢?经常有弟兄们上去搜寻电热杯,俄国毯子什么的洋落儿,能好么?

  第二天,大个儿李开车,带着瓦泽克和其他几个德国人上了飞机。老瓦很友好,听杨丽后来说,还带来了他的全家福给大伙儿看,一点儿不脱离群众。

  但是到三点钟,我刚换了班,正脱手套呢,忽听一阵大乱,有几个老外抽风似的叫。回头一看,原来是和瓦泽克一起的那几个专家,再看,呦....

  那一身是锈的伊尔14居然发动起来,冲向跑道了!先是慢速滑跑,越来越快,接着昂起头来,它 -- 飞起来了!

  我们几个没班的赶紧往塔台跑,一看,中方的一帮干部都在那儿呢,一个个面带微笑,象吃了酒席那么得意.德国专家和塔台的值班唧唧呱呱,人家根本不理,拿出单子来给他看:今天下午,15‘00-16‘00,伊尔14试飞.

  早排进计划了.

  这就是大个儿李的绝招.你不是说上天就要摔么? 我就拉你一块儿上去,看看摔不摔。

  据杨丽说,原来没有人知道机组上了飞机,进去根本就没有谈,大个儿李让几位德国专家先下去,说是要和老瓦单独谈,然后把瓦泽克往客舱里一关,自己就进了驾驶舱,然后,起飞。

  你可以想象大家在机窗里看到的瓦泽克是怎样一副面孔...

  您可能要问,说试飞就试飞,不怕影响正常航班么? 不怕.因为北京空港上空的确繁忙,但是1995年以前,从机场向沙河方向,却是不变的"净空",这在平时,是专门为基地试飞开辟的空中走廊,在战时,是沙河直升机部队的紧急通道.1995年,军队改变了驻防,这条净空也就换了方向,现在在哪边儿,我就不说了. -- 就是想说也不可能,而是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机场,不了解情况了.

  到了16‘00,飞机却不下来,从天上传出指令来:测试科目未完,要求延长飞行一小时.塔台签:同意.

  大伙儿都开始瞎猜,年轻的说瓦泽克肯定吓尿了,总得让人家换了衣服再说吧,老的就说德国鬼子和日本鬼子一样,不见棺材不掉泪,肯定还是不签字,这是耗谁胆大呢...我们都不走了,非看这个热闹儿不可.

  飞机终于落地了.

  瓦泽克签字了吗? 没有.

  因为大个儿李根本就没有和他谈.

  飞机舱门一开,瓦泽克就像兔子一样蹿了出来,不,是豹子!再没有专家的风度,分开众人直奔大个儿李,-- 他和驾驶员是从驾驶舱出来的,走另外一个舷梯,正接收大家英雄凯旋一样的欢迎呢.周围中国人都攥起了拳头 -- 你要敢打我们总队长,就甭囫囵出去了.还好,老瓦只是把一双大拳头高高举到大个儿李的面前,大声咆哮起来,骨节儿都捏的发青.大家都松了口气有个小子嘟囔了一句:"爱叫的狗不咬人."

  大个儿李看着瓦泽克,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大概十分钟,老瓦不说了,就剩下忽忽喘气,我离的近,觉得这家伙嘴里味道非常难闻. -- 现在想想应该是肾上腺素分泌太多了吧.杨丽说这家伙把驾驶舱的门儿都快给砸穿了。

  看看火候儿差不多了,大个儿李把手望老瓦肩膀上一拍,说:"我不是非要您签字不可,照您说这飞机不能飞,现在咱们一块儿死了一回,我就一个要求,请您再好好看看我们的方案和维修纪录."说完,冲小黑妞儿一摆手,"翻译!”

  扬长而去。

  大致意思是这样的,具体句子可能有错的,1993年民航的报纸上登过他的事迹,有这一段话,可是没提他“挟持”瓦泽克,减色不少。

  瓦泽克后来给方案提了不少意见,但是一个星期以后,终于签了字,能让德国人改主意,大伙儿都说老李的“蛮干”是转折点。

  5月里,伊尔14飞了以色列,唯一的变化是少了七架,被河南买去了,成了中原航空公司的老底子。小童那天值班,说从起飞瓦泽克就在塔台,一直没动窝儿,直到飞机落地,然后就去外专食堂买酒,醉的一塌糊涂。

  按大个儿李的说法:老瓦是狗肚子搁不下四两肉。但是后来两个人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就差换老婆了。--这是不是也算一种英雄相惜呢?

  说到大个儿李的那一位,这位夫人年过四旬依然窈窕动人,贤惠而非常腼腆,看来是典型的小家碧玉。但他们两个的结合,却是机场一段“传奇”。杨丽给我们讲了不少,李总队长整瓦泽克的招儿,是从讨老婆的经验来的。不过那时候霸王硬上弓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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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1 01:36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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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坏”到了王若飞孙女头上

  基地的老师傅们谈起李总队长,不会叫他“大个儿李”,而叫他“李三坏”。

  民航的人素质都不低,外号也起的够水平,比如“海豹腰”,就能想象某位处长的肥硕,比如“螳螂腿”,就能想象某位工程师的瘦骨伶仃。杨丽跟我们说:“看总队长的眼,白多黑少 -- 淫荡。”(这丫头够疯的吧?她的外号也很风光,叫“小魔女”-- 后边再慢慢介绍她)“坏”,在基地里头,意思就是作风成问题,“招”女孩子又不认真,有点儿“流氓成性”的意思。前边已经有了“大坏”和“二坏”(事迹不可考,也有说苏修是大坏,美帝是二坏的,我觉得很怀疑 - 这太抬举李三坏了),大个儿李来的晚,60年进厂,不久就出了名,按照机修工作的顺序守则,得了“李三坏”的绰号。

  初次到机场南楼宿舍区的人,常常是眼花缭乱,大叫哪儿来的这么多靓女。这一点儿也不奇怪,民航女孩子的来源就注定了这一点。机场的女孩子主要有三个出处,第一,民航的子弟,民航是个有传统的地方,多少有点儿"世袭”,所以子弟在机场工作的非常多,成了主流。这些女孩子的多半家庭比较富裕,教养好,父母的知识水平高,而且因为工作关系,从她妈妈开始就是相夫教子的榜样,所以普遍家庭观念重,温顺体贴,同时机场单纯的环境又使她们天真可爱,简直是男人理想的太太;第二呢,就是各科室招聘来的“女白领儿”,比如杨丽,机场的优厚待遇使才貌双全的女孩子趋之若鹫,她们多半充满活力而善解人意,按李三坏的说法(从这儿起,就不叫总队长了,先道个谦。):“放到部队里可以一晚上瓦解军纪的特种部队”;第三,就是空乘,俗称空中小姐,不过,她们是机场的过客,机场,只是她们的旅店。这些女孩子之所以吸引人,还因为她们接触外边的机会多,比较洋气,丰厚的收入又使她们不在意花上点儿资本打扮自己,即便是文革期间,机场的女孩子们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机场风景秀丽,按照周总理的亲自设计,绿化极好而绝无高楼大厦,夏天绿茵处处,秋天黄叶如毡,机场的职工普遍住宿舍,相当自由,这简直是谈恋爱的天堂啊。

  这么好的地方,小伙子们要向往了吧?想“坏”一下儿?别忙,苦处在后头呢。

  在机场的真实情况却是 -- 很棒的小伙子就是找不着对象!基地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坏”一下儿的,那要有相当丰厚的本钱。

  因为基地的小伙子比姑娘多了好几倍,而且个顶个不是省油的灯。

  民航脱胎于解放军空军部队,大家都知道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军装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目标,而空军呢,更是优中选优,掐人尖子的地方。

  60年代,要进民航,还不是什么空军都行,要加一条:相貌好。据说这是中央的指示,机场是中国的窗口,怎么能弄些歪瓜裂枣捣面子呢?所以民航的小伙子们各个相貌堂堂,而且绝不是绣花枕头,那种军旅锻造出来的英武和阳刚之气,加上帅气的皮夹克一穿,都是演硬派小生不用化装的水平。国家对此还刻意培养,民航 50岁以上的职工,差不多人人都跳的一手好交际舞 -- 那是当年区队长督促着,举着椅子当科目练出来的 -- 军人要是把什么当了“科目”,那就是刀山火海也不能含糊,何况是交际舞呢?

  可是,机场上,维修,监测等主要工作,都是工科的事情,基本上说,机场就是一个大车间,而工科的地方,基本上就是男性的世界。

  南楼的靓女虽多,架不住饿“狼”更多,多了好几倍。狼多肉少,小伙子中谁要是能在机场找到对象,那是太值得炫耀的“战绩”了。

  在这种环境里,还能够交上几个女朋友,挑挑拣拣,“坏”一下儿,这就相当另类了,能当上“李三坏”,大概他当时的吸引力可以和周润发叫叫劲儿。

  听老职工说,李三坏不是空军出身,他是大学生进厂,技术好,会弹一手儿好洋琴,话少,可是一说就噎人,有点儿阴阳怪气,自由散漫,并不象别人那样对女孩子追着没完,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招女孩子待见。(我插一句:兴许是大鱼大肉见多了,突然出来一棵白菜,成了抢手货吧。)

  他第一个对象就下手了车间主任的女儿,没过多久,就吹。车间主任爱才,虽然恼火,可是没动他。不久又和他们车间唯一的女技术员勾搭上了,然后,又吹。...半年之内,找了四个对象,有一些肉麻的描述,不知道真假。但是肯定个个都当众拉过手了 -- 这可是跟现在当众Kiss差不多的程度。然后 -- 个个吹。我总结了一下总队长的特点:第一,兔子专吃窝边草,第二,善于冲锋,到手就扔,第三,不敢动真格的...

  就在这时候,他碰上了黄晓竹。

  有人说黄晓竹当年是空乘,附件部的处长老丁说她是在塔台,我认为塔台的说法更真实,因为李三坏一个干机修的,没有多少机会和空乘热乎。老丁说那时候黄晓竹有“竹妹妹”之称,年方十七,天真温婉,明眸皓齿,是外宾来访献花的角色,也是不少小伙子的梦中情人。

  “生生让这小子给毁喽。”老丁说起来还恨恨的。

  那年春节联欢会,李三坏一曲洋琴敲的荡气回肠,不知怎么就勾了我们未来李太太的魂儿,对着这个小子直发呆。李三坏何等人物,暗中瞥见,见缝就插针,一散会就找到黄晓竹的宿舍要教她弹洋琴。这样一来,不用半个月,洋琴弹的怎么样不知道,就有人看见三坏在小树林儿里头对人家动手动脚了。

  这个说法吓坏了车间主任,连夜把李三坏叫去,一顿的好训。

  三坏纳闷儿了,大着胆子问:我动你闺女你怎么也没这么激动啊?

  车间主任把腰一插,我闺女能和人家比么?你知道她家是什么出身?

  什么出身?

  她爷爷是 -- 王 若 飞 !

  要说三坏也是个人物,听了这话,差点尿到裤子里。

  王若飞何许人也?共产党里的职业革命家,绥远-冀热辽根据地的创始人,才华横溢的人物,周恩来总理最得力的部下。1946年,从重庆返回延安途中,和叶挺,博古在黑茶山空难中失事殉职。对他的死,周恩来痛惜不已,直到文革,有人劝他节劳,他还回答说:要是王若飞活着,作副总理,我还能歇一歇...

  王若飞的原名,就是黄敬斋。黄晓竹父亲死的早,她是王若飞的亲孙女儿。

  周恩来素重感情,对老部下照顾的相当好,就把王若飞的遗孤安排在了机场。机场的高层干部,不少是段苏权司令员带到空军的冀热辽老底子,个个对王若飞敬若神明,还能亏待了他的骨肉?一朵花儿一样的黄晓竹长到十七岁没人敢追,那是因为谁都知道她的背景,谁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啊。

  偏偏李三坏不是空军出身,他哪儿知道这些啊?

  吓坏了的李三坏匆匆就做出了决定,马上"断"!本来按照他的习惯,也到了该断的时候了,现在当然断得更坚决。

  这下子,可伤透了黄晓竹的心。

  --- 北京的雪早就停了,想起来当年的事情却越来越多,就象是脑子里放电影一样。写的有点儿收不住笔了,欲罢不能。怎么办呢?写到哪儿算哪儿吧。另,李太太的名字我给改了一个字,表示对她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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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1 01:37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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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冀热辽最年轻的团长

  “李三坏”本来只是玩玩的意思,提出分手觉得很正常。黄晓竹当然不知道“李三坏”的绰号,所以根本接受不了。那个时候儿的人都脸皮儿薄,但脸皮儿薄也分个时候,所以黄晓竹就到机务去找他,用现在的理解,就不单是要个说法那么简单了。

  李三坏就是不露面,他对付女孩子也不是没有经验,听说黄晓竹来了,就往外场跑,那么大的机场,还真不好找他。

  那是三月里,机场的节气比城里晚一个月,晚上冰冻一尺的天气,一个女孩子在机务门口的石头台阶上等人不着,眼看天色越来越黑,西北风又刮得紧,自然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起来。

  正在这时候,航材处的处长吕大楼来机务办事,看个正着。他看见个女孩子在机务门口哭鼻子,就有点儿纳闷,再发现是黄晓竹,赶紧叫司机停车。

  这吕大楼,可以说是最疼爱黄晓竹的长辈了。

  吕大楼,何许人也?日本投降的时候和常乾坤,王助一起到苏联学航空的人物。机场的人都“大楼”“大楼”的叫,以至于好多人以为航材处的处长姓楼。其实他的出身呢?嘿嘿,抗战时期冀热辽最年轻的八路军团长,段苏权手下的一员悍将。

  此人和我家有点儿小关系,所以到机场的时候我还曾经去拜望过他。他本来是归绥中学的学生,后来加入地下党,到国民党傅作义部搞兵运。抗战开始后,前线缺少军事干部,他就带傅作义给的20条枪去了河北,出山第一仗平西过路,和封锁线的日军松原部队交手,二十几个人干掉七个鬼子,自己连个毫毛也没伤,得了个外号“七比零”,三下两下让他带起一支千多人的队伍,到1938年,他就成了冀热辽军区最年轻的团长。

  此人虽然是学生出身,但是生性剽悍,敢做敢为,性如烈火,在机场以讲义气而著称。权延赤刚开始写书的时候,提到他爸爸权书记收降土匪,我曾经很怀疑是吕大楼的原型,后来想想不对,“大楼”没有这么争气的儿子。关于吕大楼的故事很多,我举两个,一个是听来的,一个是我去拜访他亲历的,让大家能够更了解此人的性格。

  第一件事是老丁讲的,49年“大楼”带人到归绥接收绥远机场,那时候董其武宣布起义,可是兵力十分单薄,国民党其他系统的败兵和特务中颇有“宁死不屈”的人物,鸣枪过市,夜里敢对董其武的住宅扔手榴弹,几个小特务到绥远机场炸飞机,被当场抓住,大楼当时已经改为地方工作,穿着便衣,审了审觉得意思不大,又没有人力,就把他们缴械以后赶走,没想到这几个特务回去,归绥的军统人员马上就开着汽车往西边跑了,一问,说:共军主力来了,冀热辽的吕大楼已经到了机场啊!原来特务们早有"大楼"的档案,换了便衣也记得这张脸,所谓闻风丧胆,大抵如此。

  第二件事,就是我拜访他的时候,看到他和陈赓的合影。他就给我讲了当年的一段战事,就是著名的雁宿崖之战。最近有一部很风行的作品《亮剑》,一开头就是围歼日军山崎大队的李家台之战。其实它的原型就是雁宿崖之战,山崎的真名是迁村,他的700名部下,就被120师全歼在雁宿崖下。李云龙,则是虚构的人物了。大楼讲的具体战斗我记不太清楚,记得清楚的是日军的顽抗给八路军造成了惨重的损失,那一战下来,吕大楼的一个团,只够编成一个营了 -- 伤亡三分之二。“鬼子的枪法太准了。”大楼如是说。迁村即将覆灭之际,陈赓,这员国共两党公认的猛将,都感到不能再打下去,给刘伯承师长打电话,要求停止攻击。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大楼转述刘帅的回话。刘伯承听了电话,独眼流泪,狠狠地回答:“同志,无产阶级的队伍,我能不心疼吗!大局,大局啊!”这句话给我的震动很大。因为我一直对于贯穿我们整个教育的政治马列深感瞌睡,而样板戏式的对白则更不太感冒。但刘帅的这段话,尤其是那句声泪俱下的“无产阶级的队伍”,使我相信,在共产党的历史上,确有过一批真正充满了浪漫的理想主义,为他们心中的目标而奋斗的人。

  让这样的一个人搞航材,把个“肥缺”真正变成了铁衙门,他的豪爽义气,军中的关系网,又使得“大楼”左右逢源。这绝对是机场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他的入党介绍人,就是王若飞。

  按照机场老人儿的说法,他和他夫人曹纫芳,简直就是黄晓竹的干爹和干妈一样。对老首长的后代关怀备至,讲义气是一方面,自己没有女儿也是一个方面,再加上黄晓竹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大概也使大楼从心里喜欢。黄的妈妈在驻外使馆工作,每到星期天,大楼总要拉黄晓竹到家里吃饭,简直成了惯例。当然,黄晓竹是很多机场“首长”的宠儿,请她吃饭的不只是“大楼”。

  不过,再好的军人,对于女孩子的理解也往往是力不从心的。大楼下了车,看着泪流满面的黄晓竹左问右问,不得要领,急得直挠头,看看天气越来越冷,只好硬拉黄晓竹上车,"回家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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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1 01:37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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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霸王硬上弓

  大楼的家在南楼,离机场很近,五楼上三室一厅,不算超标,也不刻意寒酸,反正很暖和。

  在外边说不清的,回家还是说不清。“秀才遇见兵”是说不清楚,这“兵”要是遇见丫头,也一样说不清楚。“大楼”毕竟脑子快,想想这事肯定和机务的人有关系,给机务的车间主任打电话,三下两下弄明白了“李三坏”的前因后果。

  弄明白了大楼可就不干了,流氓耍到小竹子头上?反了他了!叫司机给黄晓竹搞点儿吃的,就坐在小丫头面前“宽慰”开了:丫头,放心,有你伯伯在,没这小子的好,不整他个里外蹿稀咱就不是吕大楼。

  哭,不吱声。

  丫头,明天我就找他们主任,给这小混蛋记个大过。

  还是哭,不吱声。

  大过还不够?我和他们主任谈谈,就冲他平时的表现,看是不是开除他。(插一句,那时候的领导好像比现在我老板横多了。)

  不吱声。

  拍桌子了!丫头,要是他欺负你了告诉你伯伯,明天就送他进炮局子(北京的监狱之一)。

  摇摇头,接着哭,不吱声。

  。。。

  如是再三,“大楼”除了枪毙,大概所有的处分捋了个够,小丫头也没点一下头。你倒是说话呀,小姑奶奶。

  正这个时候,大楼的夫人回来了。

  大楼的夫人曹纫芳,也不是等闲人物,55年授衔的女大尉 -- 这是曹大姐对“大楼”最能炫耀的事情,因为大楼解放前就改了地方工作,没有机会带军衔。曹大姐(机场的规矩,这样有德望的女同志,无论辈分,只能是大姐,你要是叫成了大妈,大婶,大娘,那就找倒霉吧...)性格不让须眉,女中丈夫。她在人民大学工作,每天坐班车从东直门回机场,这样,就到得晚了一点儿,让大楼多着了一个钟头的急。

  虽然是女中丈夫,到底是女同志,进门一看,就明白了三分,告诉大楼,去,下碗汤面来。等汤面下好,曹大姐已经全明白了。

  把老头儿拉到一边,对他说:别处分处分的啦,小竹子不是要你处分那个李什么。李三坏。那她要怎么收拾这小子?什么收拾,她是看上这小子啦。什么?!这么好的闺女便宜他?!我操... 别不干不净的,女大当嫁,人家就看对了眼了,怎么办? 我是说那小子... 得,我看挺好,搞技术的,比你们这帮就知道整人的强。我,我整过谁?没说你整谁,是说你们当官就知道琢磨人。这个事儿你能办吗? 什..什么事? 让他们俩和好啊。嗨,那还不容易,一个电话的事儿,我是担心他将来对不起小竹子。 那不是还有你给撑腰吗?干脆点儿...

  家里曹纫芳是“领导”,大楼接受了“任务”,一转手交给了李三坏的车间主任。这位主任是两航起义的,大楼的老哥们儿,当然听他的调动。大楼觉着这么好的事儿, -- 流氓白耍,捡了个天仙似的媳妇儿,-- 美死李三坏了。

  没想到李三坏居然不干!

  第二天,车间主任找他说了两回,全让这小子给搪塞过去了,逼急了,就说已经另有女朋友,不能学陈世美。他算认准了这黄晓竹不好招惹,铁了心要退避三舍。车间主任本来在他面前威信就不高,还真拿这小子没办法。

  吕大楼只好和夫人说:算了吧,我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丫头又不是找不着主儿。赶明儿我给介绍个好的。

  曹纫芳可是军人出身,把桌子一拍:嘿,老吹什么冀热辽最年轻的团长,这点儿事儿都办不了?你打鬼子的能耐哪儿去了? -- 曹纫芳后来和别人说,这丫头和她祖爷一个脾气,撞南墙的坚韧不拔 -- 不过不是表现在干革命上,是表现在搞对象上,这个事儿办不成,自杀的可能都有。

  话说到这个份上,算是把大楼逼上房了,绕着桌子转三圈,叫秘书:通知那个李三坏,明天我吕大楼请他吃饭。让丫头也来,-- 别让那个姓李的知道。

  这就叫“鸿门宴”,三坏明知道大楼的酒不好吃,也不敢不来啊。

  晚上,三坏到了大楼家。让到里间,两边都很客气,大楼说说航材的闲事,谈谈机修的问题,还有点儿嘻嘻哈哈,就是不提正碴 -- 他得让李三坏先吃饱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楼就点了正题,提起了当大媒的事情。李三坏早有准备,马上站起来,学军人似的来个立正:报告首长,这件事不成啊。接着说他的理由:第一,自己还年轻,希望把精力多放在工作上,第二,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看见黄晓竹他只觉得对烈士的敬仰,没法把她当老婆(倒也不全是瞎话,至少他是怕了黄晓竹这帮叔叔伯伯)第三,他和黄晓竹只是交过朋友,清清白白,没有动过真格的...他的理由很充分,大楼也不跟他分辨 -- 他才犯不着和这小滑头说理呢。你这样做想没想过后果?

  报告首长,都说大楼处长铁面无私,钢刀虽快,不杀无罪之人,我问心无愧,和您差着一辈儿,您肯定不会假公济私处分我。

  大楼点点头,暗说,行,脖子挺硬,小丫头不是全没眼力。好吧,接着喝。

  有人敲门,曹大姐去开门,来的,正是黄晓竹。昨天哭了一晚上,眼睛当然还跟桃儿似的。曹大姐特意问一句:让你吃了饭来,吃过了吗? 嗯,吃过了。

  里屋的两个人就站起来,李三坏比较紧张,但是他也料到了有这一手,得,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当面道个歉也好,省得老是缠得阴魂不散的。

  有人说黄晓竹一进屋,李三坏就痛哭流涕跪下道歉。

  那也太小瞧后来的李总队长了。而且,大楼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曹纫芳的描述应该是正版。她的说法是,黄晓竹一进里屋,不等大家开言,大楼嘿嘿一声冷笑,说了一句:“小两口儿好好聊聊。 -- 痰盂儿在床底下。”抽身就走,一回手,嘎楞一声,把门给锁了。那叫武工队的身手,谁也来不及反应。门外头放好的一把椅子,大楼把手往上一拱:“老首长,得罪了。”,往里一拱:“丫头,别怪伯伯心狠。”往外一拱:“老曹,你睡吧,我要听房。”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曹纫芳已明其意,笑的打跌。而背后门板上,已经象擂鼓一样砸了起来。

  那一夜,据说李三坏除了不敢骂打倒毛主席,什么词儿都出来了。黄晓竹也帮着求大楼开门(咦?)吕大楼呢,鼾声如雷。

  第二天,把门一开,放两个人出来,大楼一笑:“恭喜,李XX,你们车间都知道你在我这儿过的夜, -- 别跟我说什么清清白白的,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丫头在我家里住了一宿,以后就和自己家里人一样啊。 -- 你要是始乱终弃,可别怪大楼翻脸不认人!”

  ....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李三坏却是机场有名的五好家庭,加个班儿,黄晓竹总不忘了带个大大的饭盒过来,里头不是酱好的猪心猪耳朵,就是自家炸的大薄脆。干吗大饭盒呢?黄晓竹知道总队一帮馋猫儿,不大,怕是一点儿也到不了她老公肚里。

  我们都很羡慕。

  老丁说,嘿,你们还不知道呢,文革的时候三坏到北航看大字报,不知道说了什么,让造反的学生抓去了就在礼堂里打,当时黄晓竹已经怀孕了,抱着他的头保他,自己的肋骨让学生踢折了好几根,头发带头皮几乎扯掉一半。等机场的人开了车去救他们出来,黄晓竹已经休克了,李三坏的胳膊折了一根,用另一根好的搂着他老婆,谁拉也不撒手,一直搂到机场的医院里。后来他们孩子生下来脸上就有一大块紫斑,都说是胎里让人打坏的...

  我们那些小伙子听了这些事情,眼睛就都有些湿,也都盼着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早说了,机场的好姑娘可遇不可求,不是人人都能当李三坏,也不是到处都有吕大楼。我们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有些就不免“向外发展”,我的朋友范大个儿范钧,就找了一位 -- 女子摔跤世界冠军,又带来不少有趣的故事。

退役斑竹 特殊贡献奖章

发表于 2006-10-11 01:38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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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女朋友是摔跤冠军

  范钧,和老萨同岁,是我的朋友,地面车辆部(RG)的维修工程师,北工大毕业而能书,谐称“范大个儿”。1994年我赴海南援建三亚凤凰机场,送行酒会上(那一次老萨大醉一场,出了很多洋相),曾经挥毫为诗,诗曰

  飘零一孤客,大哉天地间,

  莽丛伏寒暑,匹马走关边。

  风尘生傲骨,天涯酒旗翻。

  送君何所去,箭衣雨潇三,

  多年来辗转异域瘴疠之间,老萨至今留存。

  都是大个子,范大个儿和大个儿李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大个儿李的高类似理科生的论文 - 只有骨头没有肉,范大个儿呢,身高一米九零,体重八十五公斤,类似《405谋杀案》里罗大块头的身材。这大概就是八十年代和六十年代营养不同的结果吧。倒是颇能体现改革开放的正确性。

  有一天,大个儿叫我和其他几个哥们儿到他宿舍去吃饭,说今儿个有正宗的日本清酒,一块儿乐一乐。那年头儿这可是稀罕东西,举杯对饮,不免问一句来历。大个儿一指床头一张照片,说:女朋友送来的。

  老萨拿过来一看,是个身材匀称的标致女孩子,留着齐耳短发,两只手摆成两个V字,有点儿俏皮的样子。赞了声不错,随口问:飞日本的空姐儿?不是,去日本比赛,关系还没确定呢。 运动员?搞什么项目? 摔跤。

  摔跤?!

  嗯,亚洲冠军,叫张慧, 嘿嘿。一会儿就到。说着,大个儿的目光有点儿游移不定。

  说到这儿,各位可能已经在想了,那个时候没有叫张慧的摔跤选手啊!不错。老萨写文章,总是把真人的名字改一个字,比如“大楼”的姓... 这位选手老萨是好生敬佩尊重的。您看看那个时候的报纸,和庄晓岩轮流坐庄,一人一次拿冠军的是哪一位?姓我没有改,就不点破了。

  正说着,门一开,就走进一位女孩子来。老萨当时就站起来了,大伙儿也都站起来。您要是在场,也会站起来。除非 -- 您是穆铁柱的朋友。

  张慧,中国摔跤界有名的灵巧型选手,和古巴的对手罗德里格斯站在一起,显得娇小玲珑,实际上呢,她和大个儿一样高,一米九零。当时体重八十六公斤,比大个儿还多一公斤。

  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男同志一米九零,就够瞧的了,女孩子要是这个身高,走在街上回头率一定比赵薇高 - 只有认识小燕子的对赵薇回头,-- 对张慧,认识不认识的都少不得好奇。平心而论,张慧相貌姣好,身材匀称,如果远远看去,是一个相当秀气的姑娘,但是靠近来,当你对这女孩子需要仰视的时候,再加上想到她的职业,那就有一个名词可以形容了:

  “威慑”

  哥儿几个心里还真有点儿发怵。

  很快我们就发现,张慧和我们想得一点儿也不一样。她好像对这种不太礼貌的好奇习以为常,腼腆的笑笑,和大家互相介绍一下,就没了词,倒像个闷葫芦。如果说冠军有架子,那绝对在张慧身上看不出来。

  老萨们知趣的谢了她的酒,就离开了。她开门送大家出来,老萨看到她的双眼明亮而清澈。

  以后又聚了几次,慢慢发现,张慧其实是开朗爱笑的性格,而且颇为淳朴。现在足球运动员有耍大牌的,那是让钱烧的,真正的运动员,大多性格朴实,单纯开朗。因为他们从小训练,生活的环境相当封闭,就是接触外面,也多是比较单纯层次比较高的体育界人士。

  八十年代,我作为学通社的记者采访过那时候国家队的麦超,杨朝晖,他们也都非常纯朴,杨朝晖就像是一个北京下层的面的司机一样随和。至于她和大个儿,也非常简单,有一次她们从机场回市区,车出了毛病,大个儿热心,停下车来帮忙,就这么认识了,又发现张慧和大个儿是老乡,同伴就起哄让张慧认“大哥”,这样熟了起来。从张慧那里,知道了不少运动员的事情。比如世界冠军庄晓岩的外号,是“庄老虎”。张慧和庄晓岩的状态正好是交错的,这给体委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 什么时候都能派出头牌的选手,当时这个级别的金牌几乎被中国人包揽。不过,“庄老虎命好”,赶上了奥运会,张慧最好的成绩当时还是亚洲冠军。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回世界冠军。然后呢?退役呗,找个好老公,再去上个学。

  她们的奖金很丰厚,当时已经不是纯粹的“为国争光”了,体委还给她们专门建了房子,基本上未来的生活是不成问题的。“希望找个有知识的对象,对孩子也有好处。”张慧很大方的说。

  大个儿也是身强体壮,我们就总想撺掇他们两个干一仗,见识见识亚洲冠军的威力。张慧总是笑,不答应。一来二去,更招起了我们的兴趣,一天,小童犯葛,张慧要坐下的时候,一下把椅子踹了出去。

  不知天高地厚。

  椅子刚飞出,张慧一扬手,抓鸡似的就把这小子的脚脖子抄住,单臂一甩就要往起撂 --突然觉得不对,赶紧扔下,还羞了个大红脸,赶紧嘱咐我们别告诉大个儿。等小童爬起来,我们就问她,这普通人和运动员交手,就差这么多?是不是因为你个儿大啊?

  张慧又笑了半天,最后拗不过我们,不正面回答的说,她们摔跤队的选手,前两天刚和人打过一架。

  事情是这样的。

  从日本比赛回来,摔跤队放假,就有两个女选手到东四长虹电影院去看电影,那时候好像还叫工人俱乐部。一个是轻量级的,十八,一个是中量级的,十七,也就是国内前六的水平,在亚洲可排不上。亲近的小姑娘在一起当然比较热乎,打打闹闹在所难免,两个人挤在一个座位上看电影。

  有那么句话叫 “京油子卫嘴子”,说天津卫的人能说,其实北京人有的时候也很嘴欠,不积德,那个轻量级的选手比较清秀,倒是没有什么,那个中量级的理了个男孩头,就有点儿惹眼,几个小青年儿就在旁边议论上了。你说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吧,脸上都是疙瘩,男的吧,没胡子,又没喉结。

  这句话说出来比较伤众,但当时的确是这样听来的,我们的女运动员为了提高成绩,还是不免服用一些不在限制之列的药物,检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些药物都对运动员的第二性征有些不利的影响。也难怪这些小伙子如此议论。

  有个小子嘴损,就说了一句:“二尾子呗。” (北京土话,阴阳人的意思。)

  他的声不大,可是别忘了运动员比平常人的反应可灵敏多了啊。开始,两个小姑娘还忍着,听到这一句,可就忍不住了,觉得得和这帮小子理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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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大闹隆福寺

  女运动员和普通女孩子找人讨说法没什么两样.过去就问:你说谁呢?

  北京小流氓噎人比打人还有本事,吆, 捡什么还有捡骂的嘿.说你呢,怎么着? 你们怎么这么不文明? 什么叫文明? 你们俩文明?男的还是女的啊?MM,攥拳头?想打架怎么着?要不要到外边试巴试巴,别怪哥哥动手动脚啊…

  也真奇怪,听到这句话,本来怒气冲冲的两个姑娘,顿时就不生气了。

  练竞技体育的,最喜欢的就是有人挑战,尤其是在自己得意的专业上 -- 那叫什么?叫“手痒痒”。听张慧说,打双向飞碟的射击运动员张山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有一天在中山公园突然动了枪瘾,上打汽球的地方玩一把气枪,结果呢,大秃瓢,为什么?那摊上的枪都是修过准星的,越瞄的准,打的越没谱。张小姐何许人也,算算误差,不动声色,一口气把后边的票全买下,回过头来枪枪见红,只打得摆摊的磕头作揖,就差叫少奶奶了,张小姐才抱着大大小小的玩具熊,毛绒兔(那是奖品),哼着侉侉的四川小调日落西山红霞飞,逍遥而去。那种爽快,恐怕不亚于拿个亚洲冠军。

  要说摔跤,拳击这些队里的规矩是最严的,无故和人打架,只有一个处分,那就是开除。 --不严不行啊,这伙人杀伤力太强了。张慧讲这个段子的时候,眉飞色舞,不,简直是手舞足蹈,艳羡之情溢于言表,两只手擒抱勾拿,比自己上手还要投入,桌椅板凳都成了她的道具,我们几个“听众”互相看看,下意识的齐刷刷后退半步 - 生怕她高兴了抄上谁“打个比方”。看来对于这些好胜的女摔跤手,有人肯主动找茬挑衅,这送上门来的买卖简直千金难买。 -- 我琢磨每个摔跤运动员都暗暗祈祷碰上几个混小子开开荤呢。这两个小姑娘到东京是预备队员,根本就没机会上场,放假又没训练,正手痒痒憋得难受呢,听见这话,简直是如奉纶音,比大热天吃冰激淋还舒服。那轻量级的赶紧迈上一步,战战斤斤的:你们道歉也就得了,干嘛打你们呢?打坏了多不好。 -- 怎么战战斤斤呢?紧张啊,她生怕人家反悔呀,这后半句可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嘿,有这样的娘们儿,找抽不是?今儿就替你爹教训教训你。出去,外边说去!

  北京人都知道,有了“外边说去”这句话,今天是想不打也不成了。姑娘们暗暗念声佛,谢谢这几个“大沙包”。走到隆福寺街上,中量级的对轻量级的递个眼色 - 你先上,我手太黑,弄出人命来犯不上。

  她是这样想啊,人家可不这么琢磨,流氓也有自尊心啊,好男不跟女斗,带头的小子出手就奔这“不男不女”的来了,伸手就抄人家的脖领子。

  那中量级的一看,赶紧来一个“抱肘”。按照张慧的说法,这“抱肘”是相当基本的招数,纯属防御,意思是别住对方的臂肘,一耸一带,自己重心下沉,保护胸前要害,用在罗德里格斯这样的选手身上很容易被对方乘机夺取主动。

  问题是东四的小流氓哪有罗德里格斯的手段呢,只这么一带,这小子“日欧(张慧的象声词)”的一声,就奔了南边白魁老号的大柜台,脆生生的和炸果子的铁锅亲了个嘴儿。再起来,就变了窦尔顿, -- 锅灰和上血,那颜色够好看的。

  冷锅里爆出个热栗子来,这一下周围的人可算眼界大开,小流氓们可不示弱,第二个“嗷”的一声,抄起一把椅子举在头上就奔了那个轻量级的 - 他比较滑头,不敢和那中量级的“叫板”,就像从小姑娘身上捞点儿便宜。

  要说轻量级的运动员,体重和一般的女孩子差别不大,但是运动员都是腱子肉,显得还要匀称瘦小,就像张慧和大个儿,虽然都是八十多公斤,人家张慧看着就舒服得多,大个儿,就有点臃肿。小流氓儿想从人家身上找回场子,也算情有可原。

  我问张慧,你们摔跤都是空手,人家抄家伙,会不会不习惯?张慧笑,说,没问题,没问题,我们有这个科目。原来为了练运动员的反应,摔跤队有专门的胶皮假人,教练胸前挂了假人加上自己的两手两脚,成了四手四脚的怪物,和运动员交手,算是一种调整运动。

  所以这轻量级的小姑娘就把人家的椅子当成假人对付,双手一伸,一个“科洛斯”就把这小子连椅子扔出去了,后背摔在柏油路上,结结实实的就是“啪”的一声。张慧说,这是吸取了摔第一个的教训,没想到这么不禁打,不能让他们撞到有危险的地方去。不过,张慧又说,这小子的后背硬度不够,不然,准能把柏油路硌出一坑来。

  北京的小流氓,个人战斗力是不行的,有名的“打群架”,一看自己人吃了亏,顿时吆喝一声,各抄家伙,一拥而上。周围摆摊的椅子凳子算是倒了霉。那两个运动员呢,一个站到北边,一个站到南边,-- 免得他们的家伙打到两边的店铺, -- 沉着应战。周围的街坊大婶老百姓看着不顺眼,就齐声喊:别打了,别打了!有人就去叫警察。

  东四派出所就在对面胡同里,来得快,等警察赶到,只听得喊:别打了,别打了。。。

  不过,可不是老百姓在喊,老百姓都看直眼了。喊的是那几个小流氓。

  据说警察分开人群进去,只见几个小子躺在街上,东倒西歪,椅子凳腿儿散了一地,两个姑娘站在对面,一个冲倒在地上的小子们喊:“别装死啊,再起来来呀,快点儿,警察要来啦。”

  那领头的小子威风不倒,躺在地上毫不示弱:“就不起,就不起来,你能把爷怎么样?”

  警察评论:兴犹未尽。

  警察倒是满有兴趣的,非常想和这两个小姑娘交个朋友。可惜的是带回去不到两个小时,就让她们走了,来不及。

  因为体委的人马上就来了,带头的就是张慧他们的胡领队,这胡领队和市局的头儿们倍儿熟 - 打出来的交情,直接就到派出所要人,刚进门,苏仲祥局长的电话就到了:我们的运动员为了给国家争光,付出了多少牺牲,你们还让这些小流氓作践她们,干什么吃的,快给我放人。

  据说听了原委,小流氓们都大叫冤枉:我们作践她们?我们是陪练啊。。。

  张慧讲完,一笑,其实我们胡领年轻的时候也是摔跤选手出身,特别能体谅我们,他年轻的时候,也跟人练过,练的还是老毛子呢。

  一句话勾起了我们的兴趣,后来才知道,这位胡领教训老毛子的地方大大有名,就是 - 珍宝岛。我将在后面《外一篇》中对珍宝岛上的摔跤手们专门写一章来介绍他们,不过,这就和机场的关系不大了。关于机场的故事,还有很多,但是有些涉及事故调查等,比如西北航空公司的伊尔失事,尚属保密内容,有些涉及到朋友的隐私,比如小童毛手毛脚“袭击警卫战士”被捕,在没有争得他人同意前,不太合适发表,故此,蓝天轶事这部分的文字到此,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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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斑竹 特殊贡献奖章

发表于 2006-10-11 01:39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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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篇 决战珍宝岛

  一

  这是张慧引出来的和机场无关的话题了。

  中国运动队的领队比教练地位高,是实际的第一把手。好的领队,多少还有点儿心理医生的功夫。胡领是吉林人,和选手们关系融洽,最拿手的便是在赛前给大家做思想工作。运动队的思想工作多种多样,国安到日本打比赛,“金政委”大谈国际纵队,唤起了西班牙外援安德雷斯对法西斯的刻骨仇恨,打清水队“比吃了药还狠”,算是一个经典。胡领的办法呢,就是给小姑娘们讲故事,称之为“精神按摩”。关于珍宝岛的故事,便是张慧到日本比赛时胡领抖的包袱。

  因为赛程的关系,决赛前一天,张慧有点儿过于兴奋,她自己心里知道,可是控制不了,正这时候,胡领来了(可能他也有经验吧)。听了这个,就对她说,打个比赛算什么,你胡领当年真刀真枪干老毛子,那才叫紧张呢。张慧说,他这个故事讲过好几遍了,但是每次讲都加新东西, 所以大伙儿很愿意听.

  就这么着,稳定了张慧的情绪,也给了她向我们卖关子的机会。后来,我有机会到他们队里去,胡领的尊容让我想起大肚子蝈蝈,可真不能想象当年过五关斩六将的雄姿。不过,的确是一位大砍。

  中国的体育界,和军事有先天的渊源。因为第一届体委主任,就是轻解兵权的贺龙元帅。胡领自己没有机会和贺老总打交道,但是从他的教练得到过贺龙的一些故事,贺对摔跤关心不是太多,但是喜欢玩枪,摔跤队和射击队相邻,见面机会不少。生活中的贺龙,全无“贺胡子”的剽悍,怎么形容好呢?至少有两点,第一,风度翩翩,照片上的贺龙,衣着总是特别合体,贺龙手很巧,他的衣服都经自己手改过的,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 - 后来围棋选手沈果孙也能自己做裁缝,陈毅遂戏称他为“沈胡子”;第二,爱开玩笑,二方面军一位将军和四方面军的许和尚许世友较量,失利,他为老部下抱不平,就带这位将军到摔跤队请教,得了绝招真传,一次会后,那位将军突然袭击许和尚,把许扔到了桌子底下,然后上了贺龙的车就跑,是摔跤队一段不变的笑话。

  体育和军事的具体合作,第一次是1960年全国饥荒,国务院直接组织射击队和24军摩托化团合作,到内蒙古去打黄羊,供应北京居民。60岁左右的北京人不少还记得当年内蒙黄羊的味道。胡领他们这次,是1968年的冬天。

  那时候中国和苏联交恶,刚刚升入省队的胡领,和另外两位队友一起,忽然被秘密选送到了现在内蒙古呼伦贝尔盟的扎兰屯,开始了短暂的军事训练。

  扎兰屯,在大兴安岭以西,原沙俄东清铁道员工的休假地,风景优美,人口不多,是中国军队当时应付满洲里方面苏军入侵的主要基地之一。这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张学良部曾在此和入侵苏军进行过一场激战,双方各出动军队达十余万,梁忠甲死守扎兰屯三个月,最后兵败被俘,史称“中东路事件”。苏炳文抗日,也是从争夺扎兰屯开始。它南面不远的成吉思汗,60年代暗藏着中国当年机动性最好的一个装甲军.(某以为,它的目的恐怕并非防御,而是一旦东北有事,就直逼后贝加尔的西伯利亚大铁路.苏联在珍宝岛不敢大干,也和担心这条大动脉的安全,投鼠忌器有关.)

  胡领他们是在一个叫做”秀水”的地方受训,紧邻美丽的雅鲁河.地方不错,伙食更好,可是不允许和外界接触.那时候参军是很光荣的,但胡领他们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入伍,又发军装,参加训练,可又不学打枪,还不让说出自己的经历,更不许打听别人的来历.说是不许打听,胡领自己可是看出来,除了队长,分队长,这些”兵”,个个都是”练家子”.总共有四十多人.

  训了几天,有了点儿“兵”的模样,就有人把胡领“请”到了政治部. 胡领记得,那里有一座很漂亮的吊桥,应该是俄国人的作品.那里,他才知道,自己将被编入一个特别的边防巡逻队,目的,就是 - 打人。

  打老毛子。

  二

  原来, 在黑龙江东北边境上的珍宝岛,当时两国巡逻队正屡屡发生冲突,那时双方还没到动枪的地步,摩擦开始是在口头上, ,因为语言各异,而且根本不听对方的观点, 外国报章称为”聋子的战争”,倒也十分贴切. 后来苏联人就不讲了,每人带一根大棒,见人就打,十分野蛮。中方一来猝不及防,二来没有命令不敢还手,一下子吃了大亏,不但人被打,连枪也被抢去十余支.

  报告上来,沈阳军区炸了锅,丢人,还丢枪,怎么交待啊. 说起来,动枪咱们不怕,中国士兵的军事素养当时是很出色的,但是动打,咱们的人身体素质就吃亏了,苏联兵普遍在1.8米以上,营养极好,"象黑瞎子一样”,咱们的人普遍矮10公分,体重就更不行了.就算一次打赢了,难保以后再吃亏.军区决定不打则已,一打就要让苏联人好好吃个苦头,长长记性,告诉下面部队,依然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巡逻队的人员要经常更换,然后和体委联系,就把胡领他们调到了扎兰屯.

  说起珍宝岛,确实“自古以来是中国的神圣领土”, 地势平坦,没有居民,军事价值并不突出. 那么,为什么会起争端呢? 近来看了苏联的文章,才明白,这和大马哈鱼还有些关系.公平的说,苏联人是见财起意.

  原来乌苏里江在珍宝岛东西各有一条江流,东北方,是习惯的主航道,水深流急,西南方,和我国本土遥遥相望,枯水期甚至可以徒涉,双方如果以主航道分界, 当然珍宝岛属于中国.问题是江里的大马哈鱼不听话,这些宝贵的经济鱼类,传统的洄游路线却在珍宝岛西南侧,假如中国在这里设劫一网打尽,后面的俄国人就只有喝西北风.大马哈鱼的鱼籽是俄罗斯名产”鱼籽酱”的原料,(里海的部分被苏联过度捕捞,现在已经产量锐减),故俄对此垂涎三尺,硬要将主航道画到西南方,这样就形成了双方斗争的焦点.中国人把问题上升到了国家体面,真正寸步不让.

  我曾经和少数民族朋友在松花江上钓过鱼,凿一个四方的冰窟窿,二尺见方,人站在旁边,放入钓钩,不用鱼竿,经常动动线,就有上钩,可惜那次我们运气不好,二十多斤重的三花五罗,朋友每天收获三-四条,那一下午却毫无战绩,他过意不去,就把带来的干鱼和我分享,晒干的大马哈鱼,有七八十公分长,肉是麦穗的颜色,看上去很有食欲,还有酒,可在冰面上,吃到口里, 只有冰冷的感觉,品不出其他味道,辣辣的酒竟然也是只觉得冰凉,也真奇怪了.

  话说回来,对胡领这番话,都是个别谈的, 表面目的是保密,深层原因是万一有人被俘,也无法招供别人的情况.挑中他的原因是本地出身,业务好(能打?),没有在国际上露过面,而且是党员.其实,这些”兵”天天在一起,相互之间不免好奇,最终还是有不少人原形毕露,原来,他们主要都是东北各运动队的摔跤,柔道,武术运动员 - 还有一个练举重的.(没有拳击,因为那时拳击已经取消了),基本条件和胡领差不多,也有个别军人,比如胡领的分队长,就是正牌的军官,但他祖上几代都是长白山一个什么拳派的掌门人,所以也被调了进来.小伙子们对这个任务,应该说是既紧张,有好奇,摩拳擦掌.当然,让他们军训一下,是免得让苏联人看穿了.

  谈话后不久,他们就坐一辆闷罐子车,到达了黑龙江的鹤岗,然后又分两个队,一队到绥滨,一队到萝北,胡领他们到的是萝北。

  如果您看中国气候地图,就会看到中国雄鸡图的鸡冠子部分是深绿色,标明是“寒温带”,那里的气候比东北其它地方更令人胆寒,所谓小便要用棍子敲是夸张了,但他们上厕所都带一把铁锨,那里老鼠乱窜,以锹压住,用金属的锹面一碰老鼠的舌头,就冻在锹面上了,一次能粘五六个,回去评标兵用。胡领说,运动员在选人的时候都有规律,足球,最好是罗圈腿加上一个乒乓球拍似的脚掌,拳击,要耳朵小而脖子短,摔跤的呢,要手大 - 体操也要手大,但是个子要小。萝北那里根本没有他合适的手套,在零下30度的低温下这简直是要命的。

  边防军们很快就发现了。边防军的热忱和他们的忠诚一样令人钦佩,从萝北去虎林看地形,两个战士就在左右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衣襟里暖着。后来,从哈尔滨特意给摔跤手们订购了大号的军用手套。

  乌苏里江方面不安定,黑龙江沿岸也一日数惊。到达当天,刚刚睡下,就听到警报四起,还有人打信号弹,战士们翻身而起,冲出营房,立刻按照指挥紧张而有序地进入阵地。胡领他们匆匆穿上衣服,也随着往外冲,还真有些紧张,队里有个当过兵的就说,别怕,演习。大家才有些镇定,跟着爬到雪地里,只感到寒冷刺骨。对面苏军的探照灯直指封冻的江面,急促的晃来晃去。

  这时,地面却微微震动,传来格拉格拉,轰隆轰隆的声音,大家都是一惊,中国军队在一线没有坦克,而这声音居然来自后面,难道真是老毛子过江,已经迂回到我们后面去了?!胡领说当时最恨的就是怎么没给他们发一支枪,这样手无寸铁不是让人家打活靶吗?

  还好,半个小时以后就宣布演习结束,返回营房。在回营房的路上,有人看见一大溜铁家伙,仔细一看,原来是东北建设兵团的拖拉机,那“坦克”的声势,就是它们的杰作。 -- 吓唬敌人也就罢了,也吓坏了自己人。

  适应了几天,天天打对练,还有一次突然安排侦察连对他们来了个袭击 - 胡领说,从功夫上论,咱中国侦察兵武艺不算高,但是下手“贼”狠,简单实用,最狠的是招招往“断子绝孙”的地方招呼,“净犯规”。选手们开始有点儿畏首畏尾,一交手好几个队员都吃了亏,但是后边就没侦察兵好果子吃了。为什么呢?练武术的从哪里开始?从挨打开始!先要练好挨打,才练习攻击。所以运动员们没有一个倒下,相反,对方的攻击引起了他们的斗志,那个长白山拳派的掌门师兄首先得手,一个弹腿把侦察兵的头儿踢到了雪堆里,接着大家各显其能,马上就翻了上风。两分钟以后,上边赶紧宣布演习结束 - 他们看见有个武术队员抄起了一把铁锨…

  几天后他们就去了虎林屯,被安排去见一位杨参谋,他们未来的巡逻队长,在一个大沙盘上,给他们讲怎样打。边防军的沙盘都有两个,一真一假,只有指挥官知道哪个是真的。这是吸取和印度作战的经验教训,印军第七旅逃跑的时候连作战沙盘都被中方缴获,顺藤摸瓜,从其防线中部撕开一个大缺口,是我军取胜的一个重要原因。中国人可没有阿三那样笨。

  杨参谋的要求主要有三点,第一,绝对听指挥,我让打才能打,让撤马上走;第二,不能打死人,外伤重一点不要紧,有枪就带回来;第三,撤退的时候不要跑错方向,“跑过了江按叛国处理” - 杨参谋如是说。至于怎么打,你是练空手道还是猴拳,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而且,杨参谋还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安全,西岸江边埋伏了一个排的神枪手,苏联人敢开枪,我们就让他一个也回不去。

  没轮上神枪手显功夫。

  三

  第二天就是巡逻了,去二十个人,还有十个是真正的边防战士。狼多肉少,因为当时巡逻惯例是不携带武器(避免苏联人抢夺)没让几个练器械的武术队员上,小伙子们急的嗷嗷叫,几乎要拿杨参谋练手,说不用家伙也一样,用家伙岛上不是有的是树棵子吗?最终还是没有批准。胡领比较幸运,算上了名单。当然少不了写决心书,讲话鼓舞士气这些程序。

  上了冰面,穿过封冻的南侧支流,巡逻队就登上了珍宝岛。这些天,中国巡逻队上了岛都很谨慎,巡逻路线基本是沿着江边,尽量避免和苏联人直接冲突,也便于撤离。今天呢,按照惯例是苏联人也巡逻的日子,我们的巡逻路线却向东推了一大段,和苏联人的路线重合了。

  穿着军装行进在自己国家的边防线上,可以使平凡的人产生神圣的感觉。胡领当时很年轻,想到要和“帝国主义”大杀一场,说心里简直象火烧的一样,看看周围的人,零下三十度里个个脸色通红,说明心里也很激动。但是大家都不说话,杨参谋领头,区队长压后,都是不出声的往前走,大家觉得“度日如年”,苏联人怎么还不来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小丘后面突然钻出来一群高大的苏联士兵来,为首的是个瘸子,人人手里都提着一根大棒子。 -- 有资料说这个瘸子是苏联的伊万上尉,后来死于珍宝岛保卫战。这一点有待证实。

  胡领他们的确知道这个臭名昭著的瘸子,不过好像他的瘸和中国边防军没有关系。他不是苏联普通军官,而是克格勃。当时封冻的时候冰上没有国界线,有中国边民,特别是不熟悉当地情况的知青不小心走过国界,便会被苏联军队捕去,负责审讯的就是这个瘸子,他心狠手辣,只要被捕的人不承认自己是叛逃,不肯为克格勃效力,就一定会被打成残废,胡领他们曾经看到过一份材料,有个青年就被这瘸子用烧红的铁钳生生烙碎了全部的牙齿,满口神经外露,喝一口水能痛得休克过去,被我方接回后重新拔牙都弄得他死去活来。

  苏联人比中国人还要多些,但显然有点儿准备不足,他们对中国兵居然敢如此深入,又是惊讶,又是恼怒,那瘸子吆喝一声,口里呜呜噜噜的叫着,苏联兵就呼啦啦的猛扑过来。

  有几个运动员当时就愣住了,完全忘记了原来的作战安排。杨参谋一面大声对苏联人喊话,“这里是中国的神圣领土…”,一面连连挥手,示意大家往回跑 - 这是预先安排好的,要把苏联兵拉过来,才能打得痛快。

  中国的边防军掉头就跑,苏联人顿时气焰大涨,纷纷高叫着追了上来,大概,他们是要把中国人赶出岛去,才算完成任务吧。

  一边跑,杨参谋还不忘嘱咐大家:“听我的命令,我说动手,大家再开始打!”

  这句话却惹了祸,因为队里有一位少数民族的摔跤选手,汉语不是很好,前面的话没有完全理解,倒是最后一个“打”字听得清楚,别人还在后退呢,他已经 “奥”的一声翻身扑了上去,当头的苏联兵措手不及,没收住脚步,被他一个背挎摔了出去,第二个苏联兵挥棒就打,被他拗住腕子,又是干净利落的扔到了冰面上…

  原来的计划是把苏联兵诱进一片枯树林子里,让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在让这个蒙古小伙子全给搞乱了。杨参谋连连跺脚,这简直是打草惊蛇!但也没办法了,只好下令:“动手!”,队员们嚎叫一声,象出了笼子的狼一样猛扑了过去。

  四

  好在苏联人脑子比较死,也是这些天中国军人的节节退让使他们傲气冲天,根本没有后退的意思,仍然照样猛冲了过来,一场搏斗就在冰面上展开。

  这样的战斗显然是一边倒的,中国军队在西岸埋伏了一台摄影机,拍出来的结果就好像是大人和小孩的战斗,不过,下来看过影片,从专业角度,大家的普遍感觉是动作全走了型,那位蒙古摔跤手显然忘记了在摔跤队学习的先进技术,动作全是草原那达慕的劲头,摔之后还不忘对人家哈腰行礼。另一位好像把全套招数都忘了,就是左一个“德克勒”,右一个“勒克德”,再一个“克德勒” - 好像就记得这一招了(听胡领自己讲比张慧还精彩,我当时想到的,就是金庸《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和他那一招“亢龙有悔”)。

  中国选手们的工夫很快就显露出了不同,看起来最精彩的是摔跤手,一个接一个的大背挎,把苏联兵象布口袋一样扔的满天飞。实际上最狠的却是练武术的,尤其一位练擒拿的师兄 - 平时他给大伙儿当按摩师 -- 苏联人只要到了他的手里就算是倒了霉,他是专门拿人家的关节,碰上胳膊就摘环,碰上腿就卸膝盖,要是抓住脑袋呢?摘下巴。所以他这边毫无烟火气,却是一路顺风,苏联人只要一和他交手就爬不起来。

  胡领呢?他的确是动手了,但他的第一个目标,却是杨参谋。

  为什么呢?胡领说了,人家都打上了,他就挡到我前边,我过不去啊,我急呀!干脆下个黑手算了。上头揪脖领子下头一掰腿肚子,在这儿吧您那,一个别摔就把杨参谋放倒了。

  还是晚了,等他再上,苏联兵已经完全崩溃,他朝着一个逃跑的苏联兵猛扑过去,那家伙足足比他高一个头,可是一点儿没有交手的意思,一边摆手一边喊:“涅特,涅特”(苏联话“不”的意思),倒退就跑,一不留神,脚绊在了树棵子上。

  不等他倒下,胡领的右手一把抓住了他军大衣的领口。没等苏联人把“谢谢”说出口,胡领左手顺势一勾,揪住他下摆,一下就把这哥们儿悠过头顶,扔了出去…

  苏联人里唯一没有挨揍的就是那个瘸子,他腿瘸,落在后边,见势不妙,掉头就跑,我们两个“兵”紧追不舍,这家伙虽然腿瘸,跑得可是不慢,看来克格勃的训练的确严格。眼看要被追上了,瘸子脑子灵光,顺着一个冰坡就骨碌了下去,眼看那边就是江面,记得“跑过了江按叛国处理”,只好放他去了。

  这一仗,咱们一个没伤,震惊了苏联整个边防部队,对中国边防军的战斗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整个战斗在开阔的雪地上进行,双方都看得一清二楚。原来中国人不动手是纪律,要是动了手…

  苏联阿穆尔军区下达了一个命令,以后巡逻禁止和中国军队进行这种“愚蠢的交手”。双方又恢复到了“聋子的战斗”。而我方,给运动员请功之余,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情报,那就是缴获来的苏联枪支中,居然都没有装子弹。由此,配合其他情报,中央得出了苏联并不准备在东北西伯利亚地区进行大规模武装冲突的结论,为收复珍宝岛奠定了决心。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中国摔跤选手在珍宝岛的战斗。希望有参加过这次战斗的老同志给以更多的细节。

  后记

  摔跤手的功夫是出众的,但是,出色的功夫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张慧后来如愿的成了世界冠军。她和大个儿的关系,却走上了一条我们都不希望的路。其实,这也不是没有征兆的。大个儿是个很有男子汉气概的人,但在张慧面前却是“保护对象”。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有时和他开玩笑,说你命好啊,将来娶了张慧,房子是现成的,不愁吃,不愁穿,外加一个女保镖。范钧就有点儿苦笑。

  张慧也很敏感,在我们面前非常注意女孩子的柔情。不过,免不了一些不意的冲突,比如夏天,大家穿得都不多,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张慧就说:“唉,范钧,你的胳膊怎么跟麻杆似的?”大个儿的胳膊当然不是麻杆,但是和运动员相比就太细。范大个儿当时没说什么,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不快活。这样的事多了,他是个心重的人,考虑到一辈子的事情,心里就有了些变化,但他人也很好,雅不愿伤张慧的心,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些微妙。比如上街,就不愿意和张慧走在一起了。

  最后,是张慧提出的分手。

  她和大个儿说,两个人分开远一点儿,也许可以看得更清楚,还说,以后还是叫大哥吧,毕竟是老乡。

  那天大个儿喝醉了,又哭又闹,等别的人都走了,他对我说,真对不起张慧。朋友们都说张慧大方,拿得起来,放得下去,到底是冠军的胸怀,了不起。

  到了大个儿过生日,张慧依然来,带了很多零食给大家,还很亲热的叫范钧“大哥”,给他倒酒。和我们一起起哄,闹得很开心。

  那天我喝得不少,到夜里,大伙儿散了,我就到小卖部去买点儿饮料,回宿舍楼的时候,看到楼下走廊的暗影里,坐着一个女孩子。

  仔细一看,那分明是张慧 -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在机场看到她。难道是误过了班车?她默默的坐着,看不到我,而我,黑暗中,在如水的月光下,却看到她双眼下面两条银链似的闪光。

  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她,那明亮而清澈的目光。

  这一瞬间,我的心中突然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感动。忽然想起了一首歌的名字,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过它。

  那首歌的名字就是《在亚洲的星空下》

退役斑竹 特殊贡献奖章

发表于 2006-10-11 01:39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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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尾巴
蓝天轶事这篇文章到此告一段落,但是有朋友提了,你说过要写那个小妖女杨丽啊,不加几句就说不过去了不是?

文中的小黑妞杨丽,号称小妖女是有来历的。

盖因此女饲养一猫,与猫同用一个饭盆,众人少见多怪而得名。

大个儿李升官,总队给他配翻译,招聘搞了半个月,李大个儿都不满意,有一天到机修看见小妖女的师傅,那是老朋友了,两个人吃饭聊天吃炸花生米,这时候妖女来了。

小妖女的师傅当时打扮是一大光膀子,妖女毫无扭捏,过来,坐师傅旁边,挟菜就吃,然后拿筷子敲敲师傅的肚皮,评论道:“啧,一肚子好下水。”

大个儿李当时就来了感觉,说好阿,你会不会外语呀。小丫头说外语大专毕业的,不太会,能蒙外国人不能蒙中国人。大个儿李说那你明天到我这儿来一下。

好家伙,股长科长们说老李真找了个好翻译,那叫忠心耿耿。水平不咋地脾气可大,和德国人谈事儿,大个李敢叫,她就敢骂,大个儿李敢拍案板,她就敢掀桌子!

人家翻译都是文质彬彬的,就她妖闹,可基地的老德,没有一个不怕她的。

我们说:绝配。
[全文完]

发表于 2006-10-11 10:20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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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看完,就象当面听故事一样,畅快啊

发表于 2018-4-2 16:21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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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好故事 实在 西北航空的坠机是93年夏天?有机会 写写呀!

发表于 2018-4-2 17:21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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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 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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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5 21:36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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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真好,真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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