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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舟文 刊于第一财经日报
听了《上海市经典流行摇滚金曲十三首》,尤其是听了《上海童年》,北京朋友小沙无比感动,说要买来送给童年曾在上海渡过的老妈。可惜这唱片没有cd,只有网络版。她质问:为什么就没有人写一首《北京童年》呢?我说有啊,《让我们荡起双桨》不就唱的北京童年吗?绿树红墙今犹在,不过那都是半个世纪前的歌儿,都成北京老年啦。《钟鼓楼》?那也太旧了。她又问北京有没有类似顶马这样的——特别有烧饼味儿的北京方言的歌儿,我推荐了阴三儿以及郝云,但她听了不满意。
我并不太喜欢顶马的《申花之歌》,但跟北京朋克乐队蜜三刀的《国安之歌》比起来,顶马是在说人话,而蜜三刀好像是在宣誓入团,都快写血书了。这就是症结:北京的乐队还是太容易义正词严太容易入团了,所谓北京方言早被普通话给普通化了。
顶马近年几次来京都不好好演,有一次与其说是唱歌还不如说是演戏(《上海欢迎你》),有一次是在摩登天空音乐节自己不演干脆雇了一个马戏团上台杂耍,另一次则是令人发指地全盘翻唱杨钰莹之类口水歌——调音师鄙视地质问他们能不能唱点自己的歌,而主办方甚至催他们赶紧下台——那次演出已经奠定了顶马后来的摇滚口水歌方向,他们故意把自己从一支另类乐队和朋克乐队调低为一支做场子的恶俗乐队,果然,新专辑第一首歌就叫《做场子》。
生煎味儿依旧香喷喷,比起上一张,少了辣酱但抹了黄油,简直成了生煎骚包。《蒂米重访零陵路93号》将各式朋克乐风翻了个底朝天,而这一张真的是放手把音乐品味和思想格调一齐往下调低,不再那么重口味——不惜在口水歌里捣摇滚的浆糊,或者把摇滚胡搅蛮拌成口水歌。作为资深滚友我会更喜欢听《蒂米重访零陵路93号》,而新专辑是硬生生地把人从mao拽往钱柜,往摇滚酒杯里狂兑口水:“海螺阿姨,你就是我的bob marley,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这句歌词代表了他们在摇滚与流行之间穿裆的勇气。
新吉他手杨芾玩遍各种音色,有重型的朋克的,更有各种艳俗的甜腻的,但与其去分析其摇滚元素,还不如揪出他们对流行歌偷鸡摸狗的咸猪手。顶马本来就网络味道十足,这张唱片只出网络版,正好进一步沦落风尘沦为“网络歌曲”,沦为三俗金曲五毒劲歌。他们改编翻唱了潘美辰《我想有个家》,《快递员》则偷了《西游记》主题歌旋律,其他歌要么貌似要么神似,总有些动机和桥段似曾相识,每一个港台流行歌k歌之王都会比我更熟悉其出处。在哀而不伤深情款款的时候——比如《上海童年》和《苏州河恋曲》——顶马的民谣抒情调子接近于陈明章,可又不像陈那么工于辞章,而显得更市井俚俗一些,更接近早期许冠杰,甚至更接近李炳辉和金门王这两个盲人街头口水歌王;在血汗淋漓唾沫横飞的时候,顶马又像是一个插了电的淡水流浪走唱团,一个搞笑版的伍佰——百分之五十的伍佰,当然就是贰佰伍。
除了口水化摇滚,顶马音乐上还有另两个方向,一是民谣,一是说唱,尤其是说唱,《上海小白领》理应成为主打歌,娘娘腔朋克这回恶狠狠玩了把说唱金属,终于从两支啤酒进化为两箱啤酒,一醉方休,梅二也亮出了远比陆晨更男人的嗓子,令人期待下回顶马玩出海派嘻哈来。
《上海童年》和《苏州河恋曲》将和《你上海了我,却一笑而过》一起,成为上海流行民谣经典,尽管陆晨煽情催泪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故意在唱“啊,苏州河”的时候把自己搞得像个春闺怨妇,并在《上海童年》中始终用笑点平衡泪点,但据说这两首歌甚至把有些老人家也感动得不轻。《苏州河恋曲》“我去过欧洲兜过莱茵塞纳泰晤士,与你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的煽情表白,让人想到许冠杰的《铁塔凌云》,虽没有《铁塔凌云》和《狮子山下》那么励志,《上海童年》和《苏州河恋曲》仍然堪称上海市歌。话说回来,如今这世道哪那么容易励志?《申花之歌》貌似励志,但后半部分喊起口号反而变得滑稽,只有前半部分让人共鸣——这倒不只是因为申花十五年没再拿过冠军,而是因为这个城市已经迎来一个朱骏堪可代表的滑稽时代,顶马有些歌很朱骏很滑稽很魔兽,而有些歌又很根宝很温情很怀旧。顶马新专辑在强化固有的滑稽恶搞做派的同时,也露出了温情脉脉的抒情尾巴,《上海童年》既是缅怀也是告别:”曾经玉树临风的一个摇滚青年,现在已经开始秃顶,慢慢变成一个发福的摇滚中年,来唱阿拉的童年给你听。“
所谓海派,本来多指洋气,于是小瘪三套上燕尾服,也硬要说成“海派清口”,而顶马堪称“海派浊口“。对以周立波和顶马为代表的海派新文艺,兹有八字题匾:
戏子无义,婊子有情。
生煎骚包砸向正襟危坐举着刀叉的诗人,海派于是走向反面,向台客看齐了,没错,如今的顶马多少沾染了一点台客摇滚的气息,但与其说像伍佰,还不如说更类似于浊水溪公社,把口水歌和台客摇滚一锅端,煽情煽到屁股冒烟的搞笑地步。
这是上海屋檐下的摇滚,摩天大楼阴影下的三俗金曲,七十二行的广告歌——顶马自觉为各行各业三教九流代言:快递员,小时工阿姨,小白领,大学生,球迷,性工作者。。。。。。这是滑稽摇滚戏,不单玩音乐还要演戏,而据我所知顶马的二位主创陆晨和梅二既不是球迷又没当过神秘发廊顾客,堪称卖艺不卖身,完全是无私地为球迷和小姐献声。有一位沪上超级权威人士在微博斥之为“利用无聊而无聊,是一种有策略的败坏!”但能获得如此浩气长存的道德评价,正说明这张唱片的意义。要说无聊,专辑里只有《我想有个家》应该去掉,其他的不是市歌就是行业代言金曲。好就好在顶马的姿态,既不作批判社会的愤青状,也不扮作底层代言人,顶多是嬉皮笑脸讽刺戏谑,是自己瞎风流穷开心:《假客气布鲁斯》,《我爱外来妹》,《是男人》,光看歌名你就知道他想嘲笑什么。
顶马是以不健康的歌词表达了最健康的上海城市性情:自恋和自嘲,就像两个蛋一样淡定。
两个月前在育音堂,顶马为五条人暖场,把《是男人》咬牙切齿唱到蛋疼。演完后宵夜,邻桌三个男人正在两支啤酒一醉方休,突然杀进来一个穿睡衣的悍妇,边骂边把老公往外揪,一开始那傻逼老公还想做一把男人,先是跟着骂骂咧咧,后来是嘟嘟囔囔,最后终于屁也不放。悍妇把老公揪出去之后竟然又回头进饭馆指着剩下两个男人骂:"以后我看你们再敢找他出去喝酒!“
完全就是一出《是男人》活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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