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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透社周末长篇：谁在特朗普关税中输得一塌糊涂？谁在获益？
美国总统特朗普通过一系列新的美国关税，试图重写全球秩序。这很可能让全球经济的规模低于本来水平，也会给美国与盟友和对手的关系注入新的紧张情绪。甚至已经出现美国经济受到关税伤害的迹象。
当然，特朗普和他的助手不这样看。他们把关税收入视为一笔意外之财，足以抵消国会在6月延长减税带来的财政成本；他们还强调，企业与各国作出的新投资承诺，最终将转化为美国就业。
由于包括欧盟和日本在内的世界其它地区大多同意达成初步协议，并未对更高的美国关税进行报复，特朗普政府对其战略充满信心。
美国贸易代表格里尔8月7日在《纽约时报》发表评论文章称，特朗普的关税在短短数月内就把全球经济带入一个新时代。过去被称为“布雷顿森林秩序”的体系，正在被他称作“特恩贝里体系”（“Turnberry system”）所重塑，名字来自特朗普位于苏格兰的高尔夫俱乐部，美国与欧盟在7月底于此宣布重置贸易关系。
格里尔写道，这一新安排建立在一个简单前提上：“特朗普总统独特地认识到，进入全球最赚钱消费市场的特权是一根巨大的胡萝卜。而关税是一根强有力的棍棒。”
8月7日纽约零点刚过，对几乎所有美国贸易伙伴的更高关税开始生效。这意味着，全球最大经济体把关税水平抬到了自1930年《斯穆特—霍利法》以来未曾见过的高度，当年的关税曾加深并延长了大萧条。
彭博经济研究（Bloomberg Economics）估算，综合来看，特朗普的举措会把美国平均关税提高到15.2%，远高于去年的2.3%。到2027年底，全球国内生产总值将因此比本来少2万亿美元。
与中国的贸易战达成休战后，美国对中国商品征收30%关税。来自英国和新加坡的进口受影响最小，税率为10%；来自欧盟和日本的税率其次，为15%。来自瑞士的商品面临更严厉的39%关税；而来自印度的商品，特朗普因其购买俄罗斯石油而单独点名，面临额外25%的关税，如果按计划在8月27日生效，总税率将达50%，这会让该国对其最大海外客户的多数出口在经济上变得勉强可行，来自巴西的产品关税也高达50%。
但情况比这更复杂。即便在树立起一堵历史性的关税墙的同时，特朗普也在墙上开了几扇免税的门。到8月7日，特朗普政府已把价值逾1万亿美元的商品排除在新关税之外，相当于2024年美国进口总额的三分之一以上，彭博新闻的一项分析发现。随着一套不透明的体系生效，一些大型美国公司和行业享受关税减免，这个数字还可能进一步扩大。
围绕额外关税以及他与多个美国贸易伙伴宣布的初步协议，仍有重大问题悬而未决。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
特朗普的关税体制将让赢家寥寥、输家众多。
美国现行有哪些新关税？
特朗普把矛头对准所有与美国有业务往来的国家，并对特定行业的进口引入单独的关税。已生效的关税包括：
对来自中国的许多产品征收累计至少30%的附加税，但有重要例外。这一水平低于4月在你来我往的升级中短暂触及的145%。双方在5月中达成的缓和协议将于8月12日到期。
对其它进口设置至少10%的基准关税，但有例外。对与美国存在最大贸易顺差的国家的商品，实施所谓“对等关税”，范围从10%到41%，其中大多数已在8月7日生效。
对不在《美墨加协定》（USMCA）覆盖范围内的加拿大和墨西哥商品，分别征收35%和25%的关税，而加拿大能源进口税率为10%。
来自欧盟、日本和韩国的进口，根据特朗普宣布的框架协议，面临15%关税；但欧盟方面对飞机及零部件，以及某些仿制药和化学品设有豁免。
对被认定为“转运”（为规避更高关税而经由他国改道）的商品，额外征收40%关税。
特朗普政府尚未明确将用于界定转运商品的所谓原产地规则。
对工业金属加征关税：对钢铁和铝制品进口征收50%关税；对半成品铜制品（如管材和电线）以及铜衍生制品（如电气元件）征收50%关税。
对整车进口征收25%税，但来自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部分汽车有例外。对汽车零部件征收25%关税，将在两年内分步实施，但符合USMCA的零部件可豁免。来自日本、韩国和欧盟的汽车进口，根据其各自的贸易协议，税率较低，为15%。
“低价值（de minimis）”关税豁免（允许零售价值不超过800美元的小包裹免税入境）将于8月29日起对所有贸易伙伴终止。来自中国大陆与香港的此类低价值包裹此前已关闭该漏洞。
谁是特朗普关税的最大输家？
印度可能是受影响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其对美出口适用的“对等”关税率为25%，高于特朗普声称已与一些东南亚国家达成的数字，这些国家是取代中国、进入美国供应链的天然竞争者。
印度与美国的谈判据称仍在继续。
来自印尼的商品税率为19%，来自越南的为20%。此外，特朗普还威胁为惩罚印度进口俄罗斯石油而加征额外关税。该关税预计在8月末生效。彭博经济研究估计称，如果发生，印度对美出口可能下滑60%，对印度GDP造成0.9%的拖累。
拜登政府曾称赞印度是美国新的“友岸外包”（friend-shoring）伙伴。过去数年，这个南亚国家也逐步成为华盛顿愈发重要的地缘战略伙伴。它还是“四方安全对话”成员之一，该非正式民主国家联盟包括美国、日本和澳洲。
瑞士的处境与印度相似。特朗普对来自这个阿尔卑斯国家的美国进口征收39%关税，其中包括手表和巧克力，尽管制药品和黄金等关键商品仍获豁免。瑞士的欧盟邻国向美国出口的产品，仅需承担低得多的15%基准税率。
是否有人从特朗普关税中获益？
目前的大赢家是享受关税豁免的公司。特朗普在4月2日首次推出按国家征税的行政令中，附上了一个37页的清单，列出一千多个获豁免的关税编码。其中一些可能是临时的，但即便如此，对企业也意义重大。此外，一些大型公司（如苹果公司Apple Inc.）已设法谈到更长时间的豁免。
4月11日，特朗普把智能手机、笔记本电脑和其它消费电子产品加入豁免清单。这意味着iPhone等苹果产品避开了新关税。8月6日，苹果首席执行官库克与特朗普在椭圆形办公室会面，宣布公司将在未来四年把在美投资提高至六千亿美元。由此获得的回报是：不仅对现有关税豁免，还对即将到来的半导体及含半导体产品的关税豁免。
据彭博的近期分析，自4月2日宣布关税以来的两个月里，享受豁免的公司通过规避新增关税，节省了高达190亿美元。与苹果一道的受益者还包括韩国的三星电子。仅在那两个月里，科技行业就避免了逾70亿美元的关税，官方贸易数据如此显示。
中国是赢家还是输家？
最终的赢家可能会是中国。
尽管对美出口下滑，但有迹象表明，这个全球最大的出口国正在为其商品寻找其它市场。更广泛地看，存在这样一种风险：
一个好战的美国，会把其它国家推向中国，因为他们会被说服，美国的竞争对手在经济上更可靠。
当特朗普在美国周围抬高关税壁垒时，也可能把美国变成全球经济中的“保护主义孤岛”，同时为竞争力越来越强的中国商品打开新的机会。虽然这些政策的初衷是提振美国本土制造业，但最终会意味着美国工厂的投入品价格更高。这会让它们在全球市场上变得更不具竞争力，而不是更强。同时，特朗普也在疏远美国的海外客户，无论是在加拿大（已经出现对美国产品的抵制），还是在印度（政界对特朗普试图迫使该国停止购买廉价俄油感到愤怒）。
前美国财政部长萨默斯（Lawrence Summers，彭博电视付费评论员）说：“我们正在推行的这套战略，确实有一个赢家。他的名字叫习近平”。他指的是中国国家主席。
这对美国经济意味着什么？
关税的经济影响并不容易理清。理论上，它们可以通过吸引投资来刺激受保护行业的就业，因为企业会为了绕开关税而把工厂迁到征税国。与此同时，其它领域常常会失去工作岗位，因为企业要为进口投入品或国内替代品（如果存在的话）付出更高成本。
经济学家还表示，围绕关税推出及其持续时间的不确定性，也会产生显著影响。因为前景模糊，企业和消费者往往会推迟重大决策，无论是投资新工厂，还是购买新家电。美国超过一半的进口都是在美国境内用于生产的零部件和原材料。
特朗普的目标是激发美国工业的复兴。但尽管企业已宣布了一些重要的未来投资，目前鲜有迹象显示这正转化为就业。自4月特朗普推出新关税以来，美国实际上已经减少了3.7万个制造业岗位。
关税的规模已引发人们对通胀上升与美国经济放缓的担忧，甚至可能触发衰退。自4月特朗普首次宣布关税、引发金融市场动荡以来，增长前景有所改善。与中国的关税降级有所帮助。但即便避免衰退，随着进口税率现在是特朗普重返白宫前的六倍，经济增长仍可能承压。
关税开始产生影响的迹象已经出现。二季度GDP数据显示投资放缓。7月就业报告显示劳动力市场疲弱。
美联储2018年的一个模型提供了一个有用的测算方法。该模型显示，关税率每上升1个百分点，会使GDP下降0.14%，物价上升0.09%。据此，彭博经济研究估计，8月7日上调关税可能在两到三年内，导致美国GDP下降1.8%、通胀上升1.1%。
这些关税由谁买单？
特朗普把每月约300亿美元的关税收入称为美国的一笔意外之财。
但关税就是税，依法由美国进口商或代表进口商行事的中介缴纳。
研究显示，新进口税的成本往往通过更高的价格转嫁给消费者。
进口商也可以与海外供应商重新谈判合同，这意味着供应商也会承担部分负担。
企业所受的打击已相当明显。通用汽车报告称，最近一个财季因关税造成11亿美元的利润损失。福特汽车警告称，今年将遭受20亿美元的冲击。丰田汽车表示，其年度利润的关税损害可能接近一百亿美元。
特朗普政府则辩称，最终真正承担关税的是海外出口商，因为他们会降价，货币也会调整。但到目前为止，这方面迹象不多；经济学家指出，进口价格数据并未显示出任何明显变化。
接下来会怎样？
特朗普在8月6日承诺，在接下来一周左右对药品和半导体加征新关税。他已暗示，对进口药品的关税最终可能高达250%，对半导体的关税可能高达100%，但他也表示会有豁免。
如果与欧盟的协议可以作为参照，针对仿制药的例外可能即将到来。特朗普还表示，苹果和其它承诺在美国扩大制造的公司，将被豁免芯片关税。
除此之外，特朗普还已下令调查关键矿产、无人机、商用飞机、卡车和木材等进口。每一项调查都可能带来更多关税。
另外，也可能会有更多协议达成。瑞士目前尚未成功降低其39%的关税，但未来不无可能。同样地，特朗普对印度因购买俄罗斯石油而威胁征收25%附加税，可能会加速双方达成协议，此前双方都表明离达成协议已很接近。
决定特朗普贸易战下一步走向的最大因素，可能是美国经济与金融市场的表现。华尔街策略师已开始警告，美国股市或将出现回调——此前美股创下历史新高。
特朗普改造全球经济的工程目前仍在推进。但随着其真实后果逐渐显现，哪怕是特朗普本人，也可能不得不重新盘算。
来源：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 ... alls-him-conflicted
By Shawn Donnan and Chris Anstey
August 8, 2025 at 6:37 AM GMT+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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