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光

大海捞针

（1）

年初，报纸登载了这样一条消息：

在未来数周内，与我们阔别了十一年之久的南极光将重现墨尔本地区。重现的南极光，有红色和绿色两种，届时，姗姗来迟的南极光将如一面巨大的彩色天幕，高悬于墨尔本上空，形成蔚为壮观的美景。据墨尔本大学斯坦尼教授介绍，所谓的南极光，是太阳发射的一种粒子，在穿过地球大气层的时候，在突变的环境及气候的影响下而形成的彩色天幕，是难能一见的自然景观……

第二天，墨尔本大学的李北博士就接到了王楠的电话。王楠说要来墨尔本看南极光，想在他家住几天。李北京听了很兴奋，但也有点担心，因为他们曾经是“抗战夫妻”。

“抗战夫妻”源于中国早期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在抗战期间，由于陪都重庆和敌占区无法往来，所以有很多已婚的或未婚的男女临时住在一起，组成临时家庭，后来被称为“抗战夫妻”。到了20世界末，当大批中国留学生如潮水般涌向西方后，也有一些已婚或未婚的男女留学生，因为寂寞，或者为生活所迫，住到一起了。显然，这些“抗战夫妻”都是临时的，基本上从一开始就都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结婚。后来，另一半陆续出来陪读，“抗战夫妻”也随之解体。但是，感情呢？“抗战夫妻”可以解体，感情会解体吗？

李北和王楠是五年前住到一起的，那时王楠是刚刚结婚，李北则比她早一年，而且有了一个女儿。后来，李北把老婆孩都办了出来，王楠只好形只影单地离去。一晃，五年过去了，李北和老婆孩的小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美满，他，差不多已经把王楠以及那段“抗战夫妻”的日子忘却了。就在这样的日子里，王楠不仅突然冒了出来，而且还要来他家住几天，他在兴奋之余，能不担忧吗？王楠为什么又找上门来？她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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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王楠一出机场就看到李北了，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胖了一点，一点点。再就是，穿的好像比原来讲究了些，皮鞋是亮的，裤子是熨过的，衬衣的袖口是扣着的。王楠还注意到，站在李北身边的是比他矮半截的女儿，不是他老婆。

李北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王楠。

目光相遇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喊出对方的名字。这时，两人相距大约有十米远，王楠拖着一个小小的旅行箱，开始加快脚步。而李北，也扔下女儿，挤过接人的人墙，快步迎上来。王楠的心跳突然激越起来，就像敲响了一面鼓，血也呼地用上头来。紧接着，王楠眼前的世界在瞬间成了一片空白，没有路，也没有喧闹的人群，只有这面嗵嗵作响的心鼓。她脚下一软，就摔倒在地上。

大海捞针

（3）

当王楠重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时，她是躺在李北的怀里。她的耳朵刚好贴在李北的胸口，她于是听到另一面激越的心鼓。她抬起眼睛，终于看清那双她所熟悉的细而长的眼睛。她突然感到很疲惫，很想在李北的怀里好好睡上一觉。她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她刚一闭上眼睛，就听到李北焦急的呼唤声：王楠！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王楠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一个女孩跑了过来。

王楠阿姨你怎么啦？
哦，不小心摔倒了。
王楠你没事吧？你吓死我啦……来，我扶你起来……

王楠起来后，摸了下那个女孩的头：你女儿吧？长这么高了。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楠楠。
楠楠，你问王楠阿姨好了吗？
王楠阿姨好。
楠楠真乖！
欢迎王楠阿姨来墨尔本！我妈妈在上班，我代表我妈妈欢迎你！

blackswan

新人，小心翼翼地抢个沙发，大家有意见吗
曾经看过一个故事，给下一代取以前念念不忘的人的名字，这个故事的女儿名字也叫"楠楠"，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不知道年龄对得上不

talen

解体了，还保持着联系，想找到就能找到啊。
说明至少其中一个还藕断丝连的，两个家庭都有麻烦了。

靠谱的不多

Hoho！沙发！

thinkbig

又一篇强帖。留个记号。

大海捞针

（4）

李北驾车，王楠坐前面，楠楠做后面。

李北突然注意到王楠的裙子，黑色，无袖，胸前有一枚同质地布料做的红玫瑰。这是他在五年前分手的时候送王楠的。两人同居好几年，李北从未给王楠买过任何东西，这是唯一的一次。

在等交通灯的时候，李北扭过头，盯住王楠胸前的玫瑰。那朵玫瑰正伴着王楠的呼吸起伏着，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你一直穿着它？
第一次……谢谢你还记得它。
永远不会忘记的。

楠楠插进来：爸爸，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呀？

大海捞针

（5）

李北不再说什么。汽车缓缓前行，一路无话。

talen

那个女儿是原来就叫楠楠，还是后改的？那么巧？

大海捞针

talen 发表于 2013-5-13 21:41
那个女儿是原来就叫楠楠，还是后改的？那么巧？

talen 想的仔细

大海捞针

（6）

李北家是三室一厅的公寓，一间大的放张双人床，一间小的放张小床，还有一个是工作间。

王楠去洗手间洗脸，李北急忙嘱咐女儿：刚才王楠阿姨跌倒的事，不要告诉妈妈好吗？
好的……可是，为什么呢？
免得妈妈惦记啊。
哦……可是……
其实，也就是个意外，地太滑，王楠阿姨走的急了点，就摔了。
那好吧。
楠楠真乖。啊，对了，我去一下洗手间，给王楠阿姨送毛巾。
把毛巾给我，我去送。

大海捞针

（7）

洗手间的门是半开着的。楠楠看到，王楠阿姨正在用她自己的毛巾在擦脸。她突然发现，这个王楠阿姨在洗了脸之后显得更加漂亮了。楠楠还注意到，王楠阿姨的脸像是颗大大的瓜子，上边大一点，下边小一点；而妈妈的脸更像一只苹果。楠楠认为，瓜子似乎比苹果好看。

王楠还在用心地洗，没注意到门外的楠楠。

楠楠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一门心事都放在观察王楠阿姨身上。她又发现，王楠阿姨的脸洗过后白里透红，看上去嫩嫩的很想去亲一下；而妈妈的脸似乎永远都是黄的。楠楠认为，白里透红比黄好看。

楠楠还注意到，王楠阿姨擦脸的动作也很好看，两只手，一块毛巾，从额头开始，慢慢擦向脸颊，然后，绕过耳根，滑向脖子的后面，又在脖子后面转了个圈儿，才回到下巴那里。她甚至注意到王楠阿姨的胸，在随着擦脸的动作而蠕动着，像是里面藏了个两只小兔子。

楠楠看傻了。

但是很快，楠楠开始不高兴了，因为王楠阿姨比妈妈漂亮。

而且，也不知是为什么，楠楠突然想起王楠阿姨在机场突然摔倒在爸爸怀里的画面。她觉得，妈妈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大海捞针

blackswan 发表于 2013-5-13 21:37
新人，小心翼翼地抢个沙发，大家有意见吗
曾经看过一个故事，给下一代取以前念念不忘的人的名字，这个故事 ...

肯定不是巧合啊

大海捞针

靠谱的不多 发表于 2013-5-13 21:37
Hoho！沙发！

很高兴靠谱过来

大海捞针

（8）

这时，王楠在镜子里看到门外的楠楠，

楠楠，你要用洗手间吗？
不，我是来给你送毛巾的。可是你已经有了。
对，我带了毛巾。谢谢楠楠。
王楠阿姨，嗯……你比妈妈好看。

王楠立刻愣在那里。而且，她似乎在楠楠的眼睛里看到了仇恨。

大海捞针

（9）

王楠和楠楠一起回到客厅，李北已经准备好了橙汁，于是三个人开始喝橙汁。

王楠，他……怎么没来？
他没来。
我知道他没来，我是问……他……为什么没来？
我是在告诉你，他根本就没来澳洲。
啊？！你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来澳洲？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你们在说谁呢？谁没来呀？
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楠楠你别打岔……王楠，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想来，我……也不想让他来。就这样。
可是……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有用吗？
爸爸，你们在说谁？
楠楠你别插话……
我们不谈这个了……楠楠，你几岁啦？
九岁。
来澳洲的时候能认出爸爸吗？
认不出……不，能认出，有照片呀，在国内的时候妈妈每天都给我看爸爸的照片……
楠楠，今天没作业吗？
没作业。王楠阿姨想看照片吗？我去给你拿。

大海捞针

（10）

楠楠刚一离开，两人就紧紧抱在一起。

我想你。
我也想你。
五年啦！我实在是忍受不了啦！
我也是……谢谢你来找我……
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我不敢……我怕……我想你会生我的气……
傻瓜！
楠楠来啦！

靠谱的不多

大海捞针 发表于 2013-5-13 21:46
很高兴靠谱过来

遗憾的是今晚不能陪你一起感受了，你放吧，我会好好看的。

大海捞针

靠谱的不多 发表于 2013-5-13 21:49
遗憾的是今晚不能陪你一起感受了，你放吧，我会好好看的。

替我喝一杯

大海捞针

（11）

晚饭很丰盛，李北的老婆很能干。

梅子，你做的菜真好吃！简直都可以开餐馆啦！
妈妈不是不能开餐馆，妈妈是不想开餐馆，对吧妈妈？
楠楠，今天没作业吗？
没有。
听李北说，你在读Ph D，真不简单！
什么呀，你们两个都有澳洲学位，我不拿一个怎么成？
嗨，她非要读，好像不读一个就比我矮了似的。
哎，李北，王楠不是来看南极光的吗？这事你给问得怎么样了？
这事还真有点麻烦，那个斯坦尼教授刚好去了美国，可能得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那你没问问斯坦尼教授的学生啦什么的？
问啦，可谁也说不清楚具体出现南极光的准确时间和地点。
我想，应该是在黄昏吧？反正，我们站得高一点，天天看，总会看到的。

大海捞针

（12）

梅子把王楠带到李北的工作间。

李北是搞分布式网络研究的，所以放了两张桌子，得抬出去一张，才能塞进去一张行军床。
好啊，那我们动手吧。
真不好意思，让你和李北的电脑挤在一起。
没关系，我在悉尼也经常和电脑同床共枕。
怎么？你是一个人？
对，我们家那位，他不肯来……来吧，我们抬桌子。
要不这样吧，让李北和他的电脑一起住，我们两个女人住那个大房间，你不在意的话……
妈妈，让王楠阿姨睡我房间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那我就和楠楠睡一个房间了。
也好，那就委屈你啦。

大海捞针

向版主保证，我会快一点贴

大海捞针

（13）

王楠上床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楠楠早就躺下了。

一切都在女主人的安排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楠楠第一个洗澡，然后是王楠。

王楠洗完，梅子为她打开房门，轻声说，你早点休息吧……床单被子都是新的……
王楠拉起梅子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说，谢谢啊。

王楠说完，轻轻推上门。王楠推门的动作很轻，可还是发出“呀”的一声。伴随这“呀”的一声，房间就暗了下来。在幽暗的落地灯的照射下，王楠看到楠楠的床摆在门口，她的行军床则被摆在里面靠窗子的地方。

楠楠像是已经睡着了。她于是轻轻脱掉睡衣，躺到床上。

denn

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当年又有多少悲欢离合。时代，命运，归宿。

大海捞针

（14）

外面不远处的浴室里有水声传过来，王楠知道，是李北或者梅子在洗澡，当然也有可能是李北和梅子一起洗。王楠和李北同居的时候就经常一起洗，李北总是温柔地冲洗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很享受，甚至会幸福地睡过去……然后，李北就把熟睡的她抱到床上去。很奇怪，李北每一次把她放到床上时，她都会醒来。然后他们就做爱。李北温柔极了。她一直奇怪，大连人李北怎么会比她的上海男友还温柔呢？

外面的水声停了下来。她的回忆越发真切起来。

过了一会儿，传来“吱吱呀呀”的门声，一个人洗完了。

又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吱吱呀呀” 的门声，又一个人洗完了。

当最后一声关门声消失后，夜晚就真的降临了。

大海捞针

（15）

王楠睡不着，她在努力回味着今天下午和李北那个匆忙的拥抱。有多久？十秒？二十秒？五年啦，只有这么一次……多想再有一次啊……于是，时间又回到五年前。

李北，你为什么抱着我的时候总是这么激动？
我爱你。
你抱你老婆的时候也这样吗？
嗯……不是。
那么，就是说，你不爱她？
我……我不知道……也许是吧……王楠你别老是问这样的问题好不好？
你女儿多大啦？
王楠，我们只有最后这一个晚上啦！

大海捞针

（16）

第二天，李北就去机场接他老婆和女儿。

王楠一个人躲在学校里，就是想哭，那感觉，就像是失恋了似的。

大海捞针

（17）

一周后，王楠在一家购物中心遇到李北一家三口。

李北。
王楠。
妈妈，厕所的英文这么说？Toi……Toi……妈妈，Toi什么来着？
Toilet。
对，Toilet，toilet……
梅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楠，上海来的，也在墨尔本大学读书。我太太，梅子。
你好。
你好。听李北说过你。
爸爸，爸爸，还有我呢！我是李楠楠，楠是楠木的楠，木字加一个南字……
楠楠，大人说话你别捣乱。
阿姨，我会讲英文啦！toilet，是厕所。阿姨你会讲英文不？

王楠那时就注意到，自己和李北都很不自然。她甚至觉得，梅子什么都看出来了。

大海捞针

（18）

一个月后，王楠去了悉尼。这一去，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