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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铎邦 于 2023-2-22 17:07 编辑
014 喜欢开车之：回娘家 -- 送餐司机
建筑工人去附近的工地，Aldington Road, Kemps Creek，这个位置实在太荒僻了，谷歌导航图明明显示右转，结果根本没有路啊。越开越荒凉，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加上乘客有些面恶，我心里居然有些七上八下的。这可是大早上，天已经完全亮了，自己渐渐地进入了动物本能的自卫状态，肾上腺素飙升，汗毛肯定是竖起来的，每一根汗毛似乎都长了眼睛，仿佛它们有视觉和感知能力，听觉也提升了，不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后面乘客的每个细微动作也能听到，我知道他在探着脖子看，想干什么？他其实没想干什么，就想找个位置让我停车而已，然后他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走向了远处施工的地方。
我没有想到，居然立即来了一个预约，就在前面两分钟的位置。
他也没有想到我离他这么近，还是一路小跑出来的呢。他家的院子得多大啊，私家车道延伸了很远才看到一个不是很大的房子，或许是地方太大就显得普通的房子小了吧，他是怎么在两分钟内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路口等我的呢？这么荒凉的地方居然还有人住？他们家有水有电么？我脑子里满是问号。
“这是我叫Uber最快的一次。”
“我也很惊讶这里怎么会有乘客呢。”
……
“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闲聊几句之后，他问我。没想到他的太太也是在银行工作，同一个银行的某个分支机构上班，这似乎让我们彼此更亲近了一些。
“还行，不过挣钱可不多。”
“我很清楚。因为我以前也做过司机，送餐。”
“是吗？现在不做了？”
“对，现在不做了，的确工资太低了。”
“哈哈，肯定你老婆对你不满啦。”
“哈哈，看来我们都差不多啊。”
“其实我老婆的不满，我是真说不清楚原因。我们买的是一个Townhouse，当时也不贵，所以也没有什么经济压力。或许她就是见不得我这么自由自在吧。你知道这个工作在时间上很自由灵活。”
“我当初也是因为自由灵活才去试着去送餐的。”
“但是，你知道吗？我现在发现还有一个好处，想躲开老婆一会的话，随时都可以。” 我这么一说，我们一起会心地大笑起来。
这一笑之后，我就开始了怨妇式地倾诉了。我跟他说起前一天晚上和老婆的吵架了。晚饭前我叫儿子把他的玩具收拾一下，他平时都会习惯性地一叫就去收的，不知道怎么这次就不愿意了。我就蹲下来，盯着他，等他收，说你不收那就别吃饭，我一直等着你收，收完才去吃饭。他就大哭起来了，然后老婆同志立即上来指责我：“不给吃饭！你这是虐待吗？孩子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就像你上班一样，你心情不好，睡眠不足，感冒咳嗽什么的，说不上就不上了，也没有人管你。那你怎么不理解一下孩子呢？他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你看看你，又把孩子吓哭了。”
关于我的工作，虽然是我们之间的敏感话题，但也并不是每次都会生气，我甚至很欢迎她通过邮件的方式跟我沟通，可是邮件的方式我总是能洋洋洒洒地写上好长的理由来解释我的想法，多到她懒得跟我讨论了，有时候我也很同情我的老婆，她总是写不过我啊。可是，在我跟孩子的斗智斗勇过程中，通常是一个长期的累积和准备过程，总有那么几处关键的时间节点，孩子和我相互挑战对方的底线，只要坚持住，好习惯就会不断巩固，往往这种时候，我的忍耐也到了临界点了，这个时候她就来捣乱，让我的努力前功尽弃，然后还加上几句敏感的话，那几乎就是点燃导火索啊，立即会让我爆炸的。于是就大发脾气了，我发脾气就会吓到孩子，不忍心就躲进自己的房间。可是一坐下来想想更生气，干嘛要让一个父亲在孩子面前暴跳如雷呢？日常争执就变成了尊严问题了，收玩具的小问题就变成了父母争执对孩子心灵造成创伤的问题了，总之我就觉得都是她处理不当，我管孩子你干嘛出来捣乱呢？已经讨论过多少次了，当我跟孩子较劲的时候，不要来跟我争执，你可以去呵护孩子，但不要来指责我，这个时候我听不进去的！就算我错了，可以过后跟我讨论，我总是欢迎过后来跟我讨论的啊，干嘛总是当着孩子的面给我难堪呢？越想越无法平静，我得找个方法报复她，但又不能继续像刚才那样，像个小丑似的发脾气啊。
跑出去喝酒，去赌场，可这些事情年轻的时候都玩过了，真没什么好玩的，幼稚；再说，在悉尼也没有什么朋友，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酒吧喝酒也没意思啊。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父母吵架，妈妈跑去她姐姐家住了几天，爸爸后来领着我们去接妈妈，这是不是夫妻吵架的经典模式，我不干了，我要回娘家了。可悉尼我也没有其他亲人啊，也没有娘家可回啊。灵机一动，车不就是我的娘家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天才一样，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方法呢？好像这就不幼稚一样，幼稚就幼稚吧，反正我们彼此都认为对方幼稚，都做了那么多幼稚的事了，再多一两件又能怎么样。我郑重其事地跟老婆同志宣布，明天开始我不管孩子了，你爱怎么地怎么地吧，你们起床前我上班，孩子睡觉后我回家，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跟我说，我也不想听，我已经决定了。
喜欢开车，是因为开车可以让我独处沉思，避开家里老婆的抱怨和唠叨？这应该是其中原因之一吧，尤其是因为疫情，大家就这么天天相互讨厌地见着，又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能出来开车透透气，的确有种自由了的感觉。以前其实挺好的，她上班，早出晚归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她时常下班后去逛个商店，购个物，和同事吃个饭什么的，我很高兴。可是自从因为疫情在家上班以后， 我们之间就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哪里还有半点美感啊，每个人都是戴一副耳塞，把对方当做空气，可又不是空气啊，见面到底要不要点个头说个你好啊，这都是问题啊。但这个问题顶多还是相互厌倦，大不了不说话，可是一旦牵涉到孩子，问题就来了，她和我的教育模式完全不一样。孩子太会利用这种不同了，平时我觉得很容易管教儿子，怎么老婆在家这几年，儿子的问题越来越多了。我们之间关于如何教育孩子的矛盾，要是我把邮件全部找出来，一个一个小问题讨论的那个透彻啊，就像是在写学术论文啊，估计得有几十万字，我想自己动不动写这么长的乘客日志，可能就是这么多年来跟老婆写信磨炼出来的吧，发现自己太能写了，可道理是用来说的，现实才是用来过的，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面对现实时，情绪一来，什么道理啊，都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修身养性，说得多简单啊，说出来和做出来之间的距离，就好像地球到月球那么远。
老婆同志一说起我的工作，为什么我那么容易被老婆激怒呢？很多事情上，她已经发现我根本不在乎，她随便怎么刺激我都没有用，我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可总有那么几件事情我还是很容易就暴躁起来。比如工作这件事，我为什么会生气呢？或许对她还是心存内疚的吧，我的确对不住我的老婆，一方面，她挣的钱的确足够我们用的了，可是，那是她挣的钱，不是我挣的，作为男人的虚荣心，我或许感到自卑了，心理承受了某种说不清的压力，从谈恋爱到结婚这么多年，我好像真的从没有怎么为她花过钱呢？另外一方面，我又觉得，我愿意做什么那是我的自由啊，跟你没有关系，反正能挣到普通的收入那就算基本完成任务了啊，我要做家务和照顾孩子，自然工作时间少，自然挣钱少，如果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早出晚归的，我也能全心全意地工作，挣的钱也不会少吧。我还暗自算了一下，一天工作12小时，5天就60小时，20每小时，一周1200，一年6万多一点，要不周六周日也算上，可感冒什么的又得每年扣除一两周啊，于是，算着算着好像心里更来气了，不算了，反正够吃了，真的够吃了吗？我不知道，不够吃就少吃一点呗。好像自己有点耍赖啦！就更生气了，于是可能就爆发了莫名其妙的愤怒了吧，干嘛老是跟我提工作的事情啊，你到底想要什么啊，你想要追求什么，自己去追求啊，你盯着我干嘛，我不过是一个奶爸而已啊，我懒得跟你说啦。嗯，我就是这么幼稚地进入了生气状态的吧？
我对着乘客说，你看，我现在就是处在回娘家的状态，你都成了我的娘家人啦，谢谢你听我的唠叨，我现在感觉好像好点了呢。我这个奶爸还真是货真价实啊，喂奶换尿布，做饭拖地洗衣服，连回娘家这种事情都没有错过啊。
他很理解地笑，并且安慰我。在St Marys的一个邮箱筒附近，找了个位置停车，下车前，他从后座拍了拍我的肩旁说：“Happy wife, happy life.” 说完就下车上班去了。希望现在的他，有份体面工作了，从此就有了幸福的妻子，幸福的生活了！倘若还没有，那也能有更多自信面对他太太的唠叨了，不用像我这样可怜地回娘家了吧。
我早上5点开始上班，到下午5点时，老婆已经给我发了几条短信，也跟我道歉了，不过我懒得理她，我只是简短地回复说自己在上班，别打扰我，之后她也没有说什么了。我本来还想着，要不今天在车上睡算了吧，我不回去了。可是，好像家里的床还是舒服一些哦，还有我去哪里洗澡刷牙啊？在车里呆了12个小时了，好像这个娘家也不是那么舒服啊。而且，我想儿子了，这个老婆晚上肯定只会订披萨，肯定会忘记削水果给儿子吃的，她心情不好肯定会吼儿子的，待会睡觉前谁监督儿子刷牙，谁陪他在床上玩一会呢？谁陪他读书呢？儿子看不到爸爸会不会睡不着然后就哭呢？再说老婆也给我发了几条信息了，差不多就行了吧，不然我怎么收场啊，这个娘家这么漂泊不定的，找也找不到啊，那就别等她来登门道歉了吧。
哎！瞧我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家了，昨天的豪情万丈哪去了？
这么多年，回娘家好像只有这么一次，但是心里想着有这么一个“娘家”可以回，面对老婆的“家暴”时，多少有了些底气，至少，心理上，感觉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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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麻什 (2008-10-7) yqleaf 
楼主:铎邦
发表于 2022-10-1 07:52
发表于 2022-10-11 1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