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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来,我的行为有点怪,长毛病了,经常在星期六或者星期天的早晨,打车到阿什河边上的小摊上吃拉面。
那可是打车呀,同志们,要花钱的。
我知道这种行为是很奢侈的,但我尽量不去想,我不想一味地苛求自己,人在精神上不要活得太苦啦,太傻啦,要设法满足一下自己平民化的渴求,要学会尊重自己的想法。
阿什河早市上的小吃摊儿是很多的,像一条热热闹闹的集会街。在这条街上,豆浆、油条、油炸糕、包子、油饼,等等,花样很多,做法也略显夸张,人头攒动,眼神机警,你拥我挤,但气氛很好。又一幅活生生的当代《清明上河图》的样子。
我喜欢吃的是兰州拉面。
其实,河边小吃摊上的兰州拉面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兰州拉面了,它已经按照东北人的口味进行了改造。就像长期生活在北京的外地人被北京改造了一样,外地味里多少有一点儿京腔了。经过改造后的兰州拉面有一点点咸,没有白萝卜片了,加了香椿、牛肉渣、麻椒。我很喜欢吃。吃的时候还高声地向那个当服务员的老爷子,嚷着要就大蒜,以壮声色。
在我看来,“兰州拉面”就大蒜瓣吃最好,开胃。有的拉面爱好者,他们不要大蒜,不动声色地在拉面里加很多辣酱,或者胡椒粉、麻椒,加很多这样的东西。我不行。为此,自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英雄,是个伪汉子。
小吃摊上的兰州拉面分好几种,有宽条的,有被称之为“韭菜叶”的中细条的,还有细条的,以满足不同审美层次之人的需求。如此看来,即便是普普通通的人,没啥地位的人,一辈子始终坐在听众席上的人,抽劣质烟卷儿的人,嘴也很刁啊。
我喜欢吃细条的。但是,无论是宽条的还是细条的,一律是:小碗两块,大碗两块五,很便宜。如果到飞机场的候机大楼里的餐厅去吃拉面,一碗要五十到七十元。
这个做兰州拉面的是一家人,有老太太、老爷子,还有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四个人各有分工。开始是老爷子负责招呼客人,特客气,特实在,作风老派,态度诚恳,能让人想起许多老电影里的此类场面。后来人多了,忙不过来了,也客气不过来了,于是,又雇了一个年轻的男帮工。即便多了一个手脚麻利、行走如风的年轻帮手,拉面摊的生意仍旧很忙。
我是熟客,往那儿一坐,对方就知道我吃什么拉面,很特殊的样子。那种感觉真好。
请不要鄙视这种感觉,普通人是很在意这种感觉的。
一次,我去河边吃拉面,发现那个负责招呼客人的老爷子不在了,换成了他老伴儿。
我就满脸堆笑地问(因为不该我问),老爷子怎么没来呀?
老太太说,病了。
噢。人一上岁数,这个那个,就容易这个那个什么……
老太太说,可不是。啧、啧。
很快就秋天了。听说,老爷子一上秋,天儿一煞凉,人瘦成了一小截儿,跟着就去世了。之后,隔过一个寒冷的冬天,拉面摊上的那个老太太也不见了。这一次我却没敢再问。吃完了,付了钱就走了。但是,总觉得心里有一件撂不下的事情。
我这个老百姓是不是活得太琐碎了?
等到再去拉面摊见到老太太的时候,发现,老人家的脸色很不好,也瘦多了,虚弱多了。估计,老人家在严酷的冬季里得了一种很重的病。她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中间像隔着什么东西似的。
吃过拉面,去交钱的时候,老太太用她那种怪怪的声音说,不用交了,那个人替你交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大个子男人站在远处正冲着我挥手,并且一边挥手一边走,恐怕我追过去似的。我只好无奈地冲他挥手致意。
这两块五,我恐怕要欠他一辈子的情了。
这个替我付账的大个子已经五十多岁了,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打篮球。近些日子,在河边散步遛弯儿的时候,我们是见过几次面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也喜欢吃拉面。有一次,见了面我们还聊了几句,知道他的儿子正在国外读书呢。他好像为他儿子在外国读书的事很恼火,因为他实在没有那么多的钱供他的儿子在国外读那种扯淡的大学。
他说,阿成,咱不能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啊。
可是,他的女人却不顾一切地坚持让儿子出国留学。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搞得他五十岁的生活一塌糊涂、焦头烂额。
我非常理解同情他。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像他这样困难的人居然还替我付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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