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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inyshare 于 2016-9-25 18:22 编辑
- 张大锣走在最前面,二话不说就给我来了个通天炮,因为我靠墙站着,他这一拳打的又重,我的后脑勺正好碰到墙上,前后夹击,使我难以承受,结果眼前一黑,我瘫倒在地上。
- 开始觉得有点疼,后来麻木了,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啪啪啪”打我的声音就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我们听得非常清楚,于是大家议论了一番,百分之九十多的意见是不听那一套,这是个骗局,谁出去谁上当,你想杀红了眼睛的学生们,一旦失去了控制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们一再呼喊着血债要用血来还,又奏哀乐,又哭又闹,真要落到他们手里头,那还有个好吗?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们没有一个投降的,谁也没离开这间屋子。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高音喇叭又开始广播了:鞍山市革命委员会第二号通令,限令你们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双手抱头从正门走出来,我们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如果你们再不出来,我们要开始搜查了,后果自负,时间还是半小时。
我听罢这番话之后,感觉再这么闷下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跟大家说:“看来咱们再这样坚持下去是行不通的了,学生们肯定要搜楼了,真要把咱们堵到这屋里,一顿乱刀和乱枪,咱们谁也活不了,既然他们当众宣布,叫我们投降,还说保障我们的生命安全,咱们就索性闯一闯,假如他们言而失信,有意骗咱们,咱们宁愿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这么窝囊地死在屋里。”
大家经过认真考虑一致同意了,我把牙关紧咬,心一横,带头走出这个房间,来到一楼,从大门走了出去。刺眼的灯光,照得我们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恍恍惚惚看到在包围圈的最前面是学生武装队伍,他们一个个头戴柳条帽,手拿扎枪头儿,横眉立目地盯着我们,在他们身后就是人民解放军,因为他们是拥军派,受到解放军的保护,在解放军的后面,就是数万观看热闹的群众。我们双手抱着脑袋,迎着刺眼的灯光走到二宿舍门前的马路上,那时我心里在想,一切都听天由命吧,完全有可能在几秒钟之内就横尸大街上,也有可能被乱棒打死,但我尽量保持着心里的平静,死也要死个有骨气,因此我虽然双手抱头,依然是昂首挺胸地走到最前面。在我身后跟着多少人我不清楚,我也不敢回头看,就听见造反派的一个头头说:“你过来。”指着我,让我坐到地上,我双手抱头遵命照办,凡是从二宿舍出来的人都一个挨着一个坐到马路上。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总共是四十六个人或四十四个人,原本二宿舍里的造反派多达一二百人,现在都到哪里去了,没人说得清楚,为什么仅剩下我们几十个人了呢?
我们坐下之后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突然有几个学生从人群外走进来,用手指着我、冯世福、周子龄、王保生四个人说:“你你你你跟我们走。”我们站起来刚要跟着走,旁边过来一个解放军军官,那军官伸手把我们拦住了,问那个学生:“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谁叫你把他们四个人带走的?”我也没听见那学生是怎么回答的,就见解放军连连摇手:“不行不行。”然后又让我们坐到原位,我心里咚咚直跳,不知道是吉是凶,那学生为什么要把我们四个人带走,带到哪儿去,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也弄不明白。大约半小时之后,那个解放军军官说:“都站起来,跟我走。”于是我们横过马路,来到二宿舍对面的炮师所在地,进了院子,让我们上了二楼,我们一边走旁边就有人喊:“低头低头。”我们双手抱着脑袋,鼻子都要碰到楼梯上了,到了二楼上,我被送到紧前面的一间房间里,人家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我进屋一看吓了一跳,就见横穿房间的暖水管子上,吊着一个人,此人裤子几乎都脱落了,露着半拉屁股,他是大孤山矿的一名工人,也是我们鞍钢造反派的,姓什么我记不住了,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被抓到的,因何被吊到这里。他低下头来看了我一眼,痛苦地摇摇脑袋,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我靠着墙呆呆地站在那儿,随时等待造反派的摆布。
第一个进屋的是公安局的,那时警服是深蓝色的,他拿着一捆绳子,往办公桌上一摔,用手指着我说:“你个反革命分子,你等着瞧我们怎么收拾你。”他光说没做,一没捆我二没打我,正好外头有人叫他,他拎着绳子又走了。正当我莫名其妙的时候,从外边闯进十几个人来,他们都是京评歌曲话的造反派,领头的人姓张,是京剧团敲大锣的,外号叫张大锣,在文化大革命之前,我们都彼此很亲密,现在形势陡变,成了势不两立的仇人。张大锣走在最前面,二话不说就给我来了个通天炮,因为我靠墙站着,他这一拳打的又重,我的后脑勺正好碰到墙上,前后夹击,使我难以承受,结果眼前一黑,我瘫倒在地上。您想连日来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从4月12日起到现在,又担心又害怕又没吃东西,体力大大减弱,所以造成了暂短的昏厥,张大锣一把把我拽起来说:“你小子装什么蒜!”紧接着众人上手,把我胖揍了一顿。人真是一种怪物,就在那种情况之下,紧张归紧张,疼痛归疼痛,我还没忘了护住我的双眼和右手,我还在想,你们把我打残废了,只要给我留下双眼和右手我还可以看可以写,我一定要把你们这些罪恶用笔记录下来,让人们知道知道你们这些罪行。人这种东西很经揍,开始觉得有点疼,后来麻木了,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啪啪啪”打我的声音就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