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毛尖,浙江宁波人。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外语系学士、中文系硕士,香港科技大学人文学部博士。电影家。现任教于华东师范大学。译有《上海摩登》(李欧梵著,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等。著译包括西方文学、电影评论、专栏随笔等,刊于《万象》、《亚洲周刊》等。 毛尖是我高中同桌,这本电影笔记出版后她送给我一本,她的文字我一直是喜欢的,所以转一些过来,好吧,我们先从毛尖自己写的后记开始。 后记 这个后记早该写了,但是一直拖着。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看电影,结局是女主人公死了,观众抽抽噎噎地离开影院,我却说什么也不肯走,拖到最后,大人说,傻孩子,电影是假的。 电影是假的,但是没有比它更美好的真实。和电影有关的一切记忆都如此美好,只可惜青春岁月蒙太奇般地消逝,怎么拖也拖不住,最疯狂地看电影的时代其实已经结束了。大学时候,各大学影院卖的电影票都是非常简陋的,只要知道当晚的电影票是什么颜色,撕一块相同颜色的海报就可以在二十分钟内炮制一张假票。我不知道自己作过多少假票,据我同屋口忆,她在学校看的上百部片子全靠我利用上课时间给作的电影票。后来作出名气了,连我们的联谊寝室也得益,还顺便带出了几个徒弟。我们的手工大概是不错的,因为曾经有人胆大包天地持着假票子去跟人家争真座位,居然成功了。 那真是暖洋洋的票友时代,电影院的看门人也是暖洋洋的,不像现在的领座小姐,冰清玉洁的样子把看电影变得跟吃西餐似的,就差没往你脖子上围餐巾。那个时代真带劲啊,电影看着看着,底下就有人打起来了,然后灯就亮了,所有的人兴致勃勃地看他们打完。待灯关掉,继续看电影。有时候,咔嚓一声,黑暗中听人骂一声娘,就知道有个倒霉的观众坐了个坏椅子,然后下半场一直替那人操着心。 这样的事情现在都没有了。假票早不作了,电影院也不太去了。而且,长了点年纪,人也假惺惺了许多,当年看得心醉神迷的好莱坞电影现在似乎不屑一看了,跟朋友聊天,不是讲新浪潮炫技就是让周星驰摆酷。夜幕降临就去搜小店小贩的盗版,然后回家堆在书架上慢慢看。 最美好的岁月过去了,失魂落魄的时候写起关于电影的文章,写了一篇本该打住的,《万象》掌门陆灏看我有“腐朽”的倾向,说接着写,就又写。他又催,就又写。所以文责自负我是不认的,有问题的地方请找陆灏,这些文章都是经他之手见刊的。 不过,当把这些文章收在一起,还是非常高兴。张爱玲当年这样描写那些回家的电车:“一辆衔接一辆,像排了队的小孩,嘈杂,叫嚣,愉快地打着哑嗓子的铃:‘克林,克赖,克赖,克赖!’ 吵闹之中又带着一点由疲乏而生的驯服,是快上床的孩子,等着母亲来刷洗他们。”现在,我的这些嘈杂又叫嚣的文章承蒙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郑纳新先生和伍兵小姐看得上,拿去排了队,又蒙张明先生帮它们刷刷洗洗,穿上好看的衣服,趁圣诞节,“克赖克赖”地出来了。 2002年12月19日 [ Last edited by sail on 2005-1-7 at 02:58 P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