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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客户的21万美元急剧蒸发，到最后仅缩水为3万多；代理人心狠手辣，几乎全在低位买跌，高位平仓，等于硬生生地把客户的资本往水里扔…… 谁能想到，导演这样一部惊悚片的，居然自称是“全球最佳独立非银行外汇平台”的经纪人。这决不是一连串的偶然失误，种种费解的、与行业常规相左的操作背后究竟是什么？ 入套 1997年以来，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络炒汇(在线外汇保证金交易)风靡世界，并在2003年左右，悄悄渗透中国大陆。这种地下交易瞄准的是各大银行的“外汇宝”客户。 左嘉原就是这样一个目标客户。 “我原来在招商银行做外汇宝。2004年10月下旬，CMC的介绍经纪人方东启开始向我极力游说。他说保证金交易(又称虚盘交易)比外汇宝(个人外汇实盘交易)好多了，我只要付不到10%的交易保证金，就能以小博大，还允许卖空，我可在货币上涨时做多，也可在货币下跌时做空，即通过先卖后买获利。通过网络，个人就可以在家里方便地进行外汇投资。” 事实上，当时大大小小的网络炒汇公司已经为争夺客户打破了头，天天面对着至少四五家公司的“轰炸”，左嘉原为什么最终选择了CMC？ “CMC来头特别大。” 在CMC简介上，记者看到自称为“市场领导者”的CMC是英国CMC集团的全资子公司。CMC集团“成立于1989年，1996年成为首批推出的外汇互联网实时交易服务的外汇自营报价商之一。如今，CMC集团已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互联网交易公司之一，在澳大利亚、美国和中国香港设有业务机构”。 2005年1月26日，CMC北京代表处成立，成为银监会批准在中国内地设立代表处的首家非银行保证金外汇交易公司。 最让左嘉原怦然心动的是CMC首页上罗列的“一些关键的好处”。 “CMC提供的买卖点差在外汇市场中都居于最低水平之列(7种外汇报价的交易点差只有3点)；免佣金外汇交易；受三大洲的金融体制监管。 所谓点差就是交易商／银行买入价和卖出价之间的差值，即交易商／银行收取的手续费。如果当前欧元／美元国际价格是1.1803，交易商／银行报价为：1.1793／1.1813，前面一个是买入价，后面一个是卖出价，点差(双边)就是 20。对于炒汇者来说，点差越小，交易成本越小。 “当时银行外汇宝收取的点差是40点，其他交易商收5-10点。一般交易商还会在点差之外再加收2点佣金，银行收5点佣金。” “CMC的交易地在澳大利亚，要将大笔美元汇往境外，我不是很放心。然而方东启说CMC加入了全美期货协会，并受澳大利亚证券和投资委员会和英国金融服务管理局监管。这让我相信了它是一家公正的、能够保护客户权利的公司。” 然而左嘉原发现CMC的在线交易是一个全英文交易平台。他不由抱怨：“既然是面对中国人做生意，其他公司的软件都有中文版，为什么CMC没有？英文平台改为中文几乎没有什么技术障碍。像我这样年纪的老百姓，有几个懂英文？不懂英文怎么交易？” 这时方东启“挺身而出”：“我来帮你操作。”条件是：“操作期3个月(从2004年 11月15日到2005年2月15日，后因种种原因延长至2005年3月4日)，投资收益3%，若投资期满，账户收益超过预定目标部分，由左嘉原将此超过部分支付给代理人方东启作为报酬。” 为了让左嘉原彻底放心，方东启在这份《委托理财协议》中开出保票：“保证本金美元20万整在投资期内不受损失，若有损失，由方东启补足。” 正是CMC的“不凡出身”，加上这样一份倍有“安全感”的保本合同，让左嘉原自认为万无一失。11月15日，他按照要求在《代理人有限授权书》上签字，并将20万美元作为保证金汇往澳大利亚。 巨亏 11月22日交易开始，左嘉原逐渐发觉，CMC每天email给他的日结单有些古怪。“其他公司每一笔交易、怎么收费都写得清清楚楚，但CMC不知道是怎么收费的，即使没有交易，账面上的钱也在减少。我多次向方东启询问，他告诉我没必要操心，反正他会履行合同。” 让人宽心的是，方东启战绩不错，2月9日，他已经把20万美元炒到了21.2476万。 “我跟方东启商量说，你平仓算了，反正已经赚到，但他坚决不同意，说我不能毁约，他还想多赚一点。” 接下来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这21万美元上演了一出高台跳水，从20万、14万、7万……一路急剧缩水，到了最后仅仅剩下3万多，亏损比例高达81%。 “这一点钱还是在我强烈要求将加元、英镑提前平仓的情况下才保住的。当时特别凶险，如果不是这样，只要欧元再涨20个点，我的仓位就全部暴仓，保证金将一分不剩。” 协议到期前后，方东启的态度判若两人。 “前一天还信誓旦旦一定会把亏损的钱打进我的账户，第二天他居然告诉我还不起了。他就是一句话——我没钱，10年、20年，我慢慢还总行吧。你拿他真没办法。” 不仅耍无赖，方东启还大言不惭地想拉左嘉原“入伙”，说公司业务发展迅速，就缺董事长，而左嘉原是最佳人选。 当这个所谓的董事长要承担什么“义务”？ “他让我多抓一些客户过来，利润会非常可观，他也就有钱还我了。” 方东启打的是“如意算盘”。一般说来投资者为了弥补损失，常常真的会介绍“下家”来为自己“解套”。很明显，由左嘉原去朋友圈里发展客户，要比方东启自己攻关事半功倍。 点差 令方东启始料不及的是，左嘉原不但断然拒绝了他，反而对他起了疑心。 “我原以为方东启只是水平太差才会把我的钱亏掉，听他这么一说，我感觉大有问题，这不像是正当炒汇。3月7日，我把他抵押给我的电脑打开，发现每笔交易的成交价都比市场价高出很多。” 为了防止方东启一走了之，左嘉原决定“诱之以利”：“方东启欠了很多房租和水电费，我替他全部还清，还请他到我的别墅免费吃、住，给他零花钱，搬家费都是我支付。我甚至告诉方东启，只要他能把这里面的玄机统统告诉我，他欠的钱可以再商量。” 最初方东启极力否认有任何奥妙。左嘉原每天找他“谈心”，两个星期后，方东启终于吐露了一个“秘密”：“CMC跟我还签订了另外一份协议，正常的外汇买卖点差是3点，CMC在客户账上，通过每一次交易，另外扣去12个点，作为佣金打入我本人的账户，再扣去1个点给CMC。” 按照一个点10美元计算，每做一笔交易左嘉原都要多付130元美元。在事后辗转拿到的《方东启佣金明细表》上，记者看到方东启的佣金总额高达1.2954万美金。左嘉原付的所有“冤枉钱”占到本元的7.5%左右。 左嘉原难以接受：“CMC与我的代理人签这种协议，分明是蒙客户。就像一台电视机明码标价5000元，怎么送到我家里就能随便涨成5万元？看来低点差只不过是想把我先骗进来。幸亏方东启被我攻破了防线，否则我永远也不可能发现这种返佣猫腻。” 投诉 然而方东启手上并没有协议的副本。左嘉原告诉记者：“我能拿到这份证据实在不容易。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方东启才答应向CMC索要副本。4月11日，CMC的邮件终于寄到了。” 左嘉原耿耿于怀的是：“即使是我的开户申请、《委托代理人有限授权书》，签完字寄给CMC，他们也是既不给副本，也从不在电子邮件中确认合约内容，客户手上一点凭证都没有。” 方东启证实：“客户开户后，一直要求我向CMC追回以上协议副本，可至今(截止到4月3日)客户尚未收到。” CMC的答复是这样的：“客户签了字就表示接受其内容并同意，CMC没有承诺一定会将签字后的副本寄回给客户本人。但客户如果要求，可以提供此副本。” 4月5日，左嘉原向CMC北京代表处的负责人宋卫平投诉，并将投诉内容抄送CMC集团伦敦总部和CMC亚太公司。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投诉石沉大海。 14日，左嘉原再打电话给宋卫平，宋表示澳洲合规部经理郭海明会跟他联系。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澳洲始终没有回音。在此期间左嘉原打了好多电话，也未能联系上郭海明。被逼急了的左嘉原干脆请了位翻译直接把投诉电话打到了CMC集团，声称再不给回音就要起诉了。 “这回他们告诉我说，澳洲的安德鲁两天内会跟我联系，但等了两天还是没有消息。26日我们再次给CMC总部打电话。” 左嘉原的“不屈不挠”终于有了结果。“4月27日，澳洲的郭海明终于打电话来，说这个投诉我们接受了，正在开会研究。” 授权 按照左嘉原所言：“CMC跟经纪人擅自分割了客户的资金，这是赤裸裸的强盗行径。” 而郭海明在电话中肯定地表示：“CMC没有从客户账户支取任何费用。” 左嘉原不明白了：“如此说来，请问CMC给方东启的钱从哪里来？试想CMC做一笔交易，只赚4个点，却要赔12个点给经纪人，哪个交易商会做这种‘买一赔三’的买卖？” 郭海明还表示，既然左嘉原已经在《委托代理人有限授权书》上签了字，他就应该知道会有这笔佣金的发生。 《授权书》怎样约定？ 左嘉原告诉记者，“我当时拿到的授权书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全英文。我看不懂，方东启又拿过来一张中文版，说是宋卫平发过来的。” 在中文版授权书中，记者看到：“客户同意和知会CMC可能向代理支付应该付给代理的全部管理费、激励费、咨询费和／或回扣或佣金或任何在您交易CMC产品中发生的费用。详情请参阅方东启先生的金融服务指南手册。” 英文版的原文是“CMC may rebate or pay to my instructions?dealing spreads?financing charges and amounts rebated to?or shared with Dong are set out in Kong＇s financial services guide.” 左嘉原当时即问方东启，可能发生的返佣是怎么回事，会有多少？“方东启告诉我，可能的意思就是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一般不会。而他说没有什么《金融服务指南手册》。” 直到后来，左嘉原自己请了翻译才知道，那个“May”，在英文中基本是肯定的意思。 最让左嘉原惊奇的是，自己签字并受到CMC认可的授权书竟然不是正式版。记者在调查中看到，CMC正式的《代理人有限授权书》长达11页，中英文对照，二者无论从内容还是形式上都相去甚远。 在“正式版”“对代理人支付”一栏，记者看到：“客户兹授权并指示CMC在收到代理的适当请求后，从客户的账户中扣除并向代理支付应该付给代理的全部管理费、激励费、咨询费和／回扣或佣金。”“客户同意并认可CMC没有责任确定或验证对代理支付的金额。” “如果我当初看到的是这份‘霸王条款’，我就根本不会签字了。”左嘉原气愤地告诉记者。 某国有银行资金业务部经理告诉记者：“回扣或返佣的事情在其他交易商中也有。比如说交易商拿3点点差，有时会再返0.5点给经纪人。但从来没听说过在3点之外再拿客户的钱来返佣的。按照这种逻辑，它可以返13点，也可以返130点， 1300点。不用两三个月，只要两三天，就可以把客户的20万美元全部折腾完。” 此外，在方东启与CMC的协议上，记者看到佣金的发生“会在CMC的《告顾客书》中说明”。 CMC为什么不履行告知义务？ 郭海明认为：“我们没有告知客户的义务，根据CMC与方东启的合约要求，方东启有义务向客户解释他与CMC的合约关系以及合约涉及的任何返佣或费用详情。” 按照郭海明的说法，CMC把这项至关重要的告知大权全部交给了方东启。而CMC北京代表处的宋卫平在电话中也谈到：“因为我们公司有很多这样的经纪人，所以我们没有义务去鉴定他的资质、也没有监督他的责任。” “在经纪人良莠不齐、刻意欺诈客户的事件屡屡发生的今天，这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一位前中国银行外汇交易员如是说。 方东启显然没有告诉左嘉原实情。而CMC对此应付什么责任？ 郭海明在电话中表示：“我们保留向方东启要求法律解释的权利。”据悉，CMC对方东启的处理是取消了他做CMC经纪人的资格。 左嘉原对此难以接受：“在代理人侵害客户权益的行为已经发生后才进行追究，这种做法有什么意义？如果CMC自己来履行告知义务，今天的问题就不会发生了。” 某银行资金规划部经理认为：“CMC的协议文本至少是不规范的。在今天讲透明、讲道德的市场氛围中，这是不符合金融行业宏观监管要求和行业道德的。说轻了是没有充分的风险揭示，说重了就是欺诈。” 中国农业银行总行营业部高级经济师何志成告诉记者：“经纪人制度有个非常重要的法律界定，就是不能代客理财。CMC应该约束它的介绍经纪人不能与客户签订这种投资理财合同，不能故意放任。” 而一家网络炒汇公司的从业人员告诉记者：“我们绝对不赞同经纪人帮助客户炒汇，就是防止出现侵害客户利益的事情发生。” 对冲？ “我现在怀疑方东启的初衷是想把我这20万美元一口吞掉。”左嘉原告诉记者。 左嘉原回忆：“今年春节，几乎所有的外汇分析师都认准了英镑、欧元和加元等要有一波大反弹，而方东启竟然在2月9日之前逆市买了81万美元的英镑(价位1.88)，79万美元的加元(价位1.253379)，又在2月9日买了150万美元的欧元(价位1.2766)，以上交易全部都是看跌。当日的账户余额在21万美元左右。” 到了3月6日，加元全部平仓，平仓价位是1.2313，当日的账户余额已经锐减为8万美元左右，此时的仓位已经非常危险。 3月7日，英镑平仓39万美元，价位是1.9321，账户余额又锐减为 48049.13美元。3月10日，英镑平仓48万美元，价位是1.9303，账户余额为36241.01美元，因为当时欧元涨得非常厉害，为了不让账户暴仓，只能不断减少仓位，至此左嘉原手中只有150万欧元。 在3月14日，欧元平仓5万美元，价位是1.3473。如果在这个价位不平仓，只要欧元再涨20个点，左嘉原的仓位将全部暴仓，当日账户余额为38258.87美元。 20万美元就剩下这点残兵败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