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彩虹酒廊,从一点玩到三点。 我的手臂上,有三条没有眼睛的鱼。 鱼从何而来?从暗夜里来。 几周前,我被父母联合恩师骗去相亲了,那男孩子让我看起来感觉健康。 所有的琐碎细节,串成故事的开始,只是,过程和结局,我还没有想到。 很多事情,开头都是那么精彩,过程都不甚了然,结尾实在太遥远。 重庆城市的夏季是流汗的。 狭小的内陆,浑黄的江水,无法抬头仰望的亮蓝和金黄的天空,光线烧灼皮肤和潮湿的水分。 清晨的时候,宁在镜子里凝视自己的脸,一个健康的男人,健康的肤色,健康的情绪,用健康香味的剃须水,系健康色调的领带。 他喜欢健康的概念。 他喜欢自己的生活状态是健康。 所以他每天积极上班,有空去锻炼身体,公车上看新闻,上网不看奇怪网页,周末去郊外爬山,摄影的照片景色绝美色彩华丽值得夸耀。 宁认为,他身边所有的人认为,他是健康的。 宁没有女朋友,但这不防碍他继续淡定生活。 但这防碍了他父母的快乐。宁有着健康的尊敬父母的观念,所以,不逆反,他坚持。 这周六父母安排宁去见一个女孩。宁接到电话,说,好的。 听说,在一天里遇见到一个人三次,证明他们是有缘的。 周六的中午,冷气四溢的38层大都会商厦,宁一边接听手机,一边赶赴父母安排的酒楼。他的情绪安静,思想无波折。 电梯门口,出去的他和进来的她撞了一下,一个黑色套裙的女子,暗色口红,手里的图纸文件撒了一地。 宁挂断电话,弯腰收拾满地琐碎,递给她。 “谢谢你。”职业的低低柔和嗓音。 “不好意思。”招牌绅士的礼貌。 餐厅里,宁和父母低声说话,包房的门开了,黑衣的女子走进来。目光交错,彼此安静会心。 第二次见面。 她一个人赶赴这样的老式相亲的饭桌,若不是太独立,便是太不在意。 饭吃得很安静。她很聪明。宁的父母话也不多,他们说,她是安。 谈了谈工作,谈了谈天气,他意识到她其实和他一样,在完成某种交代。 安黑色的套装很精致,职业的状容也很精致,谈话的方式也很精致。 一个精致的玻璃人儿,太过聪明,太过职业,太过正式的女人。 可安眼里的宁又何尝不是如此的呢,深黑色西装的男人,太过聪明,太过绅士,太过职业的男人。 下午,继续工作。送走了父母的宁,和安回到同一栋办公楼。这城市里顶级的写字楼,流光溢彩,无数正式的精致的淑女或者绅士进进出出,裹着盔甲,戴着面具,同样冷漠安静的表情,同样苍白孤单的灵魂。 安在宁的楼上公司。 “那好吧,再联系”宁淡淡的说。 “那好吧,再联系”安淡淡的说。 夜晚,加班的宁很疲惫,华灯初上,繁华的解放碑活色生香,妖娆万象。 彩虹酒廊,宁脱下了深黑的西装,挽起长袖白色衬衣,截下了领带。他的颈间系着银色项坠,一头阴郁的狼的图腾。很少有人留意得到。 宁喝了两瓶喜力,音乐飘渺如纱,漾动媚惑人心的气息。 “嗨。”一个女子低暗的,柔和的声音,多了些白日没有的甜美。是安。 “嗨。”宁不转头,“你听说过吗,一天里遇见同一个人三次,他们是有缘的。我现在没看到你。” “呵呵。” “呵呵。” 沉默良久,安说,“那么,”一条洁白的手臂伸到他的面前,“你想看没有眼睛的鱼么?” 宁一低头,安的手臂洁白光滑,天使一样细弱,皮肤上三条细细的伤痕,并排着,比肤色更浅些,狭长的,不易察觉的,然而心有所动。 “很象一种海里的小鱼,通常都有黑色的眼睛。”宁说,他转头,第三次看到了安。 那样的安,白色的衬衣解开了两颗纽扣,精致的头发放了下来,自由舒展的卷曲凌乱,眉目盈盈,那不是安,不是那样的安。 “我的鱼没有眼睛,它们都瞎了。”安微微侧头,像孩子一样思考着皱起了眉头。 宁突然笑了。 安也笑了。 喜力啤酒,安喝起来的样子野性而柔媚,宁抽着键牌的淡淡香烟,看着身边精灵一样眼神摇摆不定的女子,一个手臂上有伤痕的女子,是有着阴暗的过去的女子,可是,这样的结论对这样千变的女子也许都太早。宁想。 “你的房间很空。”安说,夜晚凌晨三点。 宁的头发刚洗过,短短的带着水气弥漫。 房间很空,满地散落的书,填补了部分空白。安靠在床头,雍懒的长发潮水一样漫过肩头,晕黄光线下,每道波纹诱惑人心的幽幽起伏。 宁走过去,躺在她的身边,从背后轻轻拥起她,他的手环绕过她的胸前,渐渐用力,她听到他深深的呼吸,像疲惫的孩子,把头靠在她薄薄肩胛骨上。安的心里悲凉的感动。 “我们做爱么?”安问。 仿佛是想了一想,隔了一会,宁说,“不”。 第二周 “叮~~”宁的办公桌头电话响起,是安的声音,“12点,楼下大厅等你。” 宁看腕表时间,11点55分,“好的”他说。 收拾好桌面散乱文件,关闭电脑网页,MSN上我的状态转到“外出就餐中”,耳边听到解放碑的钟声响起,走出办公室,坐电梯下楼,看到安。 依然是黑色的职业的安,长发整齐,脸上疏离淡淡表情,并不看宁一眼,陌生人一般,走出大都会,渐行渐远,两个才慢慢并肩。 这周的第三次午间共餐。 “滴答~”,宁的手机短消息提醒声音,宁睡梦中拿起床头手机,是安,她说,“手伸出去,想握住游离光线,霓虹已是如此灿烂,游走指缝,比流沙更无法握住。” 宁沉默着。 有时候,宁会约安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下班的时候,如果恰好两个人都不用流连公事。他们在大都会七楼,通常一人吃一份快餐,一边聊聊工作,气氛宁静友好,偶尔会听到安轻笑两声,孩子一样俏皮神情。然后去打D8玩电动游戏,宁说,“你看我开赛车”然后把皮包扔给安,快乐沉迷。安说“你看我打僵尸”,她握着手枪,神情紧张的样子,“啊,一个,该死,又一个。” 看电影的时候, 他们的选择非常一致。要么是最新的国际大片,要么是精彩的商业电影,不看爱情,不看文艺,他们都矫情不起。黑暗里,每当画面变得惊悸或者奇幻,安会害怕的把头埋在宁的肩上,宁通常是轻握一下她的手,不说话。 然后散场后各自归家,宁只是很绅士的送安上计程车,安会笑笑,说,晚安。 渐渐的,安在宁的眼里变了样子,孩子气的安,娇柔的安,俏皮的安,呆呆的稚气的安,各种各样的安,各种各样的可能。可是,宁什么也不想做。 他只是安静的,淡淡的,不说,不想。 有时候,不选择,也许比选择更让人感到安宁。 有时候,当我们什么也不能做,除了沉默,还用什么面对? 有时候,会因为太缺乏把握。害怕失去,所以在得到以前,就放弃了。 第二周的周日,安洗了冬天的被子,在夏天的阳光下,闻到潮湿的气息,像宁短短头发上的水气弥漫,一怔之间,有泪盈然。 她蹲下身子,内心的疼痛有时候真实得让身体都无法承受,其实已经很明白,什么事情发生了,只是不是她想要的方式。 安看着自己手臂那些没有眼睛的鱼,轻轻吻了吻它们瞎了的身体。寒冷的过往,隐忍的阴暗,像最黑暗角落的蝴蝶,变幻不了七彩的斑斓,只剩了些静静,冷冷的黯淡。 第二周的周日,宁背着背包登山,山之巅,有长风掠过,有苍鹰盘旋头顶,天地空旷,自我因为单独而无限扩大,远山连绵青郁,突然有大声呼喊的冲动,宁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澄净了思想,对着苍茫群山,大声的喊到: “安!~~~~~~~”, 冲口而出的名字,让宁把自己怔在苍茫天地当中,然而群山回音,安~~,安~,安!..... 难道寂寥人间,他的心里,原来只有一个安么? 相爱或者不相爱,是个困难的决定。其实也只是选择爱上或者不爱上的简单。 都有那么多过往,如同安没有眼睛的鱼,如同宁颈间阴郁的狼,谁都是心有余悸,谁都是不敢妥协。 让我们还拿什么再去冒险? 我们都已经太习惯了孤独,就像害怕却上瘾的毒药,我们的心都是单人的房间,而欲望却是双人的床。 让我们还拿什么去改变? ——————————————————— 是未完待续呢,还是到此为止,你说呢? 都会里有很多故事,看的人平淡,故事中人却波涛汹涌,谁又能体会他人的感受呢? 我们都希望看到爱情美好,我们都害怕付出太多,我们都不懂分寸把握, 我们只知道,爱了,或者,不爱了,由不得人,没有理由。 [ 本帖最后由 蓝山老妖 于 2006-10-20 13:40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