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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幅油画》有人要看吗,我来贴

2006-10-19 18:02| 发布者: oriole1978 | 查看: 1252|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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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贴一段,每人看的话我就不贴了

第一部分

        在上海,如果有一幢建筑物门前挂着“上海市文物保护单位”的铜牌,那就证明该建筑拥有高贵的血统与显赫的身世。S美术馆就是这样一幢建筑,它的前身叫“跑马总会”,当时这儿属于英国与美国共管的公共租界。跑马总会以南有一大片看台,看台前面就是著名的跑马厅。跑马总会靠旧称“香槟票”的赛马彩票赚翻了天,大概觉得显富的最佳方式莫过于造一幢楼,于是慷慨掷出二百万银元,1933年,一幢四四方方霸气十足的五层花岗岩建筑拔地而起,大楼顶部还造了一座标志性的钟塔。
        1949年后,跑马总会改为市立图书馆,成为书虫们聚集的地方。数年前,淮海西路建起了图书馆新馆大厦,跑马总会又变成了市立美术馆,投入巨资,将大楼内部修缮一新,安装了中央空调和安全监控系统,大楼外部的原来风格予以保留。
        如今的S美术馆坐落在黄浦区,与南京路步行街仅百米之遥,东邻上海大剧院,南朝人民广场,市政府大厦就在广场正中。毋须置疑,这里是市中心里的市中心,绝对的钻石地段。
        S美术馆是这片闹市区里最宁静的一块地方,它的艺术氛围使路过的行人都会放慢脚步,朝这幢充满古典欧洲情调的花岗岩大楼投去虔诚的一瞥。
        S美术馆最热闹的时候,就是美术双年展。平日里是常年展,底层有两个大厅,陈列的都是油画。从二楼到四楼,兼有油画、国画、版画、雕塑,乃至前卫的装置艺术,还有艺术类图书阅览室、卖画笔颜料宣纸的店铺,等等。
        最近,S美术馆举办了著名旅美画家M先生的个人画展。M先生是画油画的,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八十年代移民美国后,M先生人气渐旺。前年,他的一幅人物油画在美国一家拍卖行拍出了一百九十万美元,据说创下了近年来上海籍画家的油画类作品最好成绩,由此名声大噪,被公认为是继陈逸飞之后,最受海外市场追捧的油画家。
        本次他的个人画展,一共展出了50件作品,大部分是油画,也有雕塑和素描等作品。
        展出时间为三周。M先生在百忙之中来了一趟上海,为画展揭幕剪彩,他只是在开幕当天露了一下脸,在美术馆五楼的贵宾室里,召开了一场限制人数的小型记者招待会,然后就匆匆走了。据说最近他正在为伦敦一家私人美术馆创作一幅油画,还要为明年在瑞士落成的世界货币经济组织的新大楼创作一件雕塑,忙得不可开交。
        M先生果然有人气,尽管此次画展的门票售价为五十元人民币,而美术馆平时的门票为廿元,观众仍然络绎不绝,展出的前两周,就突破了S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的观摩人数纪录,直到最后一周,才渐渐冷清下来。
        就在画展的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令人想像不到的事情。

        按规定,美术馆在下午六点钟闭馆,下午四点钟停止售票。
        最后一名观众是在五点一刻左右离馆的,虽然闭馆时间还没到,但之后不会再有观众光顾了。工作人员提前半个多小时,开始了画展的收尾工作,他们小心翼翼将每一幅作品取下来,检查有无污损,然后装进事先准备的保护封套。
        由于每幅作品的尺寸各不相同,所以保护封套也是大小各异。这些保护封套都是根据作品的尺寸事先定做的,每个角上都有电脑打印的编号,作品装入后,外面再贴上一张标签,标签可以起到封条的作用,以确保运输过程中不被打开,标签上印着该作品的拥有者和需送达的地址。
        在五十幅作品中,除了少部分来自M先生在纽约的美术工作室,主要是海外的私人收藏,其中有欧洲的私人画廊,也有美国的州立美术馆、大学美术馆,还有几幅被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或基金会收购。本次画展中价值最昂贵的一幅,展前就悬挂在东京一家产业株式会社社长的豪华办公室里。
        这些作品将由联邦快递送回到每一位拥有者手中,同时附上一封由S美术馆馆长亲笔签名的致谢信,感谢他们对本次画展的大力支持,欢迎他们来上海,美术馆将尽地主之谊,云云。
        整个收尾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一切按部就班。
        收尾工作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将五十件作品放入美术馆的库房,根据不同的发往地点,进行装箱。第二天上午十点,联邦快递的货运车会来取走它们。
        晚上八点三十分,位于五楼的馆长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馆长助理。起先,馆长助理以为是让自己下楼去,库房在美术馆的地下室,作为馆长助理,他必须在库房的入库单上签字。然而,电话的内容与他想的不一样。
        “是刘助理吗?我是小罗。”
        小罗是负责画展收展工作的一名工作人员。
        “刘助理,你最好下来一趟,我们在二楼。”
        “出了什么事?”
        “这儿缺了一张标签。”
        缺了一张标签?这怎么可能?
        这些家伙做事情磨磨蹭蹭,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要来麻烦我,标签怎么会少呢?所有的标签都是电脑打印的,有相应的编号,跟保护封套上的编号一致,只要认准编号,撕下一张,标签背后有不干胶,往保护封套上一贴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小孩子都会做。
        馆长助理心里一边骂着,一边很不情愿地坐电梯下楼去。
        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网上聊天室跟一个山东青岛的美眉谈得投缘,眼看就快把她的手机号码搞到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要下线,难怪心里不痛快。
        馆长助理来到二楼的展区,两名工作人员正等着他,在他们的脚边,放着三幅作品,都已经装入了保护封套,其中两幅贴上了标签。
        “究竟怎么啦?”馆长助理有点不耐烦地问。
        小罗指着靠在墙边的第三幅作品,说:“就是那幅,找不到它的标签。”
        “怎么会找不到?会不会在别人手里?”
        “不会的啦,所有的标签都已经用光啦。”
        工作人员小芹递上一张粘纸,标签就是从上面撕下来的,现在纸上空空如也,就是说,标签确实用光了。
        “用光了?这怎么可能?会不会在一幅作品上面贴了两张标签?”
        “我们都检查过了,没有这种情况。”
        馆长助理看了看旁边那两幅作品,保护封套上的编号分别为014和038,已经贴好的标签上,编号也是014和038,编号下面,分别用国语和英语注明作品的拥有者姓名、需送达的地址。
        一定是在制作标签的时候,漏掉了一张,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是这样,今晚的加班时间就要大大延长了,需要查阅目录,找到该作品的拥有者和收件地址,输入电脑重新制作标签,再贴上去。
        看来青岛美眉的手机号码是拿不到了,也许她已经跟别的男人聊上了,等到我再上线她大概已经不理睬我了……
        馆长助理叹了口气,来到那幅找不到标签的作品前,朝它看了一眼。
        作品已经装上了保护封套,上下左右各有四个特制的硬角卡住,中间被一层牛皮纸和一层塑料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可以抵挡水泼、撞击等意外的小侵袭。
        馆长助理咕哝了一声,朝四个硬角看了一眼,每个硬角上都盖有S美术馆的专用章以及作品的编号,清清楚楚,是“051”。
        馆长助理觉得自己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本次画展的作品一共是五十件,按顺序编号从001到050,怎么会冒出来一个“051”?
        馆长助理把它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幅作品的尺寸较大,据他的目测,估计长100公分宽80公分。这样的尺寸,理应放在底层的A厅或者B厅,怎么会放在二楼的展区?
        馆长助理看着小罗和小芹,问:“是你们把它从楼下搬上来的?”
        小罗与小芹面面相觑。
        收尾工作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将所有的作品放入库房,库房在地下室,如果这幅作品在底层展出,把它搬到二楼,岂非多此一举?
        “它原来就在这里。”小罗指着前面C展区墙上的一块空间。
        馆长助理走上去看了看,发现第二个不对头的地方。
        虽然有挂画的钩子、光源布置(一组共四枚射灯),但是缺少一块说明牌,牌上应写着该画的名称、创作年代和画的尺寸。
        “铭牌呢?”
        “铭牌……”小芹摇了摇头,“没看见呀,好像本来就没有。”
        小芹看着同事小罗,小罗使劲点了点头。
        望着这对一问三不知的宝货,馆长助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忽然他冒出一个念头,其实没什么,作为馆长助理,他有这个权力。
        “把它打开。”
        小罗与小芹再次面面相觑,好不容易装进了保护封套,再拆开,吃饱了没事干?
        馆长助理的语气不容置疑,并且做了个手势,小罗与小芹只好把四个硬角拆下来,揭开第一层塑料纸,第二层牛皮纸,让这幅作品完整地展现开来。
        这是一幅常见的布料油画。画布上的景物,毫无疑问是一间齿科诊室。画面被一分为二,左边是一台治疗椅,治疗椅的前面,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办公桌,桌上有一台液晶显示器,办公桌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只宜家的塑料钟,时针与分针恰好合在一起,是中午十二点。
        画的右半边,有一扇大大的玻璃窗户,百页窗帘被收了起来,窗外隐约可见一棵法国梧桐树的枝叶。
  法国梧桐是上海市区内最常见的街道树,据说是早在上海滩开埠时,即1890年前后,由法国传教士引进的树种。此树枝繁叶茂,树干笔直,适合在城市街道两旁栽种。因对上海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的气候非常适宜,很快栽遍市区。文革时候大破四旧,不知是当年的红卫兵已经有了环保意识,还是炎炎夏日他们也想寻个遮荫的地方,反正未被红卫兵当成四旧而惨遭砍伐。
        这扇窗户无法打开,等于一块采光的大玻璃,仅供观景。窗户向外凸出去的飘窗,使窗台的空间增大,又矮又宽的飘窗正可以当椅子坐。
        窗台上坐着一个女人,齐耳短发,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医生服,胸前佩戴一块塑料牌,上面写着“主治医师 Zoe”,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裤子,脚上一双白色平底皮鞋,两条小腿略微搅在一起。她的左手搭在窗台上,纤细的手指略微分开,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她的右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上。
        虽然画中人是正面对着馆长助理,却看不见她的面容,因为她脸上戴了一只浅蓝色的纸质医用口罩,口罩遮住了鼻子、嘴和正面部分的脸颊,惟一露出来的就是眼睛。眼睛是典型的东方韵味,乍一看是单眼皮,仔细看有点双眼皮,脸形是瓜子脸,眉毛修饰得很好,光从这双眼睛和这副眉毛来看,画中女性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以上。
        这是馆长助理的判断。二十多岁的主治医师,尤其在齿科,并不多见。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窗台上,洒在“主治医师 Zoe”的背后,口罩上那双富有东方韵味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馆长助理。
        馆长助理觉得不可思议,在肖像画里,最能表现人物内心世界的,就是面部表情,《蒙娜丽莎》就是最好的例证。那个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的表情,倾倒了全世界。
        从陈逸飞到M先生的肖像画,无不着力刻画人物的面部表情,周围的景物是次要的,但这幅画居然大胆地(也可以说是毫不理智地)用一只口罩把体现人物内心世界的面部表情给无情地遮盖起来,绝对是败笔。
        口罩后面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
        也许,是画的作者故意留给观众一个想象的空间,这就叫suspense(悬念)。
        馆长助理把视线从画中的女人收回来,沿着画布边缘走了一遍,画的左下角署着该画的名称:
        《窗台上的Zoe》
        只有画的名称,没有作者署名,也不知道是忘了署名,还是画者从来就没有署名的习惯,反正是一幅无名氏作。
        作为馆长助理,对本次画展的五十幅作品,每一件都熟记在心,他敢打赌,这幅画不是M先生的作品。
        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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