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小我七岁,所以在他出生的那天,我已经有很明确的记忆了。看着他瓜瓜坠地,脸上的皮皱皱的像个小红猴子,我当时就很疑惑,原来婴儿是长得这么难看的啊! 但是弟弟却一天比一天漂亮起来,眼睛很大很黑,眼窝凹下去,像一潭深水。舅舅那时住在上海的郊区,小时候,每年的寒假暑假我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所以看着弟弟一天天长大起来,心里便很快乐。 他九岁之前的日子我都记得,弟弟小时候很霸道,独生子女的关系,玩具从来不愿意分享,自己喜欢的食物也是。我给他讲故事,他听了一半便不耐烦的走开。还很凶,知道自己的爸爸在澳洲,这么小的人已经懂得了炫耀,觉得自己和周围的孩子不一样,高人一等。脾气大起来,冲人撩手就是一掌,还喜欢拉女孩子的头发,格格乱笑。但他总是叫我姐姐,有一次家里没吃的,我给他去街上买了小馄饨自己回家烧,那是我生平做的第一顿饭,我看着弟弟乖乖的吃的很香,真的很开心。 机场送别的时候,弟弟拉着我得手嚎啕大哭,我也是。真的哭得非常大声,全然不顾周围的眼光来怎样看待两个小孩子,他和舅妈进了关,隔着玻璃门,已经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了,但我们比划着同样的手势,这是我和弟弟的特定的手势。说好了,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会再做一次,这样不论对方以后长成什么样子,都能够在人群中一眼把彼此认出来。那一年,他9岁,我16岁。 我知道弟弟和舅妈是一定会出国的,但我却不知道我自己将来的命运。现在想来,如果早知道今天我也会在墨尔本,当年应该不至于有如此的伤心。 在我来澳洲之前,弟弟回国过两次。第一次他12岁,我用当时流行的荧光塑料管编了九百九十九颗幸运星送给他,让他带回澳洲,那时他已经长得和我一般高了。第二次,也就是我出国之前,弟弟16岁,我在家里等他。当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是被大大的惊讶了一番。他已经超过180cm了,我已经需要抬头仰视他了。 从9岁到17岁,对弟弟的记忆其实等于空白,两次回国只是短短的几天,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概念。我常常在想,弟弟在澳洲是如何生活的呢? 到墨尔本的那天,到了舅舅家里,抬眼即见我的痕迹。幸运星整齐的放在一个玻璃瓶里,和弟弟的合影也是被摆放在最醒目的地方。我知道,我和他们其实一直在一起。 现在我来澳洲也有一年半了,因为这一年正好是弟弟的高考前期,交流的并不是很多。但从旁人的口中,点点滴滴,也拼凑出了弟弟在澳洲这几年的情况。 初到澳洲,弟弟一如既往的霸道,去学校打小朋友,不会说英语便用武力解决问题。可是后来,他变好了,慢慢懂事起来,也许是周围的环境改变了他。但是英语还是大问题,他是和那些出生在这里高鼻子蓝眼睛的洋娃娃们站在同一条跑道上了。起跑落后了,赶不上。父母的英文都不好,在家里,他得不到任何语言上的帮助。小学毕业那年,他进了家附近的一个极为普通的公立学校,父母都是工人,根本没有钱让他去上私立学校,他那时候的英文水平,听说连一篇完整的优美作文都写不出来。 舅舅舅妈英文都不好,弟弟便成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代替他们去听说读写。他迅速的成长起来,家里的帐单,他解释给父母听;电视上的新闻,他一条条的翻译;他甚至陪舅妈去超市挑选护肤品,帮舅妈分辨那些细小英文的区别……从此,弟弟成了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弟弟很乖,18岁之前,他一次都没有进过赌场,没有过GF。他的娱乐是去家门口的shopping centre顶上看一场电影,也是自己一个人。中学时期,他的学习成绩进步的非常显著,初中毕业的时候已经窜升到班里前十名之内了。 前几天VCE成绩出来,弟弟考的很好,97分。虽然从最普通的学校走出来,但是他没有比私立学校的孩子差。虽然没有考到99分,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公立学校的孩子也能考出很好的分数。全校第三,理科第二,和他12岁那年战战兢兢的走进这里相比,是多么鲜明的对比。 我衷心为我的弟弟感到骄傲,他的改变让我更深切的感受到澳洲教育制度的完善,谨以此文恭贺弟弟VCE考试成功,也希望他在以后的大学生涯中踏踏实实,越走越宽。 [ Last edited by horseanddragon on 2005-1-2 at 07:23 P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