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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博社分析显示，基于实际情况的通货紧缩比官方数据显示得更为明显，日常商品价格暴跌，亏损企业比例达到25年来的最高水平。 北京官员称中国目前的通缩状态为“内卷”——一种由过剩产能引发的激烈、自我破坏的企业竞争的恶性循环。杨志峰认为情况更为“扭曲”。 这位24岁的年轻人自大学毕业两年前从事低薪工作起，就一直生活在彭博新闻分析中所展示的比官方数字更为严重的通缩螺旋中。来自多个来源的近70种日用品和服务的数据显示，价格的下跌幅度超过了消费者价格指数的总体变化，尤其是普通消费者购买的商品。 杨既是这场恶性循环的受害者，也是推手。由于就业前景渺茫，他今年早些时候开了一个鸡尾酒摊，但仅三个月后就不得不关闭。食品外卖平台的折扣——几美分的饮料——让他亏损殆尽。他考虑回到五年前的一家工厂工作，那时的月薪约为980美元，但现在只有630美元。收入紧张，他的每餐花费不到1.40美元，从那些让他退出竞争的外卖平台购买。他说：“我变成了那种破坏自己生意的消费者，” 他只是无数因价格下跌而受害的人的一个例子。 通缩意味着经济失衡，供给远远超过需求。这伤害企业，进而影响工人。当消费减弱，企业支出减少，经济活动放缓，债务负担增加时，通缩会进一步加剧。这种在经济学中称为“通缩螺旋”的下降循环，一旦形成，就会自我强化。 这种趋势还具有全球影响：廉价的中国出口可能压低海外价格，加剧了与贸易伙伴的紧张关系，并对跨国公司产生连锁反应。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今年中国的消费者通胀将为零——几乎200个经济体中第二低的水平。韩国银行警告说中国可能将通缩压力出口到其贸易伙伴。 而情况可能比他们意识到的更糟。中国官方的CPI数据——内容有限，仅提供项目级别的细节，且采用一种不透明的复杂方法——从2023年初起就徘徊在零左右，偶尔显示温和增长。彭博新闻分析了中国36个主要城市的数十种商品价格（包括官方和私营数据），试图了解实际生活中的物价变化。我们的研究涵盖食品、杂货、消费品和服务、住房成本以及特定汽车品牌的价格变动。 分析显示，价格明显在下降。彭博新闻追踪的67项商品中，有51项在过去两年中价格下降。经济学家表示，官方的通胀指标可能只部分反映了真实状况。近年来，许多关键数据系列逐渐消失，国家统计局从未提供美国那样的详细细节，比如室内植物和宠物食品的价格。过去几年，CPI中用于计算租金变化的过时方法可能导致了其高估。 与此同时，涵盖上游部门的更广泛指标，即GDP平减指数，已连续十个季度下降，表明通缩在工业部门根深蒂固。多晶硅——太阳能电池板的原材料——的价格降至2022年高点的五分之一以下。广泛用于建筑的钢筋（钢筋）的价格在五月降至八年来最低。 价格的下跌已开始影响企业业绩。近期财报显示亏损扩大，利润率下降，许多企业归咎于需求疲软和价格战。彭博社对约6000家中国上市公司的分析表明，这种压力波及范围广泛。 国家统计局没有回应请求 北京似乎也意识到这一危险。7月，习近平领导下的官员打击过度竞争和价格战。这一举措短暂激起了市场对通胀回归的乐观情绪，推升了原材料价格。但由于消费者情绪低迷，房地产市场仍然低迷，经济学家怀疑政府的措施能起到多大作用。 Rhodium Group中国市场研究合伙人兼主管Logan Wright说，通缩问题是系统性的，我们不认为这只是短期的数据异常或可以通过某种政策刺激轻易解决的问题。 北京的应对也有一定的政治考量：中国政府历来对引发通胀或直接向家庭发放现金持谨慎态度，就像其他国家一样。同时，党也渴望在科技突破和战略性产业方面保持动力。其结果是：采取温和的干预措施而非大规模的再通胀行动，相关部门不愿放缓AI、半导体和绿色能源等行业的步伐。 紧缩不仅影响企业财务，还影响工资和需求。比如，40岁的陈就是典型例子。她原在北京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赚取税后约33万美元年薪，丈夫在国际科技公司工作，收入也很不错。他们还拥有一套出租的房产，子女就读国际学校。三名保姆保证了家庭的日常运转——一人做饭，一人打扫，还有一人看孩子——家庭年薪超过4.9万美元。 然而，裁员来了。陈的整个团队被裁，她丈夫也失业。家庭预算变得无法维持。保姆们被解雇，私立学校也退学了，她开始自己做饭打扫。 她曾以为很快会找到新工作，但数月过去，没有任何消息。她试图通过直播带货和行业咨询找兼职，但都未成功。一些观众偶然进入她的直播间，随即消失，只留下她对着虚空讲话数小时。这种不间断的努力变成了对过去生活的缓慢拆解——曾经每天都充满工作的生活，现在只是不停地追求旧日的稳定感。 陈在北京接受采访时说： 有人说现在购物更便宜了，从餐厅到护肤品，也许是真的，但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得削减一切不必要的支出。 整体来看，企业的表现也反映出相同的压力：利润无法覆盖债务利息的“僵尸”企业比例，在过去五年从19%升至34%；大部分企业资本和研发支出减少，为十年来首次；行业内部超过三分之一的公司在2024年裁员。 跨国企业也难逃影响。苹果公司在中国的销量连续下滑，自2022年末起几乎每季度都如此。星巴克去年也报告销售下降。大众和本田在2024年的销量比疫情前均减少了30%以上。像欧莱雅、资生堂、优衣库母公司快速零售（Fast Retailing）以及古驰的母公司Kering等国际品牌都陆续公布了中国市场显著的销售下滑。 前雀巢首席执行官Laurent Freixe在财报电话会议中表示：“竞争非常激烈，市场非常活跃，这造成了价格战的环境。” 去年，私人企业的工资增长创纪录的缓慢。在制造业和信息技术行业，工资首次在官方统计数据中出现下降。此前一项私人调查显示，2022年至2024年间，38个城市的平均工资下降了5%。即便在被誉为“新经济”的AI和新能源行业，入门级工资也比2022年的峰值下降了7%。 与此同时，家庭的储蓄率达到了去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10%以上，为史上最高，显示消费者预期未来会出现更低的物价，经济前景充满不确定性。 中国欧洲国际商学院经济学教授朱说，“钱可以用来花，但人们犹豫不决，不愿冒险消费，因为经济放缓，预期低迷，企业赚不到钱，就业疲软，工资不上涨，房产财富缩水得厉害。” 这种趋势在各个城市都能看到。 以上海的前科技工作者郭芳为例。她和丈夫以前年收入超过28万美元，随意购买名牌鞋和豪华酒店，很少考虑钱的问题。 但自2020年辞职生育后，她原本的安全网崩塌了。她想返回工作岗位，但曾许诺有工作的同事都已被裁。她的丈夫是汽车行业的工程师，现在担心价格战会造成薪资削减。 她说：“我们今年削减了一些家庭旅行，因为丈夫对工作更担心，我现在预订酒店时会考虑是否选择更便宜的。” 中国的局势不会逆转。尽管节假日消费略有季节性回升，但工业和消费领域的持续疲软表明，2025年中国价格将连续第三年出现通缩。这很重要：价格持续下跌，可能会导致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增长在未来数年甚至数十年放缓。 长期的通缩几乎是二战以来的首次情况，唯一的例外是日本。今年，日本摆脱了长达十多年的低迷和通缩困境。与此同时，中国也将变得更难以持续实现高收入水平，或者超越美国的经济规模。多年的收入增长和房产升值曾让人梦想实现阶层流动，但如今，通缩正悄然削弱中国曾经渴望中产阶级的信心。 经济学家指出，各国都难以准确衡量通胀，尤其是中国，因为其地区差异巨大。从乐观角度看，中国的服务价格近年来比商品更能保持稳定。此外，一些行业的价格下降反映了技术改进，让部分产品变得更便宜生产。 Bank of Finland新兴经济体研究所的经济学家Eeva Kerola表示，北京可以通过实施货币和财政刺激措施来支持经济，以及稳定房地产市场以恢复消费者信心。不过，她也提醒，政策干预存在风险，错误的做法可能带来副作用，比如2020年中国房地产开发商出现的问题。 对于朱来说，中国必须尽快走出通缩螺旋。政府应投入更多资金刺激消费——高达五千亿美元的消费券——以驱动支出。否则，中国经济将陷入危险。 “历史上，通缩极为罕见，“如果价格连续三年下降而通胀未能回升，公众就会相信它不会再回来。而那时，中国就会像日本一样。” https://www.bloomberg.com/graphics/2025-china-deflation-cost/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