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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身边星星点点几个亮着的屏幕或是通道也许洗手间的指示灯，除此之外，这班飞往悉尼的夜机中漆黑一片。而我，正无比清醒着地奋笔疾书中，确切地说，是奋笔疾书前的构思准备中，因为我很清楚，一旦动笔，便是一气呵成不会有什么停顿了。本文的主角，不用问，自是Z，当然，也少不了我，lol…… 画面暂时拉回到 90年代中期小生我的大学时代，当然也是Z的大学时代。94年入学不久，不记得是谁带来或是上届或不知哪届毕业生留下的一个录音机在不知倒了多少手总之最后流落到我们宿舍并在此扎根长达四年之久，几乎与此同时也可能稍稍滞后，有一盒同样不知出处据我估计极有可能是舍友老炮儿Y从哪间兄弟宿舍顺来的名为“滚石九大天王十二出好戏”的卡带以极为类似的方式驻足于此并长久地在这台录音机中扎了根，还有一盒罗大佑的“首都”------这两盘磁带建构出小生我四年大学宿舍生活的背景乐基调，中间穿插过很多很多，什么张信哲，周华健等等，都是那个年代大学生最喜欢的，但这两盒基本是循环播放，以至于到后来跟那些超负荷传看播放的毛片儿录像带一样，早已面目全非，尽管音质差，但有种叫执着的，有种叫爱的，便是如此了，用不着多么华丽，因为她早已印在心底，永远不会磨灭与消逝。 这个专辑中有一首很冷门的歌叫做“你的女人”，估计很多人甚至从未听说过，但却是当年小生我直至如今深夜机舱奋笔疾书中的老生我都一如既往喜爱的。罗大佑的曲林夕的词，这基本就锁定神曲的先决条件了。无独有偶，这首歌也是Z非常喜欢的，同样，无论当年，还是多年以后，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缘何此刻大费周章要讲跟这首歌的渊源？因为Z跟我说，歌中所唱，几乎每一句，那么深沉，那样激荡，曾几何时都是她的心声，边听着歌，边流泪…… 是否双眼凝视中 我们就多些温柔 是否牵引你的手 就能别无所求 是否孤独的时候 找不到一个理由 让我积压的泪水 不再流 可能你宽阔的胸膛就是我的力量 也可能是我泪流的方向 可能你害怕的正是柔情的眼光 可能你只懂欣赏我的坚强 会不会每一个人 只准有一个身份 而我擅长的角色 是你的女人 挣扎多年的安慰 竟然是你的体温 但我终究不过是一个人 但我终究不过是一个人…… 把时间拉回到当下，说这次回国。 那天从深圳落地北京约莫午间时分，机场和停车场人都不多，在深圳也是这样，看来国内的经济环境是真不行，非常萧条。拿完行李几步路到出口一眼便看见Z，在接人或是等活儿总之黑压压一片的莫名人等中，Z无比亮眼。我们顺着出口围栏拦出的那条不长的通道一个在里一个在外扭头对视不疾不徐从从容容用一种相同节奏和频率的步伐延续直至通道结束汇合在一起，照例头碰头就着甜甜的笑，就这样对视着……片刻无言之后仍是旁若无人地吻了Z，在各色路人和网约车司机猥琐目光的注视下。 累了吧，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不想吃，要吃也吃你做的，或者干脆就吃你吧，好不好？我嬉皮笑脸没正形地嘟囔着。Z白了我一眼，未置可否……我要回公司，一堆事情……先送你回家，洗个澡睡一觉等我回来？还是跟我一起回公司？没等我回答，Z就呵呵地笑，跟我一起回公司吧，他们好久没见你了，给他们点谈资，让他们八卦去好了，怎么样？我早不介意了，你也不会当回事儿吧？看着Z，我笑而不语。Z不明就里，到底怎么着？给个准话儿。见我仍是笑不作答，Z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小子又憋什么坏主意呢？……快点，我真得回去，跟我一起去吧，好不好……这下完了，Z一开始撒娇，那我是决计抵挡不住的，这都还不算糖衣炮弹呢，立马已经投降了。好吧，好吧，跟你回去……现在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是这样说吗？lol，Z也懒得纠正，随我怎么说吧，不约而同哈哈地笑…… 午时路况还行，我跟Z说既然忙其实用不着来接我。Z笑言不是等着享受你从里面出来第一眼看到四目相对继而触及心灵那一刻的默契和激荡吗……行，不错，进步了，也会用长句了……Z浅浅地笑做出不可救药状，哎，这不跟你学的吗…… Z的公司在东三环，没多久便是了。抬头望望一眼望不到顶的高楼，我一本正经地跟Z说，我说我都多少年没正儿八经事儿逼事儿地上写字楼进办公室了，这一进去还不得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别再迷失了是不是……btw美剧“迷失”一直是小生以及老生我的大爱，lol……Z知道我要说什么也不多言，伸出手拉着我，这样好不好？还会不会迷失啊？应该不会了，不过我得抓紧点儿……我撅起嘴故做低幼弱智状，也不知看上去会否像个跟妈妈耍娇的小孩子？别得寸进尺啊，这儿可到处是熟人。Z说完便不再多啰嗦，牵着我的手进楼。 而我，遂想起出国前和H也是这样，时时游走在北京那些知名的楼宇和酒店间，什么这个广场啦，那个中心啦……瞬间有点恍惚，仿佛自己并未长大，二十几年斗转星移的光阴好似在时光隧道中瞬间消失，让我一步回到从前和H的日子，然后一步又回到眼前，看看身边的Z，想想此刻我们的背影，会否仍像当年般可人？想着想着嘴角边便不自觉挂上笑意，那是始自内心写满童真的赤子的笑意，那是浸在满是爱与真的那样一个自我的空间中甜甜的笑意……Z当然察觉到，但也不多问，省得我又来劲，天马行空乱生枝节，便任由我怎样…… 话说刚进电梯便遇见熟人，Z也不避讳，拉着我的手并无丝毫变故，反倒是我稍有些无措。这么多年下来，Z也和我一样，一副率真而无畏的腔调，加上本就自信，从容而自然地寒暄，有意无意地略过了对方异样的目光。 到公司那一层，各种凡姐长凡姐短以及惊诧的八卦的总之平地起惊雷的目光此起彼伏就没断过（Z不喜欢别人称她什么总，所以她的员工，哪怕是新人都一律以凡姐相称）。Z领我进她办公室便进进出出自顾自开始忙，不再理会我。Z的公司规模不大，和我一样，是性格使然，Z对那些虚头巴脑的扩张以及财富迅速增长并无兴趣，稳扎稳打做好本分是她的原则，所以从员工，到往来的合作伙伴，都非常稳定，无论数量还是对象，这么多年下来貌似变化不大，所以相互之间早已有了足够的信任和默契。Z是一个容易相处但又很特别的人。见过的人，相处过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漂亮，爽朗，热情，大方，没有架子。这是外在，是表象，很直观。内里她是一个很有主见且很坚持的人，对于很多她认准了的人与事，很执着，某种认知一旦形成，不会轻易改变。Z在生意场上沉浮这许多年，很罕见的，是我见过的没有将丝毫商人思维带入到个人生活中的一个个例，这是非常难得的，因为在一个领域中浸淫久了，不自觉便会有习惯性的某种思维方式进入到你的生活日常中，包括对待你的家人朋友，或多或少这是很难避免的。但Z没有，或许她本就不是一个有商人思维的人，即便在生意中，也没有，或者说至少是没有很明显的那种痕迹。当然，她的客人很稳定，也很固定，在多年的往来中早已习惯了彼此的行为模式，那么很自然便可以以一种相对特定的生意经处理彼此间的合作关系，所以那些人，包括当年那场昏天黑地的酒局喝下来的两个蒙古人（此节详见我与北外红颜的故事之醉乡梦里人），同样不需要太多修饰和迂回，有什么需要，有什么问题，直来直去便可，多少年来一直如此。这种做法的好处是关系稳定简单且长久，且基于这种并不特别常见的相互信任，基本没有风险。坏处是短线利益显然没有得到最大化，当然Z本就不是一个计较的人，也正是因为此，很多人都喜欢跟她合作，另外就是生意规模同样没有最大化，如前所讲，Z对此也并不在意。 而我姐则不同。同样是商人，我姐的生意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思路，她在生意中是寸土必争锱铢必较甚至六亲不认，而生活中又是极度的大手大脚，哪怕对待一个一分钟前还在为一张订单的一点点在我看来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与之较真儿的客户，一分钟后便可对其一掷千金，花起钱来就像玩儿大富翁游戏一样。 当然，这可能和她们从事的领域有直接关系。记得我姐当年做外贸时那些什么T恤牛仔裤在谈价格的时候，几个美分都要你来我往多少个回合，当时我和我妈就觉得很奇怪，这能差多少钱呢？后来我才知道，一是这种出口到北美的纺织品，数量非常大，什么沙滩巾，浴巾，T恤，牛仔裤，马甲，棉褛（这是彼时的行话，就是北美冬天穿的棉外套）……那时候美国物价非常便宜，所以美国佬的T恤牛仔裤穿穿很快就扔再买新的，由此量大，可以说是天量，但价格压得非常低……一张订单动辄几十万件是常态，那么三两美分的价差最终就是上万美元的出入，这还是次要，因为我经常看到每次我姐招待这帮人，从美国来的中间商，到贸发局对口部门的经办和领导，吃喝玩乐再拉到香港购物，这些开销远非那几个美分能够摆平。但我姐的逻辑是，这是一种态度，做生意的姿态，你要让对方知道，你不是傻子，相反你很精明也很计较。同时，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有了交情，关系才能长久，生意就会稳定，细水便可长流。很自然的，我姐的商人思维会习惯性地带入到生活中，这不是我喜欢的，但也并不介意，因为她对我向来是有求必应，从小到大一直如此，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该出力也非常给力，lol，像我姐这样多少年商界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老江湖，一样经不住小生我甜言蜜语一通儿忽悠……当然每次都少不了数落我，就跟当妈的数落儿子一样，有时还免不了被她一顿臭骂，不过话音未落钱已经打过来了，所以，骂就骂吧，lol…… 我姐花起钱来如同流水一般，每次去香港买回来的那些名牌，十之八九可能一次没有用过便束之高阁了，然后一年或是仅仅数月不到之后，不是给我就是也不知道给谁了总之就不知所踪了，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久而久之我发现，我姐喜欢和享受的，并非那些东西，而是购买这些东西的那个过程。每次我去，就拿一堆这些玩意儿走，然后我姐总不忘打趣说，又便宜你哪个女朋友啦……我姐见过Z，对她印象很好，可能是性格相近，总之她喜欢这种大方爽朗的路数。至于我和Z的关系，她从不多问，但显然心知肚明。这是我姐的一大优点，痛快，直爽，但不啰嗦，也不抱怨。 我姐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性，在中国，哪怕是我这个层面的见识和认知中，这样的人都非常少见，几乎是独一无二的。聪明，能干，漂亮，豪爽，而且和很多人，特别是商人，不同的是，她的宏观视野非常开阔，对于大局的认知和判断极其敏锐而精准。她曾跟我说，她说做生意，也包括整个人生，就如同游泳或是划船，看准时机顺势而为，你待在那儿不用动潮流都会推着你往前走，钱遍地都是，随你捡。相反，若是逆流而上顶风前行，累死也走不远。所以看准宏观形势，相较主流，先一步而行，那么你就是最安全，也最轻松的。90年代我姐的外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好不热闹，我记得两千年前后，她和她的生意伙伴便开始考虑和策划转型，因为中国一旦入世成功，纺织品贸易的固有操作模式会随之彻底颠覆，之前那套赚钱的路数将不复存在。两千年代伊始，她便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生意领域，得益于未雨绸缪早做准备，转型过程就变得相对平稳和顺畅。 而Z，对于生意和生活，她的对待方式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之于一个生意做得还不错却并未将商人思维带入到每日日常中的商人，在我看是非常难得也非常可贵的。Z很大方，对她的生意伙伴，对她的员工，都是如此，这点和我姐非常像。Z每年会安排所有员工一次旅行，效益好的时候一起出国，而且都是好地方。Z喜欢去日本，去到后来她的员工都不要去了，大呼小叫凡姐啊，咱换换地方别去日本了行不行？效益差的时候也照去，改在国内，或是东南亚那些便宜的地方。每年如此，从无例外。包括发奖金，分红，Z也从不吝惜，所以她的员工队伍非常稳定，当年创始时候的那几个人如今基本都在，每每见到他们，不约而同就会想起那场昏天黑地的酒局，lol……我曾跟Z说过，我说像你这么大方又这么好说话的老板可不多见……Z悠悠道，咳，何必呢，都不容易，那么较劲干嘛？再说，我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差不多得了……没等我接茬儿，Z便哈哈地笑，补充道，不过得留够给你小子兜底的，保不齐哪天又惹事儿了，对不对？ 那天和Z走在小区边上一条笔直的林荫道上，路很宽，很安静。就在我俩拉着手漫步而行徜徉其间的时候，一个电驴子在悄无声息间突然从Z身边掠过，我清晰听到车辆在Z外套衣袖间剐过的声音，Z也吓了一跳，但那人并无任何减速或者抱歉的意思，好像什么也未发生过般扬长而去。我一下就火儿了，嘿，干嘛呐……周遭无人，那人自是知道在说他，出乎我意料的是此人倒是停了下来扭头厉声道，咋啦……？你说怎么了？剐着人了，你说怎么了…… Z在旁边拉拉我示意算了。如果剐的是我，的确是算了，这些送外卖的也很难，跑单嘛，要快，没办法。所以这事儿搁我肯定是没事儿了，但剐的不是我，是Z，那是决计不行的------我甩开Z，大步径直上前…… 这种电驴子如影随形随处可见但又防不胜防，因其速度快且没有声音，想躲都来不及。之所以对这玩意儿深恶痛绝也是因为几年前我妈一大学同窗本来身体好好的，让这玩意儿从身后怼了一下，整个人自此就废了，手术也做了，钉子也打了，折腾良久还是不行，没两年的光景，人就没了。肇事骑手倒是没有逃逸，也并未赖账，但也的确没钱，然后就不了了之了。而且现如今北京这东西越来越多，非常危险。但那些骑手也是无奈，经济不好，工作难找，跑一单这玩意儿可能也就三五块钱？三五块钱也要跑，而且还要抢，所以的确很难。但这是Z，是我的心头肉，所以不能一笑而过。而且这孙子还挺横，你说你要是服个软打个招呼也就过去了，偏偏要来浑的…… 长话短说，见我气势汹汹并非善茬儿，这小子转舵倒是真快，好歹憋出一句，姐，对不住了，没事儿吧……尽管还是不情不愿，我也不想继续跟他纠缠，难不成这岁数了还真跟这儿见一架，lol…… 骑手走后，Z就一脸不悦地埋怨我，人家一外地打工的，又没撞到我，你干嘛呀，这都什么岁数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呀……我知道Z要说什么，没等她说完我便正色道，听着，30年前，我可以为L打一架------L的事你知道哈，我记得跟你说过------而且还进一步引发了两系之间的群殴（这一架，详见将进酒2022）；15年前，我可以为了小马的那束花痛殴外地流氓继而把自己折进局子里（这一架，详见我与北外红颜的故事之爱在别乡的季节）；现如今，为什么不能为你？为什么不？大不了再进去……真进去了，你不是说准备到看守所旁边住下来每天给我送牢饭吗？有老姐你给我兜底，兄弟我舍生取义那是绝无半点含糊的……这叫什么？这叫为了爱，梦一生……“便衣警察”看过吗？施肖萌费尽周折到劳改农场看周志明，那一兜子娇艳饱满的西红柿，那是什么？那是爱……其实我很清楚，当然Z也很清楚，我已经江郎才尽说不下去或是开始胡言乱语了，每次都这样，本还是振振有词或是义正辞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然后我就佯装怄气扭头便走，然后Z就装模作样小跑着跟上来，或是弓着腰推着我，或是后仰着拽着我……然后我俩不约而同笑出声来……此刻的我心头忽然一热便一把揽住Z紧致的腰肢让她紧紧贴在我身边，嘴唇几乎贴到嘴唇喃喃道，知不知道老姐你都把我迷死了……Z浅浅地笑，撅着嘴幽幽道，我现在才迷死你吗，多少年前我就让你给迷死了…… …… 哎，你呀，总也长不大，眼看50了，怎么弄得还跟毛头小子愣头青似的？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吗？我管这叫童真和热血，其实就是长不大，就是任性，就是幼稚…..对不对？也许吧，谁知道呢，不过想想没什么不好，真的，相反我还觉得挺可爱的，那些深沉的，世故的……反正我是不喜欢，用你小子的话说，那不就是装孙子吗，哈哈哈…… 上次打那一架，想想都多少年了，这日子过的…...不过无独有偶，我打的这几架，还真没什么是为了我自己的，那说明什么？没等我继续往下说，Z就哈哈地笑……就知道，你小子又要开始夸自己…… 这次回来，是要陪着Z，过她50岁的生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