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一个久不联系的同学发来微信聊天,告知了q去世的消息。 通电话的时候还很懵,挂了电话却越想越难受,昨晚彻夜难眠,闭上眼就想起与q的往事,于是在此涂鸦一番宣泄宣泄情绪。 Q是我大学同学。 记得大学报道第一天,发了一大包书加上一个大大的行李包,行李包里面是被子枕头脸盆热水壶。一般的同学都有一个家长相送,家长拿行李包,同学自己拿书。 我和q却有点特别。我自小桀骜不驯,与父母关系不睦,因此是独自去报到的。不但凭着一股子倔强将巨沉无比的书和行李包独自扛上四楼,还第一个铺好床挂好帐子打好了热水。q是另一个极端,父母两个人都来了,一个拿书一个拿行李,铺床叠被半点也不让q动手,q只好袖手在边上看着,其实有点傻。 由于我过于迅速地搞完了自己的床铺,她爸爸还特别跑来跟我说了一番话,说q在家娇养惯了,请我在生活上多多照顾之类。伯伯这般热情,我自然也与q寒暄一番。三句话一说就断定这是一枚被家里过度宠溺的傻白甜,真是白瞎了高挑的身材和对于一个大一女生来说过于成熟艳丽的相貌。 Q人很好,不过我和q在大学期间也就是比一般同学稍好一点的关系,大学毕业因为另一个同学的撮合,一起去宁夏旅行了一个月,但也算不上知心好友。 没想到我们的事业线却极为相似地纠缠了十多年: 2003年,她跳槽去了大厂做销售,完成她职业生涯的关键转折。这个职位是先给了我offer,我拒了,选了另一个offer,才招的她。 2006年,我们没能参加彼此的婚礼,因为恰巧定了在同一天办婚礼。 也是2006年,我当时职业生涯遇到了瓶颈,正是听她的一番话,才下定决心再一次转换跑道。 2007年,我们都怀孕了。考虑到生孩子前后职业生涯无可避免会有所停滞,我拉着她一起挺着大肚子上考研辅导班,后来一起去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同一级的研究生。上课第一年也一起在课间跑去厕所挤奶。 2009年,一个猎头找她,她推荐了我,促成了我职业生涯的一次关键转型。 2011年,她跳槽去了我的老东家,我自然也给了不少内部信息。 后来,她老公去新加坡,她跟着去;再后来我的队友来了悉尼,我也出了国。 兜兜转转,我们离国内的同学越来越疏远,彼此倒是每隔半年一年就会煲一煲电话粥,聊聊工作和孩子。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疏远的呢?应该还是因为出国后选择的不同的生活道路吧。 去新加坡的时候,她把孩子留在了上海,由爷爷奶奶照顾。当时想必是以为只是短暂的分开,等生活稳定了就把孩子接过去。 没想到去了新加坡,倒是顺利找到一家小厂做亚太区产品经理的工作。但新加坡工作对英文要求高,跟我们在上海做事其实很不同的,因此估计压力也比较大,接孩子一起生活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了。 让我比较费解的是,好不容易在新加坡入了籍买了祖屋工作也站稳了脚跟,她又折腾着去波士顿读了mba,事业上确实是大步向前,但孩子就一直搁在上海好多年。不是不痛苦的,一说起孩子,q会哭。 就像我最初对q的“傻白甜”的印象,q其实一直都是个性子比较软的女生,平时生活中跟人有了冲突,也就是拉着闺蜜吐吐苦水,而很少会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但她的老公却截然相反,不但自己奋斗,而且也催逼着她上进。如果不是因为她老公,她未必会放弃安稳舒适的事业单位,去大厂做销售;后来从新加坡去美国念书,更是因为她老公想去美国但自己没机会,才游说她去考的美国mba,后来果然也把老公一起带去美国了。 而我呢?她在新加坡做亚太区产品经理的时候,我生了二胎。带着两娃到了悉尼后更是对家务孩子大包大揽以至于把自己的职业生涯搞得乱七八糟。我的队友巴不得我做全职太太,于是为了重返职场没少在家里斗智斗勇,好不容易回到了大厂,以前的积累早已烟消云散一切从头开始。 煲电话粥的时候没少感叹世事无常,念书时野心勃勃的我变成了家庭妇女,而没啥野心只想过点小日子的她去了美国。各自也知道彼此渐行渐远,因为聊孩子她会哭(到了19年她才终于把孩子接到美国一家团圆),也因为聊事业我很内伤(毕竟内心一直热爱工作那几年全职带娃也是情非得已),后来电话也就打的不那么频繁了。 最后一次聊天,得知她的事业再次腾飞,从波士顿去了美西的某个小城市,在某大厂美国总部做研发方面的产品经理。孩子接到了美国,老公虽然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在家带娃,但总算一家团圆了,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再后来,电话打过去就总是没人接了。我心里暗暗揣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以至于她不愿再与旧友联系。但总觉得事业方面婚姻方面,纵有不如意,等过几年走出来了,也就好了,从未想过会天人永隔。 直到前几天另一个同学打来电话。 那个同学原本跟她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后来突然电话就没人接了。偏那个同学是个唯我独尊的暴脾气,几次没人接以后就开始夺命催魂call,坚决要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怎么就不理人了。 最后她老公接了,说q已于2022年5月因卵巢癌离开人世。从诊断到离世只有几个月。她的遗愿是不要告知任何人,包括她父母。 我和另一个同学都为此感到很震惊。天妒红颜、英年早逝固然让人惋惜,但她父母至今被蒙在鼓里更让人后背发凉。 她父母在上海南京路边上住着一套很老旧的一室户,厨房卫生都是公用的,据我所知这么些年既未动迁也未改善。多年前她父母对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半点家务不让碰的宠溺还历历在目,那真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老人家未必能承受住爱女离世的打击,真要是捅破了窗户纸,据我所知她在上海住的婚房是公婆出的首付,未必有她的名字。这些年外企的工作虽然收入颇丰她又极其节俭,但大头估计还是新加坡一套房和美国的两套,而海外资产国内老人是很难要求权益的。连去世的消息都瞒住,想必她父母手里也不会有遗嘱。 越想越心痛。 Q这一辈子,真是做了一辈子乖乖女,未嫁时听父母的,好好念书,出嫁了听老公的,努力工作。 盼她在天上能逍遥自在。 也盼她儿子能有点良心,以后多少顾着点外公外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