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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冰火记(李双原创)

2023-6-22 18:34| 发布者: 墨尔本李双 | 查看: 2236| 原文链接

我第一次乘坐澳洲境内飞机,从墨尔本到悉尼。旅客自带的水,残疾人的拐仗,都不需要安检;打火机,放进安检盒里,顺利过关;飞行时照样使用手机。座位行距宽,肢体能自由活动,腿长的抖腿,腿短的晃腿。比起坐国内航班时,臀部和膝头在缝隙里两边抵死轻松多了。全是五六十岁的老空嫂,不论金发黑发,眼中春波荡漾,个个出色。邻座一位精瘦的亚裔,用粗糙的手抱着枕头面包啃,不断吧啦吧啦响,像是嘴上穿了拖鞋似的。在这块土地上,勤劳肯定能致富,就凭这双做工的手,哪怕是当农民,也是富有的人。顺便说句题外话,老外当农民,是阶段性的,随时可以改变身份。只有中国有终生农民,不种地了也是农民。另一边,胖老外,脸往下垮,垮到肩膀上;肚子往下垮,垮到大腿上。他把帽子放地下,离座时一把抓起来,也不拍打,直接扣头顶。想起总理陆克文开会时,抠耳垢吃,电视直播,以昭示老外身体健康,百毒不侵。哈哈大笑。所有官员,包括总理,没有亮瞎眼睛的优越感,平民嘲笑他们,放心大胆,绝对安全。

最让我惊奇的是:换登机牌、检票,不用出示任何身份证件。

飞行时还好,气温适宜。

出机场,天已黑。冷风徐徐。

去旅馆。院子墙上有一句英语,Point your nose this way.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拿手机扫,是“把你的鼻子指向这边”。这叫什么话?谁的鼻子?我的?凭什么要指向这边?观察周围,才明白,和我的鼻子无关,是要求车头靠墙。

进入内厅。楼下是酒吧,一伙中年男人,和一位女士,臀部挂在高脚椅子上,用大杯子,慢慢品酒。没有菜,没有点心,一律干喝。有一位毛脸壮汉微笑着不断向我眨眼睛,表达对中国人民的友好情谊。我也同样,表达对澳洲人民的友好情谊。女士埋头喝闷酒,身上披着“床单”,肩膀上搭着“床单”,脖子上围着“床单”;褐色脸;涂的不是口红,而是口黑,黑嘴唇。是印度人。一位金发女士,提着高跟鞋下楼,对我点头致意。到了平地,再穿鞋。

上楼时我想起朋友王哥。一个月前他在堪培拉住旅馆,床上只有薄薄一张毯子。去找小妹讨要,未果,因为没有多余的。对此,我已做好预案。进到房间,先检查床上。没有褥子,席梦思上直接铺床单。另有薄毯一张。显然不够。四处张望,沙发、书桌、椅子、冰箱、电视、空调、烧水壶,配套齐全;还有大衣柜,里面空空的,没有被子、毯子。立刻去找小妹交涉。走近一看,喔唷,好一张盘子脸!保佑其遇到特别喜欢这种脸型的男士,以免在闺房里搁老。小心不要搁坏了。听我说完,盘子妹莫名其妙,可能在思索,客人怎么会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呢!无果。遭遇和王哥的完全一样。期待有人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如果没有我只好造谣了。盘子妹还以为遇到了纯种老土货,指导道:Turn on the air conditioner(开空调啊)!

回到房间,我立刻启动预案——取出自己带来的被子。下半夜还是冷。打开空调,升高热度;不习惯关窗户,继续敞开。琢磨:老外质朴,身体棒,肌肉多,脂肪厚,火力旺,不要风度也不要温度,盖一张毯子足够;我——一个华人,不行。

第二天,5月27日13点,步行5分钟,去参加燕紫和我的新书发布会。会议由澳洲南溟基金举办。

悉尼比墨尔本暖和,Campsie图书馆会场,空调热浪奔腾;新州作协自由组团光临,热情似火。

女一号燕紫,诗集《彼岸月光》的作者,三年健康,不早不晚,偏偏今日阳了,遗憾缺席。我首次当上男一号,要模仿干部发言呢,不能汗流浃背,像在做苦工。需要宽衣;只宽衣,不解带。外衣已经脱去,应该再减,减掉不适合外穿的内衣,保留一件薄线衣。

洗手间被性格沉稳,精益求精的人长时间占领。会议即将开始。不敢耽搁。看到角落通道里没人,赶紧过去。脱,赤膊,再穿线衣。下装保留,否则大家都不好意思。回过头,猛然看见,短短二三十秒钟,上帝就派遣六位老外从天而降,男男女女,搭配合理,列队观摩我的骚操作。都不吱声,默默克己复礼,成全我实现目标。我平素粗心大意,行为莽撞,经常丢丑。这一次丢大了,在国际舞台上。为了避免影响形象,我随手整理着线衣,企图挽回颜面。此时对方异口同声:I'm sorry.仿佛过错在他们。我赶紧加倍致歉:I'm sorry.I'm sorry.快速侧身让行。目测老外离去,想:他们不咆哮“快点!”“让开!”“好狗不挡道!”反而因为意外检阅了一眼我那根本不怕检阅的赤膊而道歉,对我说来,真是新鲜事。小有感慨。

会议开始了。南溟基金是为了纪念萧宗谋先生而设立,以资助澳洲及纽西兰华文作家出版其作品为宗旨,启动21年,已资助34位作家,燕紫和我,名列第32位和33位;新州作协获得资助的作家最多,超过50%,我也是该作协一员。 基金创建者,德高望重的萧虹博士,以及谭毅博士,史双元博士,澳华文化界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新文苑》主编何与怀博士,新州作协梁晓纯先生、前会长张劲帆先生、副会长梁军先生,《南极光》杂志总编何玉琴女士,维州诗人悠然等澳洲文学界的作家、文人先后发言。博士多,干部少。画家沈嘉蔚先生对燕紫的诗作进行了点评。新州作协的贾虹老师,一位年轻,优雅,文静,阳光的女士,实在看不出是位老太太,她畅谈了我的作品,比我自己理解得深刻,准确。此前我们并未见过面,只有文字交流。她说她不明白我是怎么写出那么有趣的文字的。有趣吗?我不知道。怎么写出来的?我仍然不知道。写作就是跟着一股心劲往前跑,糊里糊涂跑完写完,哪里能明白许多;明白了许多,心劲就散了,只能原地转圈。我也“被迫”“向参会者分享自己的散文集《澳洲小生活》的创作经历、感悟等相关点滴……”我,1.85米的汉子,长得高看得远,但是气场也只有1.85米啊!我认为,写作在心里使劲就是了,别自我公开整得那么呕吐,素来不适应当众开口,即键盘上很鸡血,现实中很孬种,只能念发言稿,是念,没脸硬说成发表演讲。念稿毕,向各位深鞠一躬,一块石头落地,当天的勇气全部用完。

场面继续火热。幸好我经过了更衣操作,否则一场会议结束,非熟透不可。

接着激情奔放,海鲜楼,私款吃喝忙,“酒酣耳热说文章,惊倒邻墙,推倒胡床。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20点,天早已黑尽。赶回旅馆降温。可惜未见毛脸壮汉和金发女士。

今后继续认真写作,别辜负南溟基金,别辜负新州作协。感恩!

2023年5月28日星期日作于悉尼
载于2023年6月23日澳洲《大洋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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