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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见过洛杉矶凌晨4点的太阳，但是我见过曼谷凌晨5点的月亮。那时我刚忙完了一个项目的发布，带着熬过点的些许兴奋走在曼谷的素坤逸大街上。潮湿绵密的空气包围着我，天空已经被均匀的染上了青灰色，太阳却懒懒的还没有露面。笔直的道路尽头挂着一轮残月，月身显得硕大无比，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够到。我是多想再和她走近一些，再亲密一些，多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感受她如玉般的温润。可无论我再走多快，也无法缩短我们之间哪怕一点儿的距离。我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就做过追月亮的傻事：那时的电力还不是非常可靠，隔三差五的晚上会停电，再遇上天气晴朗的日子，那月亮就显得特别耀眼。于是我就喜欢跟着月亮跑，边跑边唱“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妹到村口”。不曾想到如今，在异国他乡，遇见凌晨这一轮残月，我竟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和她亲密的渴望。一千年前，北宋词人柳永饯别他的情人，宿醉酒醒，望着天空这一轮残月，咏出“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样千古一叹。会不会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一轮残月？感觉离她好近却又永远的无法接近。 公司位于素坤逸大街最繁华的Emporium购物中心内，从公司到酒店也就轻轨一站路不到的样子，所以我也乐于用脚步来丈量这座城市，用眼、耳、鼻、舌来感受这座城市。她一年四季都温暖潮湿，鲜花绿叶是这儿最不稀奇的东西。可当你仔细留意到路边的每一片叶子，每一簇花蕊，你就会发现她们中有一些正在老去，有一些才刚刚绽放。那所谓的四季如春，不过是没心没肺的看客眼瞽耳聋罢了。庄子说：“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所以，千万不要做一个看得见，听得着，却感受不到的木头人。你看那些新生的绿叶，充满着生机，好像空灵的山谷中冬雪消融，泠泉从长满青苔的岩石滴落，浸润了心灵。曼谷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下水道的气息，因为雨水经常光临的缘故，街道显得有些脏乱。素坤逸大街的中间是高高耸立的轻轨平台，每到一个站点，平台就会向侧方伸展开来，像巨人的手臂牢牢的抓住路两边的高级商场。穿梭站台和商场之间的多是写字楼里面的白领，或是姿态各异的饮食男女，让人暂时忘了这城市路面的脏乱。空气中的下水道气味也被这群人的香水味遮盖去了。这个国度极为崇拜佛陀，哪怕是这稍显脏乱的，空气污浊的道路边也时不时会有一个祭坛，或立或坐的供奉着当地人信仰的四面佛。每天早晨都有那些不知名者，供奉上新鲜的花卉和水果，虔诚的信徒路过时会脱下鞋履顶礼膜拜一番。 几乎每个商场门口都会悬挂泰国国王和公主的画像，这个国家直到现在对于王权也还是满怀敬畏。说到王权，忽然记起了《春の雪》中也有对泰国（那时候还叫暹罗）王子的描写。书中两位泰国王子来到明治时期的日本游学，和故事中的主人公松枝清显成了好友，年长的王子在泰国有位青梅竹马的京香公主，名叫占特拉帕，是“月光”的意思。书中描写公主虽然姿色平平，但是王子和她的感情就像木石情缘一样。反观清显的高冷气质，那对比就好像是泰国的阳光遇到了北海道的冰雪。当王子丢失了象征着恋人的祖母绿戒指后，清显带两位王子在镰仓的海边别墅散心，那是清显最后的失乐园。对比这北方的贵族和南方的王子，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越是四季分明，寒来暑往的地方，出生的男女才会更让人难以捉摸，心思深远呢？当北方的哲人在雪夜中苦苦思索的时候，南方的游人已然在篝火旁翩翩起舞。但无论南方还是北方，头上都是同样的一片月光，所以古人也都热衷于通过月亮来寄托思恋。“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素坤逸街边也多乞丐和流浪汉，通常他们需要的只是一身长短的路面，我在白天黑夜路过的时候看着他们要不是在睡觉要不就是入定般的坐着休息。要说这也是一个适合流浪汉的国度，因为从来不会冷，天为铺，地为席，除了挨饿，受冻却是不会的。乞丐势必要用一些手段让路人侧目，心生恻隐。泰国大多数的情形是这样：一个蜡黄饥瘦男童或者女孩，无力的半躺在一米见方的地垫上，那眼神是无助的，空洞的，像是出生不久的小狗，渴望找到一些庇护；蓬乱的头发好像从来没有洗过，小脸也是脏脏的，小手时不时在头上身上挠几下。脏乱的街道从来不缺蚊子，苍蝇和蟑螂，这些都让地席上的小乞丐们更显的可怜无助。也许这些都还不够让匆忙的路人注意到，他们还会在身边放上一只出生没几天的小狗，那小狗倒是打理的很干净，看得出身上的毛发是用吹风机梳理过的。有些小狗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它们享受不到母亲的温暖和甘甜的乳汁，乞丐的手上会拿一个奶瓶来让小狗吮吸。这是极让人动容的场景。于是路人的目光被吸引了，投下一两个硬币。我不知道这些小乞丐每天需要花多少时间在路边乞讨，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我小时候一样，对天上看着近却够着远的月亮有一些好奇。但我还是希望每个人的心里都需有一处安放月亮的位置，因为你永远也无法知道自己会遇见怎样的黑暗，可真当你遇到的时候，这心头的一轮残月或许可以给你些许温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