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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说酒，其实是说青春的热血，当然还少不了彼时的爱情。 如今的年轻人可能无法理解甚至想象就在那个其实并不久远的我们的大学时代里，最招女生仰视爱慕以至于飞蛾扑火以身相许的男生是以下三类人，会弹吉他的、球踢得好的，还有就是校园江湖中的大哥们。至于什么学习尖子、家境优越的、学生会干部、党员、也包括用现在时髦话说颜值高的。。。也就是些二三线的角色，上述听上去不错的所谓之条件有时甚至会招致当年那些无比可爱的女生们不加掩饰的直接鄙视。而且现在想想在90年代初还没有太多特别招摇的巨贾富商各种二代，后来中国社会许多俨然失控的不良现象在那会儿至多也就是点蠢蠢欲动的小苗头，主流群体的主流价值观貌似处于一种颠覆性大转折的更替之交，所以很多从前绵延良久的好传统尚未受到本质上大规模的冲击。 具体到大学校园，尽管老一辈大学生精神世界里那些懵懂的前卫的大胆的其实在我看来是必需的很多想法意识和理念在那场学运之后在后世的大学生群体中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但透过我们那代年轻人四年间的点点滴滴仍能依稀可见理想二字的影子。 在我此刻浮想联翩天马行空的脑海中，仍能无比清晰地浮现出他们每个人年轻而生动的样子，我们一起唱歌一起狂舞一起踢球一起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在楼道里剑拔弩张然后各散东西去等待心爱的女生自习归来尽诉衷肠。那时的我们没有人会为毕业后的工作前景愁眉苦脸，没有人想着什么劳什子的创业挣钱发大财，没有人太把物质财富和现实利益当回事。即使到了今时今日，我仍认为大学生天经地义就要有理想有梦想，就应该学会浪漫追求浪漫，就应该去弹吉他去跳舞去踢球去奔跑去追求心爱的女生去表白去体味爱情的酸甜苦辣，这才是年轻人应该干的。这些事，不做会后悔一辈子，做了会回味一辈子，就像现在的我。 笔者并非鼓吹读书无用，话到此处就从读书说起，仗着两分小聪明三分小才华，我这人做事自小便爱取巧，从来不是学霸，但基本可以大言不惭言之凿凿地自称是班上读书最事半功倍、效率最高的一个。除了英文上点心，大学四年的所有基础课和专业课说实话我都是浮光掠影应付了事，当然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只不过借此为本文找个切入点------拿奖学金基本是手到擒来分分钟的事，不过很惭愧，因为太不用功，基本只能拿二等和三等，一等奖学金印象里始终无缘。 故事就由此开始------奖学金一般是二三百不等，最多的时候达到了创纪录的500，但破天荒就一次。现在的大学生肯定无法想象，那时读大学是公费，国家出钱（根本没有学费一说，自己只负担伙食费和少量杂费），且每个月都有生活补助，印象里我们是50出头。数年之后高等教育开始产业化改革，相伴而生的是完全没有节制的大规模扩招，从效果看，这是一场贻害无穷的教育大跃进。当然若是从宏观角度审视，不过也就是整个社会走向浮华走向骄躁走向功利走向全面物质化的一个小小缩影而已。 又说远了，总之每月领到补助或是奖学金这样的外块，三五成群打牙祭喝大酒是必不可少的，由此便引申出一个有意思的话题，酒。校园酒桌上的精彩不仅仅在于席间种种，高潮往往现于酒后，这里大致又分几种情况。最常发生的是酒后滋事打架斗殴。香港电影“东方不败”曾有这样的台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此处不妨衍伸下------有酒的地方必生事端，更何况是一班时常闲得发慌的文科院校大学生，无论是江湖酒、失恋酒、足球酒，哪怕是同宿舍几个人每月发了补助用来打牙祭的无名酒，总之只要有酒，就一定会有酒后的各种精彩。 男生宿舍楼（也包括给研究生博士生住的两人间小楼）每晚几乎都会有因为喝酒而引发的各种争端冲突乃至群架，而这很大程度上恰恰就是校园江湖存在的平台和意义所在。 在课业不忙闲暇时间大把的文科院校，即便是没在国内读过大学的朋友也不难想象“青春”二字之于一群荷尔蒙分泌无比旺盛血气方刚二十上下的大小伙子，绝非隔靴搔痒之风花雪月小恋爱以及财务会计国际金融西方经济学诸如此类不着调学科能够打发，况且当年很多饿汉貌似始终未有小鸟依人的另一半可以抑制一下那颗无比躁动的年轻心灵------江湖中的各种纷争与恩怨便不可避免地应运而生了。 这里需要跟各位说明的是大学江湖的主旋律以及现在看最有意思的部分并非低含金量的打架斗殴（毕竟都是有一定智商且挤过千军万马之高考独木桥的天之骄子嘛），而是每每不同派别不同系别不同专业不同班级间因各色鸡毛蒜皮之琐事发生争端后各派大佬煞有介事隆重现身组织调解“平事儿”的这个过程。 江湖中人最看重的自是江湖道义，哪怕是大学层面的伪江湖亦无例外。来自不同派别的江湖儿女（美其名曰）因为打饭因为踢球因为自习室占座位因为女友因为哪怕一个眼神而产生冲突是家常便饭再正常不过，但只要是冲突双方均来自江湖，即便打得人仰马翻七零八落一般也不会产生太严重的来自校方诸如处分甚至开除这样的严重后果，这就是所谓的江湖道义，不管是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总之双方都约定俗成一般对校方守口如瓶------其理念是江湖中的事情自然要在江湖中解决。看来小到大学级别的伪江湖，大到英雄本色中的经典角色小马和豪哥皆逃不出一个所谓的义字。其实此类冲突学校怎会不知，但只要没有出现打伤打残这样的严重后果，一般也是民不举官不究睁一眼闭一眼。 怕就怕冲突一方并非江湖中人，此类人等十之八九还是吃亏的一方，挨揍之后自然要向校方反映告状，此时保卫处、系办、教务处等等平时从不出现的各类庸人便一股脑儿现身说教威逼利诱，其结果往往是出现处分若干并在食堂附近的布告栏用巨大的白榜公示。 如若赶上此节，在受害者告官之前，参与者以及其所在系之大佬往往要四处活动软硬兼施力阻对方上告以求自保，常见做法是该大佬在某个熄灯后的夜晚在众喽啰以及被打者所在系类似身份之大佬陪同下高调驾临被打者宿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出面调解，主旋律当然以安抚为主但有意识地将其口蜜腹剑之真意暗示给对方加以威慑乃至一定程度上的恐吓。结果一般有两种情况------被打者碍于本系大佬的情面以及打人者并不诚意奉上、但摆在眼前的台阶就坡下驴息事宁人，权当是吃一闷亏。有时碰上软硬不吃的倔驴或是一根筋的外地生即便是各方大佬也没辙的那就只有在保卫处介入以前找尽可能多的目击者和当事人串供以求把水搅浑最终得以从轻发落。 除了现在想想颇为好笑的江湖酒，另一类比较常见的酒局是有关爱情的。相对吆五喝六成群结队的江湖场面，爱情的小酒相对恬淡细腻悄无声息，但酒后效果却是以几何级数无限放大其震撼力绝不逊于江湖酒。说起来也很简单，无非是失恋了，叫上个吧知心同僚或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尽诉衷肠一吐被爱情冷落后的压抑与烦闷。笔者四年舍友Y给人的印象是好酒好玩儿但不好色甚至没有七情六欲，整日介就是鱼肉江湖醉生梦死，但二十上下的大小伙子怎么会没有爱之小草在心中滋长？只不过每个人表达方式不一，别看Y年龄略长，酒桌上挥斥方遒颇有几分大哥风范，但面对儿女情长却是英雄气短豪气全无，且很长一段时间对其心有所属的小秘密守口如瓶就连身边几个人也没察觉。 但在一次昏天黑地的大场面之后，醉酒的Y终于露了馅，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将其如何陷入恋爱小漩涡如何表白如何被拒的全过程交了底儿，自此开始天天烂醉如泥不醉不归，后来甚至醉至连酒馆到宿舍这几步路都分不清了方向。那段时间每晚回到宿舍基本就是如下场景------Y被不明就里的哪路同学抬回宿舍扔至离门最近的W的床上，从头到脚蒙了被子。显然是因为烟味酒气臭脚以及毛片儿王（关于此君详见“毛片儿的往事”一文）的臭豆腐（这孙子时时流窜到我们宿舍吃臭豆腐）纠缠混杂在一起从而形成的一种难于言表的特殊气味，窗户在北京寒冷的冬日被无情地打开且显然已经持续了相当时间，任由刺骨的西北风呼啸灌入，此时的宿舍已是如露天般冰冷...... 看得出Y是个感情丰富而内敛且非常专一的人，如此局面持续半年之后总算逐渐平复了心头爱的创伤，终于走回正轨重新出山继续鱼肉江湖。 还有一种是有关足球的酒。在国内读过大学的朋友都知道足球是很多男生大学生活的重要篇章，个中深意和影响远不仅仅局限于足球本身，大可以衍伸至兄弟情、儿女情以及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情。而笔者彼时又是系队及校队之双料队长，所以足球之于我在这四年中的意义可谓举足轻重一言难尽。为了满足各位看客的好奇心，今天就通过一场已然非常久远的比赛说说那时的一段爱情，当然其中少不了酒，以及前文提到的江湖。 无论是赢球还是输球，笔者这四年喝的最多的便是足球酒。虽然大学期间的爱情可谓屡战屡败一败涂地，但我的爱情观是往前看的，人不能没有爱情，特别是年轻人，失去了，就继续去追寻，用不着回头，更不要借酒浇愁，那毫无意义。 那应该是96年的冬季联赛，按实力那场球我们理当稳拿三分，但事与愿违直到下半场后半段比分仍是一比一。无论场上的我们还是场下密密麻麻的观众，情绪上都已经有些焦躁。平局对较弱的对手自是非常满意的结果，显然是为了拖延时间，某人故意朝着已经在向界外快速滚动且根本无可能救回的球上又狠狠补了一脚。延误点时间在球场上再平常不过，虽然招人烦感但绝不至于引发口角甚至群殴。但鬼使神差的是该球竟然犹如电脑控制的制导导弹一般精准无比地正中正在场外观战的我系女生L面门⋯⋯ 画外音时间。L是我同专业低一级的小师妹，是校女排的队员，我是校足球队的队长，平时训练时常会有些交集，又是同门师妹，一来二去便熟识起来。不怕各位笑话，彼时的我已经苦追L良久，但始终无果，正处于极度苦恼愤懑和压抑的情绪交织中⋯⋯而这一球的作用就好像一百年前打向斐迪南大公从而引发世界大战的那一粒罪恶的土制子弹，点燃了小生我压抑无比亟待释放二十岁小伙儿洪水猛兽般的情绪。伴随一声分贝程度堪比多年前把玩儿的那辆S60 T6 3.0升涡轮引擎的咆哮（好像是一句京骂，抑或类似之低幼说辞），此刻的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将上去将对方按倒在地⋯⋯ 十一月初冬北京的下午四点半，天色渐暗，场面很混乱，此处略去450字。印象里事态发展很快超出了球场而延伸到场外的江湖范畴⋯⋯ 事后，吾等球队十数人加之同班同系好事者若干共计二十余人聚于校园西侧一隅那家无比简陋但不知为何深得学生喜爱的小酒馆，啤酒两箱二锅头若干两个小时不到便不见了踪影，只觉得身边人影恍惚不停进进出出只是早已辨不清了你我他，那时一桌年轻的人们为了一场本该轻松拿下的球赛痛心疾首，几个95和96的小师弟甚至泪洒当场，作为场上核心和队长的那个同样年轻的我当然少喝不了，喝到最后眼前已是一片天昏地暗，一向斯文的我居然抄起了眼前的酒杯向对面墙上掷去，惊得原本端坐对面的中后卫C顿时酒醒了大半。小小酒杯粉碎带来的冲击力和震撼力显然不足以触动我已然麻木的神经，环顾周遭桌上有分量的物事也就是那个早已见底的小砂锅，我刚抄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早不知被谁一把抢去，然后便神志恍惚地被人架回了宿舍。 再度短暂清醒时发现自己背靠暖气片坐在隔壁宿舍的地上，在感慨北京冬日暖气给的真足的同时，发现守门员P和与其同宿舍的C正在抱头痛哭------不瞒各位，面对此情此景，小生我本来想笑，但仅存的一点意识告诉我此刻决不能笑，便随行就市加入到他们痛心疾首的行列中，不过印象里我好想始终没哭出来而只是大声疾呼我是队长责任在我你们路还长云云总之不太着调的种种，然后只觉腹中酒劲渐生很快一口吐出就坡下驴倒头就睡。 也不知哪个好心人把我抬回了一墙之隔我的宿舍，就在十点多钟接近熄灯之际，任由我想象力再丰富也决计想不到的奇迹发生了，醉眼迷蒙间彼时心中的女神L居然出现在我的床边，拿着毛巾和冒着热气的水杯静静地守着我⋯⋯我拼命挣了睁眼，然后神经兮兮地盯着对方以确认自己并非梦中......彼时男女宿舍严禁互串互访，排球场上的L神采飞扬大呼小叫，生活中却是文文静静的另一个人，我做梦也想不到她竟有勇气裹上一件不知道谁的军大衣然后跟着他们班几个男生混进了男生楼，L个子很高体态健美，冬日里在熙熙攘攘灯光昏暗的男生宿舍，在他们班那几个仗义男生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我的宿舍......很快熄灯，就那样，一直拒绝我的女神L在那张无比脏乱的单人床上，在男生宿舍各种梦呓鼾声屁响以及汗味酒气臭豆腐等多种气味混杂的大环境中，和衣而眠陪了我一整夜......夜间再吐两次煞是不堪，L又是收拾又是投毛巾给我擦脸，我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拉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肯定是不着四六的甲乙丙丁......这就是当年爱过的好姑娘，在我此刻心中定格的依然是96年那个寒冷的冬夜，心中充盈温暖与情义，那时的爱情，便是这样，无需华丽的辞藻与繁复的长句，就是简简单单的美好与纯净。 即便如此，从不睡懒觉的习惯翌日清晨仍无例外，照旧六点多便头晕眼花地醒转起来，找了两个小师弟把L掩护出楼，约了她食堂见。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哪壶不开提哪壶，突然想起那天上午的高等数学还有考试，草草洗漱完毕便拿上饭盒去了食堂。 至今记得那天下起了96年冬季北京的第一场雪，纷飞的雪花就着冬日清晨仍未熄灭昏黄而黯淡的路灯轻轻覆盖了男生宿舍通往食堂的那条斜刺里的路。一夜未眠的L和我并排紧挨坐在食堂长桌的一侧，此举直接定义了我和L的恋爱关系（彼时年轻的爱人们在食堂吃饭一定是坐在长桌同侧，面对面坐的肯定不是情侣）⋯⋯在我轻轻咽下一口热粥的同时，那暖意从捂着饭盒的手一直暖到心间，球场上的郁闷和酒精的麻醉瞬间烟消云散，线性代数的ABCD在突如其来的曼妙爱情驱使下重新印上空白一整夜的脑海。喝完最后一口粥便轻轻拉上L的手一起走向教室⋯⋯在我此刻的想象中，镜头应该开始拉长，我和L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依稀可见雪地上一串肩并肩两个人的脚印，延伸到没有尽头的远方⋯⋯ 因为是冲突主角且公开挑起事端，小生我受到通报批评（因平时表现一贯良好得以逃脱记入档案的正式处分）。不过能够抱得美人归，我这一架算是没白打，可惜的是在后来绵延一年多的分分合合离离散散中我和L终究还是分开了。回头再看，结果或许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年轻过，深深地爱过，那就够了。 这就是当年的情事，球事，江湖事，如今回看那些不顾一切以身相许的少年时光，记住的不是资本论和微观经济学，不是奖学金和学生会，而是那些青春的笑靥和年轻的身影，以及许许多多老套但无比干净的爱情故事和贯穿其中一个个无比熟悉的主人公彼时的样子，在那些当光阴匆匆逝去多年之后仍能时时记起的盛夏的午后和冬日的黄昏⋯⋯那几年，我们就是这样地徜徉其间满是流连⋯⋯ 补充：上传前突然有些意犹未尽。L摸进男生宿舍陪我若是被校方知道，轻则处分重则开除。但当时的女生就是这样，平日里文文静静，关键时刻爆发出的勇气和果敢甚至绝非多数男人能及，现在想想那会儿那些看似羞怯娇弱其实侠骨柔肠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实在是可爱至极，个个都应该娶回家供一辈子。不过小生我总算是非常幸运，因为在年轻时能够遇见你们，无论是本文与我同衾共裘的L，还是之前说的H，以及没有提及过的那些爱情中的女主角，是你们用青春的灵与肉陪我走过从前的岁月，让我成长，使我成为今天的自己。那些爱情，还有爱情中的你们，是我终此一生藏于心间的无价宝，能和你们相遇并相爱，是此生最大的幸运。在余生的日子里，你们的音容笑貌以及我们并肩走过的每一步，都印在我心底，永不褪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