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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的信笺---写往故乡⋯⋯

2022-11-9 18:52| 发布者: rivaldo | 查看: 7326| 原文链接

这天无聊之余一眼瞥见书架上那本尘封已久的鲁迅全集,适逢澳洲高考,便想起当年鲁迅的文章是我们贯穿小学中学大学语文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即便时光倒退几十年回到爸妈高考的年代,亦是个中的必考项。好厚重的一本书,翻开恰好便是童年时学过考过觉得晦涩无比的“故乡”。

当“闰土”、“银项圈”、“杨二嫂”这些幼时读过但早已模糊的文字乍现眼前,很多很多仿佛走远早已缥缈虚无的人与事便电光火石般无比清晰地呈现眼前,那些时光,那段日子,突然环绕周遭,好似从未远离,置身其中,是那么近,那么亲,触手可及,惊得我慌忙闭上双眼,隔绝掉眼前真实的一切,好让这幻象多停留片刻,容我可以去回味去触摸去重温去感怀那许多从不想起但却真真正正刀刻斧凿印于心间的故乡印象。

光阴荏苒间出国已经好久,我想自己的将来也会和妈妈一样,人生一世真正生活在故乡的日子其实也就年少时的那一点点时光,大学毕业走上社会之后漫长而曲折的多半生都是人在异乡,笔到此处,倒有了两分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的自嘲。

人在澳洲,回头再看,如今的悉尼和当年兄弟我初来乍到时并无任何称得上翻天覆地的巨变,抑或是我身处其中难有刀削斧凿般犀利的感受。街景地貌基本还是那个样,温和的气候以及谈不上特别严重的污染带来极为有限的侵蚀显然大幅延缓了各种建筑物的老旧步伐和破坏程度,换在北京,十来年的商品房看上去差不多已经在等待下一次拆迁了。

如果非要说变化,那么悉尼的居民构成倒的确是大不一样了,中印移民近年潮水般地灌将进来使这座原本颇有些魅力的大都市在我眼中多少有些失色,以至于时时戏言将来准备找个小镇隐居,像笔者这般隔三差五就顾影自怜假清高事儿逼事儿装古典知识分子的半吊子文人和现如今这乌泱乌泱的人潮人海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嘿嘿......
中国人自古便有前仆后继奔向世界各地并生根发芽的光荣传统,生生不息延续至今貌似还在不断发扬光大,如今国人移民的火种甚至烧到了塞浦路斯和葡萄牙这样的欧洲小国,其决心与勇气堪比传说中舍生取义的普罗米修斯,至于他们是否真能得偿所愿找到梦中的迦南就只有自己知道了。说起来华人移民都是白发亲娘的一奶同胞,这里积点口德就不多吐槽了。

澳洲华人移民的数量和构成早已今非昔比,但据我观察,任由时代变迁而始终如一亘古不变的是北京人的相对占比仍是少得可怜。在我熟识的友人以及接触到的各色人等中,着实鲜有同乡。这种现象其实不难解释,北京人的地域观念和乡情非常重,特别是在草根阶层的乡里民间,直至今时今日仍是故土难离,那份依恋近乎痴迷而顽固,难于解释。

尽管大量北京当地人在近几十年的房地产大潮中被一点点一层层一波波地挤到了城市边缘的回龙观天通苑或是什么更远的大兴房山、尽管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时代中印象里熟悉的那个京城早已被蚕食被扭曲被改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伦不类陌生的样子,每每身处其间偶然闪现的一个似曾相识的街口或者路名仍能让你立时产生某种时空交错隔世般的恍惚感,但只要是北京人,不管如我天涯海角隔空相望,还是固守家园不离不弃,总之十之八九提及故乡提及北京必是乐此不疲津津乐道,那份牵挂那份不舍,甚至还有些许自豪定然溢于言表。

北京人一向自视甚高,紧贴皇城,自古便皇亲国戚们的街坊邻居,哪怕一个市井的小人物也轻易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尤其是外地人,任你腰缠万贯,或是官居一品,在京式文化中永远是外来的偏门的低上一等的,就算其中不少早早有了北京户口就算好歹也学出那么点北京腔,总归是被排斥的非我族类。这种潜意识里根深蒂固的东西虽然很荒谬也很无趣,但这就是北京人世界观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其实作为地方文化的一部分,想想也很有意思。

当然,北京人的处世态度和行事原则中也有很多可爱的东西。比如北京人虽然能侃爱侃甚至不少人热衷于吹牛,但以上种种多无不良目的和企图,这和其他一些地区的北方人以攫取利益为出发点的忽悠是有本质区别的。另外北京人(应该说是老北京人)待人接物讲究礼数说话有礼貌,面对弱者颇具同情心和伸出援手的小幅仗义,这些都是传统京式文化中非常有代表性的良性内容。

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翻出一部名叫“有话好好说”的荒诞剧出来重温,倒不是为了其中完全胡闹的剧情以及姜文李保田夸张的表演,只是借着片中不时出现的当年北京的旧街景重温那些时不时已经有些模糊但不知为何又立时可以骤然鲜活生动呈于眼前的记忆中故乡的点与滴------就在并不遥远的三十年前,北京还有那么多自行车以及随处可见的存车处和皮肤黝黑目光呆滞且关键是拒绝承担任何丢车责任的看车人。那时的二环是如此开阔而通畅,车流稀疏间可以清晰而舒缓地感受到划过眼前的彼时德胜门和前门豪迈的气魄,当然还有那些解放后被拆除的如今空余一个以“门”字做结尾的地名(比如东直门朝阳门之类)带来的时隐时现的历史空灵感。每次看到姜文吊儿郎当坐于自行车后架上的样子,当年自己骑车飞驰穿梭在北京纵横阡陌的各种胡同时的情景即刻浮现,那些破旧的街景,那些行走其中北京人的模样,还有环绕耳边字正腔圆的北京土话,那一切的一切,想不到于我竟是如此流连⋯⋯

疫情前笔者大约保持每年两到三次的回国频率(非常怀念彼时买张机票拿包就走的日子),即便如此,每次从首都机场坐车进入市区,一路视觉感受上的变化总会带给我莫名的失落,那些鳞次栉比形态各异望不到顶的各色建筑,那一条条纵横阡陌宽阔无比的大路,当然还少不了填充其间那无数脸上写满迷茫的人们------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遥远而陌生。就这样,一次次地,一点点地,印象里关于故乡的模样被不留半点余地甚至有几分残酷地彻底颠覆,就仿佛一个黑板擦硬生生擦去我脑海中不管已然依稀还是铭心刻骨的点滴,又好似有双无形的大手用排山倒海无可阻挡的力量将我的血脉连根拔起,就那么干脆,毫不容情。

曾经的日子曾经的路、曾经的那些人们还有曾经的那个我,所有的曾经如今已是烟消云散一去不返------还记得中秋坚硬堪比顽石的京式月饼,还记得远望钟楼光影间悬于中央的那口大钟苍凉的轮廓、还记得冬日除夕年夜饭热腾腾的饺子和围坐一桌老老少少熟悉的陌生的触手可及的渐行渐远的一张张笑脸⋯⋯这一切的一切此刻仿佛被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那簇微弱的火苗照亮,在心中燃起刹那的温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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