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邻里关系很复杂,常常绝交又建交,建交又绝交。在国外,邻里永远处于友好状态。 前几天,我请老外吃饺子。并没有什么事,只是看那几位顺眼,就请客。不是在闹奥密克戎吗?没事,只有在中国,它才活得像病毒! 一般老外上谁家,拿一瓶酒,或两瓶酒,一瓶香槟,一瓶红酒,要么拿一束花,就行了。这是老外的礼节。不像华人那样,提上大包小包。他们很简单,办事,生活,都很简单。 艾尔多安曾是我的中文学生,因为成绩滑坡,被我驱逐了。爱喝酒,长了个酒肚子,大,葫芦状。他提来个酒箱,预备了各种酒。有红酒,有干红,有干白;还有啤酒,气泡酒,香槟,和波本威士忌。什么类型的都有,十几种吧。反正老外喜欢喝,包括他自己喜欢喝的酒,都带来了。我家预备的酒,他不一定喝。那个装酒的箱子,是保温箱,绿色的,上超市能买到冰块,自己做也行,往里头倒半袋,把酒冰镇了。箱子摆在桌子边,大家随便挑,喝多少都可以。人生豪迈,有酒无菜! 瑞恩和我是近邻,曾赠我一个大鱼缸。我送去一瓶茅台酒。这种高档货,最好在国外买,出口过来的,保真!个子高,身体瘦,脑袋西瓜般大,一眼看去,有歪瓜裂枣之嫌。但也能推断出,其年轻时候的活力。他没带酒,带来了点心。甜点,各式各样,有十来种吧,很漂亮。老外做的食物,甜的太甜,咸的太咸,不好吃。他们喜欢吃。大家一起吃。艾尔多安和瑞恩都吃了不少。 老外喝酒,纯粹磨洋工。上午十点钟开始,来回喝,歇会儿接着喝,没完没了。话多。吃什么不重要,喝酒、聊天最重要。重点之一,是研讨某一天,结伙去商务中心游行示威,反对给公民打新冠疫苗。一直喝到晚上六七点钟。蓝眼睛越喝越亮,和暮归老牛的眼睛一样辉煌。艾尔多安低开高走,喝多了,眼睛都喝小了,斜躺了好一阵。仰面朝天,张着嘴喘气。我近身观察,那咽喉处的悬雍垂,一目了然。别看他躺着,还闭上了眼睛,也没忘端起一杯酒,小口小口地抿。渐渐地人就清醒了。我知道,那是酒的神奇——能醒酒。醒来后倒没有发酒疯,只是举着塑料气锤,想打什么,一直没找到对象。还唱歌。好听不好听不重要,要的是响亮。又表白:“我没醉!我要是说假话,我的阳痿永远治不好!”大伙一惊,“阳痿?你有阳痿?怪不得!嗬嗬嗬嗬!”老外有时同样低俗搞笑。我也笑了。 恰好艾尔多安夫人来电话,可能是下达“严禁喝醉”的重要指示,他歪歪扭扭起身稍息立正,屏住呼吸,只有“噎死噎死”的份。有点中美通电话的味道,即,不像两方通话,而像中方训话,中方说了这样那样,认为怎样怎样,要求如何如何。美方什么都不说,听完电话,挨完训话,只说一句,“好,我们知道了!”就挂了。当然是夫人像中方,艾尔多安像美帝。听说他有一次发动政变,打了夫人一耳光,被告到警署,受到了惩处。当然只能像美帝。 瑞恩喝酒,高开低走,还行。模样变慈祥了,歪裂程度大减。没吼出自己的什么秘密。 我喝不过他们。人跟人的区别,比人更猪的区别都大。澳洲干红质量好,颜值高,味道一般。实在无话可说,实在是无事可做。可也得陪着。应该要求他们共同捐赠澳元一百万,不捐就是反对走共同富裕道路的绊脚石。 期间老婆奉上了饺子。我像客人一样袖手旁观。平日里,她安排家中日常生活,整天忙乎;我考虑国家统一大业,静坐劳心。饺子盛在大盘里,我早就饿了,雷锋的吃亏精神全部忘完,赶紧往碗里抢。客人们,各自操家伙——小盘,或者小碗,勺子,或者叉子。调料瓶子都在桌上列队,自己往里搁。饺子很受欢迎!有位伊朗人,去了洗手间半分钟。艾尔多安告密:“他去放屁了,要脱裤子。”啊!是个案还是具有普遍性?卫生楷模啊!好!应该放之四海,管它皆准皆不准。另一位非洲人,不习惯用叉子,笨手笨脚干脆抓起饺子直接往嘴里拍。滑稽,惹人笑。得忍住,不能笑。也有用筷子的,一根,扎住,挑起来吃。掉桌上,甚至掉地上,老外不在意。例如艾尔多安饺子掉桌上,瑞恩饺子掉地上,捡起来照样吃。还舔手指。我不舔,观赏他们舔。以前在电视上看见,德国总理默克尔,把地毯上的面包捞到手里,也不吹灰尘,就吃了。再有,多年前,我刚到澳洲,第一次看见,小孩饼干跌落了,在超市里,当妈的帮忙捡,然后喂给孩子。大为吃惊!这是妈妈干的事吗?是的!就那种搞法!老外对健康很自信,不怕脏。 傍晚小聚结束,艾尔多安箱子里剩下的酒,不是像华人,我带了东西来,例如我带了十瓶酒,不管喝剩多少,不可能再拿回去,只要到了你家,就得都给你留着。没有。他带上,往外拖,眼神摇晃游移,步子歪斜扭曲。我上前帮忙,忠心耿耿地送酒箱回他家。可怪的是,瑞恩多余的甜点却没带走。我们一家吃不完啊!怎么办?就送给别的朋友,几户华人,都尝尝。对门老张,台湾省人士,当过那边的中央委员,百年老店国民党破落户,爱吃甜食。帮他挑了几块大的。 另外呢,是不是这次我家请客,下回到他们家,他们请客,招待我们?不!老外不这样。下次再说下次。不一定。我们请谁就是我们请谁,谁也不用回请。否则那不像国内一样,没完没了,不时出现大方一回,痛苦十年的酸涩事件。 当然,尽管老外的薪资动辄社会面清零,但也请客。不过不是回请。以前他们请吃烧烤,我去过。我们是,安排一个人在那儿烤,旋烤大家旋吃,就吃那个热乎劲。烧烤那东西一凉,就不好吃了。老外的烧烤呢,是一次,把食材,不管是什么,荤的素的,都烤完了以后,摆在桌上,大家一起吃,不怕凉。他不会是,安排一个人专门在那里烤,为你服务,为大家服务。华人最起码的礼节,你上我家来呢,我为你服务,很正常,对吧。老外不一样。我想,礼尚往来在全世界通行,老外不是不为客人服务,只是服务的方式不同。 还有一点也明显不同。我们认为“寒从脚下起”,要给脚保暖。所以,我们一家人,光头,穿毛拖鞋。老外也即艾尔多安和瑞恩等人,认为“寒从头上来”,要给头保暖。所以,他们,着拖鞋,穿短裤,戴厚厚的毛线帽。瑞恩的绿帽子戴歪了,没有扶正。也许他和华人走得近,知道千万不能动。 澳华所有的不同,文化的不同,风俗的不同,习惯的不同,我们首先了解嘛,了解了以后,很快就理解,适应了。可以说,因为和老外交朋友,更具有国际视野了。 总结这天的小聚,具体说,西人,自己带酒去作客,喝不完的得带走;不特意回请;掉地上的食物照样吃;还穿短裤,戴厚帽子。那位非洲人,用手抓着吃。伊朗人,出虚恭也脱裤子。老外嘛,生动,有趣,就这个样!我和家人哈哈一笑。 载于2022年6月17日《大洋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