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常常纳闷,为什么老外的家,总是有那么多东西要扔。后来才知道:在澳洲,房屋出租、退租、出售,物品不能共存,必须动态清零。 近日,居民区又有人搬家,不少纯木家具,被堆在公共草坪上。按法规和习俗,路人可以随意取走。 打量那户人家的前院,有好几棵果树。老外种树,结果了,并不摘,要吃去超市购买,就让它们长在树上,看着玩儿;同时放任鸟儿光临,随意吃,越吃他们越开心。华人种果树,目的就是为了吃。所以会给树子罩上防鸟网。这是一户老外。 我在家具堆里选了两把椅子,提着回家。走到半道上,一辆汽车停在了路边,一位黑大婶和一位黑小妹,探头对我说着什么。是特意追来的?还是顺道碰上的?不知道。我想,那些纯木家具,如果并未丢弃,为什么不搁前院,而搁公共草坪里?现在,主人是来讨要椅子的吧?这多尴尬,等于光速打脸。我稍息立正,和她们对话。两人用纯英语说说说。我乡音未改什么毛都衰,也说说说,在百分之九十五的汉语中,混进百分之五的英语。彼此听不懂,没法。我转过身,提上椅子,要还回去。大婶和小妹急了,异口同声,“no ”!“no”!尤其大婶,是大发娇嗔的“no ”。 继续对话。我一手指着椅子,一手指着自己,确认:“no还是yes?”大婶囫囵吃下这句中英文对白,消化不良。小妹反应快,答,“yes ”!那就没有什么好尴尬的,更不存在打脸。是我误会了。以黄种人之心度黑种人之腹,才尴尬,才光速打脸呢!但这还没完。大婶伸出四根指头,又说说说。我捕获到两个单词,“Ahair”?“four”?椅子?四?是四把椅子?怎么回事?突然明白,另有两把椅子,让我再去取走。大概是这个意思。家具堆里还有椅子,我怎么没看见?诚心诚意说了“Thank you very much”,也说了“谢谢!” 提着椅子继续前进。路遇王可以大妈。是位新移民。彼此不熟。相距比较远。她挥手致意,我只好停步。胳膊又酸了,顺便再休息一下。然后,和已经小跑到面前的王大妈说话。我说刚刚捡到的……她抵近椅子,弯腰翻来覆去地查看,眉毛一扬,说:“哎呀,是纯木的呢!红木!在哪里捡的呀?还有没有啊?”我答:“真是红木的呀?怪不得这么重!还有两把,堆在草坪里。就这条道,一直走,路边,能看见。”就此别过。 到家。稍候,胳膊缓过劲来。猜测:那两把椅子,女士是拿不动的,可能还在。去看看。再次外出。半道上遇到王可以大妈,她却绕道离去。是没看见我,还是故意不碰面?不知道。 抵达目的地,看见那户人家,车库门大开,黑大婶和黑小妹,和所有正宗的劳动人民一样,正在嘿咗嘿咗做卫生。两人热情地打招呼,我也客气回应。很快,她们从从室内抬出两把椅子,送到我的面前。噢,原来是打算扔掉,但还没有执行啊!真让人不好意思。赶紧说话,不管能否说明白,都说。还邀大婶合影——玩自拍,手机几乎被戳出了高潮。道谢,道别,凯旋。 红木椅子沉重,胳膊很快发酸。没走多远,汽车又追来了。黑小妹直接跳下车,打开后门和后备箱,要送我和椅子回家。哎呀!我本来想推辞,但是考虑到语言交流不畅,可能说来说去也表达不清;再说,在澳洲,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常让我惊讶,不上陌生人的车,就是不信任她。只好作罢。我坐上“专车”,说话加比划,指路。东指西指,两分钟,就到家了。请她进去小憩,她说“no”,又说了一串,可能还有事,可能要怎么怎么,反正没下车。好客气!主动和她握手。她涂了粉色指甲。后来得知,在澳洲,“男士不可主动拥抱女士或和女士握手,除非女士先有动作。”脸有点发热,希望没造成误会。当时,目送汽车远去。想起国内的上级和上上级,一贯热爱非洲,关心非洲,支持非洲,援助非洲。真是高瞻远瞩,正打正着啊!我格局小了,难怪一直当下级。 想起新加坡的李显龙曾说,“希望中国成为世界各国都能接受的国家。”我的肺又气炸了!这叫什么话!祖国岂止是被各国接受?我们的朋友遍天下,光非洲就有一大堆! 感叹,在故乡,太过好心的人,基本没好报。在澳洲,几乎人人都是好心人,动辄和他人建立高档友谊似的。估计黑大婶和黑小妹是母女。妈妈很瘦,女儿微胖,如黑玫瑰一般,都独具特色。立刻动手做菜,尽快给大婶小妹,送一大碗具有中国特色的红烧肉去。否则那套房子一旦交付,就找不到她们了。 接着想到王大妈。两次相遇,我的待遇大变。是因为没有取到椅子吗?我知道自己,有时莫名其妙就得罪人了。所以比较小心。决定等大婶吃上红烧肉后,便将两把椅子,送去安慰王可以的大妈之心,免得她,老在家里独立思考生闲气。 2022年5月17日星期二日记 载于2022年6月3日《大洋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