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抛砖引玉,请大家多多指教。谢谢。 ----------------------------------------------------------------------- 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郁闷的几个日子之一……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人生可以如此郁闷。和今天比起来,过去的所谓周期性的莫名的悲伤郁闷心情,统统只是古人形容的“为赋新辞强说愁”,一种无疑是对自己最一镇见血的绝妙讽刺。 算起来,我在附近一家唐人餐厅断断续续地打了一年多的散工。一开始只是为了在有限的日常收入中增加一点自我娱乐的资本,所以抱着“干活便干活,干完就走人”的思想埋头苦干。不过后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让我慢慢地和里面的许多人建立了更亲密的关系,他们在我心中,开始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地存在了。 我一直以为,这种理所当然,一定会理所当然地保持到我辞退在那里的工作为止……或者更长久。 但是,原来现实的色彩,总是要比想象来得更冷酷一点。 大雨从昨晚起便下个不停,天空阴沉,这样的天气一直延续到今天早上,非常寒冷。大约11点半左右,当早餐服务刚告一段落,大家正松了一口气,要为午餐作准备时,一队外套里面穿着制服的男女,以迅猛的速度冲进了餐厅。一人守住前门,一人从后门现身。他们向毫无防备的我们彬彬有礼但极其冷酷地展示了隐蔽在手中的警牌,然后说到“我们是移民局的。” 通常是好莱坞警匪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景,措手不及地突然出现在面前了。仿佛早有预备一样,几个人动作娴熟地包围了厨房,把正在工作的几个厨工分散开来,开始严厉的盘问。首先是身份证,然后是住址,再后是入境情况…… 相信各位都很清楚,国外的唐人街经常有非法黑市劳工存在,而移民局的工作就是使用一切手段,把这些人抓拿归案。可以想象,厨房这些几乎全部不懂英文的人,在警察一轮紧接一轮的喝问之下,那种张口结舌的彷徨、紧张和愤怒。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警察们进进出出,男警还算对我们两位年轻的女侍应生态度和蔼(当然也询问了我们的身份,因为立刻在手提电脑里调出档案得到证实,所以并没有为难我们),而女警则强硬得接近无礼,由始至终以怀疑的目光盯着全部人,并对她们认为不合作的人发出了“HE IS A LIAR,IF HE KEEPS REFUSING TO TELL ME THE TRUTH,HE HAVE TO BE SENT TO THE DETENTION CENTER!”的怒吼。气氛一直没有松弛,连大堂的客人都被惊动了。 整个事件直到近1点半才正式结束。连楼上的仓库也被彻底搜查。最后,一共有四个无法提供身份证明的人被带走,其中包括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实际上她是有公民身份的,因此为何会被带走,就成了大家讨论的谜)。直到我5点钟下班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另外,附近的几家食肆也同时遭到了搜查,不少人(包括持学生签证的临时工)被捕。 可以说,拥有正当身份的我在这件事情中,始终是一个幸运的旁观者,然而,给予我最大冲击力的,莫过于是当看到几个厨工双手被警察用手铐铐在身后,以罪犯的姿态压在墙边面红耳赤无法挣脱,却极尽全里为自己辩驳的情景。我和这些人一向相处愉快,大家曾经一起吃饭一起喝酒,象兄弟姐妹一样打闹,我对他们再熟悉不过,就象是大堂里的桌椅、厨房里的锅盆碗碟一样,理所当然地存在着。 然而就在一瞬间,我发现,也许他们从此要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仿佛烟一样,不留痕迹,无法回味……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人为了生存要尽全力挣扎。但是,道理给予大脑的冲击,远远不如赤裸裸地展现在面前的现实来得迅猛和直接。什么警察、罪犯、手铐、警车、拘留中心,这一类和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一等良民完全无关的名词,也可以以如此可怖的面目出现;什么正义、纪律、法规、秩序,这一类维护大众利益的必要手段,也可以以如此真切的途径自我解释。虽然表面上维持冷静,微笑着继续为客人服务,但是我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被一种说不上来的深深的无奈和恐惧所包围,同时,还有一种对那些不幸者们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怜悯的思绪所萦绕。 回家的时候,云层仿佛涂了墨一样漆黑,伴随着电闪雷鸣,雨势越发地大了,水点持续落在伞上,发出战鼓般的响亮声音,朦胧的暮色中,正是下班高峰时间,看着马路上如风般飞驰而过的车龙,灯光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道昏黄的射线,瞬间即逝。每一个人都怀着归家的心切,正奋不顾身地奔向目的地。 象往常一样,洗过澡吃完饭的我打开电脑屏幕,看起了前天刚下载的小说——余华的《活着》。两个小时过去,当[全文完]的指示出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脸原来早已经完全地,被泪水淹没…… [ Last edited by horseanddragon on 2005-1-30 at 02:55 P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