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感悟---庚子日记 儿子们都睡了,小儿子的脸上还挂着泪珠,枕头下是刚掉的牙齿。大儿子嘴里戴着牙套,还在含糊不清的唠叨着 下周是否上学。老婆拿着一个GOLD COIN ,塞在了小儿子的枕头底下,抚摸完小儿子的汗嘟嘟的小脑袋。给老大盖好了被子。窗外是悉尼静静的茫茫的深夜。再过几天,就是我庚子本命年的生日。作为你们的即将年过半百 的父亲,站在窗前,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渺小和无助。今天澳洲的病患人数已经有了700多人,不出意 外,几天后就是爆发期。超市中空荡荡的货架,抢购货物的男女老幼,弥漫在空气中紧张焦灼。各种各样的新闻 和小道消息循环往复。秩序崩塌,礼崩乐坏,底层互害,考验这个社会承受能力和真正底线的至暗时刻也许就 在未来的一个月。作为第一代移民,住在这里14年的我,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确切的感受,但是我知道, 考验澳洲和我对澳洲及世界的认知的时间到了。也许未来发生的一切,不光能颠覆我的认知,还能践踏我的人格。 最重要的是2006年从中国逃避到澳洲,找寻新的生活的我,这次真的没有地方再逃了。 儿子们总在问我,为什么当初我不在中国呆着,而是选择来到澳洲那?我也总问自己这个问题。作为北方的工商 业世家后裔。生下来的时候,父亲在干校劳动中匆忙而归。母亲难产。最后妇产科医院的院长当时在扫地改造。 挺身而出。让我父亲签字如果出现事故不追究他的责任。和电影里活着不一样的是,最后母子平安。 那个姓林的扫地僧给我一个礼物,是一张1分的绿大龙邮票。按他的话说,给我总好过让人烧了。现在我也是古董贩子了, 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真有缘分。4岁唐山地震,天灾。侥幸得活。17岁北京地震,人祸。亲历其中,毫发无损。 工作第一年,东南亚金融危机。 通货膨胀,税制变更,汇率改革,直到美国次贷危机。 三年一小庆,五年一大 庆。 年年不闲着。越来越富裕。SARS那年,新婚,老婆是呼吸科的大夫。 京津地区是主战场。 第一批 次的大夫填进去后,当天就有倒下的。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 每每夫妻对哭,一夜无眠后,就是一次漫长 的等待,每当听见门铃响,我都长舒一口气。这次我老婆没事,又安全的回家了。我的企业是北方最大的防护类 用品和建筑五金工具出口商。但是疫情过后,整个防护类产品由于无偿捐助过多,大失元气,多年缓不起来。 SARS2年后,澳洲驻北京大使馆派了二个鬼子,一个翻译,到我公司面调我的技术移民申请。 他们把口罩 和防护服摆放了一地板拍照相,我看着那些东西还心有余悸。谁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物是人非的兜了一个大 圈子。它们又回到了我的身边。看着老婆熟练的挑选着口罩,就像杀手又拿起了她的老枪。以前是治人,现在 是直接治基因。以前是新婚燕尔,现在是老夫老妻。“在医院,自己注意安全”,老婆惨淡一笑,“就这样吧”。 长登离开中国的家时候,老婆也是这样说的,我摸着那个居委会刻在我家大门旁边的水泥墙上的”SARS”的字样 问老婆“走了?“, 老婆也是这句话“ 就这样吧,走吧”。十年黄粱一梦,醒来宛如初见。逃避了十几年后,终于无处可逃。在机场,我接到了通知我们的工厂再次搬迁的电话。我长叹一声。产品技术升级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搬一次就得花不少银子。离市里远了,本地的技术工人就会流失,只有再花时间培养外省的农民工,如此往复。 恒产恒心,百年老店的理想也就淡漠了。当一个民族的精英和统治者都热衷于利用手里的优势资源主导一切,与民争利的时候。就是这个民族与文明发展渐行渐远之时。虽然在短期也许由于某些精英统治者顺应世界发展潮流和与实时环境契合的思想指导能带来某种意义上的成功,但一旦决策层发生失误,导致的结果对民族也是致命的, 我不想让自己的命运像家族的长辈那样,在无限次上层的循环试错中无谓的消耗掉。也不想彻底丢弃伪君子的 伪装去不择手段的成为那群食利者的一员,只有逃避这条路了。伪君子再虚伪也是君子,怂人如我,再努力也在 世界上找不到安静的一张看书的桌子。我家老大在一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他回家问问家长为什么来澳洲,记得当 时我抱着老二和他在草地上玩,我的回答是,“来澳洲,就是为了今年能抱着弟弟和你在蓝天下的草地上尽情的跑”’。想起了夫子回答颜回说的天下大同之后最想干什么,夫子说,穿上新衣服和狐朋狗友徒子徒孙,泡个温泉, 然后大吃大喝”.大道至简,我也想有200斤麦子,如上帝再仁慈点,最好再加200卷手纸,和静静。 望着窗外的漫天的繁星,仿佛又回到了1980年,那年我8岁, 北方的夜空中还能看到星星,我第一次在利顺德 吃了油焖大虾。 买单的是我几个胖胖的姑奶奶,49年和53年出逃到香港最后到了美国。据说当时,安排父亲 也走的,但他拒绝了,他要和旧家庭划清界限。多年之后看到父亲年轻的日记,写到他小时候看到他的父亲和 大爷每天在工厂门口给工人们鞠躬,说工友早上好。父亲写到,“”资本家的虚伪可见一斑,每次想到这场景,我 就觉得可耻,誓要和家庭一刀两断。“”此后经年,也算遂了父亲的愿,家族成员死的死,跑的跑,父亲专业是仪 表,但是没人让他干这个,除了体力活以外,他40岁前还真没干什么技术工种。胖姑奶奶奉家主之名,将家族 的剩余在大陆的第四代带往美国。我也是站在茫茫的黑夜里,等待父亲的决定。最后结果也算不出所料。1990年 我问父亲,为什么当时不让我跟姑奶奶们去美国天天吃虾。爸爸说,“你小的时候,我有一次公休的时候厂里来人让我必须回去一趟,当时,你妈不在家,我就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我在厂里总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出事, 干什么都不安生,还把手砸伤了,直到回家看到你没事,我还放心。整个人就安静下来,你先别光想着走, 你看这个国家,他有问题,你要不解决这个问题,你就是到天涯海角,这个问题会永远跟着你,影响你的 生活。你要想安静,就得先改变和解决他。“,我当时就说“这是与我何干?我就是个人渣,哪有这么大能耐 干这个”。我爸爸说了句经典的,“这个问题就是大家都躲,觉得和自己没关系,才会有的,都怕,觉得管了自己会受到伤害,才会越来越大的,等他把你逼到墙角了,你躲无可躲再想收拾他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已经没有 能力解决他了,你最好别逃避,趁着很多人和你在一起往前走,就像萨拉热窝认领游击队员尸体那样,德国人不敢开枪的,你现在选择逃,早晚有一天,最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就是横路进二了,再想一直往前走,就会消失 在蓝天里. 你得趁现在你能干的时候把你应该干的干了“。9年之后,父亲因为肝硬化去世,他所在的工厂当时在 朱镕基的转制政策下,自顾不限,根本没有支付足够医疗费用的能力。每次去报销医药费用都是痛苦的经历。好在父亲为人不错,他的同事和领导也尽力帮衬。我在医院陪护的几年里,就亲历过不止一起由于医药费用缺乏导 致的自杀的事情。现在是悉尼的时间3点,中国也是深夜了,不知道当年中国经济的设计师和执行者们,当 你们在深夜入睡的时候,会不会梦见那无数因为你们一个决策就失去生命的冤魂。同样,此时此刻,中国那些 大大小小的肉食者,那些因为这次瘟疫冤死的亡灵会一直在漆黑的夜里,透过你们的玻璃注视着你们。那个赵某某和背后主使者,你们的窗外是幽怨的目光,那是有朝一日华裔孩子被迫做到教室最后一排后,她在看着你们。 你们的窗外是淋漓的鲜血,那是从某个亚裔身上的刀口处流出来的。还有白花花的脑浆, 那是此后某年,在战场上的祭祀品,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到最后所有的人都是那个与世界文明逆行发展的代价。包括你们自己。 在这漆黑的窗外, 是1939年,遍布东京的熊熊火把,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举着燃烧的火把,唱着雄壮的歌曲 最后燃烧了自己。窗内,矢内原忠雄站在我身边, 他问我,我算日奸吗? 我说你不算, 论起出卖和杀害日本人 东条比你更牛逼。在这漆黑的窗外,是1945年的柏林,碎石断瓦,往日的辉煌,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在做最后 的牺牲, 博士站在我身边,他问我,人民选择了我们,他们必须承担后果,我没做错什么吧, 我是一个爱国者。 我说 “人民选择你们的时候,他们爱你们,可是他们不知道,你们只爱你们自己,你的国就是你自己” 也许历经多年后,我的儿子也会问我,“当初为什么不把我生在中国,害得我天天受人歧视,职业有天花板,生活有不平等”, 我会对他鞠躬道歉, 然后对他说,人必自辱,而后人辱。 对邪恶不抗争,对真理不支持, 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甚至为了一点蝇头苟利,出卖良知。为虎作伥。这种人虽然自己也可怜,但是受到歧视 一点也不冤。你们的爸爸在你们小时候,武汉肺炎肆虐全球的时候,终于明白,逃,只能换取一时的安逸,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躲得了一世,连累了后世。我已经做了我该干的了,现在该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