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赶末班车的时间。 远远看到绿灯亮着,跑过去。熟悉的站台,黑暗中不时稀稀拉拉地停靠出租车。一个倚着木拐的廿来岁年轻人,在两块灯箱广告牌的夹缝中静默。有个约莫5岁的孩子不时地来抱你的腿说些听不明白的话语,在黑暗中仍可以看出衣服和脸色很脏。他站在离你两三米远的地方。当他身子前倾,露出手上的小盆时,你也终于明白了他的身份。望着他萧瑟的身影,一阵莫名的怜悯,你以一贯的亲和力,微笑地走去,把手上搭车的钱给他。他推辞说:“这怎么行。”你再把手伸往兜里,边掏边说:“我还有。”他却边说“不行不行。”边一瘸一拐地走开了去,与你保持一段距离。你看到他停了很久,才像远处的一老人那样,去打开出租车的门,向别人伸出盆子。 车还是准时来了。 车上,心却不肯片刻安宁,就这么一个乞儿,仅仅一面之缘,他回报你的却是一个善意的眼神。那一刹,局促的甚至是你,你发现了自己的穷困。然后,他去做那没着没落的乞讨却仍是你认为的有尊严的生活——相信他会成为一个不错的人的。下了车,回住处的路上,你突然哼唱起“像夏花那样灿烂”,顺道忆起泰戈尔“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你也觉得自己老大不小,也该理解生活,少点悲凉的况味,抬起头来做人。 是的,他的做法回报你的是一种温暖。在车上的你没有来由地联想到情感问题。 世间,生意的投入都可能赚,情感的投资是永远亏本的。接到电话,新订的眼镜到货了,一个多星期我还是没拿。为什么记得的事一定要去做呢?天下有多少的古董或者宝藏埋在地下无人知晓。又有多少的兰花绽开无人问津的山谷,可花儿仍自得其乐,不因为没人看就不香了。 那位有着在黑夜中闪亮的明眸的乞讨的朋友,不知他今晚会否依然在那?你也试着去做个深夜的乞儿,在路边静待着适合的,只为一份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吗? ——随记于二零零六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