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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走了。胰脏癌，享年40。我倒吸一口凉气。两天前我才想起过丹尼，琢磨着很久没在单位碰见，他会不会跳槽走了。 丹尼是韩国二代，五短身材，眯起一双小眼睛，嘴边的笑容充满善意。一低头，便泯于众。他不是一个起眼的人。 最后一次碰到丹尼是大半年前的某次午餐。丹尼的妻子将要临盆。我们笑着起哄让他再下一城。丹尼闭着眼睛晃着大脑袋。“我们晚婚，太太年纪大。能有一个孩子已经万幸。实在不敢奢望二胎。” 他说得那么认真，我们都不敢笑了。丹尼又露出笑眯眯的表情。“现在轮到你们讲近况啦？” 我见过丹尼的妻子一次。午饭下楼的时候碰上他挽着一位女士的手，神情甜蜜。丹尼看见我，笑眯眯点点头，没多做介绍。听到丹尼结婚的消息，我忍不住问：“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位吗？” 他噗嗤一笑，抹了抹头上油亮的头发问：“难道还会有第二位吗？” 他问我。确实，一直以来都没听过丹尼谈过女朋友。丹尼收入不低，一直单身也许是家境的原因。 有些人，路过我们的世界，着墨不多，只因为善良而被记住。丹尼就是这样的人。与世无争，绝对服从领导。我和丹尼合作过唯一一个项目。像他这样的老好人，居然和我起了争执。“丹，难道老板错了，我们也要照做吗？” 我问他。丹尼双手叉腰，像个无法改变客户身材的老裁缝。他轻轻叹了口气回答：“是的。在我看来，下级就应该服从上级。直到他们意识到改变为止。” 愚忠！我和丹尼从此没有再合作过。项目结束的时候丹尼主动请大家吃饭。他其实只是挂名的临时队长，吃饭的钱是自己掏的。 “他是怎样发现自己生病的？” 我问同事，深知他不是那种会把健康放第一位的人。同事摇头叹息，恨铁不成钢。“他就是没在意呀！一直加班，直到我们发觉他脸色蜡黄、眼睛发青。三催四请才去看医生。结果已经是晚期了！” 发现病情的时候，丹尼的女儿刚满月。 人生就是这样讽刺。丹尼一直没用过的病假在这段时间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他再也没有回来上班。 “那天我们去看他。他已经不能说话了。我们说你放心，公司一定尽最大可能帮助你太太和女儿。” 同事低叹。“他听见了，他在流泪。” 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丹尼是唯一挣钱的人，还背着家里的房贷。据说太太是韩国搬运过来的，没有工作能力。 “他肯定是不愿意走的。” 同事说。我们沉默。有人忽然叹了一句：“世界最长寿的鸡汤就是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哀叹，那一刻只有哀叹。 公司打算搞个众筹，据说老总会做好表率。丹尼走了。在我心里，他永远是笑眯眯的样子。但愿他在天堂也是笑眯眯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