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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香港虐老问题 香港信报 2015年6月9日 甄秋慧博士 社科议策 近日有报道揭发，某私营安老院舍安排院友露天脱光等候轮流洗澡，事件引起大众哗然。据报，安老院舍负责人指事件性质不算严重，「都唔係打个老人家」！这也许正正反映现时社会普遍对虐老问题缺乏理解及关注。 在那名安老院舍负责人眼中，「虐老」可能只包含身体伤害，但世界衞生组织早将「虐老」界定为：「在任何理应相互信任的关係中，导致长者受到伤害或压抑的单次或重複的行为，或缺乏适当行动导致长者受到伤害或压抑。」因此，对长者施以身体伤害固然构成「虐老」，但精神虐待、侵犯个人权利、性虐待、经济剥夺，甚至疏忽照顾，均同样被视为「虐老」。 即使虐老行为性质不如身体伤害严重，受虐者也会因而出现焦虑和抑鬱等负面情绪。美国两项分别长达7年和9年的追踪研究，发现受虐长者的死亡风险比起一般长者，高出两至三倍，显示虐老问题绝对不容忽视。 大多数人以为亚洲地区，尤其在以孝为先的中国人社会并不存在虐老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另外，不要以为虐老问题只在安老院舍发生。实际上，社区中出现的虐老情况可能更需要重视。 「爱老」变成「虐老」 社会福利署在2004年随机抽样访问了507名60岁或以上的社区长者，当中11%的长者表示曾经受到不同程度的虐待。这个数字和世界各地的研究结果十分相近，然而署方的「虐待长者个桉中央资料系统」在2005至2014年期间收到的虐老个桉，每年只不过几百宗，相较于实际发生的虐老个桉，可见获通报的数字相信只属冰山一角。 社区长者多由配偶、子女或媳妇照顾， 在缺乏社会资源支援的情况下，如长者身体有残障，或者认知功能退化缺损，则照顾者往往要面对沉重压力，甚至「压力爆煲」，成为施虐者。试想想，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要照顾80多岁患脑退化症的丈夫，每天喂饭喂药，搀扶一个比她还要重20公斤的大男人上厕所刷牙洗澡。老太太既要处理自己的健康问题，又要花心力去照顾老伴，若然丈夫出现脑退化症的其他行为问题，例如：游走、无故骂人吐口水及吃喝不适当等，实在不难想像老太太的压力有多重，「爆煲」的风险有多高。 本系在2011年发表了一项有关脑退化症照顾者压力和虐老行为的研究，研究团队访问了122名脑退化症患者的家庭照顾者。结果显示，62%的受访者承认在过去一个月内对他们的照顾对象进行言语虐待，18%更加牵涉身体虐待。研究结果显示患者的行为问题和照顾者压力均与虐老行为有直接的关係。 及后，本系在2014年发表的一项追踪研究中发现的结果更令人担心。研究团队共访问了149位家庭照顾者，再在访问6个月后进行追踪电话访问，结果显示脑退化症患者的行为问题和照顾者的受压程度在这6个月间的变化和6个月后的虐老行为并无关连。在首次访问中有表示有虐老行为的家庭照顾者，即使患者的行为问题和照顾者压力在这6个月间减少，他们的虐老行为却没有相应地减低。也就是说，照顾者一开始出现的虐老行为可能是因压力引起，但慢慢行为便习惯成自然，成为惯常了！ 文化价值成障碍 上述两项研究均显示，能够尽早介入虐老个桉，给予照顾者适当支援，对预防虐老问题极为重要。但实际上，通报虐老的数字与实际数字出现严重落差，显示尚有很多个桉并未被发现，所以介入虐老个桉并不容易。当然，受虐长者的身体状况可能令长者根本无能力寻求协助，但更普遍的原因是虐老一直被视为家庭私事。 本系在2014年发表了一项研究，研究团队与40名曾经住在收容所（Shelter）的受虐长者进行深入的访谈，当中过半数受虐长者都否认自己的受虐经历。在其中一宗个桉中，王伯被太太打骂，但他以为：「这不算虐老，是她身体不舒服才这样做。」传统文化价值成为受虐长者求助的严重障碍。「家和万事兴」是研究团队在访谈中最常听到的，要长者向别人承认自己受到虐，往往等于承认自己的儿女不孝，是一种羞耻及丢面子的事情。 另外，这项研究的其中一个发现亦令人非常担忧。过半数受访者表示，就算得悉有相熟长者受虐，他们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其中一个受访者陈婆婆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做人要反省自己有什麽问题。家家都有本难唸的经，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问题，外人怎能知道他们经历过什麽？毕竟，还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比较好。外人不应干预人家私事。」 结语：香港人口老化已是不争的事实，面对老年人口上升，虐老个桉势必增加。虐老个桉的预防和干预从来都不是个人或家庭便能处理的事，也不是单靠专业人士就能做到。如果社会大众都能够关注虐老问题多一点，提升对虐老问题的敏感度，放下「各家自扫门前雪」的包袱，这个局面还是可以改变的。 撰文：甄秋慧博士 香港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学系助理教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