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球球 于 2012-8-31 07:12 编辑
在我很小的时候,没有绿皮火车这种说法,因为火车都是绿皮的,除了黑乎乎的货车之外。别的颜色火车,就跟别的肤色的人一样,肯定存在,不过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绿皮火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神秘与期待,几乎每个假期,从小学开始,都要穿梭于大江南北,有时候有位子,有时候没位子,但只要是火车,都是很挤的,隔壁一个帖子说的好,昏黄的灯光,慢慢长夜,凝视着窗外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点点滴滴的灯影,从神游到渐渐进入梦境,未尝不是一种不错的经历,即使一些有记忆的痛苦,也是在同学朋友前值得炫耀的经历,这种感觉到了为付新词强说愁的初中时代,更是颇为强烈,一厢情愿的 认为自己的旅程是漫长而浪漫的。因为浪漫的旅程必须是漫长的。
就这样到了大学,火车旅程对我来说更是波澜不惊,虽然现在看来实在是有点太漫长了 。不算转车等待全程三十多小时。而且所谓浪漫基本只有小说里存在,三十多小时你可能有两个小时盯着同一个牌子的碗面商标发呆,两个小时专注于上厕所,两个小时下站台活动筋骨,抽烟,两个小时决定自己该靠着睡还是趴着睡,决定以后还要两个小时才能睡着,这个时候可以恭喜你,漫长的旅程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不到一点点了 。如果你能把上面重复一遍,那就是三分之二了,如果中间能睡着10小时,那简直就是一次完美旅行,可以美滋滋的找行李下车了。.
然而,不幸的是,在大学四四一十六次长途旅行中,我经历了一次终身难忘的春运。因为唯一那一次,我上的是一辆南京西站直接开往广州火车站的火车,当年是211次列车。正常情况下,寒假结束回学校我是会从上海签票,上上海到长沙的直达车。鬼使神差的,我想试一下株洲转车。我的美好愿望是,在上海签票,多半没位置,在南京买票,有座位可以一直三十二小时到株洲,株洲就是长沙地界啦,当年还说和长沙合并呢。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错误犯大了,犯这个大错误后我又犯了一个小错误,选择了在南京火车站,而不是去始发站上车,理论上说,南京站也认座位的,所以无所谓了。
当我在南京站等车的时候,一切正常,车站照常那么拥挤,不过火车站不就是这样么,上车前还忽略了一次厕所,上车再说了,有的是时间浪费呢。事实证明这又是一个错误。
当我拉着箱子挤上站台后才发现形势不对,我踏出候车室的一瞬间,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来,黑压压的人群挤在站台上,已经没有工作人员了,只有黑压压的人群,南京冬天的夜晚,已经刺骨寒冷,,站台上似乎有数千人,但我听不到正常的交谈,感觉不到一丝暖气,耳边大部分是沉默的喘息,几千人朝着一个方向瞭望, 这时候我还在安慰自己,春运,春运,要淡定。
然而我忽略了一个事实,列车在南京站已经不是起点了。5分钟后沉重的211喘息着进站, 我才发现,车厢原来已经满了,而且已经很满很满了,满到似乎已经无法再正常情况挤进去哪怕一个人。但是站台上还有几千人,一眼望去延绵不绝.,工作人员, 少许我看得出来戴着大盖帽的,自动退后,很快消失不见了, 因为现在做任何的干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过后的15分钟,言语已经无法形容, 沉重的211次列车像一个怪兽, 艰难而努力的吞噬着站台上的人流, 我顶着自己的行李, 前十分钟里渐渐从恐惧变成绝望,因为似乎我身边的每个人,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古稀的老人还是十多岁的少年,都有无穷的力量和无比的决心,必须要挤进去,必须要在15分钟里挤进去, 我一次次妥协,2米外的车门似乎和长沙一样遥远,当我到了绝望的谷底的时候, 愤怒开始主宰, 我似乎也有了无穷的力量和决心,最后5分钟,没有理由几千人都上去了就我不行,于是我挤~~~~~~~~~~~~
结果是我终于上去了,车门终于关上了,回首站台,神奇的春运,站台上竟然只剩廖廖数人. 列车开动了, 我顶着行李,开始了两个小时的跋涉,我的座位号记得是10号左右,幸运的是10号靠我上的车门这里, 没错,两个小时10米不到的距离,我从南京挤到快到无锡了,终于到了我的座位号那里. 车厢里的人已经无法形容,,任何一个空间, 不能容下一个人的,必然有人的四肢占着,行李架上,作为靠背上,我看不到但是座位下面躺着的, 男人,女人,无数疲惫, 苍白的面孔, 我看不到一张笑脸,听不到正常的对话. 后来据我估计, 100多人的座位车厢,估计挤了300人,再加上行李,这个是保守估计.这三,四百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广州. 我实在是一个搭错车的人.
值得我感动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我出示了座位票,在或者已经过了无锡的时候, 挤在我位置上的两位,还是给我让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如此极端的情况下, 基本秩序底线没有陷落, 有这样底线的人们,都是好样的,但是决定让他们继续坐,我决定站过上海再说.
列车南京站以后已经无法上人了, 我当时在想,物理学和立体几何的原理决定了我的车厢已经不会更挤了,这是个好兆头. 当我终于站过上海后,没有上车前上厕所的错误开始显现, 于是我开始了1个多小时厕所征程, 真的是一个多小时5米多距离,
当我到了厕所的门口,被告知:厕所里有三个人, 希望我仅仅解决小问题. 还好我确实是, 进去连连道歉,解决问题后, 出来, 门口看到一位女孩子,大概和我一样年龄,肯定是去广州打工的, 也许是第一,次, 她近乎哀求,带着哭腔,让厕所里的三个男人出来. 我看到她的眼神已经近乎失神,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我终身难忘. 可是,拥挤已经无法形容, 里面的人几乎不可能全出来, 再次让我感动的是, 最终出来了两个, 里面一个保证贴墙站着不看. 这个女孩子算是解决了一大危机.
经过这次厕所跋涉,我已经不敢喝水了, 后面的接近三十小时,我几乎没有喝一整口水.
列车开过凌晨, 开过拂晓,, 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尽量麻木,因为没有碗面,没有香烟,没有站台, 当时作为所谓直快的211,在当时的单轨线上,不时临时停车,给特快列车们让道. 每到这个时候,窗户都会打开,,人们纷纷跳下窗口,,在不远的路基上解决问题,甚至有不少女士也跳下去,用衣物围住. 我座位边上几个回广州的军人,试图用矿泉水瓶子在座位上解决,不过始终是没有成功,还是想法跳窗了.
列车再从拂晓开到傍晚一路小站,都是停车不开门,没有列车员,没有站台工作人员. 我实在支持不住了, 终于抿了两口水,吃了两口面包,, 补充点精力再努力让自己麻木.
终于,列车由傍晚开到了夜晚,上车24小时了, 我开始看到曙光,周围的朋友也跟着看到一点点曙光,,根我说,老弟,你是株洲下车是不? 靠,太好了,我们车厢上一整天没人下车了,终于可以空一个位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列车停靠在江西一个不知名的小站上, 我突然听到不寻常的声音,站台上有隐约的啸叫和奔跑, 接着有人猛烈的敲窗,车内的人开始用力按住窗子, 堵住!不能让他们进来,堵住!!!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隔壁一个窗子突然被一个扁担形状的东西翘开, 窗子一下被推到最上方, 1分钟,就1分钟,在我认为立体几何条件已经不允许的情况下, 车厢里又挤进来10多个人, 还有他们的行李. 这些人近乎疯狂的啸叫和消防队员般敏健的动作震撼了我们所有的人, 不过, 进来了就进来了, 还好不像是混车匪路霸的, 看行李都是去广州打工,大家再挤挤吧. 不过大家都开始严防死守,挤进来的那些人也发誓不再开窗,无论如何不开窗.
惊魂未定了又两小时,已经是深夜了, 算了下还有最后两三个小时就到株洲了, 我开始担心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怎么下车???
车门时肯定不开了, 就是开门,我也来不及挤过去
看样子窗子也不让开了,靠,不会让我坐到广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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