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我的乘客

Summeriscoming

铎邦 发表于 2024-4-7 14:49
--- 咱最欣赏的就是大王的这份认真。。。两眼泪汪汪  ---

真的吗？你这是要干嘛，把我捧这么高？座右铭 ...

“走的时候随着风，来的时候踩着云，潇洒任性随意，无拘无束地活在这片人海里”    ----- 大王您这文采是相当的好啊，都给我看感动了，差点涕零

悟性太高确实也不太好，啥都看透了也就没啥意思了，所以难得糊涂、自得其乐也是可贵的。

三体英文版 下了单买了还没寄到呢，就都还没开始看，不过不急，反正手头还有几本书在看呢。  
红楼梦可能是从前看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有时我讲话是不是会带股红楼风  其实很久都没重温过了呢。倒是上次下单时差点买了英文版的《红楼梦》A Dream of Red Mansions，结果一看，三大本呢，那下次再说了

我读书确实有时会偷懒玩儿去了，进度就慢了；能有大王您时常的监督，那是小的一大幸事啊，马上能多看几页

想找到自己很容易啊，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走丢了，就看会儿书，就能找着我自己了   我觉得您是那种 写着写着就找着自己了，对吧。   
找到自己也就是找到所有人了 ----  这我觉得您说得有道理，毕竟人嘛其实都是一样

Summeriscoming

铎邦 发表于 2024-4-7 16:58
033 大小费

​凌晨4点多，收到一个预约，就在快到达目的地时，乘客发来信息：“嗨，哥们，我们在高速路上 ...

叫你八卦吧！ 那里给看笑了，好奇害死老司机啊哈哈哈哈
也算有惊无险，不过这对小年轻还挺好玩，啥事都叽叽喳喳互相逗乐一番，啥事都那么好奇新奇大惊小怪的。虽然感觉有点白痴，但世界也因他们而多彩生动。
高速上接人确实危险确实麻烦多，也许下次大王您的第一直觉还是拒绝

铎邦

Summeriscoming 发表于 2024-4-8 17:09
叫你八卦吧！ 那里给看笑了，好奇害死老司机啊哈哈哈哈
也算有惊无险，不过这对小年轻还挺好玩，啥事都叽 ...

——然感觉有点白痴，但世界也因他们而多彩生动。——

哎呀呀，真是忍不住地想紧紧地抱你一下呀！哦哦—— 别想歪了，这是激动而纯洁的拥抱呢！哈哈。

我在写这篇的时候就害怕把他们没有给我小费这个事情写得过于认真了，因为他们是我的乘客呀，我既要爱他们也要说出他们的问题呀，可是有些难呀！所以，他们忘记小费的问题，和我想着小费的那点私心和贪婪，对这两个不足的指出，我和他们应该彼此抵消了吧？

看到你能读出他们的白痴和可爱来，看到你能说世界因为他们的这种无厘头而丰富多彩起来，我真是高兴和激动呢！哈哈，忍不住在脑海里又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你 。。。


——也许下次大王您的第一直觉还是拒绝 ——

我要是总能跟着第一直觉走，我的世界就简单啦！可是，该死的大脑总能生出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个感觉来，烦死啦！小夏小倪儿，你有没有这种烦恼呀？或者你也总是很白痴但是又很多彩，那样的话，我可真羡慕你呢。假如你读过一本叫做《白痴》的小说，你肯定会认为这是我对你最高的赞扬呢。我们就是太聪明太不白痴了，所以才无端生出这么多的感觉惹出这么多的烦恼来了。

——都给我看感动了，差点涕零——

感动啦？涕零啦？泪汪汪啦？

还是差了点？哈哈，我还需要继续努力，把差得那一点点的距离给补上，让你的眼泪畅通无阻地流下来 —— 不对，不要流下来，就噙在眼里，这样最好，这样最美，这样就有了朦胧的感觉，也就有了意乱情迷的模糊感，暧昧感，妩媚感，让人不由心生怜惜，啊。。。又要激动地忍不住来一个拥抱啦！哈哈。

—— 我读书确实有时会偷懒玩儿去了，进度就慢了 ——

啊，英文版的红楼梦？真是佩服，你都看了几遍红楼梦啦！说实话，我几次下定决心看完的，结果几次都没有看完，现在我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看也罢，想看的书实在太多，人生却又太短，贪婪呀，我们总是太贪婪呢。

读书时偷懒玩儿去了，都是干嘛去了呢？瑜伽，跳绳，吃零食，喝咖啡，购物。。。还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噙着泪。。。思考着夏天？或者干脆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地像个白痴一样憨憨地睡着了呢？嗯，这个样子真可爱，真是让人又激动起来了，忍不住又。。。不对，这次不抱你了，不合适，忍不住想钻进你的夏梦里去看看，里面都是哪样的活色生香呢？有没有我呢？哈哈。

不好意思，轻浮啦，主要是为了配合下一篇乘客日志，刻意为之的。不过好像也不是刻意，我天性如此，爱得泛滥呀！无可救药地泛滥啊！

铎邦

034 按摩女士


​“马上就到。” 到达后等了一会，收到乘客发的一个信息。

凌晨不到四点就上班了，最近老是睡不好，什么时候太早醒了，睡不着就干脆上班了，这是我今天的第一位乘客。没有多久，她出来了，直接开的前门。她拿了两个包，一个随身背的小包，一个不太大的手提包，更像一个小箱子，她先把包放在地毯上，然后坐进来。

“谢谢你等我，这一单是我朋友给我预约的。” 简单问候后她主动跟我说话。

“哦，你们这才结束聚会么？” 我就随便一问，显然她是想跟我聊几句吧。

“没有。才认识的朋友。”

“才认识？” 我心里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也不太好意思问。

“对啊。晚上在火车站碰到的。”

“啊，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呵呵，男的。就几个小时之前，当时火车停运了，他就说一起坐Uber到他家坐坐，然后再给我叫辆车送我回家。”

“啊，不对啊。这不符合常理呀。” 她在说上面的一句话时，我断断续续地都啊了好几次，最后我是忍了又忍，还是把这个问题说出来了。“你一位女士跟着一个男的，刚认识就跟他回家了？我是不是哪里听错了，误会你了。”

“呵呵，没有错。我是做按摩的，当时我们随便聊了几句，他就提议回到他的家里给他按摩一下，然后给我叫车，送我回家。”

“哦，我明白了，相当于这是你的工作，我还真以为你交个朋友这么快就直接上他家去了呢。”  我现在才留意到，自从坐进来以后，她的头部不是看向前方的，而是侧向我的，也不是一直在看我，但我只要扭头看她，她就怔怔地盯着我，跟我说话，语调温婉，甚至可以说是轻声细语，通常乘客不这么说话，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再说了，她干嘛要把这种隐私和细节主动告诉我呢？真不是我爱打听，她从一开始的每句话，我都感觉她在等着我问她下一个问题，我只不过是顺着她话中的某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好奇一下，她就这么自然地说出来了。我只能说，她其实是希望我打听的，或者想和我说说话的吧？

接着我们就闲聊起来了，最后当我聊到自己的儿子时，她说她也有一个儿子，10岁了。还说5年前和老公离婚了。

“那你今天晚上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么？”

“对。今天白天是他爸爸带的，晚上回来我哄他睡着后才出来上班的。”

“啊。。。你就让孩子一个人在家睡觉么？”

“没有，我跟我妈妈一起住。”

“哦。那还好，但是我知道你独自一个人带孩子肯定很辛苦吧。你会不会恨你前夫？”

“他会给一部分生活费。也谈不上恨，的确在一起大家很不开心，分就分了吧。现在已经习惯了。” 按摩女士并没有详细讨论她的婚姻细节，显然她不打算说太多当年的事情。此处，我不想叫她按摩女郎，因为女郎感觉是性感尤物，而她更像是贤妻良母，美丽羞怯，一副很婉约的样子。


“嗯，这个社会对家庭主妇很不公平。我想当初很可能是你在家带孩子吧？你老公事业不影响，可你现在再出来工作就得重头开始，显然很多家庭主妇再返回职场的时候，肯定不能做回老本行了。”

“是啊，我也做过其它的工作。也就是最近一个月我才开始做按摩的。”

“哦，你要是觉得习惯适应的话，这个工作也没有什么不好。白天还可以安排时间带孩子。” 其实，我内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这样随便跟着人就去到陌生人家里了，难道不害怕危险么？可好多问题当时我都没有来得及问她。

“嗯，这个工作收入还不错。我才开始，也不太会按摩。不过我发现大部分客人其实只不过想放松一下而已，我并不需要太用力，只需要轻轻地就像这样。。。”

这个时候，她伸手过来抚摸我的左手，我的左手在方向盘上没动，她从我的手背轻轻地滑过，然后沿着我的手臂往下继续抚摸，很轻，快到手肘时又轻轻地重新从手背开始。太突然了，我立即不知所措啦！尴尬地哈哈大笑，也就这么抚摸了三四下，她也有点不好意思的停下来了，看着我笑，暧昧地笑。我现在仍然能回忆起她来，黑发，瓜子脸，肤色白晰，看起来很斯文，说话的语气甚至可以用文雅来形容，还带着娇羞的感觉，可她这是娇羞么？

她这明显是在撩拨我呀。可是又显得很不自然，明显氛围不对呀，聊天内容也没有承上启下呀，怎么就直接到了抚摸这一步啦！是不是她在模仿电影里的某些挑逗的情节呀，而她还不太熟练，所以她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自己才做这一行没多久，显然不光是按摩，主要是提供性服务吧？难道刚才她说去朋友家，那个朋友也是这么不自然地就撩拨成功了？难道我就是潜在的她的下一个朋友？难道她准备在车内要给我来一个放松的按摩吗？

她的手收回去了，我尴尬地赶紧找话题，因为马上快到了，我就问她在哪里下，问好了以后似乎还有一段距离，又得赶紧找话题，不然显得很尴尬。当时自己心里有些慌乱，也记不起她抚摸我之前我们聊的是什么了。她也是很不自在，只是仍然侧着身子看着我，仍然是怔怔地，我看她时，她就笑，笑得我更慌张了，终于找着之前的话题了。对，我们在聊孩子呀！我就继续跟她聊孩子，问她孩子上什么兴趣班，她说在练习小提琴，但也就是个兴趣而已。。。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她继续聊着孩子在拉小提琴，就是玩玩而已，也不能指望孩子将来把这个当做职业等等。其实，已经到地方了，我就等着她下车，所以我没有再说话，等她说完，我就立即说，那。。。那。。。那好吧，再见啦。

于是，她就下车了。先下车，然后回身拿自己放在地上的小包。因为我经常4点左右上班，其实很容易碰到性服务工作者，她们似乎都喜欢提着这样一个包包，像是打扮用的盒子，里面大概装了一些提供性服务的辅助道具吧？现在我能立即想起好几个这样的乘客来。

其中两个很特别：

一个是来自中国的女孩，一袭白色长裙，飘逸的乌发和漂亮的脸蛋。看着她从屋里走到街边的路灯下，就像从黑色里走出来一个仙女般迷人，尤其是在深夜，漆黑一片之中如梦幻般闪现出这么一个美女来，着实让我诧异并心驰了一番，只是这一番并没有太久。当她坐好后，看我是中国人就主动跟我聊天，她不断地跟我说着她和她的姐妹们的各种挥霍：买衣服啦，买包啦，经常聚一块去吃鲍鱼啦，某个姐妹被她国内的男朋友挥霍掉了几百万然后最近闹分手啦，渐渐地仙女在我的心里一点仙气都没有了。后来，她还特别接地气地跟我商量，待会她去一个新的客人那里，让我帮个忙，下车后她去按门铃，等男的出来接她，她跟我挥手示意以后我再走。好吧，这很简单，我照做了，她是要告诉那个男的她有保镖么？

另外一个女孩，也是拿着这样一个小包，上车后拿出耳塞听歌，很快睡着了，我都能听到她沉睡后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耳塞里传出隐约的音乐声。到地方后她还没醒，我叫了她好几声，我实在不能再大声了，否则就显得自己像个疯子了！又不好意思用手去推她。可是，我该怎么叫醒她呢？把头埋进方向盘里，我就想：总不能一直等着她醒来啊！于是，我就下车，用力关门，我开关前面的门两次都没有用，我只好去到后车门，当我打开的时候，可能半夜里的凉风惊到她了，这才迷迷糊糊醒来，跟我道歉自己睡得太沉了。

这些女孩通常都是很自然的接她们，然后放下她们，中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唯独这一次，居然被这位按摩女士撩拨了一下，开车这么久这是唯一的一次被赤裸裸地勾引啊！不对，另外还有一次被一个金发女孩撩拨了，但那一次，那个女孩是喝醉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呢。而这一次，我现在回想起来，从上车到下车的整个过程，她都是在暧昧地跟我聊天呢，甚至还说希望给她的孩子找个玩伴，平时我们可以一起联络一下，找个时间一起带孩子玩。我从来不给乘客自己的个人信息，看来这个习惯还真不错，所以我直接以不在同一个区，很难安排时间为由拒绝了。

按摩女士下车后，我甚至把钱包掏出来看看里面的现金，我也不知道悉尼一次按摩或者一次性服务是多少钱，可根据年轻时我在中国的经验，钱包里的现金肯定是不够的。哈哈，突然笑起自己来，开车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遭遇，钱包里通常会放很少的现金，当初想的是万一碰到小年轻抢钱之类的，直接给他们就好了。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功能：万一哪天实在被诱惑得受不了了，一想想自己钱包里的现金，估计也就成交不了吧？

是啊，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是时间氛围合适，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住这种诱惑呢！搞不好就直接跟按摩女士玩起车震啦。瞧，我的渣男形象又涌现出来了。突然想起，自己这一次怎么被一个女人给调戏啦！而且自己当时怎么显得那么紧张、局促、尴尬干嘛？我在网络上不总是调戏别人么？难道我仅仅就是个老实巴哈的键盘侠而已？是的，在网络论坛里，我跟人说话不是挖苦讽刺，就是轻浮戏谑，尤其对着女性网友，更是说话肆无忌惮，我经常还觉得怎么这些人这么经不起挑逗呀，整天板着脸说话也太闷了嘛。可是，当我自己出其不意地被挑逗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有趣啊，我只剩下尴尬了，一点浪漫或者情欲的想法都没有，甚至觉得有些被冒犯了，但是碍于当着她的面，自然也不会拉下脸来说她，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只是觉得很怪异，觉得不合时宜，觉得唐突冒昧，只是想通过各种其它话题尽快地搪塞过去。

那我呢？我为什么要像这位女士一样到处挑逗人呢，我不觉得羞耻么？我不觉得这样对别人很冒犯么？我其实知道自己很多时候是不礼貌的，我在网络上和现实里非常地不同，可这就是我呀！大概在现实里，某个部分的自我被压抑了，或者是长期成长的过程中某些地方被过度抑制了，我就总想找个机会放肆一下吧？我就不好好说话，我看到女孩就挑逗，我看不顺眼就挖苦讽刺，我就说自己是渣男，我就爱看着别人尴尬生气。是这样的么？我不知道啊，反正我一步步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连串的脚印，而在出发之前我并没有说自己要走这样一条路啊。只要上网，我就是这副德行，大概是一种叛逆，一种自我的解放，一种宣泄的需要，平日里被过分地禁锢了，网络上就通过这种方式找补回来吧？就想通过这种方式宣示自我的存在。我内心里充满了各种的爱，可是有些爱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出来；我的内心里又充满了各种不满，于是，我又只能通过某种让别人不舒服的方式说出来！于是，我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了吧？这显得多么孩子气呀，平时过度压抑，网上又过度放肆，那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呢？什么时候才能去到真正的平和宁静呢，那个时候才是不偏不倚的自己么？可显然，我还是没有玩够呀，我还在继续着我的孩子气呀！我到底要玩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玩够了呢？才算是彻底找补回了现实里被抑制的自我了呢？我对别人的无端端的冒昧会不会留下心理上永远的一种愧疚呢？这会不会又会引发一连串另外的叛逆与现实逃避呢？我们的人生就活在这一连串的控制与被控制，占有与被占有，压抑与被压抑，背叛与被背叛，报复与被报复，于是紧接着，叛逆，愧疚，不安，忏悔，然后呢？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死亡，死亡就在前面等着呢！谁都逃不过，可怎样的人生才是值得过的人生呢？反正，只要可能，我就是要选择尽兴地去经历，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经历这个世界，否则，我们来这个世上干嘛呢？就为当一个好孩子，好父母，当一个好人？而好又是由谁来定义的呢？每个人按照自己的标准活着，而不是社会统一制定的规则活着，这个世界不是要丰富精彩得多么？

那这位按摩女士呢？是的，她的首要目的当然是为了挣钱养家，可是钱的后面是什么？她不是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对抗着这个社会么？对抗着某种不公平么？她不熟练的搭讪技巧，略显羞涩的撩拨，和我在网上的言行真是太像啦。我一想起她对我的抚摸，一想起自己当时的那种瘆得慌的感觉，我就禁不住地想对着那些被我冒昧过的人说句对不起，假如我也让你们瘆得慌了，我道歉，你看，有时候渣男不也被人揩油了么？不也被人撩拨调戏了么？但是，我不会劝说这位按摩女士放弃她的这份工作，大概也是她扔掉了某种旧有观念的叛逆或者新生，我只会对她说，去吧，只是要注意安全，当你被这个世界忽视的时候，当你被这个世界背叛的时候，当你被这个世界压抑的时候，当你觉得必须找个出路的时候，干嘛不去呢？干嘛不去寻找此刻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的方式活着呢？很多事情只有自己去做了，去经历了，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的是什么，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谁。同样的，道歉并不代表我就不会继续渣男下去了，就像某些电影里的恶棍，对着牧师忏悔完以后，明天继续当恶棍，我这个渣男什么时候会累了呢？我不知道呀，只是在那之前，我想先把歉意表达了吧，这样自己心里会稍微舒服那么一点点，也希望提前表达了歉意之后，我晚上睡觉会安稳一点，不会总是很早就醒来了吧？

Summeriscoming

铎邦 发表于 2024-4-10 14:08
——然感觉有点白痴，但世界也因他们而多彩生动。——

哎呀呀，真是忍不住地想紧紧地抱你一下呀！哦哦— ...

我不就回了几句话么，瞧把您给激动的, 这左拥右抱的。。。 矜持！ 矜持点哈大王， 咱虽说是渣渣帮，但也是要注意形象的哈

咱渣男大老爷们，练啥瑜伽、吃啥零食的，贪玩的时候肯定是网上刷美女视频停不住啊  所以俺木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个感觉的烦恼，都是跟着第一直觉走！

《白痴》听说过但没看过，搜了一下，内容还挺绝望的 ：他发现基督的爱对于这个世界毫无作用。所以这个白痴不是我了，我不信教的，也不觉得人是那么容易被爱感化的，毕竟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很有爱了, 性本恶也不少的。当然大王您是相当的有爱，爱心爆棚那种

对啊，想看的书太多了，还是先看想看的书吧。《红楼梦》我以前看完一遍后，就会有事没事再翻来看，翻到哪页就从哪看起，看到过瘾为止，所以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10遍以上有的吧。

还夏梦，这两天都冷死了，寒风呼啸刺骨，羽绒服、羊毛被全都上阵了，早晚给冻得瑟瑟发抖啊。

Summeriscoming

铎邦 发表于 2024-4-10 16:38
034 按摩女士

哈哈哈哈看到大王被人调戏撩拨揩油还是暗爽的啊， 你也有今天，叫你平时轻浮吧， 以后好好忏悔，一公里一忏悔
晚上睡不好或早醒是带娃后遗症吧， 中午补睡一大觉就好了，不必那么痛心疾首地忏悔自己的过错   虽说凌晨4点就醒了，然后良心不安睡不着，还真的有可能是网上轻浮的报应哇哈哈哈哈。

Summeriscoming

既然这么忧郁，给您上段邱瑞的脱口秀乐一乐吧，顺便测测您的笑点是高是低   如果有笑得满地打滚的话，上来汇报下。

铎邦

Summeriscoming 发表于 2024-4-11 18:35
既然这么忧郁，给您上段邱瑞的脱口秀乐一乐吧，顺便测测您的笑点是高是低   如果有笑得满地打滚的话， ...

--- 看到大王被人调戏撩拨揩油还是暗爽的啊， 你也有今天，叫你平时轻浮吧， 以后好好忏悔，一公里一忏悔 ---

是啊，我真的忏悔了。只是忏悔完了，感觉自己又重生了，又可以继续对着某个人调戏撩拨揩油啦！某个人是你么？哈哈！

你很暗爽？估计你不仅仅是因为我被人调戏而暗爽吧？而是你被我挠咯吱窝了吧？你喜欢我这样挠么？好吧，你害羞，不好意思说，我帮你回答：不喜欢！讨厌！哇哈哈哈哈。

--- 虽说凌晨4点就醒了，然后良心不安睡不着，还真的有可能是网上轻浮的报应哇哈哈哈哈。---

不对，不对，凌晨4点起床对我来说是正常时间啊，我通常是9:30睡觉，早醒大概是12点，1点左右，这才称得上早醒呀。

至于为什么睡着不着，那就一言难尽了。最近我的口头禅是，人生太短暂，来不及跟你解释呀！实在要解释清楚，估计得要100+万字，你看我这么啰嗦，别觉得100万字是很费力的事情，我主要是没有时间啊，我爱我的乘客呀，我得先伺候好他们呀！

人生有时真的很无奈呢，我确实爱得太泛滥啦，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知道自己瞎忙个啥。我就纳闷了，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看电视啊，哦，不对，外加广告时间看看书？哈哈。

--- 瞧把您给激动的 矜持！ 矜持点哈大王， 咱虽说是渣渣帮，但也是要注意形象的哈 ---

唉，都怪我内心里涌动的爱意实在太过浓烈了，总得找个地方喷发呀，抑制不住啊。
我需要注意形象么？渣渣帮有形象么？没有形象就是渣男最典型的形象呀。耶！

--- 思考夏天。。。夏梦。。。 ---

我这不是含蓄嘛，不想说思春和春梦嘛，用一个夏字代替，也顺带多叫叫你的名字呀！一点默契都没有，非要逼着我说出来，你是故意的？你太坏了！哈哈，知不知道什么叫心有灵犀呀！真是榆木脑袋呀，一点情调都没有，不理你了！哈哈

--- 这两天都冷死了，寒风呼啸刺骨，羽绒服、羊毛被全都上阵了，早晚给冻得瑟瑟发抖啊。---

真的冷么？

来，过来，躲在我的后面，让寒风从铎邦这里刮过，也不看看铎邦这座火山多能喷发熔浆呢，绝对地高能高热高辐射，刮过之后的寒风就是湿润燥热的带着铎邦身体温度的暖风啦！只是，你得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呢，离这座火山远一点，不然就会被烫着烧着的！

什么，你不怕？呼啦啦，羊毛被地扔掉扔掉，羽绒服地脱掉脱掉，还有什么都统统地脱掉脱掉，哈哈，搂着我，你就温暖无限了呀！

哈哈，还冷不？不冷了吧，这回相信了吧？铎邦就是一座爱的熔炉呀，怎么可能会有冬天和刺骨呢？只有忍不住地燥热和脸红，耶！

--- 脱口秀。。。如果有笑得满地打滚的话，上来汇报下。---

看视频的时候，的确有几个地方笑了，可没有打滚那么夸张。哈哈，我是不是太冷漠了呀！大概这些笑还抵不过你的这一行字带给我的温暖和内心里的会心一笑呢，这种笑是在心里，会荡漾，而且还能缓慢地荡漾很久；看视频的笑嘛，随着一连串的生理反应之后，就像酒精一样挥发了，可能笑完了，还能闻到点气味，可是非常快，连那点酒精的气味都没有了，而这句话以及背后的某种关怀带来的温暖才刚刚开始荡漾出第一个圈圈呢，然后另外一个，接着继续不断地荡漾很久，越荡越大，越荡越模糊，可在很远的未来，或者此刻也是如此，它又会和其它某种类似的荡漾引发了共振，于是，我的内心世界会荡出一个又一个更波澜壮阔的涟漪来呢，而这些大大小小的涟漪，才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美好而温暖呢，才让我对这个世界流连忘返呢。嘿嘿，你是不是又泪汪汪啦！别介，我特别善于煽情呢！哈哈。

你说，哪个更好笑？哪个笑更好？

--- 叫你平时轻浮吧 ---

哈哈，我对着你说了很多露骨的话，不好意思，我道歉。

我只是一座火山，憋不住地就是想喷发一下，只要一说话，我就会忍不住地肉麻，不说出来，我就难受，可是说出来又让人瘆得慌呢。

我知道你觉得好玩，虽然女扮男装，可毕竟还是会脸皮薄的呀！所以，你要是觉得我说话太过轻浮了，你以后就别回复我就好了，说实话，能有你的回复，我会觉得开心的，我其实特别感激你带给我的这种开心。但是这种开心往往又会引发自我的批评，觉得自己的虚荣呢。而没人回复，对我来说可能是一种更纯粹的写作方式，我更喜欢自己在任何方面活得像个苦行僧呢！我不过是想把说过的话尽量兑现了，完成这100篇，也算是对这段时间的某种冲动做一个了结吧，这个冲动与你没有多大关系呢。

可你只要回复了，我就会对着你说情话，就像对着我的玫朵说情话一样，哦，我的玫朵呀？是我想象中一个完美的情人呢！我必须想象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否则世界对我来说就太残酷了呢！拥有这么多情话的一个人，要是没有一个完美的情人在那里，那得多难受呀！只是，我还没有练习好怎么对着自己说情话呢。哈哈，什么时候我每天可以对着自己，把自己当做自己的玫朵，那我就不需要去外面这个世界寻找一个叫玫朵的人啦，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俗的世界，无论你是寻找玫朵还是铎邦，多半只是会受伤，只是会失望，因为就像了解我自己的缺点一样，我也了解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完美的玫朵呀！她只能活在我的想象中了，可寻找的过程是值得的，我希望每个人都去寻找呢，都去流星灿烂一下呢，虽然，最后的最后，我们都得独自面对。

我感觉自己这座火山对着外面的这个世界好像快要喷发得差不多了呢？哈哈，所以，你别回复我就好了，我就会慢慢地学会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只对着自己说一大堆情话了呀，哈哈，到时候整理一下，搞不好就能写个满是情话的小说呢！

记住哟，从现在开始别回复了哟。

铎邦

035 Danny式的家庭抗议

2023年9月中旬，我去接乘客的路上，在Castlereagh St和Matin Place交叉的地方等红灯，我又看到了Danny Lim，他依然是白头发白胡子，身上依然挂着标语，只是内容已经变了。一个穿着花条纹西服西裤，灰白头发往后梳理得很是光滑整齐的中年人士正在跟他攀谈着，显然他们也才是刚刚交流不久，两位脸上的笑容不是很自然。他们俩就站在我的车旁边聊天，倘若我摇下窗户，都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吧，只是我刚想着要不要摇下窗户时，绿灯来了，我只能开走了。

这让我想起自己应该把这一篇日志写完啦！因为上次碰到他时是6月初，那时候就该把当时的日志写完的，结果拖到现在！

6月初的一个周六的早上，Potts Point一对小情侣，他们去Bondi的一条小街。亚裔女孩，微胖但很性感，打扮精致，声音沙哑有磁性，而白人男孩，长而卷曲的头发，穿着深黄色的风衣，文静但透着某种文艺青年的叛逆。上车后，感叹着早上天气的寒冷。或许他们还不是很熟悉吧，接着聊了几句昨天晚上大家玩得太疯了，女孩还把一段视频分享给男孩看，再接着就是沉默，气氛有些尴尬。就在这时，我们来到了Edgecliff 火车站附近的十字路口，我拿右线右转去Ocean St。

“看啊，他这么早就上班啦！快看，他好可爱啊！” 女孩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替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啦！

“上班？”

“我不知道他在干嘛，只好说他上班了。你看他笑得多可爱啊。”

。。。

我知道他们在谈论谁。此时就在十字路口，在靠火车站一边的交叉三角地带，交通灯杆子旁边，一个老人，秃头，没有秃的地方往下散落的白发和白胡子交相辉映，中间总是一张笑脸，调皮的笑脸。手执一个类似交通管制人员举的牌子，不过上面不是写的SLOW和STOP，而是一面是笑的黄色emoji，另外一面是伸舌头搞怪的emoji，他就不断晃动着这两张脸，一会蹲下，一会跳起来，对着过往的车辆挥手，来了小车就弯着腰跟司机招呼，来了公汽和卡车，他就伸着脖子踮着脚挥手。

这条路即使周六的早上也很繁忙呢，驾车经过他时总有那么些司机会友好地按喇叭，短促轻快，这算是打招呼，也是一种感谢吧？为他的笑容和滑稽的动作，还有他的标语给人带来的愉快心情而感谢吧？他的标语写在他的前胸和后背上，应该是一大块白色塑料，中间剪开一个口子，可以让他把头钻进去，然后挂在肩膀上，让淡灰色衬衫的领口整齐地露了出来，整个上半身就只能看到显眼的标语了。

因为这个老人，他们俩聊天的气氛似乎突然活跃起来了，仿佛不仅是女孩，连那个叛逆的男孩也有了说话的兴致了！经过Danny Lim之后，好像没有再沉默过了，一直聊到进入他们要去的那条小街，女孩跟我说，慢点开，在一辆很好的欧洲车前停下，男的就用很嘲讽但是搞笑的腔调重复她的话：一辆很好的车？然后他们俩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可真开心！这么简单的一句玩笑话，怎么他们俩能笑得那么开心呢？我都不自觉地跟着他们笑起来了！就在嘻哈之间，我发现了她所谓的那辆好车了。看来昨天她把车停在这里，疯玩了一晚上，现在该回家了吧，带着一个刚刚捕获的男友回家么？

不知道他们之后的岁月里是否还会记得这个老头呢？一个叫Danny Lim的白胡子老头，用他创造的真实的喜剧效果打破了他们的沉默。我其实经常看到他，他多半在人群拥挤的火车站出口，跟来往的人傻笑和挥手，这一天我来回经过他四次，让我可以完整地看完他身上的标语，每次经过我都读上一部分内容，凭着记忆，乘客下车后我还特意写下来了。

他正面写的是：
Peace
Happiness
Kindness
Compassion
背面写的是：
Smile 4 Peace
Peace B With U

每次经过他时，我都能听见司机们短促地按喇叭的声音，此起彼伏？每次我都想，如果长期这样，住在周围的人们肯定会有意见啊，我估计他很快就会被劝离吧？这大概是为什么之后就没有看到他在那里的原因吧？可我多希望路上能多几个这样的标语，我非常确定这一天因为他写的几个标语，我开车的心情非常愉快且平静。

在悉尼的很多小街道上，有一种简易的速度提醒装置，通常这样的小道车速是50，你超速时就露出一个愁眉苦脸，你没有超速时就露出一个笑脸，后来每次碰到这样的装置，我的脑海中就立即浮现了Danny Lim的形象（其实我记不住他的名字，但是我能记住他的形象，名字每次我都要查网络才知道。），立即想起他的搞怪动作，立即提醒自己要平静，开心，友好，保持微笑！这种联想总是能让我内心泛起一阵阵美好的思绪。街道上真应该多安置一些这样的速度提醒装置，而不是测速器，提醒让我放松，而测速器让我联想到罚单就只有紧张和不愉快。要是政府请他去为这个小装置做个广告，倘若每个车主都有我这样快乐的联想，那每天路上一定会少一些路怒症吧。

嗯，我就别去管政府的事情了，其实Danny Lim的形象在我内心里扎根太深了。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想起，为什么我不向他学习呢？虽然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像他那样常年累月地站在马路边，可是我可以在家里用某些标语表达我的声音啊！因为有时候有些话对家人说得太多了，就像保持积极，微笑，友好这些词语一样，谁不知道呢？反复说只不过是唠叨，可是用搞笑的方式，或者用某种行为艺术表达出来，效果肯定会不一样啊，很多我想重复唠叨的事情，为什么我不写在纸上贴在身上，让家人用一种轻松愉快的方式看到呢？

我第一个想在家里展现的标语是什么呢？

我觉得家里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包容和接纳别人的感受。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我就随便举两个最近发生的例子吧。


晚饭后，儿子正在玩的一个能在手上旋转的陀螺，扁的，上面有花纹，在手上转动的时候就会形成一种很魔幻的效果，他玩着玩着不知道去哪里转了一圈就找不着了，叫妈妈帮忙找，也找不到。他就开始着急，而妈妈对他说不用着急啊，肯定不会丢失的，肯定在家里的啊！先玩别的，明天不用找就会自己出来的，这种事情不是发生过很多次么？这一说，他更着急了，开始哭起来了；孩子一哭她就立即慌了神了，她之后说的每句话都是他为什么要哭啊，甚至动用威胁，我今天给你买的那个玩具为什么不玩呢？不玩我扔啦！以后不给你买了。明天要不要出去玩啊？要的话去刷牙洗脸，呆会就睡觉了，等等，这一通烦躁下来，孩子就哭得更厉害了！这个时候，妈妈又改变策略从威胁到收买啦：不就是一个玩具嘛，告诉我到底什么样子的，改天我再给你买一个就好了！可这也没有用，继续哭，最后只能把孩子带到我身边，而我终于把厨房收拾完了，我很清楚地听到整个对话过程，这是经常发生的对话场景。当然，这个妈妈也可以替换成我这个爸爸，只是我看自己就没有这么清楚，我可能会更加大声斥责孩子，你自己玩的玩具干嘛找我啊，找不着就别玩！我看我太太和孩子的交流过程，我能更清晰地看到这种不包容对方感受的方式。他们在整个对话的过程中，我能明显看到妈妈对孩子的难过感受的不接受，只想赶紧让他不要哭。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想一个问题，假如是自己该怎么做？果然最后到我手上了。我并没有帮他找，只是拉着他的手找了个椅子坐下，没有焦躁，听他重复说同样的话，我不过是认真地听，然后重复他的话，然后跟他确认是不是某个玩具，然后就聊到在哪里买的？原来是生日时同学送的。其实他还是一边哭一边说，只是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抱着他，让他哭，让他说了一阵，后来他就想起之前他玩的一个舰船Lego掉了一块了要去修理好了，我还叫他帮我把Kindle拿过来，我看书，他玩玩具。我很少能做得这么好的，可能我太太之前的那种方式给了我一种反面教育的现场展示，有了预警，当我再来处理这个问题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了吧。

另外一个例子是我和太太之间的：
晚上太太说参加一个教会举办的活动，说是7:30回家，可是8:00才到家。到家之后我看他们挺开心的，虽然确实晚了，但我也没有生气。可是，我太太可能根据以往经验，知道我这个人的啰嗦和挑剔，尤其在时间上特别计较，她不断地催促孩子快点快点，可每句话后面总是会说：不然呆会你爸爸又要发脾气吼你了！

大概是我给太太的压力太大，总抱怨她带着孩子不考虑时间，最近只要时间不够，她总是用这种方法恐吓孩子，说你不快点，呆会爸爸就要生气了。我其实已经解释过好几次了：一个妈妈教育孩子不要随地乱扔垃圾，不能说警察在旁边，你乱扔垃圾，呆会警察会把你抓起来的，这样孩子既没有学到真正的原因，也会让孩子恨警察啊！可是她就是会这么说，我也就总是会立即生气，质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就会说确实这就是她对我的一贯印象啊，每次打破时间规律我就发脾气啊。可是这一次我心情挺好的啊。她立即反驳说，对啊，你看，你这不就是在发脾气了么？啊。。。确实啊，我又发脾气啦！可是，问题是你又在挑拨我和儿子的关系啦！你用这类语言刺激我的啊！我不是因为你们迟到了生气，是因为你把我说得那么差劲我生气了，难道我还能装聋作哑吗？。。。。我们在大声地相互争执谁该负责这一次的争执，儿子洗澡结束了，懒得看我们俩，回自己房间大声地把门一关！砰。。。我知道自己又错了，我们俩突然陷入沉默！

假如我能包容他们的迟到，假如我能接纳她过度在意和紧张的感受，假如我能友好地展示自己不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警察；
假如她能包容我对时间的焦虑，假如她能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会让我生气，假如我生气的时候她不是来跟我争辩而是理解我的感受；
假如我们任何一方能在孩子大力关门前的随便一个节点能包容一下，那么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他们刚才回家的时候是多么开心快乐呢？怎么半个小时不到，整个家庭氛围立即掉入了冰窟了呢？我确定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啊，可是事实却经常如此啊！

类似的例子在日常生活里发生的频率实在太高了，这就说明我们相互之间很少包容，也很少去接纳别人的感受，很少去关注别人的情绪。基本模式就是，一只大猩猩愤怒地敲打自己的胸膛，另外一只也立即用力捶打，一副谁怕谁的架势！我们三个人之间似乎总是处在这种循环之中，一个人因为某个原因触发了消极，另外一个人就会说这也值得么？为什么要消极呢？不该消极啊！而消极的一方本来只是因为某个事情而消极，程度大概只是一分，可当周围的人认为你不该消极时，这时候就触发了为自己的情绪自由释放而产生了十分的消极抵抗，难道我是一个机器人吗？难道我就没有表达生气愤怒的自由了么？难道我就没有说话的权利了么？难道我就不值得别人关心重视一下么？。。。于是怒气冲天啦！

当我们消极的时候，假如我们能看到一个爱你的人，完全不在意发生了什么，只是带着爱意看着你，双手完全地张开，随时准备给你一个拥抱，哪怕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所有的消极不就只是生活中的一个个情绪的小泡泡了么？我们的这些消极情绪也就不会总是要发展到把周围的人伤害了才开始内疚了。不是要鼓励别人的消极行为，而是当消极来临的时候，至少能给他们充分的时间走出来，让他知道他可以消极，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任何人都有这种时候，而且消极通常都会自动消失的，我们会耐心等你恢复正常的，这就足够了。至于引发的原因，如何减少消极的发生，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地要长期面对这种消极难题，每个人也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断提升自己的修养了，这属于另外的问题，而这里我只想强调不把这种消极扩大，给消极的人一些接纳的感受，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走出来而已。

这个春季假期有两周，我每天早上在太太和儿子吃早餐的时候就像Danny Lim那样表达自己。我在网络上找了Danny Lim的照片，然后拿出我的一件旧的宽大的白色T恤，然后把我想表达的内容解释给儿子听，让他给我设计一件显眼的T恤衫。可能我自己理解的不够透彻，也可能我跟他表达的不准确，最后他在T恤衫上执意只写Calmness & Patience，其实我最想写的是Acceptance。可是没有必要为此还要争执一下，于是他就在T恤后面画了一个长了三撮头发的爱心，前面画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图形，还有笑脸，星星之类的，然后就是巨大的两个字：Calmness & Patience。他们早餐的时候我就设定10分钟站在桌子边，穿着这件衣服，我自己还用A4纸写了Acceptance，还写了中文“耐心等待”，因为这是我最希望我太太做的，当我消极情绪来的时候，她只需要耐心地给我点时间冷静下来，不要来跟我争辩各种细节，不要来问我为什么要消极，通常半个小时内我基本都能恢复正常的。每天这么站立时，他们不可忽视地会看到我，脸上露出奇怪的笑脸，偶尔还开我几句玩笑，偶尔我觉得站得挺无聊的，还弄出各种搞怪动作，偶尔又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干脆把纸举起来遮住脸，这种时候我就常常想：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需要表达自己，我也鼓励他们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挺好啊，我们总想说些什么，可是日常生活中，总是被一些琐碎淹没了，这种方式不就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声音了么？其他人无法忽视地会听到你的声音啊！

两个星期呢！我并不需要说教，我只需要默默等待，他们总有好奇的时候，总有无聊的时候，我就总有机会一次又一次地表达自己想法。其实，影响最大的是自己，因为在整个过程中，我的印象肯定是最深刻的，也是重复这些内容最多的那个人。接纳和包容，给其他人发泄情绪的时间和空间，我知道很难立即看出效果，可是，我相信有些意识活动会在内心深处悄悄地进行。就像那一对小年轻乘客，因为Danny的行为而打破沉默，由此甚至可能发展出一段不错的恋爱关系，他们过后当然只会认为是因为他们自己彼此吸引啊，可跟Danny的行为有没有一点关系呢？谁知道呢？

铎邦

036 加塞通行证

开车经过他们时，特意放慢，可他们只顾自己走路，男的拖着行李箱，埋头和女生说着话。没有任何表示，我就开过去了，停在预约的位置附近，等了几分钟后，他们才走到这个位置，也才想起来看看车在哪里，立即找到我了，因为这时我确定他们应该是我乘客，我已经开了后备箱，然后走出来帮他把行李箱放进去。

小年轻，瘦弱，卷发，女孩只是送他，进车操作了一会儿手机后跟我聊天。

“今天早上忙吗？”

“周末一般都挺忙的。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学生吧？”

“对，我21岁了，就在旁边的悉尼大学，今年大二了。”

“哈哈，读书真好！多自由自在啊。我大学期间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好好谈过恋爱。真是遗憾！那时候自己好像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像你们，个个都感觉早熟得很啊！”

“哈哈，我现在也没有女朋友呢。”

“啊，看来我误会了，还以为刚才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

“她是我的前女友。可是，我们交往过一段时间之后又分手了。”

“嗯，前女友，大清早地送你？”

“哈哈，我们分手了，但还是朋友啊。”

“啊。。。哦。。。我明白了，人和人隔着距离很美，相处却又很难，对吧？” 我没有说出来，但是我知道他们大概就处在热恋过后同居，同居之后又因各种问题吵架，分开呢又想着对方的好，在一起似乎又觉得不合适，于是胶着在某种朦胧之中，迷失了自己还有对方的状态吧？

“就是。”我的问题似乎勾起了他的一些不快的回忆吧，他没有继续说他的恋爱故事，于是我就自己接着话题说起来。

“很正常，我和我老婆就是如此。我们俩谈恋爱时，她在悉尼读书，我在另外的城市工作，交流几乎都是每天打电话，她放假的时候我们基本都在旅游，就没有共同生活过。结婚后两年我才来悉尼，真的生活在一起才发现有多少问题啊！”

“对啊，有些问题确实生活到一起才能看到。”

“你知道吗？牙刷朝上还是朝下放；抽屉是否关好；洗脸洗手溅出个水滴到地板上；这些小事情都要吵上很多很多回啊。哦，对了，还有磨牙，我又不是故意要磨牙，为此，我还特意买了个牙套！不过也不存在了，我们俩现在分房睡了，因为打呼噜我是怎么也解决不了啊！哈哈。而且不光是她看我不顺眼，我看她好多也不顺眼啊：吃饭的时候总是忙别的去了；总是喜欢买打折的商品，或者买些不需要的东西回来；拿了什么东西总是不记得放回原处；算了，我还是别继续说了，这种小事多到数不完啊！哈哈。”

“是啊，哪哪都是问题啊。我是喜欢周末找同学来屋里热闹一下，可她就特别烦我这个，我们以前为这个事情闹过好几次不愉快。”

“没事，你年轻，可以不断尝试，她也一样。不过，我要提醒你，其实人倒最后都是要学会妥协的，不要指望这个世界真的有个完美的梦中情人会和你相伴一生呢！那样的话你可要失望啦。”

“哈哈，不指望相伴一生的梦中情人，但是谈恋爱总得像个梦中情人才行吧？我们俩可能都不是对方的梦中情人，所以就分开了，但是还常常联系，所以今天她还来送我了。”

。。。

我们就这么扯着闲篇来到了国际机场，Marsh St过了桥就是入口。这个入口是两条线，右边这条线先分叉去接机停车场，接着就会去到达出口；而左线道是去出发入口，在岔开去停车场之后几个车位的位置和另外一条线合并，这条线是从国内机场那边开过来的，也就是主路两边去到达入口的交汇点，这个位置点经常会堵车。

今天早上堵车很厉害，堵到桥这边了，我根据经验就拿了两条道中的右线，也就是去出口的那条线，因为在入口处的交叉点位置的前方从右线插队就会快很多。当我们来到小斜坡时，我指给他看堵车的合并交叉的位置，告诉他就是因为那里要合并，所以左线会堵车更久。

“我们这条线好像是去停车场的吧？”他有些担心地问我。

“对，不过呆会我会在前面插个队。”

“好像有点难度哦？” 我们都看到有个车也想加塞，可是打灯了别人不让，他想强行拐进去，还被按喇叭啦。

“哈哈，这个我可以给你分享一个经验哦！很管用哦！”

“什么经验？太想听一听啦。” 刚才一路上，我可是以过来人的姿态跟他瞎聊了很多恋爱的经验呢，显然他对我的经验之谈还挺感兴趣的啊。

“其实很简单啊，前面加塞的车，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成功的，只是轻松还是难看地插队而已。我需要做的就是盯住刚才加塞成功的那辆车，然后把车开到他之前的一个合适的位置就好了。”

“是么？”他在认真地听着，将信将疑。

“对啊，就像这样啊，你看，刚才这辆车是不是被人按喇叭了？” 我就从容地开到他的前面停在旁边，前面的车一松动，他很自然地给我留了一点点空间，我就顺势加塞成功了，仿佛他很欢迎我插队一样呢。完全进入车道后，我举起左手向他表示了一下诚挚的谢意，同时让手多停了那么一会会，这是对他的安慰，刚才被人粗鲁地按喇叭，心情肯定很不爽啊，人在这种时候特别需要来自他人的某种认同和安慰吧？我的手这么定格几秒钟，就仿佛我已经肩并肩地跟他站在一起，我们通过某种形式无声地在谴责刚才那个按喇叭的人实在太粗鲁啦。嗯？怎么感觉插队很应该很文明礼貌似的？

“哇！的确很容易啊，我明白啦！哈哈！”他仿佛突然想明白了是什么原因，豁然开朗，然后大笑起来。

于是就在接下来的缓慢到达的过程中，我们开始聊起了加塞的有趣的心理活动了，他显得很激动，下车时，我都看到他的脸因为聊得太激动而有些泛红了呢！之前聊恋爱时，他主要是好奇地听我说，现在可是眉飞色舞地跟我分析原因呢！显然，刚才的那个小小的加塞行为触动了他的某种热情，大概让他体验到观察生活中的一些细微之处的乐趣了吧。要不，搞不好他是学心理学的学生，他可以就此写一篇心理分析的作业了吧？哦，我忘记问他学的是什么专业了，倘若是心理学专业，这足够他洋洋洒洒地写出好长一篇论文了吧？

这个插队的细微心理可以涉及到很多问题，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当我自己开车时我通常很少插队的，而一旦我是一个共享车司机时，我就好像拿了一张加塞通行证一样，无论开到哪里我都能毫无心理障碍地去插队，只要有机会，只要可能，只要我觉得需要，哪怕我知道插队肯定属于不文明礼貌行为，可我就能堂而皇之地去插队，理直气壮地，没有任何廉耻心地紧贴着别人的车，瞅着机会或者等着别人施舍一个空位就立即猥琐地钻进去。

久而久之，也练就了一种本领，对偶尔一些司机的按喇叭行为完全可以充耳不闻，仿佛那个不满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我的乘客的。有人按喇叭表示不满时，我的内心当然可能有些不快，但多半不是因为羞耻心，而是不满他的不满，何必这么小气呢？同时，为自己的加塞不娴熟感觉有些懊恼，因为这会让乘客和自己陷入到某种尴尬，这种尴尬大概就是彼此在想，这个不满行为到底是冲着乘客还是冲着司机呢？于是，仿佛这种不确定让责任也不确定了，正因为这种不确定造就了该如何给予这种反应的不确定，于是模糊之中就尴尬了，气氛就不和谐了，乘客们根据年龄和阅历就有了各种不同的反应，有充耳不闻的，有叹气皱眉的，有摇头不满的，也有小年轻打开窗户挥着拳头直接冲着对方大喊大叫的。

我是司机，当然是我的责任啊，我很明白这一点，可奇怪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我就有一种模糊的责任不清的状态，不然怎么解释我自己开车和当司机之后不一样的驾驶行为呢？这就像战犯跟随领导的指示做了违背人性的事情而丝毫没有愧疚感一样么？或者，像是老实的孩子聚在一起就能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整蛊行为么？或者，人们成为一个集体抗议时，可能在高呼打倒某人时也很可能立即掉头就高呼万岁了呢？这是多么奇怪的细微到让人无法察觉到的模糊呢？倘若我不仔细比对一下，我可能就模糊地习惯性地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行为了，而把两种驾驶状态认真比较一下，这里面存在着某种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的原因，大概正是同样的这种原因导致了总是有插队行为，生活和工作中也总有一些看似不合理，可做起来又是那么自然而习惯的行为了吧。

我仔细想了一下，只有一种情况会例外，那就是有些乘客，大部分是中老年人，而且是气定神闲很有修养的中老年人，他们一进车，或者看我开车总在casul speeding（不经意超速）的范围时，他们会友好地提醒我慢慢开，他们不着急，这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可以拿慢速车道，也刻意要求自己即使有机会也不要去插队，但这种乘客极少啊。假如一个社区里，大家都这么友好地提醒司机呢？可能我就没有这种加塞的习惯了吧，可是，当我作为乘客时，哪怕平时我也不会跟司机这么说的啊，更别说有时候的确在赶时间了。那么，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社会就不可能解决这种矛盾了呢？

当我缓缓地开出机场，绞尽脑汁想着我的加塞问题时，这个大二学生是不是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还在思考着这种加塞行为的心理过程呢？稍微加点想象和延伸，就可以用来如何“加塞”去追女朋友了呢？哈哈，好好想一想哦，如何才能拿着“加塞”通行证自由惬意地穿梭于男欢女爱之中呢？顺势偷巧地自然插队呢？嗯，这确实能极大地丰富他的恋爱人生啦，不过我在怀疑自己给了他一个错误的示范，投机取巧和歪门邪道的人生其实不过是在浪费生命呢，可我这不是在说一套做一套么？因为我很确定，下一次到了这个入口时，我还是会没有羞耻心地加塞的啊！

胡思乱想倒不是一无所得，来回想得多了，似乎自己心态也随之平和得多了。以至于现在当有人加塞时，几乎我也会气定神闲地面对了，好像很有修养的样子，而实际我知道，自己不过就是那个刚刚被人按过喇叭的司机，心里正在烦躁着呢，正在寻求安慰和认同呢，于是不自觉地就晚两三秒钟去踩油门，对方就能顺势地插队进来，偶尔还能看到有人举起手来，甚至有人也会像我一样，把举起的手稍微多停留一会儿，通常这种时刻，我的内心里就莫名地感觉到温暖又开心。让对方的不文明礼貌有机会以礼貌的方式来补偿一下，不仅他心里舒服了一些，而且自己仿佛都因此更加气定神闲了。

铎邦

037 你是韩国人？

Winston Hills去机场，他站在家门口等我，50多岁，高个子，四方脸的轮廓，但已经没有多少棱角了。

“我本来昨天晚上已经预约了，刚才我一直在等，怎么一直都没有来啊？” 打完招呼上车后，没多久就上了大道，看我大概放松了，于是就跟我闲聊了起来。

“为什么啊？” 如果是预约的乘客，闪单时会显示多少钱，开始结束地址以及什么时间之前到达等信息，而平时的乘客没有这么详细，所以我确定他不是提前预约的。

“是啊。为什么啊？我就仔细查看自己的预约。原来我预约的不是今天，是明天早上的！”

“哈哈，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半夜过后预约的。” 显然，半夜过后就是第二天了，他当时预约可能就直接选择当天的第二天，可是昨天晚上过了半夜，实际就是今天，他只需要选择今天的早上时间就可以了。

“对啊！所以搞错了。”

“还好，你及时检查一下，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哈哈，就是，我还等了一会了呢，一直没来才检查的。”

“哈哈，看来我运气不错，不然你这一单长途，司机可能就不是我了。”

“很好奇，你们司机喜欢长途还是短途？”

“哦，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指的一样是无所谓，虽然司机肯定是喜欢长途的。”

“那为什么又说都是一样呢？”

“因为Uber会平均分配长短途。开共享车很长时间了，根据我的经验来看，无所谓长短途，因为最终肯定都是差不多的。以前我可能会很高兴有长途，时间做久了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反正最后平均起来都是差不多的。”

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像是韩国人，而且他的名字好像是Hooi+姓，中国人不可能取这样的名字啊，我就忍不住问他：“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韩国人？”

“哈哈，不对。” 他笑着回答，但又不立即告诉我，扭头看着我，要我再猜的意思。

“以前我觉得很有信心判定是不是中国人，可是我现在越来越不自信了。实在太多次，我觉得是中国人，就用中文跟乘客打招呼，他们直接就愣在那里，然后就说Excuse me?我就知道自己弄错了。几次之后我再也不敢主动用中文打招呼了。我现在对这个越来越没有自信了。”

“哈哈，猜错我很正常，因为很多人说我像韩国人，或者日本人，还有中国人，其实，我是马拉西亚人。”

“那你的父辈们应该跟我一样，是从中国移民的了？”

“对。”这个时候，他开始用中文跟我交流了。“但是，我的父母也是出生在马来西亚的。我的爷爷辈是第一代，我是第三代了。”

“那你爷爷的祖籍要么是福建，要么是广东的了？”

“他是从福建去的，那时候他们是南洋劳工。”

“哇！你是第三代，可是你居然还会说中文？我是第一代移民，我的孩子现在已经不跟我说中文了，很小的时候还能说几句，现在已经完全不说了。不知道你的孩子还说中文吗？”

“他们说中文啊。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现在读大学了，他们都会说中文的。”

“那你得跟我说说经验啊，我太想让自己的孩子说中文了，可他就是不说啊。不好意思，希望没有冒犯你，我觉得你说的中文像老外说的中文一样，不是很地道了，可是你却还能让孩子们说中文，这怎么做到的啊？”

“哈哈，我们马来人的中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好像不地道了。”

“对，对，我之前载过三位年轻乘客，20岁出头，他们就说着很别扭的中文。而且他们一直在说，我就很奇怪，他们既然都能说英文，为什么还这么别扭地说中文呢？直接英文交流不就好了么？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他们就说是从菲律宾来的，他们平时就是这么用中文交流的啊。哈哈，那时我才知道是自己听着别扭而已，他们自己其实觉得很自然的。”

“是啊，我其实都不会说我爷爷的方言了，因为我们去的就是华校，华语学校。所以我们都会说，只是可能说得不太地道了。我的两个孩子在这边出生，他们俩之间说英文，但是跟我们必须说中文。很小的时候他们不说，我就打屁股吓唬他们，一直就坚持到现在了，只是很遗憾，他们只会说，不会读不会写。”

“会说已经很厉害了。那你肯定会读会写了？”

“我会，而且繁体和简体字我都认识。我们公司有台湾香港的同事，很久以前，那时候大家还通过邮件相互发一些笑话之类的，那时候他们就跟我说看不懂某个笑话是什么意思。我才明白，原来他们不懂简体字的啊！”

“我学的是简体，但是我也大致能读懂繁体字，虽然没有学过，想不到会读繁体字的人却看不懂简体呢？那你们的拼音呢？是跟我们的一样么？”

“应该是一样的。我记得好像就是我读小学的时候开始转的。”这个时候他还很高兴地背起声母表来：B-P-M-F-D-T 。。。

“哈哈，我现在也还能倒背如流呢。你看你还记得，这多好啊 ，我就在想，为什么澳洲的教育不向马来西亚学习呢？就像你一样，到了第三代还能说能写能读，这样的话，就能始终保持汉语文化了。不然，你看看我的孩子，其实也包括你的孩子们，不会读和写，基本就跟汉文化隔绝了呀，多可惜啊。”

“的确，在马来西亚各种文化能很好的保持。马来也有很多来自印度的劳工，他们也有他们的学校，我们去华校，他们就去淡校，因为他们要学习淡米尔文，还有遗留下来的教会学校，还有马来的公立普通学校，各种选择都有。不过，我觉得澳洲的这种教育也很好的，因为孩子从小一起读书，各种肤色种族，他们一开始就习惯了，不像我小的时候，会对其它种族分得很清楚，只要有这样的区分，那么种族问题就一直会存在。我坦白地说，自己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孩子跟那些种族的孩子们交朋友，可是，我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呢。”

“哈哈，你的这个说法确实提醒我了。因为每当我问孩子有什么朋友的时候，他只会说名字，从来不会说哪个国家的人，然后我们作为父母就总是要盘根问底，直到问出到底是哪个国家或者种族的人，好像不问就不放心似的，可对他们来说，大家都一样，这确实比较容易融合，久而久之，自然就没有区别对待的习惯了。只是，这种教育到了第二代，各个民族的原有的传统文化就无法传承了，这个世界真是没有完美的事情啊。”

“所以，我根据自己的经验，我觉得融入当地，大家和谐共处可能更重要。如果真的在乎传统文化，那就以家庭为单位父母教育就好了。”

“哈哈，是啊。问题就在于，我作为家长的确没有那个精力教孩子学中文，再说也没有那个环境，他也没有那个动力。不过，我确实也有自己的问题，其实我只要坚持说中文，他自然也会跟我说中文的，我只是坚持不了。我在想，是不是我有私心啊？因为我学英语学了几十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英文很差，是不是我潜意识里想跟自己的孩子学习英语啊？加上他不愿意说中文，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家现在只要跟孩子说话，我们夫妻都放弃了中文，都跟着他说英文了，他小时候学的那些中文都忘记了。我们自己不跟他说中文，可我太太却又给他报了兴趣班去学中文，这看起来实在有些荒谬。看见那么多中国家长送孩子去中文兴趣班，显然这不是我们一家的问题啊。”

“如果你说中文，他能听懂么？”

“能听懂一些。”

“那就没有问题，将来要是经常回中国，接触多了，他自己想学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学会说的。当然，如果一直在澳洲，不说也没有关系的。”

“对，这不过是我作为父母有些贪心罢了，对他而言，他是地道的澳洲人呢。确实，不同种族和谐相处显然更重要。我们就有个邻居，来自中东地区，他们家四个孩子。我太太就说过，不让孩子跟他们玩，说他们太调皮了，有一次儿子还哭着回来的。可是，孩子谁不调皮呢？我就说她这是种族歧视啊，他们家孩子多，家长忙，管不过来，她应该去看着孩子玩的啊，在关键时候阻止一下就好了。虽然她不承认自己是种族歧视，可是，客观地来看，这就是种族歧视啊。不仅是她，也包括其他邻居，因为附近还有另外两家华人，他们都表示过对那些小孩的不满，都交代自己的孩子不能跟他们玩。我在澳洲第一次直接听到别人说racist这个单词，就是从那几个小孩子口中听到的。他们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出来玩，在楼上隔着窗户看下面的几个华人小孩玩，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开玩笑式地相互拌嘴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立即上升到相互攻击了，大概就是说不跟他们玩之类的，我就听到他们说这是种族歧视，而且是隔着窗户大声说出来的。你看，我们总担心自己被歧视，或者总在反对歧视，可是，何尝我们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歧视着别人呢？”  

因为我们年纪相仿，接下来的时间聊了好多跟孩子相关的话题。不过，在这里我就再说几句有关歧视的问题吧。儿子学校每学期都有一两分钟的演讲，而演讲主题中几乎总有一个是反对种族歧视的，可是，家长们有没有反省过呢？就拿我太太来说，她是小学的时候随着父母搬去另外一个城市的，她自己就跟我说过很多类似经历，因为自己不会本地话被人歧视过的，可为什么自己有孩子的时候，也如此怂恿自己的孩子歧视别人呢？这也包括其他邻居，我曾经看到邻居的一个孩子，已经6年级了，可爱聪明活泼的小孩子啊，可是有一天，当她看到那群孩子出来时，立即背过身子，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态，那一刻，我内心感到难受极了，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如此稚嫩纯洁阳光的孩子们的脸上啊？而我却偏偏看到了，也是在那一刻，我的内心也泛起了某种鄙夷，鄙夷那个女孩子，鄙夷她的父母，也鄙夷自己的太太，可是，难道我内心里泛起的某种鄙夷不就是这个女孩脸上所表露出来的么？我不也是在歧视着什么吗？我不也应该鄙夷自己的这种鄙夷么？令人伤感的是，我的儿子正在学习着，从妈妈的脸上，或者从爸爸的内心里，他必将学会这种鄙夷。

那群孩子有些不良行为，这会引发周围邻居们的反感，而那群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自然是你们反感我们，我们还反感你们呢！而我又反感他们所有人，我只是不表露出来，可我坦诚地对着自己时，我知道自己的内心确实反感着这一切。而在这句话里，完全可以用歧视来替代反感，也就是每一个个体都在按照某种自以为是的标准歧视着另外一个个体，这是不是就说明，只要我们不是完人，那么歧视本来就无处不在呢？处处都充满着歧视链，私人生活领域，大家说不要歧视，或许只是指如何保持表面的体面和礼貌吧，只要政策规则里不存在歧视，那这样一个社会就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这样说来，我希望孩子能学好中文这件事情，在各种国家民族融合的问题上来看，或许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他的未来就由他所出生的这片土地来养育吧。

铎邦

038 怪怪的拥抱

“谢谢你来接我。外面冷死了！” 他一进车就跟我道谢。

“是啊，现在外面是8度。” 我看了一下车外温度显示仪，然后告诉他。

“在你之前已经有两个司机取消我了。第一个司机还有两分钟就到了，我都出来了，结果他取消了。没多久，第二个也取消了。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过来呢！真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取消呢，尤其是第一个，他都快到了呀！”

“取消有各种原因，不过，作为乘客你不用担心，如果不着急，总会有下一个司机来接你的。”

我没有跟他详细说司机为什么会取消。根据我的经验，主要可以分为三类原因：

一类是外部环境因素：
比如突然爆胎，车祸，或者碰到严重堵车；
比如在一条小胡同里，前面一辆收垃圾的车在慢腾腾地收垃圾，明显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小胡同；
比如大马路上，乘客在另外一边，显然不能穿越马路，而司机又需要绕很远的路去到另外一边；
还有比如在十字路口，本来左转就到了，可结果已经直走了，显然再掉头很难，等等；
这类情况很难预计，但是我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司机，好像很少因为这些原因取消乘客，我记得只有在最开始的一两年，可能App的算法还不成熟，那时候我的确因为十字路口和大马路另外一边的问题取消过很多乘客，这类问题现在很少发生了，一方面可能是App算法完善了，另外也可能司机成了老司机，乘客也都学聪明了吧；

另外一类是乘客因素：
比如之后才发现乘客分数很低；
比如车上有乘客，快到的时候有新的连续预约，可是当车里的乘客下车之后发现乘客把车弄脏了，没有办法继续了，那就得停下来清理一下，如果太脏，那就得直接回家了，这个时候就会取消下一单的乘客了。记得有一次新年烟花结束后载的几个小年轻，他们下车后，我发现后座坐垫湿了一大片，肯定其中一个小年轻的瓶装水没有盖好。这种弄脏车的情况有各种原因，比如工地干活结束，喝太多呕吐，咖啡饮料不小心倒出来等等，我都碰到过，不过大部分时候是没有连续预约，也就不存在取消了。因为车脏而取消乘客，我的印象里只有那一次，我取消前通常会简单解释一下，这样乘客被取消时心里不会太失落吧。因为有时我快到接乘客的位置时，乘客取消了，我还真是想知道为什么乘客要取消呢，如果只是等一会儿的话，我通常都会等的。绝大部分乘客都不会解释的，我可以理解。不过，我还真碰到有乘客解释的，他跟我说之前的司机取消他了，他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不想出去了，可是Uber又帮他自动预定了新的司机，所以他要取消，说不是我的错，是前一个司机的错。我当时觉得好玩，因为真的很少有乘客会特意解释一下为什么的，就跟他聊了好一会，他好像也挺有兴趣跟我聊天呢！就把他和那个司机之间的问题跟我描述了一下，说那个司机开了一会呆在原地不动了，让他取消，他又不知道怎么取消，那个司机就朝反方向开了，最后不知道怎么终于取消了，就自动转到我这里来了，但是他已经不想出去了，我就告诉他怎么取消，很简单的，最后大家还相互祝福对方有个快乐的一天，再之后没多久，他终于找到了取消按钮了。嗯，我这是说到哪里去了呢？继续。。。

还有一类就是司机因素：
比如悉尼现在有DiDi和Uber两个平台，当司机去接乘客的路上收到另外一个预约，而他知道另外一个预约挣钱更多，那么可能司机就会取消当前这位乘客；但是这样操作其实对司机是有代价的，一个代价是心里会不安吧？就算没有心理障碍，这样操作也会导致心情烦躁和操作上的过于复杂，我确实没有这样操作过，但是存在这种可能；另外一个代价是偶尔几次可以，但长期这么操作，平台很可能会把这类司机剔除平台的吧？我只是猜测，因为自己没有这么做过，也就没有碰到过类似警告；
比如各种无法预测心情因素，我自己就有一次跟一位财富已经自由的乘客聊天聊得还不尽兴，结果就把下一位乘客取消了，也没有解释，不过之后我确实内疚了，反省了一下，这样做的确不对，但是错误已经犯了，只能下不为例了。所以，司机可能会有各种取消的可能，身体情况，心理因素，家庭朋友等私人事情，这都属于司机方面的原因吧；

显然，这样说下去太啰嗦了，严重跑题了，继续写跟乘客的聊天。

“就是，我知道一定有司机的，所以等到你了，谢谢你。我以前经常用Uber，最近才用DiDi。”

“你喜欢哪一个？”

“对我都一样。不过我暂时不想用Uber。”

“为什么呢？我作为司机来说，Uber App的很多细节体验上还是相对好一些。。。” 省略号是不想继续啰嗦这个细节了，不然这篇文章就要严重跑题啦！

“因为我碰到过一个怪怪的Uber司机，我到达后他居然把引擎关掉，然后下车跟我聊天，还跟我说来一个拥抱吧？” 这个小年轻在说这些话时，我开始感觉到他的表达有些含糊，之前以为他没有喝酒呢，现在我确定他喝了一点酒，不过没有很醉，他的话说多了，我就能听出有些说得不利索了。

“啊！哈哈，是女司机么？”

“不是啊，他是男的啊。我觉得DiDi也挺好的。。。”这里他又跑去说两个App的比较了，这多无聊，他才说的那个司机为什么要拥抱啊？我很好奇这个问题啊！我从来没有主动跟人说要拥抱一下的，虽然我确实拥抱过一个女乘客，这个下一篇再写吧，不然又要跑题啦！

“哈哈，当然每个App有自己的特点。可是我很好奇那个司机为什么要跟你拥抱一下啊！” 我不好意思直接打断他，他说完了之后我立即继续问那个司机的拥抱。

“哦，所以我才用DiDi啊，以前我一直用Uber打车的。后来就碰到这位司机了，可是奇怪是我经常连续好几天一直碰到他啊。其实我们俩聊得很投机，他跟我说他的家庭，老婆，还有两个孩子，他还跟我提起这是他的唯一的工作，他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我也跟他聊我的工作生活啊，我们确实每次聊得很愉快。”

“这不是挺好的，连续接到你也不奇怪啊！我就连续接到过乘客的，因为我的作息规律会在某一段时间，总是在某个时间点开始上班，如果我的乘客也在这个时间上班，我就很容易经常碰到他。我就有个乘客，在同一条街，年纪大概60多了吧，我很早，他也很早，他总是去附近一个公汽站，两三分钟就到了，我接他都超过10次了吧！这样经常碰到的乘客有好几个，不过他们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但其实彼此是知道的。这很正常。”

“我知道你说的情况。关键是后来我上班的时间换了，本来是下午的，换到晚上了，结果我还碰到他，而且还是连续几天碰到他。这就让我觉得奇怪了啊！我跟我的家人朋友说，他们都说这种情况可以举报他啊。”

“哈哈，那的确是奇怪了。他可能是同性恋吧？可能对你有意思啊。” 嗯，我的英语不太好，这里我用的是Gay，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表达，但显然我在开玩笑。

“我对同性恋没有歧视，关键是我只是以一个乘客的身份跟他聊天而已，他这种情况让我有些不舒服啦。尤其还有一次居然要跟我抱一下。”

“哈哈，幸好你不是女的，不然肯定投诉他！通常这种投诉会直接封掉司机账号的。”

“哈哈，我要是女的，估计不是投诉，很可能就是报警啦。但是，我并不想毁掉他的工作，他确实跟我提起他得靠这份工作养家的。如果我举报他，他因为我失去工作，我肯定会心里不安。我们俩聊天确实挺投机的，但是我不过是上班途中顺便吹吹牛而已。”

“这种情况你也可以取消，一直取消他就好了。”

“我试过一次，取消了之后，又是他。而且他基本就在1分钟之内的地方，我这样做过一次之后也觉得会伤害他。连续取消，或者他看到另外一个司机来接我，这样估计也会让他难受吧。”

“所以，最后你就用了DiDi了？”

“对啊。换了这个App之后，问题立即解决了。”他说这句话时，显然很开心，还打了一个响指。但是，立即又陷入了某种沉默，仿佛他的开心戛然而止了。

“乘客和司机的故事，这是我听到的最有趣的一个，谢谢你分享这个故事。那个司机是一个成年人，我相信你已经足够委婉地告诉他该做什么了。”

“希望如此，不得不说，他很会聊天。你知道XXX酒店么？”

“知道啊。”

“我在那里的吧台工作了7年，真是什么人都能碰到，见过太多有趣的事情了，有时候我真想把这些事情都写出来呢！”

“哈哈，那你写啊！你知道吗？我有时间也会写自己的乘客日志啊，搞不好你刚才说的事情我就会写进乘客日志里，可以么？”

“当然。免费使用。你一定要写出来，别忘记了。”

“好，那你找个时间也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发在你的社交账号里，肯定会有趣的。”

“咦，刚才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我之前还真没有想过要写出来，跟你是怎么聊到要写出来呢！让我说没问题，写作我真是不太会啊。”

“都一样啊，关键是你想说出来啊！找不到人说的时候，你就当是说给自己听，写其实就是说给自己听，怎么说就怎么写好了呀，然后顺便分享就可以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最后几句话就在他家门口的位置停下后说的。我们彼此说了再见，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开门的把手。于是我就回头开了车顶灯，特意跟他对视了一下。

“哈哈，你很帅啊！难怪啊！” 之前他站的地方很暗，只是大概知道是一个小年轻，穿着宽大飘逸的长衣。现在认真一看，真是一个帅哥啊，长发披肩，五官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眼神深邃又充满热情，灯光不够亮，大概是深蓝色的眼睛吧？

他大笑，似乎脸红了，然后拉长了声音调皮地说 “No….Yeah!”，然后举起拳头示意我们碰一下，我也就跟着举起拳头和他碰了一下。哈哈，这可不是我要求的，是他要求的，不过碰拳头符合年轻人的日常礼节，这跟下车要拥抱毕竟是两回事啊！

他下车走向他的房子，步子高昂富有节奏，和最开始冷飕飕地等在路边的那个他完全不是一个状态了。看着他的长发随着他的步伐也在有节奏地抖动着，我感受到一种简单的愉悦。可当我把车停在不远处，大概离开他家的位置不到1分钟的地方，我从后视镜还能隐约地看到那个帅哥曾经走过的地方，这时候，我的快乐突然消失了！我想起了他说的那个司机，那个怪怪地要一个拥抱的司机，他是不是曾经孤独又满怀期望地也把车停在这个位置呢？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受到了伤害了呢？他还会用这种让人尴尬的方式去接触别的乘客么？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像他一样孤独的男人，又有多少孤独的女人呢？他们在极度孤独的时候会做一些什么呢？他们该如何积极又正面地解决自己的孤独的问题呢？这个帅呆了小年轻将来结婚成家有孩子之后会不会也有这种孤独的感觉呢？到时候他还会想起这位孤独的司机么？这个司机是变态还是令人同情呢？我现在是孤独的么？我想起之前自己的孤独来，可是自从有了玫朵之后，我觉得我不那么孤独了，可这种不孤独的感觉是短暂的还是可以持续的呢？如果可以持续，那孤独的人们本来并不孤独，他们又是如何一步步活得越来越孤独的呢？是家庭太沉重，是责任太多，是在追求独立自由的过程中离关心自己的人越来越远了么？还是他们不再关心自己了呢？

我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和太太在唐人街附近逛街，看到街边有个小年轻，手里举着一个不大的纸牌，上面写着“Free Hugs”，我当时英文很差，我基本不怎么用英语跟人交流，我也很害怕主动用英语跟陌生人说话，可是我却在他前面停下来了。太太笑着问我，难道你要上去跟他拥抱一下么？我说是的，即使我内心感觉有些别扭，也有些胆怯，但我鼓起勇气走了上去，实实在在地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免费的拥抱，还抱了一会，实际我感觉怪怪的，事实上，最后他和我都有些尴尬的分开了，但是我知道我们彼此都很高兴，一种怪怪的开心。我当时看到那两个字时非常感动，即使我知道太太就在我身边，我也有好多亲人朋友，周围也有很多人群走来走去，可我就是时常觉得孤独，倘若这个世界能在人们需要的时候，总是有这么一个免费的拥抱在等着，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安慰的事情啊。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像我一样偶尔觉得孤独，而且这种孤独总是无法从身边的人当中获得，而且往往这种孤独羞于向人倾诉，倘若总有一个拥抱在恰当的时候，温暖地搂住你，不管你因为什么而难过，也不管你曾经犯过什么错误；不管你伤害过多少人，也不管你被多少人伤害过，不问也不打听你的孤独从何而来，他只是暖暖地抱着你，让你知道有人在乎你，有人爱你，这对很多孤独的人来说，就非常足够了。可是，现实世界里，就在我们的周围，这样的拥抱有么？

想想自己上次主动拥抱太太是什么时候呢？有吗？好像有过一次。

应该是两年前了，那时候儿子应该还在读学前班，太太给儿子过生日，邀请全班同学去棒棒糖游乐馆玩，结果当天晚上儿子抱怨为什么妈妈给他的一个同学买了薯片，却没有给他买，他就一直嘀咕这个事情。为此，太太就大发脾气，因为那个小孩没有吃早餐，说饿，就临时给他买了点东西吃而已，她说没有想到，她帮他包装了这么多礼物，邀请了这么多同学，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等等，孩子却为一包薯片一直抱怨。儿子抱怨之前，我也因为别的事情让她消极了，大概因此她就一时失控了，用责备的语气数落了孩子很久，我觉得她完全失控了，可这真的是一个很小的事情，于是，我就走上去抱了她一下，结果她立即哭了起来，然后很快就正常了。这么好的拥抱的方法，我为什么不经常用呢？我知道很多时候，面对她的消极或者孩子的消极时，我的内心里根本想不起来要张开双手，给对方一个温暖的拥抱胜过所有的争执辩论。可我得承认，在我们相互争执的过程中，有几次是太太自己主动站到我面前要拥抱的，而我主动去抱一下她，这种安慰方式好像我只记得这么一次啊！多好的方法啊，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为什么总要面目狰狞的较真呢？可生活就是这样的，大部分人不都是像我这样，非要争个是非对错的么？可我们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却往往把爱和关心扔掉了。我还能找回这种拥抱的感觉么？哪怕是怪怪的，真希望自己总是能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可是，我又知道，消极情绪真的来了时，怎么还能张得开双手呢？即使张开了双手，拥抱了对方，自己内心里隐藏的还是怨气啊！这种拥抱也不是温暖的吧？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我这个例子似乎并不恰当，因为有些孤独其实和这种日常的拥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那这是怎样的一种孤独啊？又需要怎样的一种怪怪的拥抱呢？

铎邦

039 情不自禁的拥抱

上一篇提到我曾经的确拥抱过一位女乘客，因为那天有个特别活动：Run City2Surf，我很容易就查到日期是8月13号星期日。这个活动已经举办了几十年了，参赛者会从市中心的海德公园（HYDE PARK）沿路经过Dobble Bay，Rose Bay等几个海湾区跑到Bondi Beach，这里的沙滩应该是悉尼最富盛名的沙滩，是悉尼旅游必须打卡的经典吧。

“我们是去奥林匹克公园吗？” 年轻小女孩，运动夹克衫，短裤，白鞋子，肩上挎着一个运动包。跟我打完招呼之后特意跟我确认一下地址。

“地址没错啊。你这是要去打球么？”因为她问得这么认真，我还特意检查了一下。

“对，朋友约我一起打球呢。不过我已经迟到了。”

“那我尽量快点开吧。”

“哈哈，谢谢。不用，不用，我不着急，因为已经迟到了。”

“那你的朋友肯定抱怨你了吧？这里开过去还得一段时间呢。”

“哎！就是啊，我没朋友啦！” 她突然用很悲伤的语气跟我这么一说，然后又立即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啊，我们不过是打着玩的，所以晚点去，我打不打都没有关系呢。”

“哦，这样啊，你跟我确认地址，我还以为你赶时间怕弄错了呢。”

“的确怕弄错了。在你之前我已经叫了一次Uber啦，他说这里就是奥林匹克公园啊！所以我才跟你确认的。”

“啊，真的么？那他肯定错了啊。”

“可他说没有错，就是这里啊。”

“有可能你输入的是网球场，而具体哪个公园的网球场弄错了吧。” 因为旁边就看到有人在打网球，我就猜测她是来打网球的，可能把地址输错了。

“可是，我不打网球，我是要去打Netball（投球）” 投球在悉尼很多学校能看到有，跟篮球有点像，但是没有篮板，其实就是无板篮球。

“那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对司机来说，这样的错误不太可能。我载客超过1万趟了，只发生过一次。那一次是我在某个位置放下乘客，然后等了一会，又去另外一个地方接乘客，一对小情侣，他们上车后我点击开始，然后点击导航，就自动去到谷歌导航了，导航又把我带回到上一次乘客下车的位置了，我以为他们俩也是去这家参加聚会呢，还打算告诉他们刚才我就载过一个乘客在这里下车。可是他们俩反而先说话了，说他们要去的不是这里啊。当时就很惊讶，我赶紧再次点击导航，可又是同一个位置，说我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于是我再试一次，这一次总算正确了，原来是要去完全相反的方向啊！我道歉的同时，他们也道歉，说他们其实是知道怎么走的，不好意思，光顾着聊天没有注意到我走错了。小情侣看来是在热恋之中啊，甜蜜得已经完全忘记外部世界了啊，他们的甜蜜甚至溢出到我身上了，因为要是普通乘客，这时即使不抱怨，也会心里不开心吧，可这两位是真心道歉，而且结束后还给了我5块小费，嗯，他们大概就当我开车载他们游览路边风景了吧，人只要心情好，什么都是风景了。去接乘客很容易走错，也有乘客输入错地址的，可一切正确的情况下，我开错地方了，这的确是唯一的一次实实在在地走错地方了。我到现在也不确定是我的手机有问题，还是Uber App有问题，还是谷歌地图有问题，那之后我总是要两个App比对一下，之后再没有碰到类似的情况了。出于好奇，因为小女孩也稀里糊涂没有解释清楚，下班后我又打开地图好好看了一下，是不是这个位置也有Netball球馆之类的呢？我就打开俯瞰的实景地图，的确是网球场，还看到了游泳馆，突然，我很惊讶地发现了Olympic Park的字样！是不是英文拼写相似啊，我再仔细核对，哇，完完全全是相同的字啊！这时我才明白，那个司机确实没有错啊，肯定是这个小女孩输入地址时没有看，这个小小一个小公园可不是她要去的那个举办过奥林匹克运动会的Olympic Park啊！可它们俩的名字的确是一模一样啊，不检查一下确实容易混淆。可她当时有时间检查一下，肯定知道不对吧？可这种错误哪怕是我，我也不会想着还会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公园，居然取了这么高大上的名字啊，我还特意再搜索了一下，原来不止Ryde有一个假高大上，Milsons Point就在大桥下也有个小公园，也假高大上啦！所以，小女孩的确马大哈了，但情有可原，不是大马虎，本文之后就叫她小马好了！

“没关系了，我再打一次车就好了。这里叫车容易多了，刚才在Bondi叫车太难了，有8万人参加。。。”  她跟我说了很多参加比赛的各种细节，我在想年轻人精力可真好啊，现在还要去玩投球。

“你们年轻人精力可真好，我可害怕拥挤的地方了。平时购物我都选择人少的时候去呢。”

“你平时去哪个购物中心啊？”

“Castle Towers，你知道么？”

“知道啊，这个购物中心太大啦！好多人啊。有一次，我们一家人去拜访一个亲戚，他们也是一大家子，我们就去这里了，我的侄女当天居然丢失了！当时我们分开逛店了，侄女的爸爸还推着小朋友的推车呢，小朋友要下来玩，跑去妈妈那边，爸爸以为妈妈会带着小孩，而妈妈以为小孩一直在婴儿车里呢！最后发动我们所有人，各个地方找啊，这个时候才知道购物中心有多大啊！。。。”

“那后来呢？找到了没有。” 她说了一大堆他们的着急，去哪里找了，也没有想着去找管理人员调监控么？也没有想着我等着知道答案呢，到底找着没有啊，看她描述的这么轻松，肯定是找着了，但总归你赶紧先告诉我答案啊！

“找到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啦！她就在一个玩具店的玻璃窗户后面，在角落里玩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呢！那个角落实在有点隐蔽，其实之前找过的，还真是不容易发现，她居然就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玩那个熊，不哭不闹啊。哈哈，后来那个熊也买回家啦！”

“哈哈，这个玩具熊得一直留着，实在太有纪念意义啦！”

“是啊，现在我去他们家还经常说起这个事情，那个玩具熊还一直在呢。”

“可能大部分父母都经历过孩子丢失的情况吧？只是丢失的时间长短而已吧。”

“你有孩子么？你丢失过么？”

“有啊。就在这个商场的一个运动商店。我带着儿子去买一个篮球，当时他大概5到6岁吧，我就感觉自己随便挑了一下篮球，比较了一下价格，结果回头孩子就不见了，开始我也没有着急。觉得肯定旁边一两条道就能找到，可是找了好几条都没有找到，我甚至趴在地上从挂着的衣服下方的空隙里搜寻，可是根本看不远，找不到，我几乎找完了所有的走道，这个时候我着急了，我想他肯定走出去了，因为都找遍了嘛，就在我走到门口，决定要不要出去找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从衣架之间的某个走道走出来，好像我本来就在那里等他似的，他不知道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对我来说是多么漫长啊！”

“哈哈，我想起我小时候来了，不是小时候，我今年20岁，大概5年前。也是逛商场，我跟我妈妈说了自己去旁边转一转，后来转着转着发现好几个中年妇女围着我妈妈说话，我就很奇怪走过去问我妈妈，我想她那时候感受跟你一样吧，原来她正在到处找我啊！她抱着我说以为我丢失了呢？我能感觉到那时她很感动，要哭的感觉呢，肯定和你当时的感受一样吧。”

“啊！15岁还怕丢失么？”

“可能不到15岁，反正我记得有这么一次经历，明明我跟她说了，她也说好！可最后她完全忘记了，居然跟人打听有没有看到我，我当时好尴尬啊。”

“哈哈，以后你当妈妈就知道了，因为孩子有时候会说个不停，父母就很可能会疏忽了他们的某些话。不过，我希望你最好从来不要经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动。”

我们就这么聊着，很快到了她预约的具体位置。可是这个位置附近是几个酒店，显然她又没有具体输入哪个球馆，奥林匹克公园有酒店，办公楼，各种运动场馆，很大一片呢，她肯定直接就是输入Olympic Park，然后点击，那就是这个位置。

“你是去Netball球馆么？”

“对。”

“可这里走过去还很远呢。”

“是么？” 我很奇怪，她难道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么？很可能她在其它城市长大的吧？这个我也没有具体问她。

“没事，你等一下，我输入一下地址。”

我知道大概，但是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我输入Netball Central之后就开过去了，她下车时还在跟我聊天，正因为她跟我聊天，我也就忘记了平常的基本动作，那就是检查后座上是否拉了东西（基本动作的详细来由我可能又得另外写一篇日志啦）。她下车之后大概时间是下午4点多了，因为太太在家做饭，6点钟我要去接孩子，于是我就往回家的路线开，顺路还可以做一两单，果然来了一单，这个时候我已经到Rosehill。我习惯性地检查一下后面是否干净，这一瞥让我长叹一口气啊！发现一个手机赫然就在后座上，但不是她刚才坐的位置，而是在我的后面！应该是她在挪动运动包的时候，把手机临时放在座位上，结果一下车就忘记了吧！想着送回去，可现在有个乘客啊！我就一直计算着时间还来得及么？乘客下车后，好像还来得及，我就立即开车掉头回去刚才那个球馆。

没有地方停车，可我没有时间去别的地方找车位，想着很快就回来了，就临时停在了公汽站的位置上。可是这个球馆我居然找不到入口，先从右边走到头没有发现，然后又走到另外一边，这个球馆的长度应该超过一个足球场的长度了吧，虽然平时散步不算长，可是我急着回去接孩子啊，而且车随时收到罚单啊，可偏偏另外一边只有一个小门，上面写着只供员工使用，显然不是从这里进入的啊！我真是心急火燎啊，又跑到右边，碰到一个也是急匆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在二楼！终于明白了，原来入口是在楼上啊，和Quaycentre共用一个接待处。

接待处是一个小帅哥，我说明情况，可球馆里很多人啊，好像里面大家都是在玩排球啊，不是投球啊！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幼稚！这茫茫人海怎么找啊，往下看，可能有上百人吧！而且都是青春小男孩小女孩的，再说了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对我来说很难区分啊，我这怎么找啊？我就纳闷了，刚才一路上我都在想着她赶紧给我打个电话来吧，怎么电话丢失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发现么？我就问小帅哥能不能广播呢？他说最好不要广播，于是拿着手机查看前后是否有个人信息，他建议留在这里，呆会他去问教练。可是我知道她不是打排球，是打投球，万一弄错了，到时候她通过Uber公司找我要手机怎么办呢？小帅哥看着我，而我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就说让我想想，他很耐心地等着我想！最后我觉得还是自己留着吧，大不了明天我给她送一下好了。

我就跟小帅哥说谢谢，说我还是自己拿着吧。就在这时，小帅哥一边跟我说话，同时转向另外一边，我也跟着他转过去，一个女孩正朝这边走过来，显然也是有事情要问他，他快速跟我说完，然后就问她需要什么帮助么？我转过身来准备离开了，可是我突然盯着那个女孩不动了，我在回忆，她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开始清晰具体了，好像刚才我的乘客就是她这个样子啊，她就是小马啊！尤其是长长的眼睫毛，这个眼睫毛肯定是假的，我印象深刻，然后脸，鼻子，眼睛，就是这样的啊！刚才急糊涂了，真想不起什么样子来了！她的眼睫毛比刚才更显眼了，可能掉过眼泪，有点湿，显得更黑了吧？她本来冲着小帅哥说了一两句打招呼的话，也突然停下来看着我。

我确定是她，应该说我们同时相互确定对方就是自己想找的那个人了！我立即举起手机问：“是你吗？这个是你的手机吗？”

她没有说话，立即走过来，伸出手来拿过手机，手机立即被解锁了，翻了两下，然后才抬头看我。我知道为什么她不说话了，因为显然她的眼里噙着泪水呢，显然她很感动啊，就像她妈妈突然看到她出现在眼前一样，就像我的儿子若无其事地走到我跟前一样，她也终于体会了一下失而复得的感动了。她的感动让她说不出话来了，我也立即被感动了，完全没有经过大脑，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她就靠着我的右肩膀冷静了一下，我拍了拍她的后背说：“It’s Okay. It’s Okay.” 我也不知道英语里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人，我只能把这句最简单的话重复说了两遍。

这个过程可能太突然了，怎么能这么巧呢？于是就这么自然真实地跟我的乘客来了一次令人感动的拥抱，这就是我上一篇文章里说的唯一的一次跟乘客的拥抱。

哈哈，真不知道当时就站在我们旁边的小帅哥有没有感动，或者有没有一点嫉妒？不过，至少他要解决的两个问题，突然就在他的面前，一个问题解决了另外一个问题，简直是完美啊！我要是他，肯定要好好感动一下，至少要跟同事朋友们分享一下这个令人感动的场面，同时又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因为他的存在才能让这一切发生啊，要是没有一个接待处，要是没有一个他站在这里，这一刻的感动也就不会发生啦！

我们俩都向那个小帅哥道谢，然后一起走出来。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

“我是想打电话啊，可我的手表离开手机就打不了啊！”

“那你可以找人借电话嘛！”

“是啊，刚才我就是想去借电话的。” 哦，原来小马才发现手机掉了啊。

“明白了。你才发现啊！你知不知道你的手机几乎没电了，刚才开过来我还顺便给你充了一下电。” 不是小马，应该叫她大马虎才对啊！手机忘记充电，还把手机弄丢；地址输入错误，第二次预约也没有输入准确的位置啊，要是我有连续的下一个乘客，她还得自己走路十几分钟吧；这一连串全都是粗心马虎啊！

“是吗？太谢谢啦。” 她又立即拿起心爱的手机检查起电量来了。刚才拿着她的手机一直希望她来个电话，时不时就检查她的那个屏幕，看有没有短信或者电话进来，我发现她的屏幕图片是分割的几张时髦图片，奇装异服，其中一张特别刺眼，一个修女，门牙黑了一颗，神情忧郁而叛逆，一条龙的刺青，绿色与红色相间，沿着手臂伸进黑色的修女服里，手上夹着一支烟。嗯，这个小马是不是一个叛逆的小马啊，只是我没有时间跟她细聊了。

“这下你是不是体会到你妈妈当年的感受了呢？” 不知道她是没有听明白，还是她没有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可我实在没时间了，不能跟她聊了。“再见了，我得跑了！我的车还停在公汽站里呢！”

更重要的是，我接孩子要迟到了！还真是刚刚好啊，现在想起来，这个事情怎么能发生得这么巧呢？当我上车检查时间时，我都以为肯定来不及了，我都想着实在来不及，只能厚着脸皮被太太唠叨几句，然后请她帮忙接孩子了。可是，我发现居然还来得及，当我赶到地点时，差一分6点钟，我也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接孩子。车上我跟孩子分享了刚才还手机的事情，他很惊讶，好像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难令人相信啊，手机真的丢了么？你真的拥抱她了么？她真的哭了么？嗯，好像没有哭，只是噙着泪水而已，不算哭吧！

“爸爸，那你有没有被罚款呢？”

“嗯，好像没有收到罚单。”

“你下次还会再送手机吗？再送的话，来不及接我，我可以等你的啊。” 他好像很期待我下次再给乘客送手机呢。

啊。。。还会再送吗？我希望不要了吧！作为一个司机，我喜欢送吗？这个问题下一篇回答吧。

铎邦

040 故意的疏忽？

凌晨4:30左右，在一个小区入口，她和她的男朋友吻别，显然是很甜蜜的吻别，他们俩大概50来岁，之所以没有说是她老公，那是因为几十年的婚姻之后还能如此甜蜜的么？嗯，我这是小人之心呀，自己和太太没有浪漫甜蜜就觉得别的夫妻也应该如此吧？

“我犯了一个大错误。” 车一走上大道她就跟我说。“昨天晚上我预约了4:30。刚才我才发现预约的是下午啊！我要一直傻等，怎么等得到啊？”

“哈哈，你不是第一个了，我有乘客半夜过了12点预约第二天早上的，结果也弄错了，预约到了第三天早上了。”

“啊，这个还真是可能呢。我是PM和AM没有注意，粗心弄错了，可我很少犯这样的错误啊。。。”

她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从自己的小手提袋里拿出手机，开始发起信息来了，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之后就默默地开车到了机场，直到她下车。她没有任何行李，甜蜜的吻别，热烈地信息聊天，这难道是老夫妻该有的状态么？我越发确定他们肯定是恋人关系，而且还是热恋之中呢！当她下车后，另外一件事情让我更加确信这一点了。我们彼此说了再见，她扭身开车门下车时，我习惯性地回头检查后座，她果然忘记拿她的小手提包了。赶紧叫住她，她左手端着手机，右手扶着额头说：“哦，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又犯一个错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很是幸福的样子，丝毫感觉不到她在责备自己啊。

这里我说的习惯性的基本检查动作就是上一篇文章没有仔细说的。这个基本动作就是每次乘客下车时，我都会回头立即检查后座和地板。

一方面是为了检查是否需要清洁。

驾驶位旁边的车门里，我放置了一个手柄刷和一个眼镜盒，盒子里面装了一块不大的抹布。当椅子上有拍不掉的污渍，我就会用半干湿的抹布立即处理一下；当发现地板脏了的话，我就立即回身用刷子把垫子上的脏污碎片刷到椅子底下去。以前我不是用刷子，而是直接把垫子拿起来抖，可是这个动作难度太高，而且有时候抖不干净，有时候又抖得很大尘土，拿起来再放回去很容易不平整，如果下车整理就很浪费时间，而刷到凳子底下却非常简单高效。检查是否干净的习惯可不是一蹴而就的，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回头有意识地去检查，都是没有乘客了，自己有空闲时间时才想得起来去检查一下，而这种时候往往后面的垫子已经很脏了。让我最尴尬的一次是一对夫妇，女的是孕妇，在Parrmatta市中心上车，去到不远的另外一个位置下车，连续预约我就没有检查，接着的乘客是一对小年轻情侣，他们上车后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能从后视镜里偶尔瞟到他们尴尬的表情，整个气氛有些怪异，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下车后我认真检查了一下，居然发现刚才孕妇坐的位置，也是之后小情侣中的男士坐的位置，这个位置下方的垫子上有一滩白色透明液体。显然这滩液体没有被踩踏过，完整清晰而且饱满地摊在地上，如果这对小情侣上来之前就有的话，他们都是从左侧门进来的，那就一定会看到的，自然都会尴尬地避开，而且整个行程之中，这位男士的双脚一定得分得很开啊！可是，是不是这样呢？我不确定啊！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这滩液体是孕妇留下的，还是他们之前或者之后的乘客留下的？无论如何，当天我收到一个1分差评，这是确实的；而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乘客给我下的蛊呢？被给了1分，心情有些不好，这很自然，但我坦然接受，这是我该得的；可是谁让我得的这一分呢？究竟是谁留下来的呢？这种好奇真是折磨我啊！我也不想怎么着谁，很久以前我几乎不会给乘客差评了，我就想知道是谁而已！直到现在，对我来说，这仍然是一个谜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忆犹新啊，可见这种折磨对我是多么深远啊！所以，不光是为了给下一位乘客一个干净整洁的乘车环境，更是为了给我的大脑一个清楚明白，一个干净明朗啊，回头检查卫生的习惯就这样慢慢地养成了。

另一方面是检查乘客是否掉了东西。

自然，当我还是菜鸟新手时，我可不会有这种习惯的。可是，作为一个司机，慢慢地就会有这个习惯的，因为不去检查的后果就是很容易发现有遗失物品，而一旦发现有掉落的东西，不仅对乘客，对司机也一样会很麻烦，尤其是手机。比如，就有一次，一个乘客说她的手机掉我车上了。下班后，她通过Uber公司问了我的电话，然后直接发短息联系我，我立即去车上找，可是没有找着啊，她就说再找找，说她确定是在用过我的车之后丢失的，可我的确找不到啊！那一晚上我都没有睡好觉，我当然能体会她丢失手机的着急和难过，搁谁都一样啊，可是的确不在车里，她之后我还载过很多乘客，很有可能被别的乘客看到然后拿走了吧？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啊！可是这个女孩更容易怀疑拿走她手机的不是乘客，而是我捡到不还给她吧？我这得多冤啊！真是翻来覆去睡不好。不过，这个事情最后还是解决了，第二天晚上她居然自己又找到了。哎！我真想把她告上法庭，赔我精神损失费啊！这么大个人了，手机丢没有丢还能不知道吗？嗯！算了，我自己也经常找不到手机，得用另外一个手机打一通，循着铃声才能找到，我就想她可能刚好就放在某个地方找不到，然后又没有电了吧？鉴于此，我就原谅她了吧！不然呢？还能怎么着。不过想想假如某个乘客掉了手机被另外一个乘客捡走了，确实作为司机我有一定责任啊，所以的确得好好检查啊，不然这个心理负担还挺大的。

捡到手机并且像上一篇文章提到那样，驱车把手机还给小马的这种情况我做过很多次啊，只是有了仔细检查一下的习惯之后，就很少发生这类情况了。不仅仅只是手机，我记得自己送还的第一个东西是一条绿色围巾，她说这个围巾是朋友送的，自己很珍惜的，让我第二天随便找个时间放到她的门口就好了，还告诉我给了小费，让我在她的信箱里拿。可是，这是别人的信箱，我怎么好意思打开呢，我说了谢谢但是最后也没有拿信箱里面的小费，为了送她这条围巾我确实浪费了很多时间，应该超过了40分钟。

还有一次，一位老太太在机场下车，就像今天的这位恋爱女士一样，她也忘记拿自己的手提袋了。我是在开出机场的路上发现的，赶紧通过Uber联系乘客，让我给她送过去。可是当时我没有什么经验，只好先把车开进停车场，而且停车的位置是停车场最尽头的地方，平时开车经过这里去到乘客下车的位置，感觉一下就到了，走过去才发现需要走很久的啊！我是急匆匆走过去再急匆匆地走回来，加上中间找她的时间，来回超过了半个小时，为此我还支付了20多块的停车费。后来还有一次也是机场下车后掉东西了，这一次是手机，他是用朋友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这次我有经验了，没有去停车，叫他就在下车的位置等我，我转一圈送过去，虽然浪费了一点时间，至少我不用跑来跑去还自己掏钱付停车费啊。

我还给乘客送过钱包，更甚至有一次还送了一个充电宝！我真不明白他干嘛还让我送呢，直接不要就完了嘛，总不能一个充电宝还有什么特殊意义吧？可是我的确粗心没有检查，于是乘客的东西的确就落在我的手里啊！他客客气气地让我有时间又顺路的话就送过去啊，这没有毛病啊！可是老是想着这么一个事情实在让我太难受了，所以通常我第二天就算不顺路，最后我也会特意跑一趟送过去的。当然，还有很多其它东西，比如钥匙，笔，太阳镜，耳塞等等小物件，我会留存一段时间，乘客不再提起我就放在一个铁盒子里，不过这些小东西乘客都没有再问起了，我想着等那个铁盒子装满了我再一次性处理掉吧。

可是，渐渐地，因为这种时间和心理上的成本，我自然而然地就养成了检查的习惯，乘客转身下车的同时，我几乎总是会同时转身，在他们下车时立即巡视一番我的领地，看看他们是否留下了多余的有价值的物件或者无价值的垃圾。只是，任何事情都有例外，比如小马这种情况，我就是跟她聊天聊忘记了，一兴奋，既定动作就忘记做了，还有，有时候一些紧张时刻，比如市中心下车，堵着路后面又有车，那得立即就开走；但毕竟这类情况不多，所以，我的印象中只有头两三年我经常捡到东西或者要给乘客送东西，最近几年我想不起来自己还送过了，直到这位小马的出现。所以，这个铁盒子一直还没有装满也就一直还没有处理这些小物件呢。

上一篇中儿子问我，下个星期还要去送吗？仿佛很期待我送一样。这让我想了一下给小马送手机的结果，确实，她和我都挺感动的，甚至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一下，这确实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感动。确实，任何一次给乘客送还东西，我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受到某种愉悦，这似乎是人的一种本能，好像人做了好事，得到别人的真心感谢，确实会让心里生起某种说不清楚的快乐。可是，我的大脑肯定有一套直觉系统，直觉地进行了某种性价比的判断，于是得出某种没有经过仔细思考过的结论，那就是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于是不断让自己培养出了一套行为习惯，以免再次去给乘客送东西。

很显然，当我把这个事情描述出来时，每个人下意识地就会觉得应该如此啊。可是，为什么就应该如此呢？

就比如拿看一场电影的感受来说，我可能会获得某种放松，快乐，感动，因为觉得值，所以就花这个钱和时间去看电影了。可是，我的乘客们丢失了东西，然后我给他们送回去，我的确会得到某种愉悦，通常来说，这种愉快的感受是要高过看一场电影的。那为什么我的大脑不直接让我忽略掉这种疏忽呢？就让这种疏忽一直存在，那我就可以经常隔三岔五地给乘客们送各种东西了啊，也就可以享受一下比看一场电影更感动的感动了啊。

这个事情不利的一面：乘客可能会着急；我可能会为乘客着急；乘客会打电话联系我，干扰到我的正常工作生活，打乱我的时间安排；送东西，即使给了小费，也是不合算的，通常会给我5-20块的小费，但实际上这都是不合算的，更别说大概有一半都不会给小费；

这个事情有利的一面：做了好事心情愉悦，尤其可能碰到小马这种感人的场面就更加愉悦了；

那么，我可以这么想么？对于那些像我一样老的老司机，假如他们还没有这样的检查习惯，如果他们不是天生愚笨的话，那么他们的潜意识里是不是非常享受这种归还的过程呢？有利因素大于他们需要付出的成本呢？嗯，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司机，我肯定不是这样的司机啊，而且我觉得大部分司机应该和我的反应一样吧？但我是怎么会想到有这样的司机存在的可能呢？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很多行为看起来很怪异，只是每个人的兴趣点不一样而已，或许搞不好就有这样的司机呢，假如真有这样的司机，他是不是渎职了呢？假设他就是因为这种感动而故意疏忽了呢？这样再继续想下去的话，我都开始怀疑，小马在跟我聊小朋友丢失还有她妈妈以为她丢失的问题时，我的潜意识里有没有一个潜意识让我故意疏忽检查，让丢失成为一种可能呢？于是，这个可能便发生了，接着感动也就发生了，而且让整个事情显得很有戏剧效果，要知道，我描述的前后巧合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我编故事编出来的。可是，我都有些怀疑我的潜意识里是不是有些暗力，我无法对其了解和掌控的暗力促成了这种巧合呢？暂时打住，以后有空我再来琢磨琢磨这个事情，当我看到人们总是为自己的某些行为狡辩时，我一眼就看出漏洞了，可他们好像完全相信自己的辩解，倘若只看他们的眼神的自信程度，我一定会选择相信他们的，可是我但凡用一点点逻辑能力就知道这些解释太牵强了啊！那么，这个巧合的发生可能并不是巧合吧？那么，我下意识地锻炼检查的习惯去避免让自己感动一下，搞不好就不那么理所当然了，倘若为了自己的感动的快乐，我是不是应该要刻意疏忽一下，让这种快乐的感动发生的机率大一点呢？这是一种社会成本和个人快乐之间的选择，我们往往只是选择了社会利益最大化的方式，或者不经思考地以一种从小到大整个环境教给我们的一种方式行事，我们很少考虑是什么真正让我们快乐吧？嗯，早上那个遗失了手提袋的姐姐肯定是知道她想要的快乐是什么的,所以她一再地犯了各种小错误，而这些小错误的最终结果不都指向了一种留下来的可能么？这样她不就可以打破既定安排，合理地跟自己的男朋友再浓情蜜意一番了呀。

这篇日志中说到了孕妇，还说到了疏忽，这让我想起一个孕妇，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感觉很快就要生了吧，可是她却在麦当劳的门口一个人悠闲自在地抽着烟，来回踱步，她是无知还是故意疏忽，她或许也被某种无法掌控的暗力控制住了吧？她想要的是哪一种愉悦呢？仅仅只是吞云吐雾的快乐么？

铎邦

041 大汉子小心眼

当我慢慢开向地址时，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一个单元楼的出口位置。光头，大脑袋，高大，微胖，淡绿色的皱巴巴的运动服，显得有些邋遢，他一边看着手机，右手还举着一块西瓜在吃。

难道他是我的乘客么？如果他是我的乘客，他的西瓜怎么办，难道他要拿进我的车里吃么，那样会弄脏车子的呀，我想应该不是我的乘客吧？我就心里七上八下地慢慢地把车停靠在他的对面。看见我停下车，他就大大咧咧地朝着我走过来了，看来我错了，他就是我的乘客呀！那待会我得跟告诉他必须吃完了以后再进来。我仔细瞧了瞧他手上的西瓜，好像快吃完了，而且我还瞥见我停车的旁边就有垃圾桶，这个时间倒完了垃圾，屋主还没有收回去呢，是不是可以建议他把西瓜皮扔进这个垃圾桶呢？可是，这显然是别人家的垃圾桶，随便扔进去也好像不太对啊。我的驾驶位旁边的小箱子里的确有个垃圾袋，可是这个小箱子和小垃圾袋好像容不下这么大一块西瓜皮吧？那还是让他自己扔进垃圾桶吧，好像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呀！

就在我琢磨着如何处理他的西瓜皮时，他已经走到前门，拉开门准备进来，我就探过身子准备跟他说道说道这个西瓜皮的问题。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呢，只见他对着西瓜皮一阵猛啃，哧溜溜地就嗦完啦，然后顺势朝着别人家的垃圾桶扔过去。可是，大哥呀，多干净的一条街啊？那个垃圾桶有盖子啊，根本没有打开嘛，你往哪里扔呢？我不用看，也看不见，那块西瓜皮肯定就袒胸露背地躺在垃圾桶附近的某个位置，搞不好还很恶心地粉身碎骨了呢？我都能想象待会行人走过时，或者主人出来拿垃圾桶时，捂鼻子或者皱着眉头抱怨的样子啦。

他其实根本没有看，只不过是随手一扔而已，然后钻了进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懒得搭理我，把手机放在腿上，搓手，擦嘴巴，再搓手，搓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系上安全带。我清了清嗓子，感觉这样盯着他看不礼貌，忘记刚才自己有没有跟他问好了。要不，算了吧，我就直接跟他说，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车内立即充斥着西瓜的清香味，等等，可能混合着某种身体的味道，这股子水果的清香味怎么好像不对劲啊，我用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而他坐在旁边倒腾了一下手机，后来又放下手机，用手抹一下嘴巴，又搓了一会手。嗯？我有纸巾呀，怎么忘记问他是否需要呢？我好像没有这个习惯，因为通常乘客自己有纸巾，要不就是主动会问，看来下次自己得机灵点，因为有些乘客可能没有这个意识呀。

他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问我：“可以抽电子烟么？”

“电子烟还是有异味的，你在车里抽，我的下一位乘客会投诉我的。” 我委婉地告诉他不应该在车内抽烟，而且待会就要进隧道了，也不能开窗户呀。

“你的意思是不能咯？” 他面露不悦地追问我。

“对不起，你待会抽吧，很快就到了。” 这个时候我只能坚持拒绝了。

他没有再说话，立即瞟了我一个深深的不满的白眼，整个脸上加上这个白眼，那表情简直就是活脱脱地非常不高兴，非常不满意，甚至是非常地想对着我发脾气啊。

大概他实在不想面对我了吧？瞟完白眼就扭头望向了窗外。没多久，他很大力地放下椅背，气呼呼地躺下，打哈欠，左右挪动身体，最后又拿出手机播放摇滚乐，不停地换下一首歌，烦躁啊！郁闷呀！不痛快呀！哈哈，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这个大汉子小心眼！冷静，冷静，我知道被人拒绝会有些难过，有些尴尬，有些无所适从，可是的确不该在车里抽烟，电子烟也是烟嘛。

我当时心情还好，睡眠足够，所以很有耐心地可以跳出这种消极影响，内心里想着，无论他做什么，我都要面带微笑，宽容他，原谅他，等着他从消极情绪中恢复过来。当我一边这么想着怎么对他好，而他却一个劲地折腾想让我难受时，我内心里突然冒出来好多感动啦，我居然被自己的这种想法打动了，他越是折腾出更多的消极肢体语言来，我越是被自己的耐心感动，甚至上升到爱一个调皮的孩子般的某种情感，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升华起来了。我们的爱可以不用那么自私的啊，是可以更高更深更宽广的呀！

可为什么现实生活里，仿佛到处都充斥着相互小心眼的行为呢！无论对着我的太太还是孩子，还有其他身边的人，我能想出无数个这种小心眼来，他小心眼对我，我就小心眼还回去，然后小心眼就变成了冲突矛盾，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然后才开始学会了妥协。可是，换个视角，换个高度，立马消极的发泄就能变成了一种崇高的快乐。每天要面对各种乘客，有很多类似的训练机会，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那么容易激动，变得越来越能自动地跳出某些消极循环了呢，每次这种时候我都感觉自己正在慢慢成长之中，或许也可以说自己在慢慢老去之中，如果这就是渐渐老去才能拥有的智慧，我真希望自己此刻就是白发苍苍的一个小老头，那样的话，我所面临的整个世界将会是多么的不一样，多么的美好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当中，他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受伤，各种动作还没有完全释放掉他的那些消极情绪，他需要找人安慰一下吧？于是不再更换噪音，而是用手机打了一通电话，不知道哪个国家的语言，我也听不懂，但是他的口气很随意，甚至有些不耐烦，那应该是他太太或者很熟悉的人吧？电话挂了也就快到了，他可能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吧？他似乎不再唉声叹气了，躺着觉得好像也不自在了，轻轻地把椅背又调回到原来的直立状态，整个感觉他变得安静谦卑起来，这么大个的大汉子，像是一个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停地抠着自己的大拇指。

“前面的小卡车是我的，在旁边停下就好了。” 显然他冷静下来了，还礼貌地跟我说再见，谢谢。

我对着他笑，笑得开心极了，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估计是搞不懂我干嘛笑得那么灿烂吧？他只是不知道，我不仅对着他笑，我也在对着这样一个自己在笑呢，这是一个多好的铎邦呀！

铎邦

042 《2023年新年计划续》—— 总结

现在已经是2024年五月份了，而在 027篇《新年计划》（2023）中最后的总结一直没有补上呢，现在补上。本来是准备补写在那篇文章之后的，可是考虑到实在太长了，所以就重新写一篇吧。

​2023年的新年计划简单总结​如下：

​1.  充足睡眠：完成；计划少于20次；实际有9次做得不好；

2.  阅读：完成；计划至少365小时，实际415小时; 很多碎片化的阅读时间我都没有记录，实际应该比这个时间更多；

3.  写作：失败；计划低于400小时，实际727小时；这一年里我实在敲打了太多太多的字啦！以后的年头里估计不会打这么多字了吧？

4.  App设计：失败；计划至少600小时，实际11个小时；嗯，彻底的失败，这个留在后面特别说明一下吧；

5. 一日一餐：完成；计划少于20次未完成，实际只有1次；这一年断食48小时有三次，72小时有一次；

6. 大便时间每周低于35分钟：失败；计划少于10次，实际11次，比起去年的19次，今年还是有进步，明年继续，我跟这个时间死磕到底了；

7. 零八卦：完成；计划少于47小时，实际42小时；

8.  身体锻炼：完成；计划少于20次某天没有身体锻炼，实际7次；开始是俯卧撑每天20个，中途居然手臂扭伤了，换成了跳绳200个，不在于多少，有个锻炼习惯总归是好的吧；

9. Uber上班：因为跟收入有关，这里的上班时间使用财政年时间，2022年7月 -- 2023年7月；
​上班时间总共为：1089小时​；21小时/每周；​（我记录​的时间是从车库出发时开始，​下班回家​到达车库时结束。）
财政年纯收入为：$30643； ​（去掉了所有支出和各种税。）
​所以作为一个Uber司机，我的​纯收入为：$28/小时；
​因为我的工作时间不算多，所以，如果作为一个全职工作的司机，​要养家糊口的话，至少得工作60个小时每周吧？​这其实也是大部分全职司机实际的工作时间吧？所以我想一个全职司机大概年纯收入为60*52*28=72800；这只是一个估计，当然不能52周每周都上班，总有休假或者生病之类的。​好奇查了一下澳大利亚统计局的数据，2023​年中位数收入是$1300每周，也就是$67600每年；可是很难去比较，因为每周工作时间不好比较，也包括税前税后的区分，所以，我只是​顺便写到这里，不去做详细比较了​，因为不可能有一个严格标准的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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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App设计几乎完全没有做，在这篇总结里我特别强调说明一下吧。

之前几年能有3千多个小时的时间去做App，主要得益于疫情期间天天窝在家里，所以有很多时间。如果再给我1000个小时，那么最后的一些收尾工作和一堆的小问题基本就可以完成了吧？余下的事情有时间就可以不断改进，这种工作可以做一辈子的。可是，疫情结束了，我也就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了，我忍不住想，要是疫情再持续个一年左右该多好呀！哈哈，立即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太伤天害理啦，作罢作罢，一个兴趣而已不用太较真！

在年初设定这个计划的时候，还想着上线搞不好能有点私房钱见一见我的玫朵呢？哈哈，多么幼稚的想法啊，如果这样想问题，势必就时常要想着减少和玫朵的陪伴时间，最后搞不好因为这种时间焦虑把关系搞砸了，那又何必去把一个兴趣时间计划建立在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基础之上呢？爱情应该尽量纯粹，尽量脱离所有的物质和现实呀！笑自己幼稚，为可能很短的爱情计划那么远的事情干嘛？

想一想觉得自己好傻好幼稚，可是，我有时候又很喜欢自己的这种傻，人生中的很多聪明时刻，我反而觉得自己挺讨厌的。很难理解自己到这个年纪的时候，怎么还能保有这么多的傻劲呢？我一边庆幸又一边对着自己摇头，人总是一个矛盾体。拿我的这篇新年计划来说，或者私房钱这种想法，估计会让很多成年人笑掉下巴吧？没有一个正经的！哈哈，没办法，我自己也觉得如此，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也没有必要骗自己，怎么想的怎么说吧。真要成熟了，那我就得真的不这么想问题才行，可我什么时候才算是真得长大了呀！我不知道呀，一副没长大的样子对着自己说：我就这样啦，爱咋地咋地吧！虽然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但人总有办法找到自我安慰的，至少我还可以自我骄傲一下，我活得很真实呀，我敢于面对幼稚可笑甚至是低劣卑微的自己呀。

当然，其实我随时都可以跟太太要时间的，比如跟她说我不去上班了，我想全力完成这个App。可是，但凡我这样提出要求，那么我就有责任必须告诉她进展，大概多久，如何盈利等等，那么兴趣马上就成为了一个压力很大的工作了。如果这样的话，当初为了不去发展自己的专业工作而跟她发生的那么多讨论或者争执，不就全部白费力气了么？而且兴趣就变成劳役啦，找个自己喜欢的兴趣可不容易呢，我宁愿不去做也不想毁了这个兴趣。至少到现在我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假如当初选择去做专业工作，顶多就是房子大一点而已，可牺牲的却是这么多和孩子一起成长的时间，还有如此自由灵活的上班模式。包括现在，孩子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我都能陪他，每个假期我都能全程陪着他，要不是这份工作，怎么能这么轻松呢？

所以，既然我现在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做这个事情，那就放下好了​，反正作为一个兴趣，有时间就做，没有时间就先做其它更让我感兴趣的事情啊，显然阅读和写作在我看来是更为重要的，所以，我先满足了这两项吧，等孩子再长大一些，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再来考虑App设计吧，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兴趣呀。

有个时间记录还是挺不错，至少我的确大概知道自己把时间花在哪里了。是的，我和这位62岁的乘客一样，觉得自己珍惜时间很不错，甚至为此感到骄傲。但需要承认的是，时间计划、控制、回顾、总结，以及自己做不到时的各种郁闷，这些都是时间和生活成本呢。虽然我十几年来都坚持做时间记录这件事，但如果有人问我的话，其实我并不太建议别人也这么去做。

这就像一片自然成长的小树林，高的树木，矮的灌木，散落各处独立生长的野花野草，地上的树叶和苔藓，虫子在上面爬着，树上鸟儿在四处寻找着它们的食物，中间各种蝴蝶蜜蜂在树叶缝隙里投射进来的一缕缕阳光里穿梭，这种天然而成的状态多么美丽和谐呀。

可是，就在不远处一家很大的房子前院，平整葱绿的草地，中间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边是整齐划一的小树，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附近种了各种花儿，这是一个漂亮的花园，主人按照她的方式打理出了一片她想要的美丽。

这两片美丽，一个顺其自然，一个精心呵护，假如主人忙着生活没时间打理了，这个院子的美就会立即凌乱起来，而那一片小树林依然生机勃勃，无需任何打理。无论你看它不看它，无论你在意不在意，它都不停歇地自我生长，盎然美丽地毫不费力气。

时间计划也是如此，打理起来太费力，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时间也就凌乱了，整个生活就会变得紧张压抑。可是，一个人假如有一种良好的时间生态环境，那么他要做的不过是一片小树叶，躺在时间的河流里，欢快地随着水流的高低起伏，时而湍急时而平缓，这是多么自在和无忧无虑地在时间里荡漾呀。

我们在孩童时，如果大人们不怎么约束我们，我们或许就是这么活着的吧，只是这一路走来，我们总是被刻意的修剪了，我们时间的生态环境因为这个社会和家庭的需要被整齐划一地人为规划了，最后以至于我们总感觉到哪里好像水份不足，哪里又肥料不够，哪里又没有阳光了，于是，我们就以为自己可以通过时间计划来重建一个良好的时间生态平衡，可这种人为的时间计划出来的平衡又是多么的粗制滥造啊，就像塑料花和真实的花朵区别那样巨大。可是，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拥有一个自给自足生生不息的自然时间的生态环境呢？

如果我有答案，我就不会对时间如此紧张了。可是完全不紧张时间我又知道这些时间会去到哪里的，无非是新闻，视频，论坛，社交媒体，喝酒，赌博。。。所以，我不认为时间计划是一个好的方法，根本的方法，但是当自己还做不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时候，我只能这么费力地计划时间了，不过我天生喜欢这种枯燥的记录，所以也可以自我安慰算作一个兴趣吧，如果没有这种兴趣，我还是觉得不要这么去做时间计划和时间记录，实在太累。

铎邦

043 爱画画的医生

他住在Parramatta的Meriton Suites，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圆盘还加上几个停车位，本来很容易等乘客的，可是最近在施工，只留出必要的一点距离供车辆来往，所以特别拥挤。我等在门口，有点挡住从停车场的车开出来，要非常小心才能勉强通过，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停在哪里等乘客，而乘客却一直没有来。酒店的一位女管理人员走过来跟我说不能在这里停车，我告诉她在等乘客，她不高兴地走开了，继续往前走，去劝离其他司机，等她再折回来时，我的乘客匆匆提着行李箱来了。我没有下车，他迅速放好行李箱然后坐进副驾驶的车位，这个时候那个管理人员刚好走到我的附近，我就对着一脸严肃的她说，我现在马上走。

“谢谢你等我。。。” 我们就是在这种尴尬的严肃气氛中开始谈话的。

因为路窄，起步的时候要特别小心留意，所以他还特意又跟我说了几句话，但是我没有专心听他说，我只是若有若无地回应了一下，表示我听到了，但是没有回复，或许他的话里有期待我回答吧，可是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就没有具体地回答他，这显然让气氛又尴尬了一些。终于开出这条小胡同到了主路的红灯前了，总算可以不那么紧张了，我这才放松下来想一想刚才的尴尬。显然他是想主动打破这种尴尬的，因为他在这不长的时间里看了一个短视频，他觉得好笑，然后举起手机给我看。

这是一个几秒钟的短视频，一辆车停在红灯前，可是旁边车道有辆车没有在意这个红灯直接从旁边一条道开走了。于是他也就将信将疑地开动，这个时候红绿灯也跟着往前动起来了！原来是一个人穿着一个红绿灯的盒子站在路边假装红绿灯。这就是几秒钟视频的内容，我哈哈大笑，真搞笑！

可是，接着我该说什么呢？其实我也想找个什么话题打破这种尴尬，显然这位乘客很有情绪想跟我聊点什么吧？笑完之后总该聊点什么呀！其实在他跟我分享视频之前我就已经在想跟他聊个什么话题了，当他展示完这个视频后，我就确定，我该跟他分享一下最近我的一个纠结。

“哈哈，你看，他本来停得好好的，可是当旁边的车开走时，他就忍不住了。”

“哈哈，就是，太搞笑了，怎么有人想着去假装红绿灯呢？”

“你看到这个E-tag了么？” 我用手指指着前窗玻璃上方挂着的一个小设备，这是通过收费路段时自动收取费用的。

“嗯，知道啊。” 他饶有兴趣地看我一眼，他大概不明白我怎么突然从一个笑话说到收费的小设备了。这个时候我才认真地看了一下他的脸，这是墨西哥人的脸么？有点卷发，四方脸，很有沧桑感，感觉到处都有皱纹似的，不仅额头，甚至脸上鼻子上都挂着皱纹似的，可我知道他的年纪应该不太老。

“你知道今年的路费收取，政府有个返还计划吧？”

“对，知道，达到多少额度就返回一部分钱给你，挺好的一个计划，现在物价的确是越来越贵，路费也收得越来越多了。”

“是啊，确实是啊。要知道，这个返还的钱不算少，一个设备可以返还最多800块。你看，作为Uber司机，我很容易拿到这个钱的。” 具体细节我就不详细描述了，其实这几年都有这种计划，前两年是当过路费到达一定额度时，就在每年车辆年检注册时免费或者半价，总之就是有这么一个福利政策。

“这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我拿这个钱很容易的。但是我却拿的非常纠结啊。”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返还计划规定，注册为商业用途的Uber司机是不能领取这个钱的。可是，问题是，Uber司机都是个人用途中顺便做一做载客生意的，你不能因为10%的载客就不能享受90%的个人用途了吧，要去完全分清个人用途和载乘客用途，政府也没有这个精力去完全区别啊，我只要注册时说自己时私人用途就好了。于是，政府就只是这么规定，但是对这个事情本身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想大部分司机都会隐瞒商业用途，于是就可以直接领取这个钱了啊。多简单，显然政府也没有时间来查啊，也没打算怎么管这个事情，就算查到了，大不了也就是补上，司机大都不富裕，政府也不能拿司机怎么样啊。”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指你纠结拿不拿这个钱，是么？”

“其实我是拿了这个钱的。而且我们家有两辆车，其中一个领取到最高额度后，我又换了另外一个E-Tag，不久之后我相信很快就能领取另外800块的。所以，不是纠结拿的问题，而是拿了以后有种不畅快的感觉，觉得自己哪里好像错了。可是，就像你的那个视频一样，旁边的车能开走，我为什么要等这个红灯呢？可是我跟着别人开，我又觉得犹犹豫豫地，感觉很不好啊。”

“哈哈，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是有内疚感了。可我们活在真实的世界里啊，你没看现实的物价在不停地涨么？”

“嗯，等等，你的意思是，因为物价涨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拿这个钱么？可是明明规定我是不该拿的，这应该和物价没有关系呢。你觉得我该怎么选择呢？”

“嗯，按照我的看法，你还是应该选择让你觉得开心的那个方案。”

“哈哈，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每个人对开心的定义是不一样的，甚至，有些东西应当是超越开心和幸福的啊，或者说某些幸福是超越通俗意义之上的幸福，那就是你可以按照你的本心活着，一种自由于物质世界之外的存在啊。”

“可你得知道，大部分人这么做只会窃喜，根本不会有负疚感的啊。”

“这就回到了每个人对自己人生的定义了，对么？那么是什么让我有负疚感，而有些人却可以没有负疚感，我到底该不该有负疚感，或者说，这个该死的负疚感怎么就落在我的头上了呢？你觉得有什么办法我也可以美滋滋地领取这个钱，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么？可是，我有点这种负疚感，仿佛又觉得好像自己正在超越某种层次，我想自由于某种物质世界对于我的控制，可是我又做不到完全自由。我一方面觉得至少我还有这种想法，这让我觉得欣慰，可同时又让我痛苦。对不起，我好像说得有些混乱，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这种内心的挣扎？”

他紧锁眉头，好像在沉思，仿佛在认真想我提出的问题，他觉得有趣，或者我的问题让他想起了什么，似乎没有想立即接话的意思。正好，我正说的兴奋呢，于是我继续说下去了。

“你刚才的视频，那辆车看别的车开走，他也就想跟着走了，人就是这么忍不住要从众的。其实就像在客厅里摆着一堆巧克力，然后大人们说不要随便拿，这是留着下午茶大家一起吃的。可是聚会里一堆孩子都在那里拿着吃啊，其中有些孩子就觉得，我也该拿啊，可是拿完之后又觉得愧疚，自己为什么要随波逐流呢？到底该拿还是不该拿啊？”

“嗯，这里有个问题，大人们为什么要放一堆巧克力在那里呢？”

“哈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曾经有这样的抱怨，为什么政府就不能干净利落地直接在Uber公司里拿取个人信息呢，或者干脆必须注册为商业用途才能使用Uber，这样不就一清二楚了，公平公正了啊。巧克力不就锁进柜子里了么？可是，这种漏洞总是可以钻的。而且，我们的现实世界里处处存在漏洞。我们是要求这个世界完美了，我们才去会想着追求自己的崇高和道德么？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放着巧克力，到处都是诱惑呢。我是一边拿着钱，一边抱怨啊，我不拿这个钱，我就妒嫉别人能拿这个钱；我拿着这个钱，我就觉得自己在堕落，我不自由，我被这个物质世界捆绑了，这个钱背后都是某种物质快乐的想象，同时又让我的精神在一步步地堕落。当我在反省和内疚时，我又有些小窃喜，我至少还没有忘记自己，一个纯粹的自己好像还没有完全放弃我，他仿佛通过内疚让我知道我有一个纯粹的存在，脱离于物质世界的存在，自由于整个物质世界的存在，我现在达不到，但是我知道有那么一个东西存在。”

“你知道吗？我看过一个统计数据，如果你有1万块钱，在当今这个社会，你就比50%的人有钱了。”

“你是指现金吗？”

“不是现金，比如你拥有的这辆车就已经超过这个钱了。”

“是啊。我们其实是富裕的，事实上，澳洲人活得多么幸福啊，这里出生的人可能想象不到一些贫穷国家的状况。每一个这里的家庭都算是富裕的，还有很好的福利制度。可是，我们却不断在抱怨啊。我理解这种抱怨，我也抱怨，就像你刚才说的，物价涨得离谱啊，今天的油价是两块多啊，十几年前，我刚来的时候，有时候会低于一块啊。”

“我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医生，我自己也是医生。在我认识的人群里，大家也在抱怨物价。”

“哦，你是医生啊！你们还属于收入最高的人群呢，可我知道你们收入高，自然也就会买相对贵一些的车子和房子，最后所有人可能都要面对一个问题，我们是怎么面对这个物质世界的呢？”

“是啊。收入不是幸福的指标，那些数得出来的亿万富翁，他们的生活不也是一团糟嘛。”

“有时候，我们本来工作是为了幸福的，不过慢慢地，我们可能就发现自己成了钱的奴隶了。我拿了那个钱，我就一直在琢磨，一直在纠结，我是怎么变成了钱的奴隶的呢？我们总想着让生活可以再好一点点，谁不希望如此呢？我们就是这么一点点不断地更换着新的手机，更换着更好的车子，更换着更大的房子，或者更换着其它的某种我们认为重要的东西，不断地，渐渐地，悄无声息地我们就掉进去了，在物质不断改善中，我们的灵魂仿佛在另外一边也在慢慢地往下坠落。好吧，让它坠落吧，哈哈，作为医生，我很想问你一下，假如将来我的孩子问我，他该不该去读医，你会怎么回答？”

“我也有孩子啊。我从来不强迫他们要学习，他们自己选择，总之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就好了。任何强迫去做的职业都会是令人痛苦的。”

“哈哈，我也这么想，我想问的是，假如他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有一个孩子喜欢艺术，我就告诉他别为了钱去学艺术，是为了你自己喜欢，你完全不用担心钱，工作总会有的，而艺术是你喜欢的，你就应该为之付出。如果你喜欢当医生，别冲着收入去，冲着你自己真正的喜爱去读就好了。所以，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 他说到艺术，大概想起自己对艺术的爱好了。“我自己喜欢画画，我的休闲时间大部分都是在画画，我其实画得很不错，我的很多朋友问我为什么不拿去卖呢？不！我干嘛要去卖呢？它们就像是我的孩子啊，可能它们能卖几百块一张，或者随便多少钱，可是一想到我要把自己的孩子拿去卖，画画对我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了。我们活着，总得在某些方面要超脱于这个物质世界，否则就没有什么精神和灵魂了。。。” 他也说得激动起来了，开始说起自己怎么爱好画画，怎么在父母的期待下成为了一名医生，说起自己理解父母，也并不后悔自己成为医生，中途我们就此又展开了另外一番讨论就不再这里赘述了。

“是啊！不能只是为了物质，虽然我也抱怨物价，可实际上，我确实认为，哪怕我做为一个司机，这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一个职业，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在悉尼满足基本生活需求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可是，我们不是一个人活在着这个世界里的，我们还有很多责任啊，或者说我的亲人朋友好像都不这么认为的呢。”

“不。你得活出你自己啊。”

“可是，我爱他们啊。我爱我周围的每个人啊，我爱我的亲朋好友啊，我不想让他们失望啊，我也想活成他们认为我该成为的样子啊，可他们的想法很多时候跟我不一样，往往这会让我陷入某种痛苦，就像我每天看着这个小小的E-Tag一样，心情极其复杂。”

“所以，这个世界才有个词语叫灵魂伴侣啊。” 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呢？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开进繁忙的国内机场停车处了。也就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拿出一张名片，当我集中精力专注找好车位停下后，他把名片递给我，说我们还有很多话没有交流完呢，记得跟我保持联系，我们可以继续聊，我觉得自己才开始想跟你说点什么，怎么就到了呢？记得一定要跟我联系。

帮他拿行李箱，我才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点点，他立即就从我手里拿走了，然后说完再见，又重复了一遍：记得跟我联系。对着他笑，我心里明白，我肯定不会跟他联系的。灵魂伴侣其实都是一种孤独的存在，人们或许内心里都有一种纯粹，这种纯粹时不时就会跳出来，作为物质奴隶的自己时而也就会被这种纯粹呼唤着，这种纯粹或许才是我们永恒的灵魂伴侣，她在我们出身的那一刻就已经先天地浇筑在我们的灵魂深处了吧，我想当他坐在他的画布面前时，他或许就是在跟自己的灵魂伴侣深入的交流了吧，愿他的灵魂伴侣总是如影随形地让他觉得自在而纯粹。

铎邦

044 电话等候音乐

光头壮汉，但显然他的光头需再刮了，胡子杂乱，有一半白了，拿着两个旧的泛黄的皮袋子，一个挎在肩膀上，一个拿在手里。

“我去到之后还要回来，到时候我给你现金吧？我就按照去的价格给你18块，到达后，你在楼下等我几分钟就好了。” 打完招呼之后，他问我。

“。。。”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接话，想着我该怎么拒绝。因为他其实只需要在App里增加一个新的地址就好了。

“Uber平台是不是收取你们很高的佣金啊？”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他又立即问了我一个问题。

“对。我很早就注册了，我的佣金是20%（加上GST是22%），比我晚两年左右的司机再注册时，佣金就是25%了（加上GST是27.5%）。” 拒绝很难，可是回答这种问题很简单，我就立即回答了。可是忽略了上面他的提议，也就是默认了他回来时给我现金了。

我之所以想拒绝，那是因为：

给现金是很麻烦的方式，甚至还可能找零钱之类的；

万一出了事故，保险又是一回事；

使用App支付，有乘客信息，这样至少会让自己感觉安全一些，乘客也会行为更得体一些，比如弄脏了车，过后就需要支付清洁费用；

还有，任何平台当然是不希望乘客和司机之间私下交易，这样不就绕过平台了，平台就收不到费用了啊。对于平台来说，是很容易获取这种信息的。当我们默认接受各种条款时，我不知道是不是同意了即使线下也把位置信息分享给了平台，那么只要平台发现乘客和我同时又返回了刚才来的地址，这显然就是绕过平台的作弊行为了。如果经常出现这种巧合，那平台会毫不留情地把我踢出平台的；

可是，最让我想要拒绝的原因是，这么做感觉自己像是在偷钱，偷政府和平台的钱啊。这里会有一点点罪恶感，可是罪恶感就是罪恶感，一点点的罪恶感还是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不坦荡。所以，其实我不喜欢乘客给我现金，可是，我更不喜欢拒绝别人，我总是难以启齿拒绝别人，我总是不够坚定呢。

“平台费太高了。毕竟开始阶段需要花钱，后期维护要不了多少钱嘛。乘客打车也越来越贵了，现在的物价真是高得离谱。” 他替我打抱不平，虽然对平台怎么挣钱怎么花钱我也不那么在意，可他这种热心的确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哈哈，就是，我以往去一次超市大概200多，现在经常300多了，东西没什么变化，钱是花得比以前多了。” 嗯，我其实习惯去某个超市购物之后，从来只看自己要买什么，几乎不看价格，虽然我们家都是我买东西，我真不知道什么东西涨价了，但是我却知道每次付账大概多少钱，这肯定是能感觉出来的。

“涨得最离谱的是房租呀。。。”

我们就这么闲聊着各种话题，唯独没有提及App内支付的话了。所以，当他到达后，我就顺其自然的结束然后关闭App，在楼下等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现金？嫌弃太多硬币在兜里碍事？真心想让我多赚一点？或者不知道可以添加新地址，这样避免重新叫车的麻烦，避免更多的等待时间？最后一个原因，其实我可以跟他解释的，可是后来我跟着他的节奏不停地聊到其它话题去了，就再也没有想起跟他解释一下，或者表达一下我更希望App里的正常网上支付，连委婉的表达都没有。直到，他从公寓楼里提着那两个泛黄的皮袋子出来，这次是装满了东西出来的，他是不是在搬家呀？这个位置方便但是应该租金贵一些，他上车的地方偏僻一点，租金应该便宜一点，但是购物交通就不那么方便了。

往回开，快到一个红绿灯位置时，远远地看过去直走和右转都是红灯，我们要右转，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时间把现金给我。先递给我几个硬币，然后又放在我手上一张10块的，接着又给我两块，再给我零钱，然后说这是最后的两块。下车后，我还真是数了一下，当时他给我时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不可能去数啊，再说了，差几块的事情，我也不在意是不是真的准确，可我就想知道他给我这么一大堆硬币，他是不是真的给对了呀。还别说，他人很粗犷，心思倒是很细呢，非常准确，一张10块，三个两块，五个两毛，两个五毛，一共18块，整好！

在红绿灯前，Great Western HWY右转到Church st，早上快7点了，这个位置刚好对着太阳，阳光刺眼，等他把钱给我，我伸出手接住，再放进中间位置的杯托里，然后立即回头看红绿灯时，显然已经绿灯了，因为旁边直走的车在往前开了，可是我突然找不到红绿灯的具体位置了，这让我非常紧张，没有确定是否右转绿灯我的确不敢开啊，几乎同时间就被按喇叭了，但我还是调整好遮阳板，继续搜索，估计一两秒钟的时间，我确定右转箭头的确是绿色的以后才慢慢开动车子，这需要一点定力才能做到呢，按我喇叭的人没啥错，我觉得自己非要找到绿灯才走也没啥错，所以，即使被按喇叭不开心，但是坚持看到绿灯然后放心地开出去，这又让我很开心呢。

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观念，并且真的去做到，这很不容易呢。这一趟我坚持要看到绿灯才走，这一点我做到了，可是我不该收他的现金，这件事我又没有做到，虽然我可以说想成全他，无论是他对我的好意，还是他的其它原因要使用现金，至少我的确想成全他了，不想拒绝他，这算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是昨天呢？昨天我匆忙之中申请的路费补贴呢？我之前跟一个医生乘客说起补贴时，补贴最高是800块，好像现在又改了新的补贴政策了，我都没有仔细去读。反正进入政府网站MyServiceNSW之后，再进入Toll Relief的那个链接，几次跟随操作之后显示，我可以申请两笔补贴，一笔是$401；一笔是$1023，一共$1424；也就是，新的补贴政策我可以得到更多补贴，可是这一次再申请时需要点击几个条款确定，其中一个就是确定你不是的士司机或者共享车司机，可是我就当做没有看见，或者假装没有看见一样点击了确定，然后就是填写银行信息，之后就是告知我多少天后可能会收到这两笔款项。

是的，我在做错事，其实我之前的申领也是在做错事啊！只是之前要仔细阅读条款，仔细想一下才大概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不应该申请吧，好像还有点灰色地带，可是这一次呢？特别注明了，特别要求点击确认自己不是共享车司机了啊！可是我还是点击了申请这笔款项了啊！因为我觉得其它大部分司机也会这么做的，我觉得政府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这么低收入的司机多领一些钱呢？这么低收入，你都得想办法给他慈善资助一点了吧？也觉得一个政府这么低效能，这么简单的事情，对政府来说大部分信息都是透明的，应该很容易就能自动拒绝司机来申领了啊，干嘛给收入不高的司机们这么大的一个诱惑呢？觉得就算政府真的查到也不过就是把钱还回去，没有什么大不了呀。

是的，我申请了，而且很顺利，而且我知道很快钱就会转到账上的，我也知道几乎也没有什么太大后果的。可是，我心里头不舒服啊！惴惴不安啊，我在偷政府的钱呢，我成了惯犯了么？以前还找点模糊地带的借口，这一次完全没有了啊，为什么还要申请呢？原则呢？诚信呢？这些钱除了带给我一些非必要的物质以外，还能带给我什么呢？如果另一头的消费对我没有多大意义，为什么我还会去要这个我本不该要的钱呢？可是我又会计算一下，这点钱除以我的时薪不也给我节省了很多上班时间么？可是，工作仅仅只是为了这个时薪么？真的拿到这个钱我就会少上班么？我的上班时间跟这1424块有关系么？没有关系呀！再说了，这完全是两个问题呀。而最根本的问题是我不该拿这个钱，而且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只是受不了诱惑！我只是妒忌可能其他人也能这样随便点击一下就能拿到这个钱。我内心开始鄙视自己抵制不住诱惑了。

为了这个问题，昨天一晚上我都没有睡好呀！载着乘客回到原来的位置时，一边跟他闲聊，一边想着刚才的两个是否坚持自己，然后就想起了这个坚持，$1424该不该要的问题。其实在接这位乘客之前，我特意打过电话去要求取消了，可是太早了，要7点过后才有电话服务，我觉得这个钱好像不值得我内心里受这么多煎熬呢，我真的不想每天看到车里的E-tag时，觉得自己是个小偷，仿佛这个设备也是从哪里偷来的似得。嗯，想必这个补贴后面再多加几个0，我肯定就要了吧？煎熬一下也就过去了，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总之，这一次我觉得自己不想要了，我想取消，可是网上又没有取消的操作，所以之前我就想打电话取消。

乘客下车后，我再次给MyServiceNSW服务中心打电话，一个男的接听了电话，说明来意，他就要我提供各种信息，这个效率实在太低下了，为什么要我提供所有的各种信息呢？终于问完我信息，然后说他要找同事商量该怎么解决，可能他第一次碰到这个情况吧？然后他按下了等候音乐键，自己跑开了。

我们有时候给售后服务打电话，或者给某些政府部门投诉之类的，总会在漫长的等待中听到某种重复播放的音乐，都是一些放松情绪的音乐，可通常人们听到时，内心里都是烦躁不安。可是，这一次，在我等待他的过程中，我一点烦躁都没有，仿佛从昨天到此刻一直在烧灼着我的内心的某个烫手山芋，终于放进了别人的口袋里了，跟我没有关系了，终于宁静了一会了。于是我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抬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这是一个雨后的早晨，有阳光，一团团的白云在不断散去，而我在不断重复地听着这一段音乐，内心里莫名地为自己感动了，眼泪居然从眼角流了下来，这样一个事情也值得我流泪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又被自己感动地稀里哗啦了。好像这是一个挑战自我的过程，感受到了自己的某种成长，感觉有某种纯粹在不断地挤压我，我一方面觉得难受，一方面又感到高兴和释然，泪水大概就自然地流落了吧？不经历过这种内心的挣扎，就不会知道我的泪水洗去的是什么。

我的泪水是为自己的这种挣扎而流，也为征服自己的贪婪而感动，内心深处也为许多跟我有着类似挣扎的人有着某种共鸣。我们的一生之中有太多细节需要去挣扎了，我似乎能体会到每一个人内心里的这种痛苦挣扎的过程，很多事情在某一个人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想都不想就能直接行动，而对另外一个人来说，却需要痛苦挣扎才能获得。就拿申领这些钱一样，同样的情况，有一部分人会毫无内疚地申请，有一部分人会完全视而不见地忽略，而有一部分人却摇摆不定，显然，我是后者，而且是摇摆不定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视而不见的吧？

我为什么要取消申请呢？可能是那个E-tag折磨我太久了；可能害怕被查到；可能是良知发现，确实认为自己不对。当我流泪的那个时刻 ，我内心里居然想到的是苏格拉底，这有些厚颜无耻，我这么卑劣的行径还好意思提苏格拉底呀！可是，当时的确就想到他了，在判处死刑之后，他有机会越狱的，可是他却选择去死，因为他坚持法律的公正和自己的道德原则胜过自己的私利。是的，我们没有一个完美的社会和法律，可是我们就生活在一个这样的社会，我们要么接受它，要么就正大光明地去改变它，我这么恶意隐瞒地拿政府的钱不是很卑劣么？同时，我又能原谅和同情之前自己的行为，我们都是普通人啊，我们忍受不了诱惑又是多么自然的事情呢？大不了我错了，我认罚，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有着与自己道德原则相违背的诱惑，时不时我们就会犯那么几个，甚至屡教不改地犯，不仅是自己，也包括绝大部分的其他普通人，不都是如此的么？是的，苏格拉底是舍生取义了，可是他的学生的学生，也就是亚里士多德在亚历山大大帝去世以后，在政治动荡和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不就选择了逃离自己的国家了么？虽然他们俩有着不同的背景和原因，但是我可以简单地想象成，这个世界有很多种活法，卑微的，高尚的，每个人都在受着天生基因的控制，教育程度的高低，生活成长的环境等等各种影响，所以才有了各种各样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行为举止，对同一件事情，也就有了不同的行为，有时候多样性里的确就包含了各种丑陋不堪，而有时我就在这一群人里面呀。

或近或远地，我们大概都在走向自己的纯粹，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一片战场需要巡视呢，愿每个人都能摆脱束缚活出自己吧。可就这一个问题，需要面对多少日常生活中的各种诱惑啊。比如今天这位半白胡子的乘客，他给我的现金里就有一部分不属于我的钱呀。比如平日里请的水管工，装修地板，刷墙等等的个体户时，他们都更愿意我支付现金，会提醒给我折扣。比如去某些只收现金的店铺买东西，等等，这些生活场景里的每一次消费，跟我点击确定去拿这1424块钱本质上不就是一样的么？一个社会制度的完善，应该促使所有人都没有妒忌心地成为一个有自尊的人，可是，让一个人去独自面对整个社会的不完善时，我们就能看出自己是多么的不纯粹，多么地忍不住诱惑，嫉妒心又有多么的强了。

自从疫情期间我从政府那里正当地领取了很多钱以后，当我再面对这种选择时，我开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他们希望我给现金的时候，如果信得过的人时，我还是会给现金，但是如果给我选择的话，我更愿意不选择现金交易了。至于路费补贴，这一次以后，我应该不会再申请了吧？否则申请完了自己为了摆脱不安，又要花这么多时间来取消，不值当呀。在澳洲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这算不算某种进步了呢。

嗯，取消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居然耗费了一个半小时，我怀疑他们是不是还要把我之前申请的全部找出来给我罚款啊！好吧，活得纯粹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呀，真的要罚，我认了。这么长时间，偶尔跟我通话然后又给我听音乐，可以想象这期间我反复听了多少遍那种放松的等候音乐了吧。还别说，自始至终我都很享受，在这种等候的音乐声里我体验到了好多情感呢，只是我感觉自己仿佛说不清楚，也不能一一地全部写下来，否则就会太啰嗦啦！总之，最后总算解决了，说过两天会有专门的人来跟我联系的。

放下电话，我就好奇，这一次，半白胡子的乘客给我的现金中我到底多拿了多少不该拿的钱呢？于是，我特意去查看了这一趟的详细支付情况，从Guildford到Parramatta购物中心附近的一个公寓:

距离:  5.2km
时间:  11m:48s
我的收入: $12.07
平台收入: $3.36
政府费用: $1.85
乘客总的支出是: $17.28

显然对我来说，他给我现金确实让我多收了6块钱呢，而这6块钱，一部分属于政府，一部分属于平台，还有一部分他多给了。看着这多收入的6块钱，我内心又复杂起来了！我是不是又对着自己过分较真了。而另外一面，看着小小的E-tag，不再是自行惭秽的消极情绪，此刻它仿佛散发出某种令人骄傲的美感呢。畅想着未来的某一天，所有的物质诱惑在我面前完全彻底地坍塌，我会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按照内心里的某种道德机制而自动自发地做出反应，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带给我的只有宁静的快乐和自然的美，就像电话等候的音乐一样，脑海里立即回响起那令人放松的旋律，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那种美吧？

Deepfake

铎邦 发表于 2024-5-2 12:39
044 电话等候音乐

光头壮汉，但显然他的光头需再刮了，胡子杂乱，有一半白了，拿着两个旧的泛黄的皮袋子， ...

纯属好奇，到底是什么电话等候的音乐，会令你享受感动成这样泪流满面的？ 我每次电话等候时一听到音乐又重复还没有人接电话，就会莫名火大 ：这没完没了的等 ！

铎邦

Deepfake 发表于 2024-5-2 18:19
纯属好奇，到底是什么电话等候的音乐，会令你享受感动成这样泪流满面的？ 我每次电话等候时一听到音乐又 ...

为了让你不要没完没了的等得火大，赶紧给你一个回复，哈哈。

哦，音乐跟你听得应该是差不多的呀。不用惊讶我的泪流满面，如果我想，只要稍微想点什么让自己感动的事情，随便放点什么舒缓或者伤感的音乐，泪水就会不请自来的，我要是去做演员应该很会演哭戏。嗯，下次你再打这样的电话时，准备点心事先放着，音乐想起就去想心事，看看会不会让你不那么火大？:）

Deepfake

铎邦 发表于 2024-5-3 04:01
为了让你不要没完没了的等得火大，赶紧给你一个回复，哈哈。

哦，音乐跟你听得应该是差不多的呀。不用惊 ...

哎呦，兄弟你还有心事啊，失恋了？
哥突然明白为啥楼主的文笔美了：兄弟你有一颗透明的心！

fqtsys

很配服楼主

铎邦

Deepfake 发表于 2024-5-3 20:10
哎呦，兄弟你还有心事啊，失恋了？
哥突然明白为啥楼主的文笔美了：兄弟你有一颗透明的心！ ...

-- 哎呦，兄弟你还有心事啊，失恋了？--

我一直在鼓吹谈恋爱呀，谈恋爱呀，还真没有写过失恋呢？这回好好写一篇！
嗯，总算回答完了你的问题了。
其实意犹未尽，还有很多要写呢，可是先这样吧，否则真是写得越来越啰嗦啦！
失恋也是一个技术活，多失恋几次就习惯了，但是失恋之前，大家得多谈恋爱呀，不是么？哈哈。

铎邦

045 失恋了？

这个周末上班有些晚，奇怪了，周末怎么这么安静呢？傍晚了，看看app上的金额，少得可怜呢！现在这个时间至少应该比这多上100多才正常呀，除非再来两个长途才可能对得起这个周末呀。

只可惜，下一个依然不是长途，还是多站的，去第一站的路上叫我开进附近的KFC，他买了一些快餐食物和饮料。预约、付账、拿食物，他跟服务生说话就像跟我说话一样，礼貌，但是有气无力。刚才上车时，看他走路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是一个小年轻，像是大学才毕业的学生，身材匀称，五官清秀，轮廓线条分明，尤其是修长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睛。只是他神情沮丧，没有修边幅，好像几天没有睡好吃好，看起来很是颓唐，要是生龙活虎精神起来的话，妥妥地是一个小帅哥呀！

很快就到第一站了，他告诉我在一个特定的位置停下，然后问我可以在这里停一会么？就像他刚才问我是否可以去油站顺便买点吃的一样，我都会答应乘客的，无论是麦当劳肯德基还是要返回去拿个什么东西，我不会介意的，也就三五分钟的事情嘛。我虽然嘴上答应了，可我等着他告诉我为什么时，他直接就陷入沉默了，只是默默地把中间的杯托折叠放下来，然后把手里的饮料放在杯托里，然后继续沉默地望向旁边的一个公寓楼，从他抬头凝视的位置应该在第四或者第五层的某个亮着灯的房间吧？

我心想，完了，今天我肯定完不成任务了，看他这个架势也没有说等谁，也没有说要去拿个什么东西，忧伤成这个样子，我又不好意思问，可他要在这里等多久呢？我心里开始犯嘀咕了，小伙子你能不能快点，我还想着能不能碰上两个长途呢？这样我才能给自己一个交代呀！可显然，余光中瞥见他丝毫没有动过，就那么望着，一直望着，这让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呀。我点击确认到达第一站之后，唯一心里有底的是，他的第二站就是刚才他上车的地方，显然他就是专程到这里来看看的，八九不离十，他是失恋了吧？我坐的驾驶位靠在公寓楼的另外一边，得略微往下缩一点才能看到那层楼，似乎能看到有人影偶尔在晃动。好吧，颓唐的小帅哥，我陪着你一起等吧，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瞎猜，他所仰望的某个房间里肯定有个他所心爱的姑娘吧？搞不好此刻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在陪着她吧？搞不好还在情意绵绵甚至颠鸾倒凤吧？嗯，真是可怜的孩子呀！

“失恋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全部写在脸上了呀！”

“我看起来很痛苦么？”

“有点吧？”

“可是我能不痛苦么？她这么快居然就能跟别的男人去到这种程度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接受了别的男人的追求啦？”

“肯定啊，否则我们发生一点争执，立即就搬出这个男人来了！两国贸易战，一方立即拿出原子弹，这还能谈么？”

“可都这么久你才发现，显然你不上心嘛！你不珍惜嘛！”

“你也这么说么？她的口头禅就是：可惜呀！得到我的男人总是不懂得珍惜我呀！”

“啊，你怎么说得她好像很风流一样？她有那么滥情吗？”

“确实很多，可这不重要，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为什么要求别人珍惜呢？”

“可你确实不懂得珍惜呀，干嘛不好好把她供起来，哄起来，最好绑起来啊。”

“我要的是一个恋人呀，不是奴隶啊，我就喜欢一个活泼泼的她，要是绑起来，呆板了，我怎么还能爱她呢？谁会爱一个僵尸呢？”

“于是你就放任她到处去跟别的男人鬼混？”

“是啊，她爱怎么勾搭就怎么勾搭，是我的她就跑不了呀！不是我的，像你说的绑起来，我自己也不爱了啊！”

“那你还痛苦干嘛呢？这不就是必然结果了嘛。”

“可她天天说我太帅啦，太不靠谱了，天天吃醋，天天说她爱一个人就会爱一辈子，死心塌地一辈子，一心一意，你能想到的所有美好词语都被她说尽了呀！”

“你不觉得这些听起来都很美么？难道你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不也是如此海誓山盟的么？”

“可是现在背叛誓言的是她啊，不是我啊！”

“别激动呀，爱情不是你就是她，迟早你们中的一个会背叛誓言的啊。不是这么彻底分开，就是冷战式地背叛，相对无言地过一辈子，这样不是更痛苦么？反正结果怎么地都是一样的。还有，干嘛动不动就背叛呢？说得太重了。”

“啊，这还不是背叛啊？你知道什么是忠诚么？”

“爱情唯一的承诺是爱啊！忠诚可能用在其它的地方更好，但是绝对不能用在爱情里呀！爱情不是一条狗呀，爱情是最不需要忠诚的呀，因为不爱了就要分离啊，为了忠诚在一起，为了誓言在一起，为了承诺在一起，你觉得这还是爱情么？这不就是你说的两具僵尸的爱情了么？”

“可她一边跟人偷偷谈情说爱，一边对着我海誓山盟，这个女人的人品实在也太差劲了吧！她有底线么？她的道德情操在哪里呢？”

"道德？这个世界人们举着这个旗帜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呢？只有法律才是要求所有人的，道德只有在要求自己的时候才是有意义的呀！”

“你。。。”

“别激动，小帅哥，别激动呀。。。”

我内心里就这么自言自语着他和我的对话，也没好意思一直跟着他往上看，只是时不时瞄一下上面，余光再瞥一瞥他。后来，我隐约听到手指关节和沙沙的声音，原来他在使劲地捏着KFC黄色包装袋的袋口，紧紧地捏着。为所谓的背叛愤怒了吗？内心里积聚了某种冲动了吧？想冲上去，想要掐死她，就像掐死这个黄色的袋子一样了么？我再次喊出别激动，别激动啊！

“嗨，小帅哥，那不是她，那是装食物的袋子呀，要不趁热你打开来先吃点？吃饱了，通常人们的心情会好一点啊。”

“没胃口呀。” 他的手放松了，打开来看了看，只是并没有从里面拿食物，愤怒消失了，又忧伤地朝着楼上看着。

“哎，你要是全心全意爱了，肯定也不会这么痛苦了。就像真正的孝子全心全意地伺候过老人了，老人真的走了以后，他并不会过度伤心的，反而那些巴不得老人早点死的人才会哭得悲天抢地，一方面要做戏，另一方面又痛苦自己在老人在世的时候没有好好伺候啊，突然良心发现，可人已经不在了。。。”

“不用举这么烂的例子啦。我知道自己有问题，可谁不想要自我呢？我给她完全的自由，不仅希望她是活泼自由的灵魂，我也想要有自我，我也要保持自己活泼而自由的灵魂啊，这有错么？”

“这没错啊。可是你不能说生日或者情人节连个问候都没有吧？人随便一消失就几个月不见了吧？当然，你不会这样，我只是说，自我总得有个限度吧？”

“我为什么不会这样，我是这样的呀！因为爱情就是爱情，干嘛要被这些庸俗的东西捆绑呢？真的爱情，真的彼此相爱，想一想对方心里不就温暖了么？我离开，我忘记，我不问候，那是我认为这些根本不重要呀！我得有时间独处，我得有时间思考，我得有时间休憩呀！记住生日节日这些有什么难的呢？不就是设个闹钟的事情么？可意义在哪里呀？灵魂恋爱在于灵魂交流啊！怎么要跟着世俗玩什么双11的物质游戏呢？所有的节日不就是人们太无聊才整出来的么？不就是为了让人们拼命工作然后去购买一堆没用的各种物质而准备的么？在爱情里，这么巨大的快乐里要跟着双11的节奏走么？庸俗不庸俗呢？。。。”

“你好像只会从你的角度看你们的爱情呢？你不觉得自己很功利么？你从爱情里安抚了自己的躁动，满足了之后就自顾自干自己的去了，对方呢？你只照顾了自己的情绪，对方的需求不重要么？一方面你不肯尽力去爱，另外一方面又希望对方在你只顾得照顾自己情绪的时候依然对你如痴如醉不离不弃，你觉得有这样的女人存在么？你这是找女朋友还是找妈妈呢？女人爱你是因为被你的爱打动，当感觉不到你的爱时自然会离开呀。爱情应当是合唱，不是独唱啊。你不觉得你才是夸夸其谈的那个么？什么是灵魂恋爱啊！我真没见过呀，去到灵魂恋爱之前，你总得先让人觉得至少你对她有个基本的爱吧？连花点时间陪她都不愿意，张口就来灵魂之爱，我怎么感觉这个词语比她的爱你一生一世还更虚伪呢？”

“你真这么觉得么？”

“我真这么觉得。看来你的确不懂得珍惜啊，你确实太自我太放荡不羁啦！你要不信，你上楼躲在门口听听，未必只是某种不雅的放荡的呻吟的声音，她肯定在絮叨着你的种种不是呢！”

“可这就是我的个性啊，没有人是完美的啊。”

“这种把无知当个性又有什么个性呢？再说了，也没有人要求你完美啊，这就说明你们不适合呀，只是你得承受这个结果呀。。。”

这个时候，他又往打开的袋子里看了看，可还是没有伸手去拿，之后干脆又捏紧了，放在旁边。神情变得阴郁起来，向上看了看，又垂下头沮丧地沉思起来，不掐袋子的手指开始插进头发里，捧着脑袋，掉进了某种自我的深渊之中。嗨，小帅哥，不想杀她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杀死自己了呀？你刚才往上看，好像脖子仰得有点高啊，你是在看这个楼是否足够高到可以杀死你自己么？想象着自己在自由落体中还会承受这么强烈的自责的痛苦么？我都忍不住把身子往下缩得更低一点，看到顶楼了，好像挺高的，这要跳下来，摔在地上不知道多疼呀，小帅哥，问你一个问题，你怕不怕疼？或者，摔下来，那场景，想象一下，抛洒身体就像抛洒你的那份快餐，鸡块薯条破袋子散落一地，暗红的饮料四处流淌，这得多难看啊，你这么帅，就不能体面点嘛！你看看那片地方多干净，要是因为你狼藉一地还得多少人来收拾清理，你不嫌麻烦人呀？大不了去参军啊，然后永远冲在最前面。。。咦，我又想哪里去了，严肃点！

杀了她，还是杀了自己？To Be Or Not To Be? 小帅哥，我的确得批评你太自我了，你看，你让一个司机陪着你忧郁这么久啦！可这个司机也有他的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啊！我可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你知道不，我们司机的确是按照公里和时间同时计费的，可是$1.5每公里，$0.42每分钟啊，对你来说，爱情是重大的To Be问题，可对一个司机来说，我的To Be就是四毛二还是一块五的区别啊！失恋之后真的有那么多的恨么？干嘛把爱情看得那么重呀，失去的爱情不过是掉落的一根头发丝呀，好吧，稍微疼一点，是脱落的一块指甲呀，疼一下，过段时间就会重新长出来的。这个世界就是把爱情看得太重了，所以才会导致这么多的不必要的痛苦。我们得学会看淡爱情，就因为看得太重，所以绝大部分人都把爱情当个宝贝一样捂着，坚决不随便乱碰，结果所有人都在爱情里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呀。你赶紧得吧，杀了她还是杀了自己，好像我有点冷血啊！要不，我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颓唐的小帅哥，差不多就行了吧？昂～？大小伙子的，看开点，没啥大不了的！嗯，怎么自己像个大妈一样，别人失恋了，有点耐心好不好？好，好，好！我耐心地等着，可是同情你，谁来同情我呀！难道谁还看不出来四毛二和一块五的区别呀，你当我傻呀。这时，他又充满怨恨地抬头看向楼上了，完全忽视我内心里的重大问题。

（太长了，后面再发一贴续。。。）

铎邦

045 失恋了？（续）


“小帅哥，爱一个人无论结果如何，重要的是在你们的这段感情当中是否促使彼此成长为更好的人了呢？这才重要嘛。”

“当然啊，我们在一起交流了很多，也相互帮助对方成长了很多，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怎么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呢？”

“你不会在想着她简直是一个邪恶的巫婆了吧？想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吧？”

“难道你不觉得她应该受到点惩罚么？”

“啊？你不会邪恶到要像那些给熟人圈子转发隐私照片和内容的人们一样吧？现在人们连那些明星大腕的这类八卦都来不及看，你的这些不过就是小泡泡一个，只会显得你卑劣，对她，不会有啥啦，现在的人们，什么隐私没有见过呀！”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的这种行为会自然受到惩罚的呀。”

“哎，年轻人，干嘛这样呢？分手了，曾经爱过，也该学会祝福他们呀！干嘛要诅咒呢？你听说过好人不会受伤害么？”

“什么？这个世界只有坏人才最会逃避伤害吧？”

“好吧，我也承认，从社会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当然不能说好人就不会受伤害,这就是社会不公正不作为了。我是指仅仅从一个人的修养来说的呀。”

“那你的意思我还够不上你的好人咯？”

“当然，你有痛苦就说明你觉得被羞辱了，被侮辱了，被伤害了，就说明你还不够好嘛！”

“没有情感，那你的好人不也是一个僵尸么？”

“当然不是啊。内心善良温暖，仁慈谦卑，打你左脸就把右脸伸过去，你是自己也是世界整体，是一滴水又延伸成为整个海洋，你就是像大海一样辽阔和深邃的一滴水，一份爱，一种存在，这怎么能是僵尸，怎么能去诅咒你曾经热恋过的人呢？对个人修养来说，这是追求心灵宁静的一个必经之路啊，必须不断提升自己，升华自己，当自己不断成为一个好人，善良的人，宽广的人，仁慈的人之后，对着这个世界你只会给出善意，任何人自然也就无法伤害你了呀。你不就是一个不会受到伤害的好人了么？”

“我自然想当好人啊！我只是痛苦而已，我的脑子里只是闪过各种念头，是你胡乱猜测我的恶意呢。”

就在这时，小年轻终于动了一下身体，同时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可是，在一个阅人无数的司机面前，再怎么迅速地掩盖，又怎么能逃得了我的火眼金睛呢？

“你刚才坏笑了，你知道么？我就知道你的痛苦只是某种不舍的依恋，你分明是一边痛苦一边高兴啊！高兴自己如此简单地没有任何道德责任地结束了一份感情，高兴自己毫发无损地摆脱了一个总是抱怨你不陪她逛街购物和闲聊的女人！”

“什么意思，难道我在假装痛苦，假装搭你的车来这里偷窥一下，假装愁眉苦脸，假装茶饭不思？”

“你没有假装，你只是希望这样的结局，否则你为什么不去好好挽救呢？这种失去依恋的痛苦，你以为她躺在新欢的怀里就没有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挽救呢？我努力了啊！”

“哈哈，告诉我你的努力在哪里？证明一下？是我来了，我看见，我挽救么？这也算么？你不觉得自己很搞笑很幼稚么？“

“。。。”

”无言以对了？你刚才的狡黠一笑完全暴露了你自己啦，你太渴望自由了。让我告诉你吧，明明你知道你们的爱情观存在严重分歧，明明你也知道你们的强烈自我需求已经让你们的爱情到了强弩之末了，明明当你挽救的时候，你已经觉得是鸡肋了，即使挽救回来了，还不是要面对同样的结局。无非是让你们的爱情慢慢地滑落，还是痛快地自由落体式地轰然坠地，钝刀和快刀的区别而已！于是，你就趁机来个痛快的一刀毙命的方式迅速结束，你干脆彻底撒手，彻底激怒她，让她一再违背自己的誓言，让她内疚，让她背负背叛的骂名，你一副可怜的样子，受到伤害的样子，却站在世俗道德的高地狡黠的阴笑！我怎么觉得该受惩罚的是你才对呀！你的狡黠就在这里吧？所以你承受的痛苦也在这里吧？一片树叶要经历一整年才在秋天枯黄后自然地落下，可你要生拉硬拽地把她扯下来，这个爱情里还有残续的生命啊，它会疼啊，所以你们才会这么痛苦吧？这都是因为你年轻，太着急，不愿意用时间去等待瓜熟蒂落吧？可钝刀和快刀，哪一种方式割自己，哪一种更适合自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你。。。太过分了，把我说成这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爱情把我变成这样的魔鬼的，以后我离爱情远点好了。”

“你这是准备自暴自弃了呀？痛苦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你见过哪个伟大人物嘻嘻哈哈就能成就伟大的呀！我们虽然不伟大，但作为普通人，也得经历风雨才能见到美丽的彩虹呀？瞧瞧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的情绪起伏，人在恋爱中能泛起多少种情感来呀，这种丰富性还有其它任何人生经历可以比拟么？就像美食在味蕾中爆开的令人回味无穷的味觉，就像香水触发的令人迷幻的嗅觉，就像你的双手捧着情人的乳房能带来的那种令人颤栗的触觉，它们有多丰富啊，而爱情引发的情感比这些还要复杂丰富得多，文字能完全描述清楚么？是的，人当然要有更高的追求，我们不是天才呀，没有满足食欲，没有满足情欲，就像西天取经却没有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这能成佛么？大家应该来恋爱呀！泛滥的恋爱啊！没有什么能比恋爱带来更多的情感体验了，当你把恋爱都饕餮得厌倦不已了，你再无遗憾地专心成佛，你的眼睛才会只盯着眼前的木鱼，而不是窗外可能走过的某个牧羊姑娘呀！饥饿的人是可耻的，寂寞的人是可耻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管她谁是谁啊，抓过来满足自己的爱情呀，就像抓起食物填饱肚子一样，别那么挑食，比起营养不良，我们不都得杂食嘛，什么都得吃一点呀，否则不是缺这个就是缺那个呀。我们都是被世俗的一文不值的道德捆绑得太久了，严重挑食！可哪个父母会让孩子从出生到死亡只吃一种食物呢？可是婚姻制度不就是这么一个残忍的制度么？从头吃到尾，能不腻吗？能不营养不良么？能不心里憋屈么？能不冷战到底么？这简直就是万恶的制度啊，难道你真打算就交一个女朋友然后就结婚，然后就跟爱情拜拜了，然后你说你要永不放弃？白头到老？然后成仙成佛？别啊，至少谈个九九八十一次才能在爱情里成佛呀！你还差得远呢，继续谈恋爱去呀！”

对啊，谈恋爱去啊！在这里杵着干嘛呢？杀了她，还是杀了自己，要么就努力成为一个好人？好人不会受伤害呀！我说小帅哥，你想好了没有？不是我不同情你，你要是给我200块小费，我就安心看书，陪你坐到天亮。哎约喂，颓唐的小帅哥，这已经很久啦，你要是还没有决定好What To Be，我可要熄火啦，不给你开空调了，看你还能这么自在地沉浸在你的那种小资的忧郁里么？你这四毛二一分钟够不够我的油钱啊？油费最近是高得离谱呀！痛快点，像个男人那样，冲上去还是撤回家，你倒是快点呀！杀了她还是杀了自己，都行，反正我是急着要去一块五啦，你也不提前告诉我到底要等多久？你这不是把我整得比你还忧郁了么？我这可是房贷车贷老婆孩子啥都有啊，实在陪不起你这么风花雪月的漫长地等待啊！

他好像终于听出了我的心声似的，跟他神交了这么久，终于听他真实地开口说话了。

“我们走吧，非常感谢你等我。”

很快就回到刚才他上车的地方了。最后还是洗洗睡吧，其实不用杀了她，也不用杀了自己，估计更做不到立即成为一个好人，最可能的就是最大众的失恋方式，时间会治愈一切，我们都是不会思考的善良的傻瓜，这种状态下通常也想不出什么有效方案来，只是一声叹息，享受了爱情的美好就得承受失去它的痛苦哦，所有在爱情里的人都要面临这个问题，但是，这样的爱情才完整嘛，这不是让人的一生丰富了么？苍白的还是痛并快乐着的呢？答案很明了嘛。所以，明天醒来，太阳会照常升起，阳光下，一个崭新的美丽的女孩会对着你微笑哦！别害怕，迎着她的目光去为那片指甲涂上五彩的颜色，哪怕你知道最终那片指甲仍然会在某个时候会掉落。他下车我一刻没有耽误，瞟一眼，脑海里闪过这些想法之后，我就满脑子想我的What To Be去了。。。

铎邦

046 喜欢开车之：找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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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陪儿子读绘画本，大概到了一年级的时候他就可以自己读书了，现在还真是怀念给他读书的那几年的时光呢。只是，渐渐地他确实不再需要我读书给他听了，他很骄傲自己能独立地读书了，再然后，甚至不希望我看他在读什么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需要独处的读书时间啦。当初我多么希望他自己能看书啊，这样我就能多点自己的看书时间，这多好呢？可是孩子真的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又觉得有些失落了，有事没事找个借口往他的房间晃荡一下，显然我能从他的肢体语言里感受到，我在打扰他呢，又假装忙着什么似地自言自语地离开他的房间。

大概为了弥补这种缺憾，不再给他读书之后，渐渐地我开始给儿子讲起我的乘客故事来。到了快睡觉的时间时，我叫他去把牙刷了，他就总是要拖延，抱怨，嘀咕，可是，某一天当我说，想听乘客故事么？他就变得立即配合起来。现在到了睡觉时间时，我总是提醒他讲故事的时间到了，先去刷牙，他立马就去了。

对一个读三年级的孩子来说，我并不需要准备很特别的乘客故事，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往往我才说了一个开头，他就不断地问我问题，或者就自顾自地替我说下去了，尤其会跟我分享当天的一些事情。很奇怪，为什么每天接他放学的时候，问他学校过得好不好呀？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都跟谁玩了呀？老师教什么了呀？好像问的任何问题，他都没有兴趣回答。而我一说起我的乘客们，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问题，那么多想象呢？在学校里怎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呢？当初，我还特意在学校的网站上学习了一下，如何让孩子跟自己分享学校里的学习生活，比如记下同学朋友的名字，然后具体地问他这些细节，好像也用处不大呀。可是我一说乘客故事，他就会敞开自己跟我聊各种事情了。我想关键的问题在于，设定某个固定的放松的氛围和时间，首先敞开自己，然后孩子就愿意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这就像你想要一个拥抱，首先得自己敞开怀抱，如果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自然对方也会放不开吧？

我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个乘客故事了，以下随便举几个最近的例子吧：

乘客1： 老年夫妇

“今天我在一个俱乐部接到一对老年夫妇。”

“多老啊，比奶奶还老么？”

“比奶奶还老。”

”比奶奶还老？他们去俱乐部干嘛呀？他们还走得动路么？他们是不是脸上好多皱纹，很恐怖的样子呀？“

”哈哈，那个老爷爷还真是不能走路啊，坐在轮椅上呢。“

”轮椅，什么样的轮椅啊？“

。。。

就这么一对老年夫妇的乘客，当我说到轮椅时，我就完全不用想下面要说什么了，他就不停地问各种细节啦，老人家怎么上车的，轮椅的颜色，电动的吗？重不重？搬了多久？怎么下车的？车上跟我说什么啦？然后说起他们学校里那些残疾同学中也有这样的轮椅，然后就不知道说到哪里去啦。

乘客2：警察

”早上我有一位乘客是警察呢。“

“真的吗？穿警察制服了么？”

“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警察呢？“

”我开始不知道，他让我开后备箱时，我看他把一套装枪的皮带式的装备放进去了。“

“那士兵也有枪啊。”

“是啊，可后来他在警察局下车的呀。”

于是，又是一大堆问题来了：他坐前面还是坐后面？超速了没有？闯红灯了没有？你怕不怕？违规的话他会抓你吗？抓你你会坐牢吗？是什么样的枪啊？装了子弹没有啊？说起同学谁谁说有一个貌似真枪的枪，而且可以装很多子弹。。。

乘客3：醉酒的乘客

“下午有个女乘客喝醉啦。”

“她是不是弄脏你的车了？”

“那倒没有，她很友好，不是太醉，就是有些晕乎。她居然把地址的号码弄错了，139变成193啦。”

“那怎么办？”

“也没有怎么办，她去接她的朋友然后一起去某个咖啡厅喝咖啡，而她的朋友在门口等着她，没等到就打电话呀，然后就弄明白了。”

“那她朋友等着急了，生气了没有了？”

“没有啊，她们是好朋友怎么会随便生气。”

“那生你气了么？”

“干什么要生我的气，我又没有错。不但没有生气，她还一个劲地谢我，说我很有耐心，还给我小费了呢。”

“有小费，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但是给了我一大把硬币。她把她钱包里的硬币全部给我啦，好多啊，我都没有数呢？”

于是，又完了，来劲了，要我立即去车里取，他就兴奋地数起来，一共11块5毛，大大小小叠在一起，一会又数一遍，要不是我禁止他继续玩下去，他估计还能玩很久，继续问很多问题。那一堆硬币后来放在桌子上好长时间，时不时还要来问我各种细节。他还跟妈妈复述了这个故事呢，从我这里得到了什么新的细节又去跟妈妈说一遍这个故事，妈妈都听烦了啦，我也不觉得这个故事特别有趣呀，在他眼里怎么这么特别呢？

乘客4：发出难听的喘息声的老奶奶

“今天有个老奶奶，走路非常非常慢，戴着口罩。”

“她肯定生病了。”

“大概是。她除了上车和下车跟我问好时呼吸是正常的以外，其它时间她一直发出某种喘息的喉音，像电影里怪兽发出的声音。”

“那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适应，感觉不舒服。”

“这个老奶奶肯定是哮喘吧？好可怜呀。”

“不知道什么病。刚开始我是觉得这个声音很讨厌的。很快我就能意识到她肯定很难受，而且当时我还想起你了呢。” 我们圣诞长假期旅游回来后，整个学期儿子的鼻子一直处于过敏状态，到现在还是如此，几个月了，时不时因为痒得难受，就哼哼哼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来清理一下鼻腔。“我想你的同学们也会像爸爸对那个老奶奶一样，开始会觉得不舒服吧？不过我相信他们很快也会习惯，然后知道你是生病了，就会同情你，而不是厌烦你了吧？”

“我的同学没有对我厌烦过呀！只有好朋友跟我开过玩笑，我知道他们是玩笑。”

“哈哈，那就对了呀。就算偶尔有厌烦也是很自然的，过段时间就会明白的，你也不用太介意。”

“那你有对那个老奶奶说过其它的话么？”

“没有再说什么。她上车和下车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手全是皱纹，可是细长的手指上涂着银灰色的指甲油，看起来精心打扮过，很漂亮呢，显然她很热爱自己的生活，对吧？”

“ 我喜欢这个故事。你的乘客故事中，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当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故事时，我很惊讶，因为这个故事特别简单，从头到尾都很简单，而且我描述得也非常平淡。想一想又很容易理解，鼻子过敏以来，即使他周围的人都没有表现出厌烦，可是我知道，他自己经常很郁闷，为此发过好多次脾气了，忽然听到我有一个类似的乘客，想必引发了他的某种共鸣吧？至于共鸣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乘客5: 高速路上没油了（这个故事我发过一篇乘客日志）

“有一次，两个小年轻在高速路上车没油啦。”

“啊，爸爸，真的吗？你有没有发生过？”

“哈哈，我有一次差点没有油了，但是差点就是说并没有真正发生过。”

“那你送他们回家了么？那他们的车怎么办？”

“没有，我载他们去附近的油站加油了。我本来觉得危险和麻烦，不想去接他们的，结果后来冷静了一会，可能也是他们答应了给我小费，最后我还是去接他们了。”

“那他们给了你小费没有啊。” 儿子对小费尤其在意呢。

“先别急呀！我最后告诉你啊。”

“对，你为什么会觉得麻烦呢？”

“的确有麻烦啊，他们加油的时候不小心把油漏到车里了啊，弄得我的车里味道很大啊。”

“那最后到底有没有给你小费呢？”

“没有啊！好伤心呀。” 我还特意搞怪，假装用很悲伤的语气说这句话。

结果，儿子突然一个举动让我哭笑不得。他往我的旁边挪过来，然后勾着我的脖子抱着我，想要安慰我，可是又抱不完整，干脆直接趴在我肚子上抱着我！哈哈，你以为你还是小宝宝啊，爸爸喘不过气来了。

好了，打住，不再举例子了，不然这种简单故事我可以一直不停地罗列下去呢。

偶尔他看到我去上班，我就跟他说，爸爸现在去找乘客故事去啦！等着，晚上回来跟你说啊。他就会说，我要听开心的故事，不要找不开心的啊。其实绝大部分时候只是简单的重复，上车你好，下车再见，很少有特别的。对啊，道理是一样的啊，对孩子来说，他在学校所经历的，不也是每天大致是重复相同的么？可当他跟我分享的时候，无论多小的事情我都会觉得有趣。所以，并不是事情本身是无趣的，只是我们一旦习惯下来，无论是生活场景还是人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很快就变得不那么敏感了，我们就不愿意主动去发现某些事情的特别之处了。

我碰到的任何一位乘客的随便的小事情，只要我认真描述，只要有细节，他就会很快找到他感兴趣的问题，因为他从来没有碰到过啊。然后一问一答之间，话题就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孩子之所以不愿意跟我描述他在学校的事情，这大概和我之前也很少跟孩子分享我的日常生活有关吧，这些乘客故事大部分都是简单普通的，可是对我司空见惯的事情，对儿子来说却是有趣好玩的，正因为我很少分享这些平庸的事情，儿子也很少跟我分享吧？其实，每一个乘客都有很多细节和特别之处，只是有时候偷懒不愿意擦亮眼睛去观察，蒙蔽的双眼，再美丽的世界放在你的眼前也是一团漆黑呀！不再需要我读书了，那我就努力找出乘客里的那些故事和他分享吧，说不定哪天，在其它时间，他也会主动跟我分享学校里发生的极其细微却会让我觉得特别有趣的事情呢？

有一天，他还特别问我，你天天晚上跟我说故事，你怎么会有那么多故事呀？会不会哪天说完了没有故事了呢？哈哈，这是一个好问题。这个世界，每天都发生了很多美丽的特别的有趣的故事呢，只是，我们捕捉美丽的心灵的眸子总是闭上了，我们的心灵被大量外部灌输的看似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太多，于是便被蒙蔽了，一直沉迷于这种诱惑而忘记了我们的周围，跟我们接触到的任何人和事物里都藏着好多美呢。不对，不是藏着的，是袒露着的，只是我们习惯视而不见了呀。睁开你的眼睛去发现，美就在那里，就在每天的生活里呀，人和事，还有周围的一切，学会去爱他们，学会发现他们的美丽，你的世界就会无比的丰富多彩呀，不要学着人们努力去购买美丽，那种美丽是粗制滥造的，没有创造力的，而实际周围的美好足够你欣赏了。不用看太多视频，不用看太多远方别人的事情，更不要成天看那些消极的新闻，那样的话感觉每天都是世界末日一样令人痛苦呢，关注你的周围，就在你的身边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呢，关键是你要睁开眼睛呀！如果你总是对这个世界保持好奇心，总是睁开着你的双眼还有你心灵里的眼睛，那么各种美丽的故事就会闯进你的脑海里的，挡都挡不住呀。如果哪天我没有好故事了，只能说明我偷懒了，我没有睁大眼睛看呀，没有专注自己的生活呀，于是也就无法发现乘客里的故事了。而当你不想听我说故事的时候，可能就是你长大了 ，会自己找故事编故事了，就像读书一样，以前你可是天天缠着我读书的呢，现在不缠了，那是因为你已经会了呀。我的这一套你学会了，你自然就不愿意再听我说了。你可能也不记得以前你是多么喜欢我用双手把你举起来，然后抛向空中，你只顾嘎嘎嘎地笑，可是渐渐地，当我伸手去抱你的时候，你居然怕痒了，不想对着我张开手臂了，不愿意我把手掌放在你的咯吱窝的地方啦！哎，我知道你还想要那样的快乐，可是你的手臂是紧缩的，不愿意我再举起你来了。你看，我们长大的同时，享受越来越多自我独立的同时，也在失去好多简单的快乐呢。嗯，真希望你能慢点长大，你知道吗，之前每天陪你读书，现在每天跟你说故事，是这么多年来每个晚上睡觉前让我最放松也是最开心的时刻呢。你说，等你不喜欢我的故事时，我又得找点什么新花样呢？不然，我会不会很无聊啊？要不，到时候你跟我说故事吧？

当我跟他说乘客故事的时候，有时候我会这么说话，乘机讲大道理，显然这是长篇大论在说教，他很讨厌我这么说话。发现孩子有一种本能来区分哪些是说教的迂腐的部分，哪些是有趣的可以让他展开想象的部分。显然，他更喜欢我描述某些细节让他想象，而不喜欢上面那一大段中的说教呢。确实得承认，我之所以有这么多故事，最重要的是他有好奇和想象力，而不是我的故事有什么特别，要是我跟成年人说这些故事，他们一定会说我太无聊了，这也值得拿出来说一下呀！

有时候我都怀疑，他到底是想听故事，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多磨蹭一会晚点睡觉呀？有几次，说着说着我都睡着了。大部分时候，我总是要把他踢下床：赶紧的，你不困，我可困了呀，明天我要很早起来给你找故事去啊，不然我哪里来的故事跟你说呢？

铎邦

047 被刺伤的乘客


“你是中国人吧？” 寒暄过后她问我。

这条路很窄，她家是倒数第二间，因为下雨，她站在门口等我。上车之后她跟我解释，这条路其实是单行道，可导航总是带着司机逆向行驶，说不是我的错。要不是下雨，她总是会在路口等司机的，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到门口了。她一张口，我就能感受到她的热情，我的直觉告诉我得聊点什么，通常这种热情是能让彼此的对话不会中途尴尬地突然结束的。

“对，我是。你去过中国么？”

“还没去过呢。要是去了的话，估计回来我又得胖一圈。” 她棕色头发，脸有些大，但不难看，身材可能是穿着比较宽松的衣服吧，看着不觉得胖，但肯定不苗条。

“哈哈，那倒是可能，中国好吃的实在太多了。”

“我老公就一个劲的劝我少吃呢。他每天吃一餐，也劝我每日只吃一餐。”

“真的么？我也每天一餐啊，都很多年了呢！” 虽然也碰到过几个乘客也是一日一餐的，还碰到过一个很年轻的小男孩，那一次，他下次前还特意跟我举起拳头碰了碰，觉得我们年纪差别挺大，但某些行为好像是同类，这种碰到同类的感觉很好，觉得自己不那么异类呢。

“真的么？你也是。。。应该也是啊，的确你看起来和我老公差不多啊，不胖，刚刚好啊。我是想瘦一点，可是我太爱吃啦。”

“哈哈，我很理解呀。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如果你享受食物，那就尽情享受食物好了，最重要的是，每个人找到令自己开心的事情就好了，我们活着又不只是为了身材好，让别人看得舒服的呀！我们活着是为了自己开心呀。” 记得有次邻居就说我，你连美食都不享受了，那活着还有啥意义啊！我大笑，虽然我理解美食对幸福生活的重要性，名以食为天嘛，能不重要吗？我当然理解她所指的享受，可是她却不理解我少吃的快乐，这就让我有些失落，只好在内心里讽刺讽刺来缓解一下啦：活着如果只是吃的话，那不是猪的理想和意义么？我知道自己这句话里有些狡辩和逻辑混乱，经不起推敲，就是觉得这样想挺好笑，我也没有恶意，所以只是心里这么想，舒缓一下不被理解的情绪而已，可不敢真说出来，说出来就是骂人的话了。记得以前在中国时，戒烟很多回，一旦戒烟周围的朋友就会跟我说，不抽烟不喝酒还算个男人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呀？好像道理差不多吧？其实邻居后来又跟我说过好几次，每次我只是解释道，不用怀疑，我跟你一样，我也喜欢美食啊，我也会享受美食啊，搞不好比你还嘴馋呢，可是，假如有个事情比美食还吸引我，我为了它宁愿失去享受美食的机会，这不是说明，我在自己的人生里找到了某些其它的快乐了么？真希望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种超越美食的快乐呢，为了这种快乐宁愿扔掉美食，扔掉填饱肚子的某些快乐，说句令人听来不爽的话，这种快乐看起来不是挺高级的么？我非常清楚，这种感觉只能意会，我可没有能力去跟人完全解释清楚呢。食欲，性欲，情欲，金钱欲。。。我们费尽心思去满足这些欲望，追求和满足的过程会给我们带来快乐，倘若某一天，我们发现某些事情带给我们的快乐远远超越这些快乐时，那我们的人生是不是就有了真正的落脚点了呢？那我们的生活是不是就已经找到某处扎下了根了呢？

“哈哈，对啊，你说得对啊。我老公只是偶尔说说，他也不极力推荐我一餐。 感觉跟你聊天，自己很放松很开心，你大概平时也很健谈吧？”

“啊，不，不，不，我其实很内向。”  我赶紧解释，我只是受到她的那股子热情劲，跟着她放开了聊，也就显得没有什么拘束，这让我们处在一种非常自在放松的聊天氛围之中。

“可是，明显看得出来你很享受你的工作呀。”

“哦，这个的确是，我确实很喜欢我的工作啊。我是奶爸，有时间就开车，孩子需要，我就带孩子。”

“看得出来你一定是个好爸爸。” 她可真会聊天啊，每句话里都是往高了称赞我，我以后也得学着这么捧人式地跟人聊天，不要老是质疑式的问问题，而要不断地说对方的好，对方就有表达欲了，看吧， 我立即就来了说话的兴致了吧？

“好爸爸，应该还行吧？最近我享受开车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可以给孩子说我和乘客之间的故事。他睡觉前可喜欢听我说这些故事了。。。” 好吧，这种话我重复了很多遍了，就不在这里重复了，就是把上一篇乘客日志里的内容，大致简要地跟乘客说一下，足够我夸夸其谈很长时间了，因为重复说得太多次了，这些话我说起来实在太溜了，不用经过大脑，张口就来。

“啊，你真是一个好爸爸啊！所有的父母们都像你这样该多好啊，这个世界该多么美啊。。。” 跟孩子说故事的事情，我跟很多乘客重复说过，她是反应最激烈的，她居然说着说着感动地哽咽起来了！啊，我表达的那么好么？这个事情有那么感人么？她怎么突然就感动成这样了呢？对孩子说这种简单故事其实不难啊，我还很享受这种过程啊。可是，她的这种感动是不是有点过了呀？就像我的车一样，我为了开Uber买的这辆车，很多年头了，应该说是很老旧的车啦，可是偶然还是会听到一两个乘客的大力称赞，哇，你的车好干净啊，才买没多久吧？每次这样的时候，我就觉得言过其实了，因为我知道哪里碰撞过，哪里掉漆了，哪里还去修补过，这种称赞听完了，我其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名不副其实啊！她的哽咽就给我这种感觉，这种时候，对着陌生人，我总是恨不能有个像硬盘对接口的某种大脑连接，瞬间就把我内心里的某些阴暗，某些犄角旮旯里隐藏的各种不堪统统都传输过去，我不想藏着自己的任何不好，可很多时候又羞于启齿主动说出来，可听到她把我夸成这样，感动成这样，我真是觉得受不起啊，我哪里有那么好呀！她肯定在为自己的某些内心而感动吧？

“哈哈，过奖了，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啊。可能是我自己对着孩子爱唠叨爱啰嗦吧？”

“那你昨天晚上分享了什么故事呀？”

“故事都是很简单的。差不多每天晚上我会说两个，昨天其中的一个故事是一个漂亮女孩，她特意坐在前座。你知道Covid之后，绝大部分乘客都是坐后面，以前一般坐前面的。”

“对，你看我现在就坐在后面。以前我总是坐在副驾驶位的。”

“是啊，Covid前后，人们的这个习惯很明显。所以，我就跟孩子说，那个女孩本来是走向后座开了门的，不过立即又关上了，然后就坐到前面来了。”

“为什么呢？”

“哈哈，是啊，为什么呢？我就是这么问孩子的啊！我就让他猜，他猜前面可以调座位？她想听音乐？她想跟我聊天？后面的座位是不是脏了湿了？我说都不对，还有什么呢？”

“我想她肯定是要用前面的镜子吧？”

“哈哈，看来女性果然更容易猜到呀！当时我就一直提醒他还有什么只能在前面做的呢？他最后总算猜到用镜子了！可是用镜子干嘛呢？哈哈，画眉毛，涂口红，打粉之类的，她在我的车上，从上车到下车20几分钟一直都在化妆。中途有个红绿灯前有个很大的坑，在等待红灯时，我特意提醒她，让她先别整眉毛了，危险，怕伤到眼睛。。。” 这个故事，我就这么说了个大概，跟儿子说的时候可是要绘声绘色地模仿，那个女孩明白到危险后，非常感激地说谢谢，然后过了那个坑她又继续忙乎起来了。我还跟儿子说了，整个过程我要看左边后视镜的时候，感觉特别别扭，好像在偷窥，有时候她有点挡住我了，我得调角度来看，这么别扭地看向她的方向，似乎觉得自己又在打扰她的雅兴了。虽然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当我对着孩子夸张地模仿一下整个过程时，他听得可开心啦。

“哇，我能想象你的孩子的开心呢！他真是幸福啊！这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么？你真是个好父亲啊。。。” 好了，好了，后面她说了更夸张的赞美之词，我都不好意思写下来了，她说的很激动，甚至一度又哽咽了一下！同样的，当她说我是好爸爸的时候，我想起自己曾经对着孩子发过的各种脾气，甚至也有过动粗，如果我把这样的自己描绘给她听，她会不会说我虐待孩子呢？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跟她说这些大实话呢，气氛不对呀！这也太不会聊天了呀！可是，我内心又觉得她真的夸得有些过了，一方面夸我好爸爸，我开心，一方面想起自己的不堪，我又觉得愧疚。哎，我这个人可能就是自省太多，这阻碍了某些时候的及时行乐呀！是的，是的，我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是别人都称赞了，也别浪费啊，该开心的时候还是痛痛快快地开心嘛，自己的那些不堪，回头再好好反省也不迟嘛！哎，我这个人啊，真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了。

“我也跟你分享一个我的故事吧。” 她夸完我了，在我不好意思的谦虚之中她主动想跟我分享她的故事呢。

“好啊，当然好啊，我太喜欢听乘客的故事了。”

“你看我的这只手。” 她略微举起右手，我回头看了一下，她穿着深色衣服，她的手臂缠着黑色的绷带，吊在胸前，之前我忙着停车倒车，只是瞟了一眼她，真是没有注意到。

“你的手怎么了？”

“几个星期前，被人刺伤的？我和我老公都被刺伤了，幸好我们出生在澳洲，要是在别的国家可能这次就没命了。”

“啊！这么严重？为什么，被抢劫了么？”

“不是，是我老公的表弟。他精神有些问题，以前没有这样攻击人的。那天晚上，我们都睡下了，他拿着刀进到我们的房间，对着我就砍，就刺，我用手挡着，这只手几乎被砍断。我老公立即翻过来，挡在我的前面，跟他扭打在一起，他是我的英雄啊！没有他我肯定当时就被刺死了，我太爱他了，他还比我小呢，我53岁了，他47岁。可是他的表弟有刀，我老公也到处被刺了，当时吓坏了，也没有想什么，本能地就跑去拿吸尘器砸他表弟，可是我右手受伤了，只能用左手，砸过去根本没有力气，反而他又朝我冲过来，对着我的头部和颈部乱刺，我们一起扭打了一番，最后我就完全记不起来了，直到有人叫了救护车，我在ICU昏迷了几天，在医院呆了几个星期。我老公因为瘦，所以被刺的时候还伤到肝了，所以他比我还严重，想不到我的胖还有这种好处，不然我的肝脏肯定也会被刺到的。我们被分别送到不同的医院。你想想啊，在医院的ICU里，每一天的费用都是超过一万以上，我和老公两个同时住院，这得花多少钱啊！要不是在澳洲，我们俩这次肯定就活不了了。”

“是啊，澳洲人的确很幸福，有很好的医疗保障系统呢。不过，一直生活在澳洲，从没有在发展中国家生活过的人肯定不会明白的。”

“我就一直生活在澳洲，在这里出生，长大，这一次之后我明白到这这种保障系统多重要啊。我确实非常感激那些医务人员，没有他们的辛苦工作，我也活不到现在。我不信教，但是我想可能真的有个上帝，冥冥之中不想让我就这么死了吧？此刻回想起来，现在我还能跟你说话，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啊！你想我才53岁啊，我感觉自己才安定下来，才明白好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才觉得自己好像懂得什么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呢，可命运的偶然却随时可能让我失去生命啊。我活过来了，而且恢复得很快，还能跟人交流，还能跟你分享我的故事，这多神奇啊。太感谢你了，你的坦荡和热情，让我没有任何压力，我可以对着你痛痛快快地说这个事情，这让我感觉特别好呢。。。”

“哦，不用谢。我应该谢谢你啊。。。跟我分享这个故事。” 我平白直叙地大致回忆她的话，好像没有丝毫情感，因为她说了一长串的话，中间很多细节可能还不太准确。实际上，她是带着丰富的情感在说这个故事的，甚至中间还哽咽了几次。我听着也很感动，不说话还好，我一说话就立即暴露了自己的感动，因为我也哽咽了，好像说话不利索啦！呛住了，说不出话来了。现在回想这个画面，真是温馨呢！素不相识的司机和乘客，因为彼此分享自己的故事而哭得稀里哗啦，这是什么场面啊？好吧，没有哭，只是相互说话交流都哽咽了好几次，这是多么简单直接和真挚的情感呢？人和人不就该如此彼此相互信任相互倾吐相互倾听相互慰藉么？

“这个世界多美好啊，你能想象我差点就看不到这个世界啦！我想活着啊，我还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呀。你看，窗外，是的，今天下雨，还很冷，可仍然很美啊，路边的树，又高又大，那树梢里肯定各种昆虫在飞来飞去呀，那里面充斥着生机勃勃的生命啊。你看来来往往的车里，里面都是像我们的一样的人呀，他们都有着家人在等着他们回去呢，他们想着各种自己的心事，烦恼的，幸福的，美好的，丑陋的，可这就是生命啊，始终跳动着鲜活的生命啊。生活里确实也有糟心的事情，可是换个角度，就会看到一些美好了呀。。。” 咦？她要不是码字的，那肯定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呀，虽然这类的话我自己也经常对着孩子说，可是听着她带着某种真挚情感地说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啊，有穿透力，有感染力，完了，这次不是哽咽了，我的眼泪真的溢出来了！这些话真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呀，可当时我就感动了。看来，我经常把车停在墓地旁边，看着别人的坟墓和墓碑思考死亡，这确实会让自己严肃一点，可是和真的经历过生死的人相比，这种情感体验还是有差距呀！反正我是没有她的那种丰沛情感的表达能力，说这么朴素的句子，却能令人潸然泪下呀，情绪的表达力非凡呀！我现在明白了，如此近距离接近过死亡之后，她的整个心灵已经被纯化了一遍了吧？现在这个世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了，看什么都能觉得美丽，善良，纯净，让人感动！所以，她对我说的那么多溢美之词，其实与我本身的关系并不大，而是她现在看这个世界，无论看到什么都能令她感动到哽咽吧？活着本身就足够令人感动了呀！嗯，这样一想，她对我说的所有的赞美，我就毫无别扭地全部欣然接受了吧。

“太谢谢了。。。对不起，我有点感动了。这个世界确实挺美好的，而我们总是太忙碌，不愿意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呢。。。我好奇，你的孩子有没有跟你们住在一起？” 我必须换个话题，否则这么感动下去，这个天没法聊啦！当着乘客流泪，这也不是第一次，还有一次是跟一个退休的幼儿园老师聊天，说起自己送儿子去幼儿园的场景，一边说着一边就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了，我就控制不住地哽咽掉泪啦！哈哈，真是自控力太差劲了，之后我基本就不跟乘客们说这个事情了，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让乘客尴尬。这是我第二次在乘客面前掉眼泪了，不过我们彼此并不尴尬，只是很多问题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她马上就要到Westfield Eastgardens购物中心了，我甚至到最后都没有来得及问那个表弟后来怎么样了？

“哦，我没有孩子。我有一条小狗，他的名字叫XXX，他13岁了，已经很老了，他就是我的孩子啊！我有什么事情就跟他说，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啊！”

“哈哈，我每天给孩子说故事，你每天给你的小狗说故事，其实，是我们都爱唠叨吧？哈哈。”

“哈哈，就是，我每天跟他聊天也很开心很放松，他是我的孩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呢。现在你也是我的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然后她也告诉我她的名字，接着她刻意说出我的名字，说很高兴碰到我，很高兴跟我聊天，又问我儿子的名字，说晚上跟他说故事的时候，一定要替她打个招呼，跟他说个嗨！

目送她走进购物中心，很快她将会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的，很快我就可能再也想不起她平庸的面庞了，可是她给我的这些感受，在我心灵深处的某个位置一定烙下了一个无法抹去的印痕。不知道每个迎面走过她身边的人，会不会感受到她内心的善意？会不会激发出一种对生命的渴望和赞美？会不会感悟到人世间的某种美好？会不会觉得可以活着，可以看着别人活着，可以看着别人走过自己身旁真好？正在热闹人群中穿梭的自己，停下来，停下来好好想一想，每一个走过我们身边的人，难道他们的内心里不都是藏着某些可以让我们感动的故事么？我们只需要放开心灵去感受，那每一个走过我们身边的人不都是这位被刺的乘客么？那所有走过我们身边的人们，我们都可以为他们而赞叹而感动而新奇不已呀！这样的生活不是更值得我们去过，去享受么？

铎邦

048 唠嗑

早上6点多，我停在Concord小区一个亮灯的房子旁边，他很快就出来了，穿着中间有几圈白色反光的工作服。

“老板，早啊。” 他走过来时感觉还没有睡醒，可是跟我打招呼时，声音却富有某种很强烈的亲和力。

“你早。”

“这个时候还有点冷呢，真是不想起床呢。可是，生活不易啊，必须爬起来干活啊！”

“哈哈，那我比你早多啦！”

“你几点？”

“我今天两点起床。” 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快成仙了，今天只睡了4个小时。很奇怪，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最近几年的睡眠很不稳定，有时候能睡7个小时，过一段时间，好像睡5个小时也够了，而有时候，睡4个小时自己就醒了，睡不着就干脆起来上班了，这到底跟什么有关呢？是跟年纪有关么？还是跟饮食和吃得多少有关，或者只是跟某一段时间的心情有关系，可能都有吧？总之，我总是自然醒来，试一下还能接着睡么？睡不着就起来上班了。

“哈哈，那你都工作了好几个小时啦。”

“是啊，所以我实在太喜欢这个工作了。反正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上班。我好像很久没有用过闹钟了。你早上起床需要闹钟么？”

“当然要啊。我每天都需要闹钟呢。我得去工作啊，每天都觉得很累呢！生活不容易，尤其在悉尼，什么都贵呢。” 他说的这些内容仿佛在抱怨，可是现场我们聊天时，他的语气和神态，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在抱怨，好像这样说话可以引起好多话题，然后大家就可以顺着这个话题就很容易说点什么。

人与人聊天的氛围是很奇怪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进来那一刻起我就特别想跟他聊天，而他似乎也很愿意跟我聊。所以，乘客和司机才能畅快聊天。哪怕没什么话，也很容易找出新的话题来。

我经历的很尴尬一次聊天经历，当时我特别想聊，结果乘客完全不想理我。就在一个周六，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他从一个按摩室出来然后回Newtown的家，很胖，大脸，卷发，油腻，很长，眼神呆滞，但又不像是喝醉了呀？他下车后我又接了大概6单左右，转了好多地方了，也就是我载着不同乘客去了机场，沙滩，市中心，转了一圈又再回到Newtown时立即接到一个预约，路上我觉得奇怪，好像我才走过这里啊，当快到地方时，我就想起来了，是天还没有完全亮之前的那个胖子下车的地方呀，难道又是他么？果不其然啊，我才想起他，他就从一个角落里慢慢走过来，确实是他啊！我很兴奋啊，同一天内中间隔了几个小时之后又再碰上同一个乘客，这种机率实在太低了，这么多年真是第一次碰到啊。

“早上好。” 当他开门弯腰准备进来时，我兴奋地回头跟他热情地打招呼。

“早上好。” 可他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坐下后开始摸索着安全带，瞟了我一眼，继续弄安全带，估计他在想，怎么这个司机还不开车呢，不用等到安全带完全系呀！

“很高兴再见到你啊！你还记得我吗？早上是我接你回家的啊。” 我不死心，继续以亢奋的声音问他，我还就不信，他认不出我来了。

“哦。是吗？挺有趣的。” 他又是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然后眼神越过我的脸朝前方的玻璃窗看去。那边是一条他天天见到的很窄的一条胡同而已呀，我的脸有那么讨厌么？

仿佛一桶冰冷的水，从头淋到脚，我瞬间跌落到冰点。我咳了两声，润润嗓子，缓解一下自己过分热情的尴尬，他不用缓解，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副死鱼的样子，难看死了！“谁稀罕跟你说话，又脏又丑！” 这就是当时我内心里冒出来的话。

人们彼此之间聊天真的是要看心情呢，而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话题，如果两个人的情绪都到位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也不用担心话题，因为总能找到点什么说的。我跟这个赶着上班的大哥就聊得特别畅快。

“我觉得还好吧，悉尼看你怎么过吧，我觉得总能找到压力不那么大的方式吧？”

“嘿，老板，你几个孩子啊？”

“一个。”

“我可是有5个孩子啊！”

“哇，这么多孩子啊。你们家谁带孩子啊？”

“他们都大了，最小的在读高中了。”

“那你马上要解放了。”

“还不行啊。他们还是需要我们帮忙的。”

“啊，那你要帮到什么时候去呀，他们可以自己挣钱了啊。你不会还要帮他们买房子吧？”

“那肯定不会。他们才步入社会，当学徒，还有一个在读大学，最小的在高中，所以，总归还是要我们来负责。”

。。。

我们就这么聊着闲散的话，都是特别简单的家长里短，可是我们俩似乎都有一种热情，就是我回头看那个胖子乘客的那种热情。很奇怪，大清早就开始上班的两个大男人好像找到知音一般，聊着这些琐碎，似乎内容根本不重要，仿佛就是彼此能说说话，知道有个人在认真听，知道你说话的时候对方会积极的回应，这种热情，这种人类之间的互动和沟通，就已经让我们心情愉悦了。我是不是在夸大这种快乐呢？这不就是老头老太太闲着没事去公园找人唠嗑的节奏么？好吧，大概就是吧，反正我年纪也不小了，估计这种交流就属于唠嗑了吧。人就是这种社会性的动物，时不时地总想找个人聊上几句，无论是现实里聊，还是社交软件或者网络上，论坛里的聊，好像不说上那么几句，嘴会痒痒，手会痒痒，心里也会痒痒吧？

可是，很奇怪，我其实不是一个爱跟人聊天的人，从小到大，我总觉得自己很酷很叛逆，即使成年以后，我也老觉得跟人聊天很累，人们都像一些笨蛋，总是重复说着一些无聊且毫无意义的话，没有新意，没有思想，我只觉得他们好像不动一动嘴皮子就无法确定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就不停地需要重复这个动作，完全不在乎扔出来的话和昨天，和前天，和很多年以前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差别啊！干嘛要说呢，干嘛浪费时间呢？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偶尔也会享受一下这种纯粹就是动嘴皮子的快乐，因为我知道自己在重复说着完全不经过大脑的话，可是再一次说完好像也很快乐呀！我也成了自己讨厌的笨蛋，享受着一种笨蛋的简单的重复的快乐，同时，我仔细一想，我从来都是如此在重复着，也不知道自己当初觉得别人言之无物的感觉是怎么来的，明明自己也言之无物嘛。我努力回忆这种快乐，大概和很亲近的朋友在一起有些类似，彼此调侃，戏谑，说着无厘头的话，可彼此都很放松和快乐。可是调侃戏谑的话毕竟内容会有些颜色有些挑衅有些刺激，不像这种纯粹只是平淡地重复的话呀，这种交流的快乐究竟是什么呢？因为回想聊过的内容，我实在找不出任何能让我觉得愉悦的内容或者思想呀？纯粹就是张张嘴说说话。只能说，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人有这种交流的需求，无关乎内容，就像一只蚂蚁碰到另外一只蚂蚁，彼此碰触一下，确认一下，你忙碌着我的忙碌，一只蚂蚁确定了另一只蚂蚁相似的存在，彼此互相心领神会，心照不宣地互相证明彼此不是怪物，互相确认仍然很正常，互相带给彼此某种温暖，大概这就是这种看似无意义交流的意义吧？

“哈哈，我太喜欢Uber这份工作了，你看，我可以跟各种人聊天，听到各种不同的故事！这也包括你，谢谢你哦。” 快到的时候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嗯，其实这句话我经常说，因为我有机会跟不同的乘客说呀，就像蚂蚁重复地对着另外一只蚂蚁碰一碰它的触须。

“哈哈，我也很高兴。今天早上，以非常愉快的心情开始啊！刚才的睡意都没有了，谢谢你。”

“那太好了，希望你一整天都能这么开心，不再感到疲累了呢。”

他开门的时候，我很自然地伸出手，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们使劲地握着，彼此摇晃了几下，我感觉到他和我自己都有一种被温暖的感动，甚至有些激动呢，简单的寒暄，却能给彼此带来放松和愉快的心情，多好呀，再也不该在内心里嘲笑别人的毫无内容的聊天，本来人们聊天的醉翁之意并不在酒呀，人生哪有那么多新鲜的有内容有思想的话呢。

“注意安全。” 他说。

“我会的，下次见。” 我回答。

于是他走向了他的挖土机，我开着车慢慢地经过了他的身边，彼此相视一笑，然后各自携带着自己的身体进入生活的下一场忙碌，一只蚂蚁碰完了另外一只蚂蚁的触须，彼此明白，我们都在默默地没有差别地忙碌着，于是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我们并不孤单，我们只是像别人一样，忙碌地像一只蚂蚁般活着。

铎邦

049 天天洗澡

市中心的一个酒店，一位看起来很疲惫的乘客去机场附近的一个小区，他大概是这个酒店的后勤工作人员吧？手里拎着一个绿色的购物袋进入车内。

当他关上门的一霎那，就在我跟他打招呼的同时，我立即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酸腐的气味。我算不算一个对气味敏感的人呢？我觉得算吧。就比如香水，我平时不用，但是女士们喷过香水后，我能非常敏锐地闻到，有些浓郁芬芳，好闻且让人浮想联翩，可大部分香水的气味让我觉得只是刺鼻难闻。还有抽烟的人士，尤其吸过大麻的人进来，我几乎立即就能闻出区别来，大麻的香味可以跟好的香水媲美，而普通香烟大概就是劣质廉价的香水味道吧，呛人难闻。而另外一类异味就是身体散发出来的各种气味，几乎每个人都不太一样，可是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我会觉得有一种呛喉咙的窒息感，所以最自然的做法就是捂住鼻子，然后用大声地咳嗽来缓解一下，让自己的呼吸能顺畅起来。

作为一个司机，就像一个主人招待客人一样，假如客人到你家脱掉鞋子以后有一股异味，当然不会当面有任何不悦，更别说捂鼻子或者咳嗽了。顶多借故忙点什么去了，呆会气味也就消散了。可是在车里，要靠空间来消散异味是不太可能的呀，而立即打开窗户和皱眉捂住鼻子是差不多的行为吧，而且大清早，外面的空气很冷呀。没有别的办法，通常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忍着，因为我知道，大概一两分钟之后，人的适应能力就会逐渐习惯这种异味，然后就仿佛闻不到一样。而这一两分钟内，如果实在难受，我就用最克制礼貌的方式，很隐忍地轻轻地显得很不经意地清一清嗓子，这个程度绝对不会让乘客难堪，让他觉得我在反感他身上的异味。

人有口臭或者狐臭，通常自己是闻不到的，这或许都是人的适应能力吧，就像同在一辆车里一样，适应了，我也会渐渐地闻不到这种气味了。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不仅味道如此，就连生活习惯和思维模式也一样如此的呀。当我们生活在一个社群里，或者一个小小的网络空间和论坛里，或者一些社交软件里，我们刚刚接触的时候可能会很敏锐地看出哪些地方荒谬，哪些地方好玩，哪些地方令人厌恶，可是，不用很久，所有的这一切都会消失，我们很难再保持清醒的辨识能力，这个环境里的一切就像人们自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无论是口臭还是狐臭，人们麻木地再也闻不到了，整天只会人云亦云地说着自认为很有见解的话，脑子里装的不过也是这个圈子里不断轰炸灌输的想法了吧？当然，相互之间会激发起某些共鸣和灵感，可我相信人们更多的是习惯了整个大环境的异味，思维和智力都会变得迟钝和麻木了吧？可这又多么自然而然呢？就算人类的整个文明，不也就像车内的一个小小空间么？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所有的人类文明中，有多少酸腐的味道是我们如此熟悉而令我们视而不闻的呢？甚至是完全地理所应当如此的呢？一个独立的人，应该做点什么才会让自己偶尔能清醒一下，偶尔能不那么随众呢，偶尔可以跳出某个圈子，甚至是跳出整个人类文明来看待这个世界呢？嗯，这些问题太宏大，实在不太契合异味这个搞笑主题，怎么在异味环绕之中我能天马行空这种问题呢？打住吧。

胡思乱想中，我的呼吸开始顺畅了，以至于不知道从哪个时间起，我变得和乘客一样怡然自得了，确实一点异味都闻不出来了，而他都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呢。很快，就到地点了，他下车，我立即驱车去接连续预约的下一位乘客，不是很远，同一条街，拐一个弯就到了。

他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进入车内，放好包，系好安全带。我跟他说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可是刚刚起步没有多久，我就听到后面的乘客在轻轻地清理着自己的嗓子，是那种克制而礼貌的方式，多么熟悉的场景呀？大脑突然轰地一声立即想起来了，那不就是我对着之前的那位异味男做过的么？我在异味中已经完全习惯了，异味男下车后我应该把所有窗户打开一会，让风把异味全部吹出去，可我居然完全忘记了，怎么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平时即使没有异味，我都会习惯性地在接下一位乘客之前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一会的，怎么这一次就忘记了呢？大概是离得太近了吧？也大概是思想开了小差去想什么宏大问题了吧？

乘客不是请客的主人呀，他可完全没有必要顾及我的想法呀。估计味道还是太浓烈，他无法忍受了，克制地清理了几次嗓子以后，他毫不客气地就把他旁边的窗户全部打开了。立即一股寒冷清新的风灌了进来，这让我警觉地意识到他内心肯定在鄙视我吧？这让我极尴尬又郁闷呀！而他很沉默，我又不好主动解释什么，可是我真的想对他大声地说：这是前面那位谁留下来的气味呀，不是我的呀！我天天洗澡换衣服的呀！

虽然只有几分钟就到了，可这是多么欲言又止和尴尬漫长的几分钟呀？哎，都是宏大问题惹得祸，人不能总是跳出人类这个圈子去仰望星空，主要还是得脚踏实地地盯着脚下的路啊。

铎邦

050 快追

在Bondi的一个酒吧前放下一位乘客，这位乘客可能是换一个酒吧找朋友喝酒吧？他才下去，我停车附近站立着几个小年轻，其中两个就已经钻进我的后座了，等乘客完全下车以后，一位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就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难道刚才途中有连续预约，我接受了但是没有印象了么？立即在App里点击结束，完成刚才那一趟，可App里没有显示我接受了新的预约啊。前面的的士开动了，我稀里糊涂地也跟着开动了，这个位置不能停车太久，可是，不对啊，他们没有预约啊，我一边开动，一边想问问他们，可他们很兴奋，我的声音完全被他们的笑闹声给掩盖了。于是，我就一边慢慢地开，一遍寻找合适的停车位置，可这个时候后排的男孩不乐意了。

“嗨，司机，追前面的的士。快点！开快点！的士，看到没？你看那个的士已经走远啦！” 后排男的冲着我大声说着。

“我们的朋友在那辆车里，快追上去啊！” 后排女的也附和着。这个时候，前排的女孩一边尖叫，一边在调试我车里的音乐频道，一边舞动着有点肥胖的身体高喊着音乐，音乐。感觉他们把整个派对都搬进车里来了，我还在懵懂着呢？这是什么情况！我不得不大声喊着，我不是的士，我是Uber司机啊！

“Uber司机，你快追啊！追前面的的士车！你还这么开我只能给你低分了！” 瘦弱的男孩居然用评分威胁我。

火冒三丈的感觉，血压立即飙升到爆表了吧？我能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嗡嗡地响，可我什么都没有说，刚好有位置停车了，我可以把车停在旁边，借着停车的功夫我控制了一下情绪。我把她才打开没多久的音乐关到很小的声音，他们显然很震惊，这个司机居然敢擅自让他们火热的派对冷场！戛然而止，三个都愤愤地看着我，一脸惊讶的样子。

“你干嘛把车停下来啊？让你追前面的车，结果你居然停下来了！” 借着路灯，这次我看清楚了这张脸，圆脸，有些微胖，扁平的鼻子，画了浓妆的眉毛紧锁着，显然现在不是兴奋而是一脸不满，看着我，质问我。

“嗨，我是Uber司机啊！你们没有预约啊，如果你们还希望我继续载你们的话，现在我还没有收到新的预约，你可以现在预约，很可能会分配给我。” 我虽然也很不满，但是我觉得我跟他们说话其实已经很客气的了。事实上，在男孩说出威胁的话之前，我几乎觉得他们非常可爱，我一点都没有生气，我只是有些懵，没有怎么搞清楚状况而已。

“可是，你干嘛停下来呢？我可以一边预约，你一边开啊。” 副驾驶位的胖女孩继续质问我，后面的一男一女也在嘀咕着。我看清他们所有人了，前座女孩是亚裔的脸孔，但肯定是在这里长大的，听不出亚洲人的口音了。后座是两个西人，黄头发，男的很瘦弱，女的感觉就是平时乖乖女的样子，大概是喝了酒，跟着朋友一起，也说着很粗鲁的话，大概他们觉得这样有意思吧，但显然，她说起粗鲁的话时，和她的样子很不协调。

“可是，你们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我是不应该载你们的啊。出任何事故，谁负责，保险公司也不认啊。” 当然，这的确是最大的问题，其次是，没有预约就没有收费啊，凭什么大半夜地我要免费载你们啊？而且没有预约，没有乘客个人信息能追踪，这不是鼓励年轻人犯罪么？

这个时候，文静女孩就说她来预约吧。可胖女孩坚持要预约，可是她很醉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左看右看找她的包包，想去包里翻的时候，发现手机就在手上呢！她操作手机显然有些问题了，眼睛凑得很近，到处翻，可能平时不怎么用Uber，也可能真的完全糊涂了，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我也不能凑过去帮她找。

“这个预约是你吗？” 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我收到一个预约，我知道不是她，但我还是跟她确认了一下。

“不是我！” 她很不耐烦地回答我。

“我先关掉App吧，等你准备好了，我再开启在线状态，否则可能会一直有其他乘客的预约。” 我立即跳过刚才那位乘客，然后跟她商量，因为我不确定她还需要多久才能搞定她的手机，找到她的App，她的这种恍惚状态，我很怀疑她是否能正常操作手机。作为Uber司机，有一个接受率的问题，就是App分配一个预约给司机，司机是可以选择跳过的，也就是不接受。接受率不会影响我的收入，但是Uber做了很多细节的设计，让司机会尽量不去跳过的。比如，我的接受率要是低过85%，我只知道有个预约来了，不知道其它信息，如果我的接受率超过85%，那么我就能看到预约的乘客要去哪个方向，大概多少分钟的行程，虽然知不知道这些信息也没有那么重要，可是事先知道总归会感觉好一些的，有个合理预期就能更容易面对乘客和各种情景。这里就举一个例子吧：比如，开到乘客面前，几个大箱子，以为肯定是去机场的长途，结果，放好箱子，坐进车里，点击开始之后才发现，原来就是去附近的火车站，这个时候可能心理上有种失落的感觉，这种细微的感觉很可能会被敏感的乘客捕捉到，这不就让气氛尴尬了么？可是，假如一开始就知道是5分钟的行程，那么就不会有这种令人尴尬的失落感了，甚至我会特意显得很热情，通常乘客很多箱子同时又很短途，大部分乘客本身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因为我已经提前消化了那种失落了，我就可以用特别的热情打消他们的这种不好意思。所以，无论对他们还是对自己，能看到乘客信息至少对我来说，我很在意。这个接受率就是这么一个诱惑的存在，如果你太挑乘客，低分的不接单，短途的不接单，位置不好的不接单，那么你很快就会失去这个能预览详细信息的功能了。总之，我已经习惯了不拒绝，我其实也基本不在意乘客的分数或者长途短途，我基本就属于懒得去想这些问题的司机，至少我自己也认可尽量不拒绝，如果乘客和司机都尽量不拒绝，其实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更有效率的方式啊，就这一点就足够我坚守尽量少拒绝了。所以，我的接受率基本在95%以上，我跳过的乘客基本属于这类情况：接乘客的距离超过10分钟以上；在市中心，有时候封路，我知道绕去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者有时候我的设定回家路线到时间了，离家还很远，我就只接受往家的方向的乘客（这种情况很少）；还有就是有些乘客连续取消我两次，结果还分配给我，我再看见这样的乘客，我自己也会有些难为情，所以就会跳过。嗯，说起这样的乘客，我之前很幼稚，谁要是在我去接他的路上连续取消我，他再预约，我就一直接受，他最后要是屈服了不取消了，我就一边朝他开去，一边找位置停车，等我找到位置停车了，我就坐等他继续取消，看看我们谁玩谁？不过跟乘客斗气，干过两三次以后，又觉得自己幼稚，觉得自己心理真是太阴暗了！因为乘客什么人都有，什么情况也都可能，我怎么确定是乘客玩我呢，他很可能只是太着急，想换一个更近一点的司机而已，可Uber的算法总是把更远的我这个司机分配给他，所以他才不停地取消吧。因此，倘若我确定某个乘客在取消我，我就会主动跳过，这或许就是乘客想要的吧？这样他就能被分配到更近的司机了吧？可是乘客是否知道，司机是习惯于不跳过乘客的，这样他们就可以保持更高的接受率，就可以看到更多预约的信息了？乘客是否知道，他换来换去，可能只是换得越来越远呢？或者把溢价换得越来越高呢？总之，Uber公司有各种方法让乘客和司机都默认接受现实，哈哈，就像残酷的现实世界一样，最后我们得默认地无奈地接受现实。嗯，说来说去，都是Uber公司设计的不够好，干嘛取消了还要总是分配给同一个司机呢？当然，Uber也可能会诉苦，我手上就这么点资源啊，我已经尽力了啊！好吧，好吧，我们都尽力做个不调皮捣蛋的人或者机器人吧。嗯，又扯到哪里去了？

“不找了。我给你现金不好吗？” 我的话看来刺激到她了，本来她窘迫地发现，平时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手机，现在居然完全扭曲变形了，不听使唤了，自己的手指好像也僵硬了，眼睛也昏花了，偏偏这个时候，司机不仅打断他们的派对，还当着朋友的面非让她难堪，催她赶紧预约，可又偏偏现在就是预约不了，烦躁啊！尴尬啊！生气啊！干脆手机咔嚓一下，屏幕关掉，从眼前拿开，对着我很不友好地要求给现金。

“对不起，我不收现金。要不你们等一下的士吧？” 其实我收过两三次现金的，但是都是这种被迫情况下。不过事后我认真想过，即使被迫收现金，我也应当尽量拒绝，一个是人身安全问题，一个是出了事故之后的保险问题，另外一个是Uber很可能会跟踪乘客和司机的手机，比如长途乘客上车后建议，我给你现金，然后他把地址换成短途。这样，uber司机是很容易被监测到私下交易的，这几乎就能立即让Uber直接把司机踢出平台的。所以，接受现金的任何一个后果都是非常严重的，几次接受现金之后，我一再想过这个问题，不断提醒自己，所以任何人只要他说给现金，我应当提醒自己拒绝，而不是解释。不过，人是很容易犯错的，在某种诱惑或者情绪面前，很可能我又会接受现金了，这就是人呀！

“为什么你不能接受现金呢？你知不知道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啊。” 瘦弱男显然开始明白了，原来他们根本没有预约啊，那怎么可能对我打分呢？无从谈起啊，所以也不用分来威胁我了。

“我不是的士司机啊，我是Uber司机啊。要不你们还是下车吧。” 这个时候胖女孩已经不摇晃地看手机了，她现在是死死地盯着我，带着愤怒，嘴里开始骂出各种脏话了，我自然没有心情再继续开车送他们了，事实上，如果气氛不是这么尴尬，假如在很友好的气氛下，我还真的有可能载他们一程的，可现在大家都闹僵了，我只能叫他们下车了啊。

“吧啦吧啦吧啦。。。。” 胖女孩用愤怒嘲笑式的口吻学我说话，学我的腔调，因为我的英语当然有很重的口音，有些地方表达的不连贯，任何一次不连贯都是她嘲笑的地方，嘴里还说着各种脏话，我反复听到一个亚洲人的词语，因为平时很少能听到这类脏话，她说得又快又急，大部分我听不懂，但是我能从厌恶讥讽的表情和她的龇牙例嘴的样子里看出她在说脏话，或者说一些歧视性的语言，可明明她自己也是亚洲人啊？难道她能说一口地道的英语我就看不出她是亚洲人了么？

“好吧，你们不愿意下车，那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吧。” 我把车关掉，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了。

“等就等，要不要打电话叫警察啊？你这个亚洲。。。” 我知道她在说激怒我的话，除了某些经常听到的脏话，她说的一大串其它骂人的话，我真是听不懂，我只知道她在嘲笑我，挑衅我。

后面的文静女孩，可能发现问题严重了，可能酒被吓醒了，她不想惹事，就劝胖女孩收敛一点，要不下车算了。可是胖女孩更来劲了，独自骂得更起劲了，劝阻无效，文静女孩就推搡着男的，很快她和男的下车了，开了前门跟胖女孩说话，我也想下车透透气，这样僵持着一个劲地听她翻来覆去含糊不清的骂人，我也挺别扭的。

当我站在街边，深夜，有点寒风，橘黄的灯光，没有人，也没有车辆，此情此景多么相似啊！我就是我的乘客，我知道我可以做得更好，说话可以更加委婉，我可以用其它方法不用刺激他们的神经，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做法是不对的，可他们就是我自己啊！我怎么会让他们孤单地忍受我的指责和怨恨呢？我怎么可能只是让这几个孩子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呢？我怎么可能让他们独自接受道德上的审判呢？因为我知道最终受冻的一定是我自己！受到道德上的惩罚的也是我自己！虽然我记录的是乘客但其实我写的全是自己，因为我就是我的乘客啊。

我写的醉鬼们是我的乘客，可是当我看见午夜的寂静的街道时，我看到的醉鬼不就是活脱脱的我自己么？快20年前了吧？多么类似的午夜的街道啊，橘黄的灯光下发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啊。那时，我和朋友喝醉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的士车在行驶之中，靠我这边的车门突然打开了，我和朋友吓得不轻！因为醉得厉害，很可能是我跟朋友嬉闹，不小心打开了车门吧。可当时，我朋友很坚定地认为这辆车有问题，实际上我把车门拉回来关好了，我根本不介意啊，我也完全搞不清楚车门是怎么开的。可是，当时的司机坚持说是我们打开的，坚信自己的车没有问题，或许他说得没有错，可他说话也很挑衅，我的朋友也就不依不饶了。

这种不依不饶，大概就是这个胖女孩的不依不饶吧。而我对着胖女孩说的话，显然从她的角度来说，我可能过于挑衅了吧，败了她的兴了吧？多么相似的场景啊，只是物是人非，现在我不再年轻了，成了一个老司机了，而面对这几个小年轻时，我脑子里尽是当年我和朋友跟司机的争执，开始我也跟着朋友和司机争执，可是我发现他们俩好像完全失控了，我的酒大概醒了一点，开始劝阻朋友时，似乎已经晚了。这个时候司机自己走进了橘黄的夜灯下，掏出手机在打电话，不知道是在呼朋唤友来干架，还是在报警？我就劝说朋友，我们走吧，何必惹一身麻烦！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你看那个司机是不是在叫人过来啊？他突然好像警醒了，二话不说，开了门走出去，然后立刻就钻进了驾驶位！

他和我一样，都已经醉得不行了，都浑身懒洋洋没骨头的样子了，怎么突然一下这么精神而敏捷啦？司机没有熄火，朋友放下手刹顺利地开着车直接就走了！司机这才忽然想起，这是要劫车啊！可是已经晚了，我一边吼我的朋友，一边往后看，司机有些慌张，举着手机，手机离耳朵的位置不远，但显然不关心对方在说什么了，然后四处地张望，可能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吧，说真的，我也不相信我的朋友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呢？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比我善良得多的一个人啊！这个位置离他的单位不远，大概不到20分钟吧，过一座桥就到了。我很忐忑，当时的确醉得厉害，我们俩似乎还觉得很刺激，开始还大声相互说些无聊的话，我责备他，他反驳，我们就一起说那个司机，可是说着说着，开始还有笑，最后我不说话了，我们俩就沉默了，我开始有一种后怕的感觉了。没有多久，快过完桥时，我就听到警车声，过完桥转弯时，就能看到桥上好几辆警车，一连串地闪着灯，警报声也跟着越来越近了。

朋友把车开到单位，这个时间大门锁上了，进不去，他就斜斜地把车停在单位门口。我先下了车，走到他的车门旁边，就像现在这两个小青年一样，打开他的车门，我对他没有说什么，他自己下车了，然后盘腿坐在地上，靠着车，掏出烟，递给我一根，对我笑着说，现在我们安全了，你看，警察也来了，没事了。点完烟，他就默默地抽烟，不再笑了，而我早就笑不起来了！很快，我们的面前一字排开四辆警车，闪着灯，在安静的夜里，那灯光耀眼极了！

文静女孩和瘦弱的男孩跟胖女孩还在嘀咕着，而此刻的我对他们却生出了很亲切的感觉，我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害怕，我也丝毫没有真想过报警，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报警，这点事情不用麻烦警察叔叔啊！我就耐心地等在旁边，一直在回忆着当年的自己，我和我的朋友，多么像现在的他们啊！我和朋友被那个事情折腾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啊，他的父亲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现在还能记得他父亲为这件事四处奔波时焦头烂额的样子。我曾经也是一个不懂事的青年，就像他们一样；我也曾经荒唐过，就像他们一样；我知道他们将来的某天想起自己的荒唐，或许是一种很美好的回忆吧？而这美好又荒唐的回忆中还有我这个司机呢，他们会记得我站在旁边多么安静地等着么？等着他们冷静下来，等着他们长大，等着他们老得像我一样。可即使我这个年龄了，时不时还会荒唐地做些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荒唐事呢。这就是我们荒唐的一辈子，只是我们会用不同的形式展现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