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从头——生命中的片段

AMOMENTINLIFE

谢谢关注！

wagamama

原帖由 AMOMENTINLIFE 于 2010-11-3 23:44 发表
我这才知道跟男孩追追跑跑是不得体的举动，怏怏回教室了。

没追追跑跑过，不过好象没人跟我说过这个耶

AMOMENTINLIFE

秘密

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现在我几乎忘了，但在我十几岁之前，这件事都一直缠绕在我记忆里，我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班里有个叫王骏的男生，他妈妈是学校的英语老师葛老师，教三年级以上的班级，是个口碑不错的老师，也像那时大多数老师一样不苟言笑。王俊虎头虎脑，也是个淘气孩子，不过一见他妈妈就老实了。

那时我是个爱哭的孩子，有一次，我和同学王丽在路上走着，碰见王骏和几个男孩站在路上，王骏看到我们，冲我做了个难看的鬼脸，我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杨丽说：“别怕他们。” 我们快步走过这几个男孩，我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看他们，见我回头，王骏又做了个鬼脸，我的眼泪又刷地下来了（软弱到这个程度，真是不可思议啊，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杨丽一看，冲他喊道：“你再欺负人，我叫我二哥不给你鱼苗了。”这招灵，王骏求饶了：“别告诉你哥，我不做了。”就是这一次，王骏知道我害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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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一个周二，下午老师学习，学生放假。我想起有作业本忘在学校了，就从家里出来，到学校去拿。

校园空荡荡的。忽然碰上了王骏。王骏看见我，说：“你跟我到沙堆那头去玩。”

学校操场尽头堆放着一堆堆准备建房子的沙子、石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我犹豫，王骏见我不动，说：“你要不听我就做鬼脸，就这样——”他说着，就做了个鬼脸，我又想哭。

后来想想多奇怪啊，居然一个鬼脸就能吓唬住我。

王骏一看我怕了，就拉住我的手说：“来！”拉着我跑到了操场尽头沙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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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沙堆背后停下来，王骏说：“我想看看你的屁股，我也给你看我的。”我慌了，不知该怎么办。他说：“没事，现在没人看见，没事！”

整个学校静悄悄的，秋千架一动不动，只有知了在叫。我巴望这时有人走进校门解决困局。可是好像过了好久，也没有人的动静。

“没有人！快！”他说着，已经脱下了裤子，露出男孩的小雀雀。

我根本就没兴趣看。男孩的那部分本来也不是秘密，那时幼龄孩子都穿开裆裤，不去故意看也看过很多了。

“哪，这是我的，我给你看了，该给我看看你的了。”

知了还在死命地叫。也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快点！一会儿人来了就坏了！”他催着。我转过身去，把裤子脱到大腿上。

“哇，真白啊！”他说。

“行了吧！”我拉上裤子，说。

“行！你放心，我谁也不告诉！拉勾！”

我跟他拉了勾，他庄重承诺：“打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大坏蛋！”我现在只能指望他信守承诺了。然后我们一起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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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心事沉重，什么也没讲。这么丢脸的事要是讲出来，会受到父母多严重、多长时间的责问，我想都不敢想。那我在家里可能一辈子都甭想见到晴天了。

到了学校，我也不跟王骏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他也识趣地不跟我说话。王骏再也不吓唬我，他把我当作同谋人。 有时在旁边没人的时候，他会悄声对我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我赶快躲开他。

我怕见到他，也怕见到他妈妈葛老师。有时我在学校遇到葛老师，看到她深邃的目光，我会心慌地想，她会不会知道了啊。但葛老师从来没问过我什么。在班里我变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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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班主任孙老师有个机会可以到市里的小学去听一堂课，她偏偏选中了我和王骏。孙老师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我明知这不太可能，还是心慌。

孙老师没有一点异常，她带我们坐车去了了城里一座小学，城里的学校一个班的人数顶我们两个班，那堂公开课上老师用幻灯片讲小猴子掰苞谷的课文，这是当时先进的现代化教学手段。然后孙老师带我们去了她自己家吃了中午饭。孙老师的家人对我们两个小孩很和气。

我害怕跟王骏的事泄露出去，想到还要跟他一起上四年小学，更是绝望。不想一年级没结束，王骏父母就调离工厂了，我再不会看到王骏和葛老师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最高兴的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该不会是王骏父母知道了这件事，特意离开的呢？王骏以后会不会跟别人炫耀这件事啊？他们在这个厂里还有朋友同事，不会在以后回来的时候说起来吧？总之我的担心还是继续了好多年。直接影响就是，我再也不找男生玩，也不会主动跟他们说话了。和男生在一起时，总有一种羞愧感笼罩着我。

公主

原帖由 AMOMENTINLIFE 于 2010-11-4 00:33 发表
我们在沙堆背后停下来，王骏说：“我想看看你的屁股，我也给你看我的。”我慌了，不知该怎么办。他说：“没事，现在没人看见，没事！”

整个学校静悄悄的，秋千架一动不动，只有知了在叫。我巴望这时有人走进校门解决困局。可是好像过了 ...

楼主你是女孩？怎么不揍这丫的

AMOMENTINLIFE

唉，软弱又无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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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老师

第二年来了一位新老师。曾在厂托儿所上学的李志红和刘卉同学很兴奋，新老师以前是托儿所老师，她们管她叫由姨。由老师第一次到班里，同学起立，唱“老——师——好——”，由老师说：“同学们好，请坐！” 哇，她说“请坐”！别的老师都说“坐下”，从没对学生说过“请”字。

她接着自我介绍说：“我姓由，自由的由。”她说的普通话比较标准，有一点点大连口音。由老师三十多岁，穿着得体，头发微卷，身板非常挺拔。我没上过托儿所，无缘早点认识她，暗自自卑。

第二次在教室外遇见由老师时，刘卉叫“由姨，啊，不对，由老师！”由老师说：“叫什么都行！”由老师这么随和，我顿时觉得她是个非常合格的老师，不像陈老师，她懂得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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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大多数人都穿工作服，便装也灰不溜秋，不大讲究外表。由老师的衣服却总是平整雅致，上课时我喜欢盯着她看，她有很多件漂亮的花衬衫换着穿，这在那个物资缺乏的年代很抢眼，那时候我一星期才换一次衣服。

家属院的孩子中间传言由老师的丈夫是特务，说得言之凿凿。我在遇到他丈夫时就小心翼翼地看他是否露出特务的蛛丝马迹。一天我和同学遇到他，他正在路边躺椅上半躺着，见我们就友好地叫我们名字。他梳着分头，挺有电影里特务的派头。后来我妈告诉我，他在群众批斗中被揭批为特务，不过应该没有真正问题，否则由老师也不会到小学校教书了。

moody

lz现在应该已放下了吧，
那年代小孩子的无知好奇渴望胆大变态...罢了。

太有才了

哇塞，好看啊 ，楼主继续，等下午我的分回来了，全加给你！！

AMOMENTINLIFE

原帖由 moody 于 2010-11-4 09:04 发表
lz现在应该已放下了吧，
那年代小孩子的无知好奇渴望胆大变态...罢了。

是的，过了好多年后，到了上大学的时候觉得完全放下了。现在想想又好气又好笑。

AMOMENTINLIFE

由老师没有偏爱她在托儿所时教的孩子，而是明显地偏爱我，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讲课时，她提问许多同学都没得到正确答案后，会果断地叫出一个寄托着最后希望的名字，那就是我。当我小声但流利地说出正确答案后，她脸上就阴转晴了。

我的作文永远是范文。以前我的作文都只有七十分。由老师给的是优或优-，她在课上声情并茂地朗读我的作文，读完还讲哪里写得好，我被公开夸奖得无地自容。由老师对我的作文的褒奖让我信心大增，语文迅速成了我最喜欢的科目。

由老师这么偏爱我，我也很信赖由老师，但还是不太敢主动跟她说话，我从来没跟大人特别亲近过，包括我父母。我记得的小时候跟我父母最亲近的举动是我父亲坐在椅子上，搭着二郎腿，我坐在他勾起的脚面上当跷跷板，父亲笑着晃荡脚。随着我长大，父亲的脚托不起我的体重，这个游戏就没了。母亲脾气不好，我还没上小学时就知道不能和她撒娇了。虽然我父母也都是大学毕业，但只有到接触到自己讲究仪容、对孩子也讲礼貌的由老师，我才突然清楚地感到什么叫文明，什么叫教养。

miracle

真让人怀念那段岁月

众禾土生

好看的文章，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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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师

金老师是体育兼音乐老师，他对学生粗暴、冷酷无情。他当上音乐老师大概是因为他会拉手风琴，他当体育老师可能因为他举得起杠铃。

他高大而黑胖，一脸麻点凸凹不平。他斥责学生的时候可怕极了，幸亏每周只有一次体育课和一次音乐课。这两节课我总是战战兢兢，生怕犯错误。唱错了音、站错了行，都会被他的一双猪朦眼冷酷地盯上，然后他的吼叫会像雷霆一样在头顶滚动。对男生他更野蛮，时常推推搡搡，或者用力按他们的脑袋。

他教全校的音乐和体育课，遭到的憎恨也来自全校学生。我和我姐的一个共同话题就是嘲笑和诅咒金老师。

AMOMENTINLIFE

由于金老师拉手风琴，手风琴成了我最憎恶的乐器，直到后来我结婚后，听我公公拉手风琴，我才分辨出原来手风琴是无辜的，可憎的只是金老师。

我还没小学毕业，他就离开了小学校，到工厂干该干的去了，他真不该到学校来祸害学生。

villa

上次是花瓣MM，这回是A Moment Life！都是娓娓道来，怀旧而温情，真的很赞啊！楼主继续。。。

terry11

好看

DMW

让人怀念的岁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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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

我没上学时父母提前教了我读写算，一二年级的课程对我来说超级简单。可是有的同学觉超级困难。班里有几个男生天天上课回答不上问题，挨老师骂，最后留级。有的男生接连两三年留级。

最可怜的是一个叫小沈的男生，他很瘦弱，小小年级额头上就有深深的皱纹，走路歪歪斜斜，营养不良的样子。小沈说话不利索，急了就动手打人。他爸爸叫老沈，在仓库看大门，听说小沈的妈妈跟别人跑了，只有老沈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老沈的管教方式就是打，一有人上门告小沈的状，他就打小沈，下手特别狠。所以有时我们女生即使跟小沈有了矛盾，生了气，也不会去老沈那里告状，知道只要一告状，小沈就逃不掉一顿毒打。小沈一年级就留级了，小学一直没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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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总是安排成绩好的和成绩差的学生坐同桌，好互相帮助，我的同桌全是成绩垫底的男生。我给他们的帮助就是允许他们抄我的作业。我一年级的三个同桌最后都留级了，有一年级留级的，有勉强支撑到二三年级留级的，马蛋儿也留了。

在学校，成绩好是个护身符，当学习成绩分出高下后，没有人欺负我了，最淘气的男生也不对我造次了，我在学校里再没遇到王骏那样的威胁。

AMOMENTINLIFE

谢谢大家的鼓励！很高兴这么多人有共鸣。

AMOMENTINLIFE

社会

社会酝酿的大变化在我没上小学时就开始了。不过，大人的社会气氛紧张，小孩还是自己寻乐子。

1976年唐山大地震，我们那儿也震塌了房子。我父亲说，当晚他夜里惊醒，一只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孩子跑到了马路上。房子不能住了，大家都在马路上搭起帐篷。在共同的灾难面前，家属院里原来有猜忌摩擦的家庭也成了互助的好邻居。这段住帐篷的短暂岁月过了好几年还让人津津乐道，小孩更兴奋。

地震中，家属院里没有死亡的。但有一对跟我同龄的双胞胎兄弟正好在那时去了唐山老家，其中一个再也没回来。

我对地震没有什么直接印象，这些印象都是稍大一点后从家人和朋友那里听来的。我记得的是那对双胞胎的模样。他们的妈妈非常奇怪，双胞胎还能有什么分别呢？可她就是偏疼一个，不喜欢另一个。这种不公平对待连我们小孩都有所知觉。地震中死去的正是这个不被亲妈待见的孩子。上帝保佑他，天堂里不会区别对待孩子。

众禾土生

这样能知道楼主大概多大了

AMOMENTINLIFE

还有一年，不记得是哪年了，我们那儿发大水了。街上浑浊的积水没到小孩的大腿根。

家里也进了水。后来父母在工厂找人给家门做了高高的门槛挡住水。

孩子们都玩疯了，卷起裤腿趟水，打水仗，弄个大木板划木排。

父母警告我们不能再到原先的河沟附近玩，因为涨水后看不到河沟的边界，已经有几个人失足掉进去过了。

孩子们中间也流传着蚂蟥的可怕传说，说泥水里有蚂蟥，会叮在人肉上往里钻，要是被蚂蟥叮上，得用塑料鞋底拍打。后来大水渐渐退去，马路上露出泥沙痕迹。孩子们的这个狂欢节才结束。

wagamama

好看，勾的我都想把已经模糊的记忆写出来了

AMOMENTINLIFE

有一天，收音机和高音喇叭里播出哀乐，还是上班时间，父母就急匆匆地赶回家，让我们姐妹和姥姥都脱下鲜艳衣服，换上深色衣服，给每人一个黑箍和一朵白纸花。原来毛主席逝世了。后来在国家举行追悼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按照规定打开收音机，在家里面对毛主席画像默哀了三分钟。

我脑子里的牢固印象是沉重的黑色和纱质纸花的雪白的强烈对比，还有大气不敢出的凝固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