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个秋--给我们的少年青年&美好青涩甜蜜的人生（原创小说连载，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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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路明航觉得自己是整个静安区，不，这个夸张了点，整个襄阳北路最帅气的小孩了。  
瞧瞧，这黑亮有型的发角，明澈灵动的大眼，棱角分明的下巴……..剑眉星目，说的不就是自己么？ 

他对着大衣柜的镜子，整理一下衣角，拿水把自己头发抹一抹。  
镜子里那个男孩，水蜜桃一样白里透红的脸蛋带着点未干的水珠，仔细看一点点绒毛还细细软软趴着。 
 
“弟弟，侬好走了额，要迟到了！”姆妈在外面拉长嗓门喊。  
“晓得了！”  
抓上门口鞋柜上姆妈准备好的早餐零钱，他慌慌张张跑出门。  
“侬慢一点…….” 
 
一路跑过巷子，头顶飘扬着横七竖八万国旗一般晾晒的衣物，穿过大大小小各家门口的锅碗瓢盆。
他泥鳅一般地灵巧。
阿婆提拉着菜篮子出门，差点被他撞个满怀。 
“哎哟，啥人家小人啊，咯急册乌拉的……” 
哼着小曲，抓着路档口的糍饭团，他拐进校门。 
 
静安区第一中心小学。 
四年级2班。 
 
秋季开学第二周。

他把书包往自己桌上一摔，大刺刺地坐下开始啃手里的饭团。
7:25, 还有五分钟开始早读课。
五排1号是他的座位，2号空着。

“喂喂，路明航，侬晓得伐，阿拉今朝班级里要来个新的女生！”前排丁莉莉一脸八卦转过来拍拍他桌子。
“哎哎，普通话，丁莉莉！一会何老师又说你！侬啊阿拉个没完，就你是上海人？难怪每次语文考试都那么差，拼音搞也搞不清爽的！”
同桌江大伟白她一眼。
“好啦，晓得了伐！”
“路明航，坐你旁边知道伐？她家闸北区的。”
“闸北区？那怎么进我们学校的？”这下路明航好奇了。
“要说这个小姑娘家也是蛮作孽的，她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出工伤死掉了。她妈一早去了日本，干啥也不晓得。她是跟外婆长大的，以前住闸北区，那边学校很差的。今年么，不知道怎么把户口借到她舅舅家，所以现在才来……”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哦！”
“她舅住我家隔壁头好勿啦，要不我哪晓得格咋清爽？”丁莉莉点点头，头上的花蝴蝶结也随之跳跳。
丁莉莉真的是十岁么？路明航心里想，看她那样和路口常年睡衣拖板鞋的老阿姨们倒很像。
嗯坑……江大伟清了清喉咙，压低嗓门，老师来了，别说话了……

他们的班主任何老师万年不变地准点踩进门，后面跟着一个女孩子。
“同学们早上好！”
“老师早!”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班这学期新来的同学，姚清扬。从现在开始，她就和我们一起学习了，她有什么不熟悉不明白的地方，大家要多帮助她。”
“好了，姚清扬，你过去坐吧，五排2号。”
女孩子长得清清秀秀的，脚步声几乎不可闻，安静地坐下了。
“现在请大家翻到《观潮》，让我们开始朗读……”

课间了，八婆丁莉莉急不可待转过头。
“那个谁，羊囡囡，我住你家隔壁头，认识一下，我，丁莉莉！他，我同桌，江大伟！”
“我是路明航。”
女孩子温柔地笑了，小鹿一般地眼睛忽闪忽闪地，睫毛又浓又密，两排小扇子一样。
“你们好，我是姚清扬，那个羊囡囡是什么？”
“青羊哎，不是羊囡囡？”丁莉莉倒不嫌烦。
女孩好脾气地拿过一张纸，一笔一划写下来。

“喏，我的名字这么写的。是我外公起的，诗经里面的一句话。”

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啧啧啧，蛮有文化！形容美女的吧？”
“嗯”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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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闸北区新来的小姑娘是个妥妥的学霸。

开学的第一次小月考成绩出来了。

姚清扬同学,第一名。
数学 100分
语文 98分
德育 97分
非考试科目，美术，音乐，体育，一项都没有拉下。

啧啧啧，路明航倒抽口冷气，好老天爷居然在他旁边砸了个女神。
看来这学期不会挨打了，有这学霸坐镇，考多少分不是随心所愿，手到擒来？有什么能难倒我这双眼2.0的视力？
啊哈哈哈哈哈……
一不小心，他乐出声了，赶紧捂住嘴巴，还好没人看见。

“哎哟，羊囡囡，侬老结棍嘎！伐是依咯闸北区撒个小学来的伐……”丁莉莉总是那么大惊小怪。
（哎哟，羊囡囡，你好厉害的哦！不是闸北区那个什么小学来的嘛？）

“是的，是那个什么什么小学。”姚清扬好脾气地笑笑“那也不代表什么啊？”

“港港，扣侬是哪能嘎读个呀？伐是听港伊里师资最差了吗？侬是上什么辅导班了吧？有什么秘密武器拿出来分享分享？”
（讲讲，你是这怎么学习的阿，不是听说那边师资最差了嘛？你是上什么辅导班了吧？有什么秘密武器拿出来分享分享？）

“没有辅导班，也没有秘密武器。”她欲言又止，看看丁莉莉“你知道，我住舅妈家，舅妈让我教她儿子，我得自己先会了才能教啊。而且，以前学校，我没有什么朋友，放学就回家了。”

“学习？”

“嗯。”

三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哦，原来如此。

她看看他们仨，“那个……我妈妈让舅妈给我买了些习题集……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借给你们。”

“谢啦谢啦！”路明航赶紧摆手，“有那个时间，我还是玩我的魂斗罗吧，哈哈哈……”

前排两个更加不感兴趣，默默地转身。

“我说，习题集就算了，考试的时候帮帮忙就好，明天就有小测验。”他挤挤眼睛，“我视力很好的……你懂的哦？”

“还是不要吧？老师会发现的，再说，对你自己也不好。”

路明航的笑容慢慢在脸上化去，哟呵，说她胖她还喘上了，假正经，谁稀奇了！

一下午，路明航都在摔摔打打中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尴尬。
他的同桌视而不见，稳如泰山，还是自己该干嘛干嘛。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小姑娘，假正经！

放学的时候，他恶狠狠地把自己课桌板打开拿出书包，再重重的合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路明航，明天见！”身后姚清扬柔柔而又清亮说到。

“明天不给我看试卷，还是不要见了!”

他心里好气。

旋风一样的他一溜烟卷回家，把书包往床上一扔，电视柜里掏出游戏手柄。

魂斗罗激昂动听的音乐马上响起，他手痒痒，心痒痒，开始打过关。

“阿弟，侬伐好一回来就白相咯，侬作业做完了？”姆妈总是唠唠叨叨，烦死了。
（弟弟，不能一回家就玩的呀，你作业做完了？）

“晓得了，等一歇就做，让我玩一下下，就一下下。”他懒得回头，随口一答。

“玩玩玩，侬就晓得白相，去，到楼下头起买瓶酱油！”硬塞给他10块钱。

“马上马上！”就等一会会，马上过关了哦！

出其不意的，屏幕突然黑了。

又停电了。

哎，真晦气。他叹口气，攥着那张纸币，磨磨蹭蹭走下楼。

刚到巷口，听见熟悉的女声，“你干什么！”

“侬港阿拉作啥？小美女侬以为搬嘎的阿拉就寻勿到侬了，搞搞清爽好勿啦，欠阿拉老大一百块啥辰光还？”
（你说我们干什么？小美女你以为搬家我们就找不到你了，搞搞清楚好吗，欠我们老大100块什么时候还？）

“我什么时候欠你们100快，你乱讲！”

那个声音，是姚清扬没错了。

只见她涨红着脸，又急又气，死死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子。

对方两个人，年龄看起来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满脸痞气。其中一个人拉着清扬的书包，蛮横地说，“阿拉港欠就欠，看看觉，欠条才了嘎达！”
（我们说欠就欠，看看吧，欠条在这里！)

挥舞着手中一张纸，上面也不知道谁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以前在学校你们就欺负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清扬快哭出声了。

“侬把100块，阿拉就走，要么今朝莫完！”另外一个家伙说。
（你给100块，我们就走，要不今天没完！）

“我哪里来的100块？”她已经泫然欲涕。

“我有！过来拿！”

清脆而又响亮，落地有声。

两个家伙回转身。

路明航稳稳地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握着一个小板凳。

10块钱，好好地塞进了裤兜。

姆妈还等着买酱油呢！








怕是上海话太多影响阅读，后面加了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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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LZ非上海出身，上海话是半猜半写的，请上海朋友把了下关，如有错漏，大家见谅！

pascal

感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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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哟嚯! 屋里厢蹦出个哪吒，阿弟侬断奶了伐？闸北青龙帮晓得伐？”（哟嚯! 屋里蹦出个哪吒，弟弟你断奶了不？闸北青龙帮知道嘛？）
“襄阳白龙帮帮主在此，侬休得无礼！”

小板凳给他挥得呼呼作响。

他直接一个箭步上去，小板凳左右晃动。
哈！嚯！
两个痞子一个正中眉心，一个腰部受伤，倒地哎呦哎呦……
“还敢来我们这里撒野不啦？”
“不敢不敢，求帮主手下留情。”
“滚!”
两个家伙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路口。

可惜，这个都是在他的想象中。

实际上，他挥舞着小板凳。
一个箭步冲上去没错。
但是.......
两个家伙见势不对，迅速两边闪开。
他用力过猛，来不及收势，直接往前一倒。
吧唧！
倒在那个小板凳上，额头直接磕出血来，彪悍的几道血痕糊到眼睛上，再满脸流下来，触目惊心的。

“阿拉快走，伊勿要出性命，搞出啥事来。”（我们快走，不要出人命，搞出什么事情）
两个痞子慌慌张张跑了。

“路明航……你醒醒”清扬蹲下身，扶着他肩摇一摇，“呜呜呜……醒醒”
眼泪跟雨一样，滴到他脸上。
小姑娘，就知道哭，烦死了。他暗想。
“哭啥哭，我又没死。”他一骨碌坐起来“走了没？”
“走了。”清扬又想笑又想哭的样子。“我以为你……”
“以为以为，有什么好以为的…..”他把脸一抹，血和清扬的泪水混到一起，狰狞又滑稽。“毛细血管丰富懂不懂？没见过阿？好稀奇阿？看我没死很失望是不是？”
“有纸么，我都看不见了.”

“我给你擦擦吧……”清扬掏出手绢。
路明航一把抓过来，“不用，我自己来”
胡乱抹了两把，粉色的小手绢又是脏泥又是血，皱皱巴巴的。
还是Hello kitty呢！他有点可惜。
“没事，给我吧，我回去洗”清扬拿过来。

“哎呦，我的酱油！”他一下跳起来，“不能和你说了，你快点回家吧！”
三步并作两步跑开，远远抛下一句。
“明天记得给我看数学哦！”
清扬有没有回复，他没听到。
哪能不给我看啊？看在流血又流汗的份上，我容易吗？

买完酱油回到家，还没来电。
“哎呦，阿弟侬做啥事体了，面孔咋格样子（弟弟你做什么了，脸怎么这样)？”姆妈赶紧迎上来。
“摔了一跤。”酱油递过去。
“叫侬打酱油，侬党相党，都啥辰光了，吃饭伐啦？(叫你买酱油，你去打架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不吃饭啊)”
念念念，没完没了，老女人是不是都这样？
他一头躺进自己的小床，翻开一本漫画书，盖住自己的脸。
卧室外还隐隐约约，姆妈在说，“咖把面啊，哪能直接畅廊厢，侬腻心伐啦！（洗把脸啊，哪能直接躺床上，脏不脏啊！）”

数学测验在第二堂课。
雷老师面无表情把试卷发下来，“认真审题，注意演算，后面有加分题有时间可以做，加分题额外算分，不计入这次成绩。”

教室里立刻响起钢笔划过纸面几不可闻的轻微刷刷声。

二十分钟后。
“咳咳。”路明航轻轻示意。
他的试卷还空着大半，旁边学霸已经做完一大半，整整齐齐的页面赏心悦目。
没反应。
他用手肘杵杵她。
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慌张抬头看了下前面。

雷老师坐在讲台上，旁边一个保温杯，看着讲台上摊开的讲义。
眼镜推到头顶。

她把卷子往他这边拉拉，身子移到另外一边，开始做余下的题。
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胆小鬼。他好笑地看她一眼，毫不客气开始哗哗抄起来。
“加分题……不要抄”她小小声提醒。
“知道。”
笨死了，就知道学习的死脑筋。
抄加分题不是要找死吗？

成绩第二天发下来了。
姚清扬 98+10分
路明航 83分

雷老师万年难遇微微一笑。
路明航，你这次很有进步啊，以前每次都是及格过一点点。
多多向你同桌学习，下次争取更好。

使劲点头，老师我知道了！

放学了。
破天荒第一次，路明航没有撒丫开跑。
“喂。”他对着清扬。
“啊？”她回道。
“周六有事吗？”
“我要去少年宫上课，干嘛？”
“请你吃点心，谢谢你。”
“嗯…..”她迟疑一下，“四点钟，少年宫门口行吗？”

“行！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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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弟打算带小姑娘吃什么点心呢？
吃货们来猜一下吧。。。。

有分加。。。。。

虫子

暗黑料理街 烤年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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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好个秋

（第四章）

开篇让我们来普及一下路小弟们今天要吃的点心常识。

毫无疑问，小笼馒头是上海第一小吃。上海人无论有馅无馅的包子均称为馒头。近年来外地食品小吃日益流行，本地年轻人也不晓得小笼包在二十年前，称为小笼馒头。所以现在街面上但凡以汤包称呼小笼馒头的，都不是本地品牌或上海本地传统风味。

小笼馒头是很讲功夫的点心。首先蒸的功夫讲究，蒸汽上来8分钟为最佳。如果小笼包上桌的时候是瘪的，就说明蒸的时间差五秒钟。而如果点的笼数多，店家一般会 几笼一起上桌，那么客人在大块朵颐吃最上一笼的馒头时，闷在下面笼屉里的小笼馒头却会被闷得过熟，皮会糊掉而汤汁这样便会被皮子收干而影响口感。

小笼的皮的功夫很讲究。正宗的南翔馒头用不发酵的面粉做皮开粉要用滚水。一个馒头的褶子要求在25到32个之间。一个馒头32个褶子为佳。褶子口要闭合，馒头皮要薄，一两面粉可以做八个馒头。

小笼的肉馅最讲究。正宗的南翔鲜肉小笼馒头的肉馅不应该掺入葱末，姜末则少许。所谓鲜肉便是当天的新鲜夹心猪后腿肉斩成，瘦四肥一，肉馅不可绞成肉泥，鼎泰丰便输在这里。馅料为白汤，如果在馅料中加入酱油，这馒头的风味便失之粗略而近于江北风格了。

小笼馒头的流派

城隍庙南翔馒头店
　　不过上海小笼细分之下还是有差异的。其中最著名的是城隍庙南翔小笼馒头店。城隍庙的南翔馒头店始于1901年，是百年老店了。去城隍庙他家，直上三楼，才能吃到最好的，没有之一。
南翔古猗园馒头店
　　城隍庙南翔馒头店自南翔而出，南翔最著名的是借著名园林古猗园门前而开的古猗园馒头店。作风古朴，制作比城隍庙粗放点，但风味直接。
本帮小笼
　　山阴路万寿斋是最出名的了，典型的白汤小笼，个头也小，不过吃口比不上又一村。绿杨邨虽出自扬州，但其小笼已经本地化了，当年也是有名。此外光明邨也不错，大饭店里首推绿波廊。
扬帮小笼
　　愚园路的富春小笼，蘸料用加了糖的香醋，不用姜。和扬州当地小笼在风味上更接近上海小笼。新镇江小笼系出自镇江一脉，但旧时镇扬一家，故归在此类。
泗泾小笼
　　泗泾小笼最大的特点是褶子收口不是闭口，而是做出鲚鱼口，看似开口实质封闭，是个不错的噱头。松江的泗泾小笼昙花一现，在80年代中晚期热闹过一阵子，现在在泗泾镇打着泗泾小笼招牌的店不少，但大多已非正宗。


周六那天，路明航提前十分钟到了少年宫门口.

准时是上海人的美德，姆妈讲过很多次。
她总挂在口头，阿拉上海人，不坑人不害人，不占人家便宜也不想吃亏，有什么错呢？
准时准点按时上下班，过自己的生活，却为什么总是有人想黑我们，搞地域歧视？
路小弟这个时候是不懂的，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出过上海，歧视，没影的事儿。

四点钟。姚清扬出现了。
浅绿色的乔其纱裙，头发扎高高的，配着同色的浅绿色丝带。
“你来了。”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脸蛋微微粉红。
这小姑娘不穿校服倒换了个人似的，还挺好看。
不过神经兮兮的，脸红个鬼啊！路明航很大条地想。

“我们去哪里？”

“愚园路富春小笼.”他拽下她胳臂，“快点走，我饿死了!”
“富春小笼？那个不是排队排老长的，现在去难有位子的啊？”她跟着他的步子，跌跌撞撞。
“你快点走就好了啊，我自有办法。”

紧赶慢赶，4：30跑到店门口。
这哪里有位，大堂坐满了食客。

“小阿弟，侬来了，快点进来坐”，一个胖阿姨笑眯眯迎上来，“嘎个是侬同学啊，小姑娘蛮好看咯，来来来。侬帮忙招呼伊一下啦，阿拉忙是忙得嘞，弄不过来。”
（小弟弟你来了，快点进来坐，这是你同学吧，小姑娘挺好看，来来来，你帮忙招呼下她，我忙不过来了）

带他们到最里面的一张小桌，移开上面的几个纸巾盒和杂物，看来是特地留的。
路明航转头对她得意地一笑，看看，告诉你我有办法的。

“你认识的？”清扬问。
“我三婶的邻居，我家老来就熟了阿，阿姨人老好的。”
“你先坐下，我去买点心。”

点心一会就端过来了。

一客一笼多吃（蟹粉+虾仁+鲜肉），一客炸猪排，两碗鲜肉小馄饨。

黄灿灿溢出汤汁的蟹粉馒头，薄如纸面皮透出粉红色的虾仁馒头，热腾腾金黄酥脆的猪排。
最漂亮的莫过于小馄饨，那个皮褶叠如花，十几个小小巧巧在骨头清汤里很可爱地挤挤挨挨，两三点的葱花滴翠夺目地漂浮着。

咕咚，路明航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唾沫响亮地咽下去。

他赶紧抓起筷子，快吃，趁热！

富春要说自己的小笼是上海第二，那当第一的该多心虚啊？（这个是此刻路小弟的心声，和真实排名无关。）
皮冻融化后变成变成丰盈的汤汁，他满足地吸一口，浓浓的肉汤滑过咽喉。
妈呀，太鲜了！
再灌点醋混合进口腔，甜味，酸味，鲜味，完美融合。
天下还有比这更好吃的美味吗？

那边清扬却斯斯文文，笃笃定地用筷子轻轻夹住上部褶子封口处，轻轻提起来，放入醋碟中蘸蘸，再用左手地勺子托着小笼，小手指兰花般乖巧地翘着。
咬开一角，慢慢将汤汁细细嘬光，再吃完。

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碟子和汤碗都空了。

路明航有点不好意思，额，我吃太快了，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叫什么，我还有钱。他拍拍口袋。

清扬点点头，饱了，谢谢你。

两个人心情很好地走出门。

路明航有点意犹未尽，你要不要打魂斗罗，去我家玩玩吧，很有意思的！

说完立刻觉得自己失言了，小姑娘，哪能打游戏啊？
好哇，没想到姚清扬答得很快，不过，今天你请吃点心，已经很麻烦你啦。
还是去我家看卡通吧，我有很多日本原版。

城市猎人，银魂，犬夜叉……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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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好个秋
（第五章）

---我们都曾孤独地行走在心灵的原野上，快到山顶时，该遇到的人自然会遇到

路明航是第一次来伊宁西路。
虽然同在静安区，但是每条路也有划分。
就好似静安区和紧邻的闸北区，卢湾区和长宁区，早年的浦东浦西，那不是一个概念。
他们襄阳北路，虽然也是老房子，巷子里每家门口堆着拖布，板凳，菜盆什么的，把走道搞得狭窄不堪，但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这个伊宁西路么，破旧不堪的小商铺比比皆是，有的索性就街面房破墙开店。为了增加未来可能的拆迁面积，还有不少违规搭建的铝合板二楼屋，窗户甚至就报纸糊糊作数。
小心，姚清扬拉他一把。
地上一滩污秽不堪的脏水，可疑的黄绿色，散发着阴沟气味。
路明航抽抽鼻子，抱怨到，什么东西?
前面几天，下水道破了，刚刚才修好，你就赶上了。
哦。

姚清扬舅舅家在路的中段，穿过楼下的香烟店上楼。
舅妈，我回来了! 
哦，清扬回来了，等一歇就吃饭啦！
烟熏火燎地厨房后伸出舅妈的头，满头塑料发卷，一条花色旧围裙从脖子上绕过。
哎呀，有同学来屋里相，侬哪能勿早点讲?阿拉要再加个菜的啦？ （哎呀，有同学来家里玩，你怎么不早点讲，我们再加个菜吧？）
阿姨好!路明航赶紧招手叫人。
侬好侬好。
阿拉外头吃过了，伊是我同桌路明航，就是来白相一歇。（我们外面吃过了，他是我同桌路明航，就是来玩一下的）
哦哦，那侬自己招呼伊，呃去烧饭。（哦，那你自己招呼他，我去做饭了）

阿姐，一个胖嘟嘟三岁左右的小孩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侬跟我白相好伐啦? （你和我玩好吗？）

弟弟，侬勿要吵。舅妈把这个胖胖拉开。侬勿看见阿姐有同学，侬自家看蜡笔小新好勒！
（弟弟你不要吵，你没看见姐姐有同学，自己去看蜡笔小新好吗？）

姚清扬住在顶层的阁楼。
小小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床单被罩也是Hellokitty系列。
书桌上几乎一尘不染，铅笔盒，纸张，有条不紊，右方是摞起来的学习资料。
路明航想起刚才的小胖，好笑地问，那个就是你舅妈的儿子，要叫你补课的？
是啊。
补什么啊？
也不是补课啦，教他写写字，画画，做数学什么的，他还小嘛。
这么小啊，学得懂吗？
学点是点吧，我舅妈可宝贝他了，生怕他比别家孩子落后了。再说了，我住这里，本来就好麻烦舅妈家了。人家开口，我总不能说不行吧。

对了，你不是和丁莉莉他们说你不上辅导课吗？
是没上啊，怎么了?
那今天的少年宫…… 哦，你说那个，那个是日语班啊！
日语班?他云里雾里，少年宫有小学生日语培训吗？
不是啦，是成人日语班。因为是业余的嘛，交钱就可以的那种，又没什么证书可拿，所以他们不管的，我就报了这个。
他好膜拜地看着她，学日语啊，还是和大人一起！你还嫌自己不够厉害啊？学来干嘛啊？该不是为了看漫画书吧？
一眼扫过去，床边的矮柜，床后的墙柜，里面琳琅满目的彩色书脊，让人眼花缭乱。


今年二月我妈回来看我，她耐心地解释。
丁莉莉肯定和你说过我家的事吧？
啊，他支吾其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了一点点。
我妈妈讲，那个闸北的小学校太差劲了。
我就算怎么拼命学习，年年拿奖状，老师辅导员都喜欢我又如何，还不是被欺负。你也看见了，那天的两个人，都是小意思了，比这个更难堪的我也经历过。
我越是努力，越是被孤立，大家看我像怪物。索性像其他人这样天天旷课，考试门门不及格，才算是正常的。
一个朋友都没有。
和外公外婆一起住，他们年纪都大了，除了烧烧饭，也管不了我什么。
每天一个人上学放学，回家就关进房间使劲做习题。

她突然望向天空……许久不言语。
怎么了?路明航有点奇怪。
没什么，她转头看他，眼睛进了沙，有点痒。
说着还揉了揉。

可是，他明明看到方才她眼眶红了。
他想，她只是不想让眼泪在他面前流下来。

那学日语倒底是为什么，他找个话题岔开。

我两岁的时候，爸爸出工伤没了，单位赔了一笔钱。
后来我妈拿着这笔钱去了日本。她说，她不想再给我找个后爸，让我当拖油瓶。
上海什么都贵，靠她一个人的工资永远都买不起房，不想让我一辈子像这样住阁楼。
所以五年前她走了，说会给我更好的生活。
其实，什么是更好的？我已经没有爸爸了，现在有妈和没有也差不多，大人们根本不明白我们想什么。

她这次回来，说医学院毕业了，要准备资格考试。或许很快，或许几年，就能把我接过去上学，让我先学日语准备着，到那边好早点适应。
这还是她出去后第一次回来看我，一共只呆了两周，她说因为有十年居住要求，接下来五年她也不能再回来了。而且她很忙，也没有时间回来。

医学院？你妈这么厉害哦，难怪你也厉害！路明航更加崇拜。

我妈去日本前就是静安区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了，不过中国医生资格日本不认可，她得要从头开始再学。
她确实很厉害。
喃喃地加上一句。
回来两周，她帮我把转学的事情都办好了。

来来来，不是说看漫画书嘛？她语气突然欢快起来，看看你喜欢看什么都拿回家去看吧。

哇，发达啦！他迫不及待地朝着那堆琳琅满目奔过去。

灌篮高手
七龙珠
城市猎人
银魂
犬夜叉
…...

应有尽有。

看了看，他有点奇怪。
没有Hello kitty,没有哆啦A梦，也没有蜡笔小新，精灵小怪物。

女孩子喜欢那些系列，都没有。

为什么？他问。

Hello Kitty那个床单是我妈买的，其实我不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类型，我在学校还没有被欺负够么？回家还看这种东西？
哆啦A梦口袋一抓，就能变出大雄想要的东西。我天天想妈妈，变不出来的。
蜡笔小新就更别提了，爸爸妈妈宠坏的坏脾气小孩，不高兴就可以撒泼打滚，我怕是永远也没机会这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机动战士高达，七龙珠啊这些，主角都好有神力！

她无限神往地，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路明航小心翼翼地翻开其中一本，心目中的神书啊，全是原版，一切就像梦一样。

唉，心里深深地叹口气，可惜都是日语，一个字也看不懂啊，可惜了……

没事啊，清扬仿佛读懂他的内心，一开始我都看不懂的，就看看图画好啦，慢慢多看看，也能猜到点意思，何况也有几个中国字呢！

那，我能借这一套嘛？他直指《银魂》。

当然可以，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书之一，我最爱看主角每次一边高喊说，医生说我血糖偏高，每周只能吃一次圣代……一边用木刀猛斩对手，真的太过瘾了！
她难得地笑了，眼角弯弯的。

我和你说啊，路明航，下次你可别抄我测验了。
我帮你学习好不好？
其实你很聪明的，就是打游戏太多了。
这样吧，以后每个周六，就这个时间，你来我家学习。
学两小时，然后你就可以玩，漫画书，随便看！
更加大方地说，如果期末考试，数学你能自己考85……漫画书，随你挑一套，送给你！

路明航瞠目结舌。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为什么？他问。

没有为什么，你是我的朋友。

明河素月

先加分再慢慢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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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河素月 发表于 2020-8-22 09:58
先加分再慢慢看 : )

谢谢版主鼓励

wang0211

好看！好看！

Hong606

真好。

zpai

大牛
膜拜

ccccjessicacccc

谢谢大家鼓励。
我家老公看了第一章，说你还是别写了。。。。对话太多。。。。。看得头痛。忠言逆耳，你别听你妹的。（我妹每天催更)

我妹说，千万别听直男的，他们的审美只有动作片和霸道总裁。
好吧，我想，即使只有一个读者，我也会写完。

ccccjessicacccc

为了避免过于真实，路名和个别地方有轻微改动，个别年代时间也不一定精确。
大家不必当真，更不要对号入座。
看看只当乐趣就好。

ccccjessicacccc

天凉好个秋
(第六章)

--就算世界荒芜，总有一个人会是你的信徒。
独木舟《深海里的星星》


学习是最让路明航头疼的事情了。

什么鸡兔同笼
什么巴士上下
什么等加速度
什么顺流逆流
……
烦死人了!
他气恼地把钢笔一扔，墨水噗呲在纸上喷出一道难看的痕迹。
不要做了，我根本就不会!

那休息一会吧……一边坐着安安静静看书的清扬好声好气地说。

她的这个同桌啊，和楼下三岁的小胖胖脾气也差不多了。
这个数学也是有方法和诀窍的，我们先休息十五分钟，然后有什么题不会的，我们来一起做，好吗?
快速扫一眼他的演算纸，你看这不也做了七七八八了，很厉害呢！
这温温柔柔的几句话一来，路明航的小心灵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周围的女孩子，要不是丁莉莉那类咋咋呼呼，家长里短的。要不是另外一类，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说话恨不得要鼻孔里出气。
他以为女孩子就是这样，讨厌的，烦人的，俗气的，高傲的……
总之，没劲死了。
眼前这类还是在他十岁的人生经历里第一次出现。她又温柔，又不娇气，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显摆。最难得的，还很无私，愿意帮他这个学习困难户。
他知道，自己有多烦做题，她就该有多大的耐心和勇气。
能不能进步，能不能考出85分，得到他中意的漫画书，似乎也没有那么要紧了。

关键是，他很享受此时此刻。
痛并快乐着。

要说，路明航，我看你这么迷游戏，有想过长大干什么吗？
清扬手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小鹿般的双眼，又圆又大，毛绒绒微卷的睫毛，忽闪忽闪。 我啊，做什么，看我名字就知道了!
路明航，路民航…… 飞行员就是咯!
开飞机，好酷好拉风，是不是？
看我的双眼，你仔细看看，看到了什么……

清扬很老实地倾斜了身子，你的眼睛……怎么啦?

唉! 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肥死的？
笨死的啊，哎哟妈呀，世上真有你这么傻的人呢！
瞧瞧你，我这眼睛还需要研究吗？
看看，清澈见底，一览无余，明明白白写着，
2.0,飞行员之眼!
晓得伐?

飞行员啊？真的好酷呢！
这我倒没有想到，还以为你只知道魂斗罗呢！
她看他的眼神多了点不一般的东西。
不过，你知道除了眼睛好，还有什么条件呢？
据我所知，身体条件各项要求很严格，
还有啊，高考成绩要上线，英文要好。
考试的时候，我可没法坐你旁边啊。
全靠你自己啦，吃100个小笼包也没用哦！
她促狭地笑了。

唉！我知道啊！
他气恼地往地上一躺，
理想很远大，现实很苍白是不是？
我就是说说罢了，别当真。

别呀，有理想多好!
我敢说咱们班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干什么呢，包括我。
不过，我觉得吧，你从现在开始努力啊，每天都认真学习，每一道题，每一个默写造句，都好好去做。
只要你愿意坚持下去，无论是多么微小地变化，都会随着岁月的积累，复合成显著的结果。（出自2008年电影《朗读者》，同样的话才女姚清扬在12年前已经说过了，哈哈）

相信我，你会看到那一天的。

路明航此刻的感动无以复加。
飞行员的事情，他和妈妈说过，
妈妈夹个鸡腿给他，多吃点，身体棒棒地长大去做飞行员！
和爸爸说过，
爸爸一边看电视，一边剔牙，飞行员啊，这学期数学考试先考个65以上给我看看再说…..
和小伙伴说过，
哎呦，好不得了好远大，好厉害，吓死我了，先过来打一架看看体能够不够好嘛……
没一个人当真的。

只有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认真地听他的理想。
没有取笑他的荒谬和不切实际，
除了鼓励，还是鼓励，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可以的。

那么你呢，你学习那么好，懂那么多，真的没想过自己以后吗？他不是很确定地问。

我啊……清扬顿了一顿，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想过……
我最爱看的节目是《探索*发现》。
从清除路死动物的蝙蝠生物学家，判断雏鸡性别的动物学家，到手握尖端法医知识，侦破总总棘手罪案的鉴证专家，还有救死扶伤不计回报的心脏科专家……他们很多人吃尽了苦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回报。
但是…….你知道吗……我就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们的生活很精彩，未来有各种各样的空间，我喜欢那样的生活。
不像我，就蹲在这么鸽子笼一样的阁楼空间，天天望着窗外着一点点天空。
不想这样…..她喃喃几不可闻地。
人的一生如果一事无成，那岂不是很可惜。（《美国往事》）

不过，具体做什么工作，我还真没想过。
这点，你比我强多了。
路明航地表情从嬉笑变成认真，再从认真变成了惊讶，惊讶到感叹……

这是他同龄人吗？这是他的同桌吗？
这认知，这思维，这高度，完全是十岁的魂斗罗迷无法企及的好嘛。

但他有一点很肯定，姚清扬，这个纤细的女孩，未来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所以，这个世界，总有一个人会懂你的，对吗？

ccccjessicacccc

天凉好个秋
(第七章)

--人生不是电影，人生艰辛多了。
天堂电影院

路明航有个埋藏心底的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他爸妈和他自己知道。
原本他不知道，他爸妈也以为他不知道。
现在都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他也不打算让他爸妈知道他知道。
这几句话有点绕口令。
事实就是这样，迷宫一般。

路明航原来不姓路，他该姓刘,刘建华。
一个通俗易懂，有点老气，没有辨识度的名字。

他家原本在上海郊区，一个叫青浦的地方。
青浦相对上海市区已经算穷了，当地年轻人去上海市区打工，得坐四小时班车。
他们还在青浦最穷的大盈镇，而他家更是全镇最穷。
他那个亲生父亲，在他还在娘胎里七个月时就为过失伤人给判了无期徒刑。起因只是为了争抢田里的灌溉渠，失手推倒领居，结果那老人一倒下后颅脑损伤，居然没等到医院，直接救护车上就死了。他家付不起赔偿款，原告自然也不签谅解书，只求他坐牢。运气不好赶上那几年严打，要从快从重从严。
故而即使他潜心改造后减过几次刑，直到现在依然在大牢里。
在路明航出生前，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他家原本打算是交罚款也要生儿子。现在雪上加霜，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哪里来钱交罚款。

这边路家两口子那时候结婚五年，早已到了备孕年龄。
女方一直月经不调，吃着中药，千方百计调理肚子也没有动静。
从区妇幼保健院到最出名的仁济医院，他们男科妇科一个不拉下全跑齐了。

诊断出来了。
PCOS -多囊卵巢综合征，
往简单通俗说就是排卵障碍。
不排卵，再多蝌蚪也白搭。

医生挺同情地看着他们，这个病啊不好治，中药调理，饮食配合，还有心情因素……
你看吧，你现在半年也不来一次例假。治疗下去比较理想会60-70天一次，即使这样也是挺难的，你们要有长期的思想准备。
言下之意，长期治病，长期备孕。
也可能就是--长期失望。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
路妈妈失声痛哭……
怎么了怎么了……路爸吓到了。
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
你们老路家，三代单传，这不就绝后了吗？
路爸说，瞎说，这不是还没判死刑吗？
再说，万一有了呢？
那万一没有，万一一直都没有？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

哎！死心眼。
他搂住她的肩，真没有还能把你砍了啊？
想开点，没有就我俩过呗，一样也挺好嘛。
一个孩子100万还打不住，幼儿园小学择校课外班歌曲舞蹈武术画画才艺，哪个不是钱哗哗流。
等她/他大了，结婚的财礼陪嫁，买房的首付，你哪样不要操心啊？
给你省省心还不好？
再说了，你实在想要我们领养一个，一样的！

路妈可怜巴巴地说，知道你是宽慰我，可我想给你生一个。
那我们就生，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后年，日子长着呢！

路爸爸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着急。
不是急着要孩子，他担心老婆这样一直钻牛角尖，回头该想不开了。
孩子不孩子没什么。
老婆有点什么事，那可不行！

路爸爸四处托人，终于寻到刘家来。
刘家媳妇实在是没有办法过下去了，再舍不得也没办法。

路爸爸很仗义地说，刘家妹子你放心，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对孩子的。
以后我们两家就当亲戚，过年过节经常走动走动。
我经常带孩子来看看你，不会不让你见孩子的。
我只求你一点，现在别告诉孩子真相。
等他18岁的那一天了，我一定告诉他。
他要选择回刘家，我绝不拦着。
现在，你就当帮帮我，我也帮帮你。

刘家媳妇涕泪横流，千恩万谢把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孩子交给了他。

路爸爸考虑很周到。
他俩原本住卢湾区，换到静安区，重新登记了户口。
连工作都换了，两年内斩断一切和以前老朋友的联系。

这样，路明航小朋友完完全全有了他的新身份。
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
路爸路妈陆续恢复和以前朋友联系，大家看到这个小孩也不奇怪。
只当他们生了个儿子。

说来也奇怪，路明航这剑眉星目和路爸还有几分神似。
白皙的皮肤也很像他妈。
路爸路妈对这个儿子是有求必应，好得不能再好。

故而这十年，身边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
大大咧咧淘气包路明航，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他爸妈亲生的。

除了每次考试不及格，路爸拿着笤帚满屋子追着打的时候。
他一边跑，一边嗷嗷叫，
别打了，再打该把我打死了！
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路爸一听，顿一下，追上来打得更恨。
他想的是，孩子没管好，万一以后还给人家，怎么对得起人家当初的信任？

路明航发现真相，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zjler

感谢分享！

ccccjessicacccc

天凉好个秋
(第八章)

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针不刺到别人身上，他们就不知道有多痛。

--深海里的星星



有一件事，路明航一直很讨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记忆里追溯起来大概三岁，差不多是戒了尿布方便出门了那会儿，他家每年初三雷打不动地总是要去青浦走亲戚，一般呆个2-3天。

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老要去看这么个奇怪的亲戚。

坐巴士又远又辛苦，乡下的路尘土飞扬，赶上下雨更是泥泞不堪。那个奇怪亲戚住在大盈镇槐花乡五组，路上经过的房子最差也是个小二层，她家就几间土屋，还破破烂烂，家具可怜巴巴那么几件都摆在堂屋里。
三间卧室，如果那个也能称为卧室，每间只有一张床。灰白破烂的蚊帐斜斜地支着，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床单下面，不是我们认为应该是的床垫……是稻草!
对，没看错，就是稻草。
稻草下面，是竹片编的床板。躺上去咯吱作响，一夜醒来腰脖子肩无一不疼。 特别让人难受的是，他爸妈还坚持要住她家。

从大上海的繁华都市到这个穷乡僻壤，差别那不是360度，简直是火星撞地球的震惊。
没有席梦思，没有空调，没有玩具，没有鞭炮，没有好吃好喝。
大鱼大肉，他不苛求，至少是个正常的饭菜吧？

一天两顿。

早餐，10点。他差不多开始饿得有点头晕了，一碗白饭，一碟酱萝卜干，田里拔的几个小西红柿再打个蛋花算汤，漂着几星油花。
第二餐，腊肉炒青椒，那个腊肉肥得透亮，一咬满嘴油腻死了个人，一碟青菜地里摘的，酱萝卜，和早上一样的汤。
不到八点，睡觉，大概是睡着了就不饿了的意思。

那家的两个小姐姐吃得很香，似乎这已经比平时好多了。
没有牛奶鸡蛋糕，没有包脚布粢饭糕……油条豆浆小笼包生煎包在他脑子里滚来滚去，狮子头，鳝糊面，鸽蛋红烧肉，腌笃鲜，哪样都勾起他此刻的馋虫……他还怎么吃得下眼前这些。
他把碗一推，拉着脸说，不饿！
他爸拿眼睛一瞪，吃！
我不，就不！他很犟。

那家妈妈为难又讨好地说，弟弟，吃不惯是吗，一会我们去集上吃好不好？

他爸狠狠地说，别理他，不惯这毛病。
转头对他说，你是不是人来疯，看我不揍你？
他瘪一瘪嘴，就想哭。

大过年的，路大哥，别骂孩子，他还小。
那家妈妈把他拉到身后，挡住他爸。
弟弟，没事的，我们一会去赶集。

她手热乎乎的，干糙的皮肤握着有点难受。
那个讨好的神情更让他别扭。
他悄悄地，不为觉察地抽出自己的手。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那家妈妈的眼睛，她脸上带着一丝丝尴尬，
嘿嘿，弟弟还不好意思呢，她掩饰地笑笑。

那个集市，真的无聊透了。
各种年货，糖果，麻球，零食……
塑料脸盆，扫帚，竹筐…..
大人小孩衣服，鞋袜，居然还有鞋垫，绣花的。
处处透着说不出的土气乡气。

他深深地叹口气，哎，这过年的集市还不如他家旁边夜市。

那家妈妈很热情，弟弟想吃什么，你说！
开始掏口袋。
他妈拉着她不让掏钱，他爸扯着他。
几个人拉拉扯扯…..
他烦躁又失望地哭了，我要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那一年，他四岁。

他抗议过无数次。
无效。

他问过他爸，为什么我们要看这么个亲戚，而且年年都去，我不想去。
你实在想看他们，让他们来上海好了，住我们家也行啊！
他爸说，他们穷，没钱出门。
那简单，你出路费，又没几个钱！
你还小，不懂。他爸说，刘家妈妈穷是穷，很要面子，她不要我们的钱。

真要钱，几年前抱孩子的时候她就要了。
他爸暗想。
那个瘦弱憔悴的女人，当时红着眼圈说，大哥，我不是卖儿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要你对孩子好，我感谢你，一辈子谢谢你！

那个女人想得很清楚，收了钱，钱银两清，孩子就明明白白是人家的。没要钱这段血缘自然无法割舍，人家觉得内疚，还能让孩子回来看看她。
狡诘又聪明的她，倒还真的歪打正着。
她没什么文化，但看人准这一点上凭的是本能，不需要文化。
她的本能一向很准的。

路明航没有办法，他家每年初三都有这个大盈镇之行。

不过，或许是弥补他。他爸每次回来总会给他买个礼物，有时候变形金刚，有时候新款游戏，有时候最流行的运动鞋。
再带他去吃个麦当劳。

好吧，我忍！


忍到去年那次大盈镇之行，他9岁了。

那次他妈感冒了，就只有他爸和他两个去。
那天晚上，或许是稻草下的竹板太硌人，或许是晚上水喝太多，他翻来翻去睡不着。
犹豫要不要去猪圈旁的茅厕，正想喊他爸陪他，突然发现身边的路爸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磨磨蹭蹭穿好衣服，探头探脑往外看，外面似乎有低低的交谈声。
他两脚蹬进棉拖，悄无声息往外走。

外面漆黑一片，空气里带着冬夜的潮湿，他爸烟头的微微红光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
路大哥，我看就算了吧，是刘家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我看你们也不要每年都来了，孩子不喜欢这里，每次都不开心，你们就别勉强他了。
这是我当初答应你的，怎么可以不来，他爸听起来很坚决。
唉，那女人深深叹了口气，我家就这样了，我那个死鬼老公也不知道哪年能出来。这么些年，我看出来了，你们是真心对建华这个孩子好。他跟着你们，我是百分百放心的。以后你们就别来了，好好过你们的日子。等他大了，他愿意认我们也好，不愿意我也不怪他，只要他过得好，我这个当妈的就心安了。
说真话，年年都来，你们累我也累。你是个守信用的人，我知道，但是没必要的。
他爸回道，唉，我也是想着，年年走动走动，我们两家熟悉一些，等孩子大了告诉他，他也不会觉得突然。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还小。
那就依你说的吧，以后我们不来了…..你什么时候想见孩子了，就给我打电话，行吗？

路明航的心此刻嘣嘣乱跳，似乎快要跳出胸腔了。
一字不拉，他都听见了。
但是，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他压根没想到，他居然不是他爸妈亲生的！
他的爸，居然是个劳改犯，现在还在牢里！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身子簌簌直抖，腿无法控制往后一软，就要坐到地上。

哐当，地上的脚盆被他碰到，在黑夜里声音大得刺耳。

谁？他爸警惕地问。

我要去茅厕!他反应很机灵。

哦哦，他爸听起来松了口气，我带你去。

好，他老老实实跟着他爸，双手死死抓着裤缝，冷汗一点点渗进后背秋衣，夜风一吹，又凉又腻。

这个无意中的发现，让九岁的他傻眼了。
世界彻彻底底颠覆了。

ccccjessicacccc

天凉好个秋
（第九章）

后来我知道了，没有自我的人，走到哪里都找不到自我。而孤独的人，无论在谁身旁，都还是一样孤独。
——独木舟《深海里的星星》

路明航第一次不知所措，他的世界原来不是真的属于他。
一切的一切，他以为理所当然的，原本都是坦坦荡荡的，其实不是。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去哪儿？
无数次他在心里问自己。
路明航，不，还是刘建华？
这个整洁温馨的三居室之家，把他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妈妈，对他严厉严格的爸爸，三天两头来给他带各种好吃好玩的爷爷奶奶……还有家里应有尽有的玩具游戏，各种新款鞋帽，都是假的。
都是属于一个叫路明航的小孩子。
而他，刘建华，应该在那个大盈镇槐花乡长大。住在那栋土屋里，有两个姐姐和妈妈，外加一个大牢里的爸爸。
姐姐们对他很好，大约她们是知道真相的。
她们带他去挖红薯，土豆，掰玉米秆……生上一堆火，把红薯玉米土豆都埋进去烤。烤熟的红薯，皮干干焦焦的，一咬开里面红红软软的，又香又美。
姐姐们看着他吃，笑得可甜，弟弟，慢点，小心烫嘴！
弟弟，我们家好玩吗？姐姐们期待地看着他。
好玩！他口齿不清地回，这样的日子，城里的孩子觉得挺新鲜。
以后经常来玩好吗？
嗯嗯。
那是几年前的他。
现在，没意思透了，红薯什么早吃腻了。

我会回那个地方吗？他有点害怕地想，看他爸的意思，十八岁一到就让他认祖归宗。
唉！这可怎么办呢？
问爸爸？不敢。
问妈妈？不忍。
更重要一点，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
他爸平时打他，笤帚落在身上很痛。
他妈最爱唠叨，嘤嘤嗡嗡唐僧一样很烦。
但那都是因为爱，他不傻，都懂。

我不想做刘建华，就想好好地当我的路明航。
他好后悔，为什么那个晚上睡不着，又为什么要听到那段对话。
唉，他长嘘短吁，闷闷不乐。
从青浦回来的那几天，他一直这样。

弟弟，侬作啥啦？啥人欺负侬？（弟弟，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姆妈在厨房都听到他的叹气。
哦，没啥人，他吓一跳，又死掉了。（游戏）
寒假作业做了伐？小心爸爸回来收拾侬。他妈警告他。
要平时听到这些，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这功夫他早已练就。
此刻不知为何，他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
妈妈，你知道不知道，再过几年爸爸就要让我走啊？你再想唠叨我，就难了。
他扭扭捏捏走过去，姆妈，侬作啥啦，要阿拉帮忙伐？（妈妈，你干嘛呢，要不要我帮忙啊？）
哎呀妈呀，路小弟这回想做个好儿子了。
他妈吃惊地看他一眼，吓到的样子。
作啥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阿是又看上啥么事想叫我买了是伐？告诉侬，谈啊勿要谈，老老实实做作业去！搞撒么事，
侬嘎艾小脑筋以为阿拉勿晓得，跑开跑开！
（怎么了，太阳西边出来了啊？又看上什么想叫我买是吧？告诉你，别想好事，老老实实做作业去！搞什么，你那点小心眼以为我不知道，走走走！）
把他从厨房推出来。
他有点想哭又想笑，原来在他妈心里他就是这样一个投机取巧，不求上进的家伙。
也罢也罢。

过去的九年，他一直活得任性而自如。
嬉笑怒骂，撒泼打滚，爬墙串树，上房揭瓦……
巷子里踢球，踢破人家窗户那都是小意思。
有一次还躲在窗帘后偷偷拿弹弓打对楼的死对头田小胖，小胖中弹倒地哇哇直哭。还好子弹都是纸叠的，没用他最初想用的钢弹。要不小胖非给打进医院不可。
就这样，他爸拧着他耳朵买了大包小包营养品去人家家好几趟，低声下气又是道歉又是求情才把这事抹平。
他爸直叹气，祖宗！上辈子我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来还给你！
那些时候，他都不以为然。
现在，突然生出一丝歉意，外加一丝丝恐慌。

是不是我爸烦我了，不想要我了，养大就要把我推出路家去？
谁家有这么个小孩，估计也头痛吧，别说我爸了。他默默地想。
这个复旦建筑设计系毕业的高材生，在单位设计院里一直是主挑项目设计大梁的，连院长见了都对他客气三分的路伟国，什么时候用得腆着脸去求爷爷告奶奶了？
没办法，谁让他是路明航他爸。

我怎么办？他想。
窗户纸不能捅破，这是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
捅破了，我还怎么在这个家里呆下去，怎么和我爸妈相处，怎么和小伙伴相处？
对面的田小胖，估计眯着他的小眼睛，能笑个几天几夜吧?
路明航，侬介个野崽子! 啊哈哈哈……
他那对好看的眉头，皱成麻花，这可不行，你想得美！差点对他的假想敌喊出来。

我不能坐着等死啊，他焦虑地想，这十八岁也没几年了。
万一，如果万一，那时候考不上大学，我爸一气之下又把我推给那个女人，我是不是就要去种地了？
面朝黄土，撅着屁股，汗水八瓣…..那个日子是人过的啊？
天天白饭，酱萝卜，睡稻草床…..
可是，我爸不是说让我选择吗？如果我能考上大学，他还能让我回刘家吗？刘家有钱给我交学费吗？我爸舍得我去种地啊？
一时间，脑子里千万个念头转过。

我得改一改了，他暗暗想，成绩还这样回回垫底，大概就只有回刘家一条路了。
打算洗心革面的路明航，正不知从何着手。
巧了。
正所谓困了有枕头，饿了有碗，上天给他送来个学霸同桌。

All_Black

太好了，小路要激发潜力了

ccccjessicacccc

All_Black 发表于 2020-8-26 07:47
太好了，小路要激发潜力了

谢谢跟读，还以为没人看呢，嘿嘿。

vichybaby

有人看有人看，我在追

ccccjessicacccc

vichybaby 发表于 2020-8-26 17:37
有人看有人看，我在追

谢谢亲爱的，今天没分了

yunzaitianya

我也在追:)

ccccjessicacccc

yunzaitianya 发表于 2020-8-26 21:42
我也在追:)

真感动，我会每天一更的，这个一定保证。

ccccjessicacccc

天凉好个秋
（第十章）

我在拥挤的人群里穿行，瞥见阳台上你的笑容。
我开始唱歌，忘了人来人往。
--泰戈尔(飞鸟集)  

不知不觉，路明航已经跟着清扬学了一年。
这一年过得很快，转眼间期末考试来了，暑假就在路口转角，触手可及。  

路明航，这会不用我帮忙了吧？考数学那天早上，姚清扬笑嘻嘻地问。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真小气!他白她一眼，我就不会这么说。我的卷子给你，随便看!你以为就你厉害啊？
好好好，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她忍住笑。  

成绩出来了。
回回垫底的路小弟，这次翻身了。
总成绩进了20名，数学考了91。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的小老师一脸夸张的表情，哎哟，厉害呀！我可得加油啊，搞不好哪天就超过我呢!
路明航很傲娇地看着她，这回见识了吧，我也很厉害的啊！  
厉害厉害，她捂着嘴直笑，那模样倒比她自己考得好还开心呢！

哪天上我家来，拿你的书吧，说好的。
他乐了，那我可就不客气咯！

暑假开始了，他俩约了去上海西郊动物园。

现在的小孩大概没法理解，那个时期上海最好玩的只有西郊公园了，剩下来就是外滩或城隍庙，要么就是市区一般公园。去西郊公园在孩子们心中是个挺隆重的活动。

为什么要去呢？
有一次，姚清扬无意中提起。我好多年都没去过西郊动物园了，小时候妈妈带我去过一次，都不太记得了！

老虎熊猫孔雀什么的，都快忘长什么样了呢。说起来，一脸惆怅的样子。

哎！你早说呀!路明航一拍大腿，那个动物园就是我家啊哈哈哈!

你家?她诧异地看着他，你家不是住襄阳北路吗？  

啊啊，说错了，就和我家差不多呀哈哈!  

我妈，得意地一梗脖子，我妈就是动物园管理处的，天天上班去动物园，静安寺上57路，坐车不到一小时，方便死了!

老虎豹子什么的，那都是我小弟，见了我都得摇头摆尾，知道吗哈哈？

他开始吹牛。

这么想去啊？小意思，下周我和我妈说一下，我俩去呗！

哈哈哈，他好开心，终于也有他能为她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她也好开心，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好啊好啊，那说好了哦！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那天很顺利，他们起个大早，跟着顾妈去上班。
57路排队的人不多，他们上车还找的座位。
动物园更不用排队买票，顾妈直接把他们领进去，带到熊猫馆。

先看这个吧，看完这个去猛兽馆那边。这两个地方最受欢迎了，一会人就多了，挤也要挤死的。
谢谢阿姨，麻烦你了。姚清扬甜甜地说。
哪里的话啊，清扬。全亏你帮助我们明航学习，麻烦你才是。顾妈一脸怜惜地看着她。

心想，谁家孩子不是爸妈掌心的宝，这小姑娘忒不容易了。

随后交代儿子，中午来找我，我带你们员工餐厅吃饭去，外面餐厅人挤人，你们小孩买不上东西的。

两个人看完熊猫看老虎，看完老虎看黑熊，溜溜达达来到长颈鹿馆。

我最喜欢这个了，清扬说。
什么？哪个？他不明白。
所有动物中，我最喜欢长颈鹿。
我以为你会喜欢熊猫呢？女孩子不都喜欢熊猫吗，胖乎乎的，觉得可爱。
熊猫啊？憨憨傻傻的，除了吃就是睡，没意思。而且都快灭绝了，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物种生命力不强，没法抵抗大自然的自我淘汰规律。

就一个熊猫，你还挺能说，他瘪瘪嘴，看熊猫也要说出学霸的理论。

长颈鹿啊，她欣赏地看着远方哪个优雅的身影，你看看，她身上斑斑点点、团团块块、大大小小的网格，与林中的树叶和空中洒下的光斑相似，所以不易被其他猛兽觉察。一旦跑起来，前后两腿同时向一边摆动，一上一下的，简直像个钟摆，但跑得飞快。
你有听过长颈鹿说话吗？打赌你肯定没有。是不是以为他们是哑巴？其实不是。
人家只是平常很少发出声音，又几乎没有被人类听到过而已。长颈鹿的声带比较特别，中间有一个浅沟，不太容易发声。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发声。

我特别欣赏这种，优雅，聪明，敏捷而沉默，是我心里最完美的动物。

两个人坐在长颈鹿外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路明航用脚尖往地上钻坑，慢慢戳出了一个小坑，心里想着他的心事。

半响，蹦出一句，我和你说个事行吗？

你说。

你先答应我保密，
然后没等她回答，他就巴拉巴拉竹筒倒豆一般，把他的秘密全讲了。
路明航和刘建华的故事。
一个十岁的小孩，心底压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快一年了，他感觉自己再不说就得爆炸了。

她的表情居然波澜不惊，心底有没有波涛万丈，不好说。

淡淡地看着他，你相信我吗？

相信啊。他说，一边心里吐槽，不相信我告诉你干嘛？

相信我，就当我没有听过这个事，你也没对我说过。
你就把我当个树洞，挖开树洞，讲完你的心里话，再填上树洞，完了。
你还是很安全，谁也不知道你的秘密，好吗？

这是什么话？他摸不着头脑。

你不就想说完，再听听我的建议吗？我没有什么建议给你，你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就像你自己想的那样，好好学习，等到18岁再来看，自然有答案。
相信吧，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

现在，我就是你的树洞。

好吧，树洞，谢谢你。
其实你是对的，我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All_Black

完了，秘密要泄漏了

ccccjessicacccc

All_Black 发表于 2020-8-27 07:30
完了，秘密要泄漏了

哈哈，你以为隐秘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