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远方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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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信使

信使踏上这个村落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忏悔吧！”信徒说。

“可我只是一个信使。我脸上的风霜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却不是因为行路过多而沾染的下流的污点。我没有什么需要忏悔的。”信使争辩道。

“可你背后的行囊中装满了罪恶的证据！不是吗？”信徒的话语中隐藏着一针见血的傲慢。

“但那些也是人们存在过的证明，即使寄信和收信的人走入了地狱，那些文字也还在。”信使显然被激怒了，他继续说：“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们常说主知晓一切，那么一切的外面是什么呢？”

“一切没有外面，只有外面的一切，没有一切的外面。”信徒笃定地答道。

“如果一切没有外面，那么你的主在哪里呢？他在一切之中吗？那他又怎么能知晓一个比他博大广阔的一切呢？“信使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呃......主和一切一边大......” 信徒勉强回答。

“让我来帮你回答吧，”信使说：“主就是一切，而一切并不都是主，否则罪恶，肮脏，还有魔鬼这些你所反对的，不就都是主了吗？所以一切比主大，而主，只是一切的一部分，因而主并不知晓一切。”

信徒愣在那里。“你让我想想......”他最后说。

大概中午的时候，信徒脱下礼拜用的衣服，他追上信使说：“我不做信徒了，我要追随你做个信使。”

等到太阳快下山，信使后面已经跟上了一队人，渐渐地，这个村庄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信使。然而问题出现了，因为大家都成了信使，再也没有寄信和收信的人了。信使们依然在街上徘徊，有时也会敲打住户的房门，但整个村落悄然无声，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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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信徒


“你和女人出来约会，没话说的时候，就给她们讲这个？哲学？” 女人用茶匙搅动着咖啡。

“有时候也问些问题。” 男人说。

“比如？”

“比如......”男人想了想说：“比如古今中外，发生像新冠这样的大瘟疫，妓女们该怎么活下去？”

“有答上来的吗？”女人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笑着问。

“目前还没有。”男人也笑了。

“那她们怎么活下去？”女人抬起眼睛看着男人问？

男人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同样看着女人的眼睛说：“她们就耐下心来听男人讲哲学。”

女人愣了愣，咯咯地笑出声来。

男人向侍应做了个结账的手势。女人的兴致似乎被调动起来：“再讲个笑话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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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被冒犯吗？“男人问。

“冒犯？当然不，我又不是妓女！你现在的这个问题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冒犯。”女人眉宇间略带戏谑的愠色。

“嗯，不得不承认你让人印象深刻。想不想知道，没有瘟疫的时候，她们为什么不听哲学？“

“为什么？”

“因为没有瘟疫的时候，她们就是哲学。”

“等等，你是在说哲学是个（女表）子吗？哈哈，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女人笑着说。

“哲学和（女表）子一样，人们都羞于公开谈论，而在一个正常的人们的世界里，他们又都是多余的。”男人解释道。

“就像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飞就是了，何必嗡嗡作响。”女人若有所思。

“说的真好。实际上我是个信使，很多年前，信徒们因为听到我带来的消息，而停止了信仰。现在我带来了另一条消息：祈祷吧，祈祷就是黑夜光顾思想。然而思想，必须汇合黑夜。”

“我只听说过男人用豪宅香车哄女人上床，从没听说用什么黑夜和思想。”女人在随着男人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说。

“你看，男人只能用他真正拥有的东西诱惑女人，这是基本的诚实，不是吗？”男人说着，替刚刚俘获的信徒打开门。

bosstong

我去，有些字会被自动更改是吗？哈哈， biao 子，变成好好说话子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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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信件

当那个最初的信徒急匆匆来找信使的时候，后者正在愣愣地看着正在远去的太阳。附近既然已经无信可送，信使当然也无事可做。这让他隐隐觉着不妥：一个无信可送的信使，还能叫做信使吗？何况还是一大群无信可送的信使，这太让人尴尬了。

“我发现了一个信徒！”那个最先皈依信使的人兴奋地说：“他可能是附近最后一个信徒！他是个更夫，因为昼伏夜出，而被错过了。” 于是两人立刻动身去找更夫，沿途那些陆续皈依信使的人们渐渐得到消息，纷纷跟了上来。而此时，更夫正在祈祷，这是他每天日出和日落时分都要做的事情。更夫为此而觉得无比幸运，毕竟除了阴天下雨之外，每天都能准时见证这两个圣典的人，没有几个！他是被主选中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和以往一样，他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面向金灿灿的落阳，虔诚地诵道：

“至高无上，亘古不变的主啊！你的今天永远不会过去，而我们的今天却在你的今天中悄然而逝，因为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除非你掌握它们，否则就没有现在和过去。过去的岁月从你的今天短暂度过，将来的岁月也将照例逝去。你却永不改变！明天和将来的一切，昨天及过去的一切，对你而言都是今天将做，今天已做......“

“住口！”那率先皈依信使的信徒打断了更夫的祈祷，在众人面前高声喝道：“你这太阳的窃贼，用赃物贿赂阴影，以期成为月亮的宠臣。依着我，早该绞死！”

“是你？”更夫抬头看了看，平静地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时间又不是酒吧里俏丽的女招待，你用不着瞎打听。”

信使拦住满面通红的伙伴，走上前对更夫说：“如果我的伙伴冒犯了你，我代他向你致歉。我只想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时间的外面是什么？”

更夫望着信使，他说：“我们都是风尘仆仆的送信人，看在这个份儿上，我可以认真地回答你，时间的外面还是时间，只不过是下一秒的时间。就像一切的外面还是一切，只不过是下一秒的一切，而他们的里面就是上一秒，和上一秒的一切。”

”那一切有没有边缘，时间有没有尽头？”信使睁大眼睛，一边努力回想更夫的话，一边继续问。

“时间的尽头就是过去和未来交汇的地方，而一切的边缘也同样是过去的一切和未来的一切相遇的地方。”更夫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信徒嘴里的主......”

更夫打断信使的问话说：“我不知道主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每一秒的一切和一切的每一秒都是主的一瞬间，是他脚边的一粒沙子。”

信使沉默了许久，然后向着更夫深深鞠躬：“我明白了。” 他说。继而转身向村庄外面走去。

那些曾经皈依信使的信徒们陷入了混乱，他们在信使和更夫之间无所适从。而更夫却望着信使的背影赞叹道：“那是一个真正的信使，因为他的行囊中永远有一封写给自己的信件......”

虞宅与美丽

bosstong 发表于 2021-3-14 14:27
我去，有些字会被自动更改是吗？哈哈， biao 子，变成好好说话子啦，哈哈

还有好多呢，你慢慢发现。

bosstong

四、信条

男人和女人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全黑。暗红色的落日余晖压在天际线上，深蓝色的傍晚的天空上疏寥的挂着几点星光。路灯、车灯、还有店铺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人们的交谈与嘈杂的步伐相互搀扶，从四面八方涌来，音乐飞出敞开的车窗，随着车辆的驶过靠近又远离，人行信号灯短促的声音在交叉路口跳跃着，配合着建筑上方的空调冷凝水有节奏的跌落。世界在下班的归途中，繁华又荒凉。

澳云哦

世界在下班的归途中，繁华又荒凉。

可惜我没分了～

bosstong

“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浓浓的......不，或许应该说是淡淡的......也不对，总之就是有种末日感。”女人抱住双肩，轻轻摇晃着身体说。

“也许本来就是末日，只不过这末日的一天有可能快的像一瞬间，也有可能长的像几十亿年。”男人看了看女人，接着说：“不过好像缺少点什么。”

“缺少什么？”

“不知道，比如......一个拥抱。”

“胡说！”女人笑着说，犹豫了一下，却用手揽住男人的臂膀，轻轻靠住。

“这样更有末日感，不是吗？”男人也用手轻轻揽住女人。

“还缺一支舞......”女人说。

“是啊，还缺一支舞。”男人应和着。俩个人却都一动不动。

bosstong

世界在两人身边流转，亦或者，世界一动不动，而他们两人自顾自旋转：末日之前的最后一支舞，在时间的尽头，在一切的外面。

“这就是过去和未来交汇的那一点吗？”女人问。

“是主的一瞬间。”男人说。“涨潮的时候，海水就会抹去我们的脚印，风会把水沫吹得很远很远。”

“纪伯伦就是个渣男。”女人接着说：“而海和海滩会存在到永远。我们各自是各自的无际的大海，彼此是彼此岸边的几粒沙子。是这样吧。”

男人沉默不语。

“这是末日的信条。”女人说着缓缓站直身体。

世界喧嚣依旧。这一秒是上一秒的末日，也是下一秒的的创世。重生到毁灭一共三秒，“永远”就是高潮时刻的三秒，一切好像都发生了，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是生活的信条。”男人说。

bosstong

五、信仰

信使回到了故乡。他惊讶地发现一切都没有变，人们以同样的方式劳作，摧毁，热爱，背叛，猜忌，憎恨，而后在礼拜寺中半遮半掩地倾诉，以期得到宽恕。他们难道不知道神，上帝，先知，甚至土地公公和灶王爷爷，再也不能收到他们的信件了吗？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信使已经归来，从此，他的行囊里只有一封给自己的信件。

bosstong

然而乡邻们看到信使归来，还是纷纷把信件送上门去。在他们看来，信使只是暂时疲倦了，被路途上的风霜打湿了心灵。信使是神圣的天选之人，除非另一个信使受到神的感召，怎么可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信使决定去探望长者，那是当初把信使职位传递给他的德高望重的人。

“他们以为我是惧怕路途上的种种恶，实际上，我是无法忍受他们信件中的种种丑。”信使说。

“怎么，我的孩子，你要退步沦落为那些普通的信徒了吗？”长者关切地问。

“你看，”信使说：“他们的信件中充斥着夸大其词的哀求，虚情假意的关怀，煞有介事的承诺，和惺惺作态的拒绝，我受够了。如果这些就是人们存在过的证明，我宁愿人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stmimi

很值得寻味的。 赞！！

bosstong

“是吗？”长者听完了信使的抱怨，沉默了一会，反问信使道：“还记得你当初选择成为信使的时候，是为什么吗？”

一层淡淡的薄雾仿佛在信使的眼中缓缓升起，他喃喃地唱道：“因为......因为白昼的云朵聚了又散，因为夜晚的星辰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因为黎明的清澈和晚霞的灿烂，还有云雀的轻盈和黄鹂的婉转，那多情的蝴蝶与斑斓的落叶，她们静美如梦，怎么都不肯离开我的窗前……因此我要做那无所不在的风，让遥远通向遥远，用呼唤回应呼唤.......”

bosstong

“让遥远通往遥远，用呼唤回应呼唤......”长者重复着信使的最后一句唱词。“这是信使的誓言啊，梦之藩篱上的歌唱。”他说着站起身来，引着信使望向窗外。

窗外繁星锦簇。小径和溪水映照着夜空，缎带般交错环绕，摇曳的炊烟和闪烁的灯火点缀其中，散养的牛羊三三两两，或盘卧或漫步。山谷中的村落幽蓝静谧，夜幕行将低垂，夜色缓缓流淌。

“这夜色会不会因为我们的在场而更有意义，又会不会因为我们的缺席而失去意义呢？我的孩子，”长者转头望向信使，抬手指向山谷中的村落，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bosstong

信使向窗外望去。此时夜已渐深，灯火愈发稀疏，而星光更为炽盛，一挂银河穿空而过，夜空瑰丽奇幻。良久，信使沉默不语。

“一个既不评价也不辩解的世界。”长者顿了顿继续说：“万物不会因为我们在场与否而增损分毫，更不会因为我们的诘问和怀疑而掩饰躲藏，他们就这么铺陈开来，而这不就是真实和自由应有的模样？”

“这么说，他们也有渴望真实和自由的灵魂？”信使困惑地发问。

“没有渴望真实和自由的灵魂，”长者摇摇头说：“真实和自由就是灵魂。只是真实并不等同于美好的愿望，而自由总要面对艰难地抉择。因为不一定美好而真实，因为一定要抉择而自由。”

信使心中豁然开朗，冲口而出：“所以信仰从来不是用来对抗虚伪和禁锢，相反，信仰是行囊，用来承载真实和自由的重量，或然和抉择的重量！”

“世界的重量，一个信使要独自承担的，全人类的重量。”

bosstong

六、信心

年轻侍者熟练地托着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穿过酒吧中喧闹的人流，来到灯光昏暗的角落里。暗黄的光把女客人的皮肤渲染成温暖的褐色，让侍者想起电视广告里的牛奶巧克力，想起巧克力融化时丝柔顺滑的一瞬间。转身离去的时候，侍者知道明夜此时，他仍会不由自主地朝这个角落望一眼，尽管那将注定是一团空落落的虚无，像是雪后林间，月光下的一小块空地。


女人拿着鸡尾酒对着灯光慢慢旋转，她说：“其实我从来不是鸡尾酒的拥趸。”她浅浅地尝了一下，嘴唇轻抿，眉头微蹙：“只不过，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放在玻璃瓶子里的，五光十色的水果糖。直到现在，我还觉得那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东西，还在那个橱窗上。我似乎再也没有过那种渴望.......”

bosstong

“因为后来我知道了，水果糖只适合在玻璃罐子里。是不是很像爱情？”她问男人，却又不等男人回答，继续说：“爱情就是玻璃罐子里的水果糖，五光十色的，那么漂亮。可是一旦接触空气阳光，一旦真实起来，就湿滑粘稠。”

“湿滑粘稠的裹着泥浆的性爱。”男人搭着话。

“你说的真恶心！”女人笑了，却点点头说：“但恐怕确实是这样。真的要跳空一下，像是越过什么障碍，或者插入一段空白，才能逢迎你们男人那么脆弱的尊严。就在那个时候，一个轻蔑的讪笑，就能让男人昂扬的雄起烟消云散，残枝败叶一样的软绵绵垂下来。”

bosstong

“我们又能拿这荒谬的神赐怎样呢？”男人笑了笑说。“毕竟这只是我们的精神到物质世界的一次出游。你可以选择披着春游的彩妆尽览莺红柳绿，也可以选择在物欲横流的池塘中裸泳。你选择了什么样的旅程，这旅程就会反过来定义你是一个什么样的旅人。

“那你呢？”女人问，“你是一个什么样的旅人？”

“我是个信使，”男人说，我是一个负重的旅人，尤其当人们不堪其重的时候。”

“如果你指的是生活的重量，”女人讽刺地轻笑：“不需要什么信使，除非你是银行账户里面的一连串数字。”

bosstong

“我是信使，不是财神。”男人笑答。

“那请问大叔您有个鸟用。”女人的鸡尾酒暗暗发力，她深吸了口气，接着说：“不是吗，人们总是需要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确认存在。女人，无尽的女人，长头发的短头发的，娇小的妖娆的；金钱，各种各样的金钱，存款，珠宝，不动产。好像拥有这些就拥有了生活，却又相互鄙视相互指责，拜金，渣男......厌倦了之后又说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学会储存饲料的猪也不会这么无耻吧。但这不就是现实吗？”

“猪可不会蠢到去储存多余的饲料，因为他们不需要为富足的假象活着。实际上，动物只有在发情和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在乎形象。从这个角度说，你那么在乎这些，不是身处危险之中，就是一直在发情。”男人说。

“你才一直在发情！”女人被气笑了。

澳云哦

稍有不满之处就是，讨论哲学问题的时候，男人和女人的对话内容，交换一下更贴切。

楼主加油～

bosstong

澳云哦 发表于 2021-3-22 14:44
稍有不满之处就是，讨论哲学问题的时候，男人和女人的对话内容，交换一下更贴切。

楼主加油～ ...

好像是哈：）刚好从萨特看到波伏娃，不由自主偏了。要不你给来一段儿呗，我快编不下去了

澳云哦

bosstong 发表于 2021-3-22 20:33
好像是哈：）刚好从萨特看到波伏娃，不由自主偏了。要不你给来一段儿呗，我快编不下去了  ...

难怪，可能是波伏娃自己跟自己对上话了。

我也不会编，我不懂哲学，没啥头脑。

bosstong

“你看，如果男人不是为了性，女人不是为了金钱，又谁会选择结婚呢？伴侣不过是借口罢了……”男人说。

“你这种人不会懂得灵魂的高贵！”女人不屑地说。

“说的也对，可是灵魂是通过什么感知这个世界的呢？”

女人不语。

“无非是肉体的欢愉。有人选择性欲有人选择金钱，这个时候，到底是肉体为了满足而出卖了灵魂、还是灵魂为了感知而出卖了肉体？”

澳云哦

bosstong 发表于 2021-3-26 16:44
“你看，如果男人不是为了性，女人不是为了金钱，又谁会选择结婚呢？伴侣不过是借口罢了……”男人说。

“ ...

哲学不行啊，让人脱离轨道。

结婚，不应该是为了传宗接代、人类繁衍的伟大任务吗？

性和金钱，都只是为了让这个任务完成得顺利一些。

尘凡无忧

很惊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