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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柴纳米耶维的短篇之一《伦敦某事件报告》:一系列报告记录了一条意外闯入伦敦的“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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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某事件报告
梁梧桐译
2000年11月27日,一件包裹寄到我家。最近总这样——自我成为职业作家以来,我收到的邮件数量剧增。包裹的封口被撕开一条缝,好使人能看见里面。这也不奇怪:由于我的政治生涯(我是一名不坚定的左翼活跃分子,曾在一次选举中支持社会主义同盟),我总是火冒三丈而又习以为常地发现邮件已被窥探过。
我提这些,是为了解释我为什么打开了不是寄给我的东西。我,柴纳•米耶维,住在雷路。这个包裹是寄给福特路同一个门牌号,叫查尔斯•梅尔维尔的人。上面没写邮政编码,它用它那一套慢慢到了我这。一看到有大包裹被哪个密探随手撕开了一半,我就认定是给我的,拆了。
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弄错了:首页的便签上没有指明道姓的称呼,没法提醒我。我看过以后,又看了附在后面的头几页文件,越看越糊涂,确信(这听起来一定有点荒谬)这和我以前卷入后来又忘记的某个计划或其它什么相关。当最后,我回过头来看到外包装上的名字时,我整个儿吃了一惊。
要命的倒不是我头脑简单,而是我心术不正。那时候我完全被眼前的东西吸引,停也停不住。
我把文件内容复制在下面并做了注释。除非另行申明,一般都是影印件。原件有的用订书机订在一起,有的用回形针夹着,不少文件有缺页。我竭力保持了它们来时的顺序——不是全按时间先后排列的。一开始我还没意识到眼前的是什么,文件看过就随手放下,所以我不能保证这就是最初的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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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便签,用蓝黑色墨水写在一张明信片上,字迹潦草。背面照片拍的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猫,正从满是水和肥皂泡沫的洗碗池里钻出来,带着一种滑稽的焦虑表情。]
你在哪?这是你要的东西。你到底要这个干吗?我在里面乱写了几句。有一半材料找不到了。我想没人注意到我翻过档案,我还想办法去了你的老位子呆了会(感谢上帝你把文件送交备案了),但是来参加下次会议吧。你可以收买人心,但放机灵些。事情紧急,你现在会倒向其中一边吗?待会再聊。你能收到吗?来参加下次会议吧,你会和我一样找到很多东西。
[本页原稿是用老式打字机打的。]
BWVF会议,1976年9月6日
议程
1. 上期会议纪要。
2. 命名。
3. 资金。
4. 研究记录。
5. 现场报告。
6. 其他事项。
1. 上期纪要:
讨论批准JH提案,附议人FR。投票结果:全票通过。
2. 命名讨论。
FR提议换名。“BWVF”过时了,CT提醒FR勿忘传统。FR坚持“BWVF”专制,提议用“S(社会)WVF”或“G(集会)WVF”。CT反对。EN戏说用“C(女巫聚会)WVF”。会议气氛焦躁。FR发动投票表决,DY附议。投票结果:4票赞成,13票反对。提案否决。
[有人手写加上句:“又是这样!蠢猪!”]
3. 资金/财政报告。
EN报告称本季度产生账目总额为£-。[ 数目被黑笔涂掉。]同意及时更新数据,以免“葛尔蒂—斯达顿”大崩溃重演。大部分捐款使用现行货
[这是页末,我所持的最后一条纪要。]
[下一段是个单张,看起来经过了排版。]
1992年9月1日
内部通知
在此好心提醒各位,操作收集项目时多多注意,验收标准已经宽松到极限。尽管监管员行事警觉,但还是发现了各种污渍,包括:再生木头与再生玻璃上的手指印,檐口上的墨点,建排水材料和铁器上留下的卡钳印,钥匙上的蜡迹。
收集工作是研究之必需。如果各位不能尊重这些非常项目,入场检查将会变得更加严厉。
入场前,记住:
•当心你的仪器。
•勤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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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页标注了“2”,从某段的中间开始。好在有页眉。]
BWVF第223号文件,1981年7月。
不能确定,但几乎没有理由质疑他的诚信。正如人们所期待的,两个样本都做了精确的检测,结果证实,VD与VF甚至在分子水平上都并无二致。很可能差别会体现在总体形态学层面上——这将否决我们比较的企图,或者体现在,迄今为止凭我们的能力无法丈量的一种非物质层面。
无论事实如何,能将VF的两个砂浆样本纳入BWVF收藏,可喜可贺。
此项研究应准备今年年底上马。
工作进度报告:VF 和阐释学1
B.巴斯著
知识之难题与认知之难题。若将VF视为城市中的《圣经》,则可考虑以犹太神秘主义哲学为阐释的模板,把VF当做干涉模型来考察。研究目前在持续进展中。论文完成时间不确定。
工作进度报告:近期VF行为异变
E.牛根著
人所共知,追踪VF的行动相当困难。[这儿夹注一行潦草的字迹——“别他妈的开玩笑了!那你觉得我们他妈的在这干吗?”]要想重建这些模型以覆盖一个longue durée2 [重音是手加的],必然得追溯它在自然属性、定义、局限、传闻和其他未知方面的历史数据。正如我大多数读者所知,长久以来我致力于从我们的社会发展史中归纳、证明存在一个长期的循环(见工作文件《斯达顿曲线再现》第19页),我还未彻底失败。
我从伦敦过去三十年里已被证实的重要目击事件中搜集了证据(有两次是我亲眼所见),能确凿无疑地说,VF每次从出现到离开的时间长度有所削减,系数为0.7。VF正更快速地移动着。
另外,在VF每次露面后追踪他们的活动变得越来越麻烦,甚至更不可靠。1940年,给定VF的出现时间和在当地的逗留时间后应用戴什尼模型,有23%的可能性成功预测出它再次出现的参数(时间误差不超过两个月,地点误差不超过两公里)。如今用同样的方法只有16%的命中机率。和以前相比,VF更加难以捉摸了。(也许只除了1876-1886这迷失的十年。)
这种行为的转变不是线性发展而是间断的,并且在某些年里突然井喷:一次在1952与1953年间,接着是1961年末,接下来是1972年和1976年。动因与影响仍然不明。每个关键性的时间点都导致变化的步伐加快。我们全听过有模有样的传闻,说是VF近来变得更加活跃了,看来是对的。
我打算在18个月内提交本篇全文。我想感谢CM对研究工作的帮助。[这个CM很可能就是查尔斯•梅尔维尔,包裹的收件人。这份BWVF的文件上还别着手写的字条:
没错,艾德加是个自大的饭桶,但他正在干件大事。
艾德加•N在干什么?我自然很好奇。现在还是好奇,尽管我没准已经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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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文件不同于刚才那些。这是个小册子,几页纸厚。我就是看到这儿停住了,皱皱眉,返回去瞧了瞧包装,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心冒犯了它,而又几乎立刻决定继续往下看。“决定”并没有真实描述当时情势的迫切,好像我别无选择一样。但如果那时我“决定”了,我就能为自己做了不该做的勾当开脱,所以还是让我说“决定”吧,尽管我实在不确信我说了。不管怎样,我继续看了下去。这份文件两面都有字,像广告传单似的。下面的第一句话采用红色大字,作为小册子的封面。]
紧急:目击报告
主要目击者:FR
次要目击者:EN
1988年2月11日星期四,可能是凌晨3:00至5:17之间,在SE18邮区普拉姆斯特德大街南部一点点,恶棍街出现了。
由于空间的局限,恶棍街坐落在一种扣状的格局中,和它上次为人所知的面貌比起来甚至有些缩水(巴特西地区1983——见VF语词索引)。它一端搭在珀雷特路44号与46号之间,距桑德斯路北端约50英尺:另一端插入里波尔森路中段30号与32号之间,看起来是个陡急的“S”型(见所附地图)。[无地图。]
先前两所紧邻的、建筑风格一致的住宅坐落于各自的街道接近交口处,如今被恶棍街分隔开。里波尔森上的那所已无人居住。我们暗中挨个询问了其他住户,没人留意到什么,对这位不速之客也不大关心。比如,FR问一个男人是否知道“那条巷子”的名字,他瞄了一眼如今与他家毗邻的小道,耸耸肩说“如果知道就是畜生”。这种回答在VF的现身地周围是相当有代表性的。(见B.哈曼《关于不易察觉的事项》,BWVF第5号工作文件)
一个特例是一名35岁的珀雷特男人,他新近才搬到恶棍街北岸的砖房。去桑德斯路的途中,他横穿了恶棍街,一边轻快地走在新路沿上一边张望。他低头看看脚下的柏油路,又抬头看看路口的砖角,后退了一步,又往前走了五步,表情疑惑。他盯着向下延伸的长街,没有深入。他回望了两次才继续赶路。
[小册子前半部分内容到此结束。一封手写的信折起来塞在这里,因此我决定把它插叙到册页正文中。内容如下:
查尔斯:
事件紧急。很抱歉没能及时地通知你——显然电话是不行的。我告诉过你我能搞定这件事。菲奥纳只是为了我才留在现场,但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我得谦虚一点,把她列为主要目击者。查尔斯,我们就要进去了。告诉你,即使从我现在站的地方,我也能看到证据,真的!下次吧,下次吧。要不就赶到这儿来!我投的是邮政特快(理所当然!),你收到后就冲到这儿来。但你知道恶棍街的德性——动个不停,很可能又要走了。但来找我吧!至少我会在这儿。
艾德加
[便条末尾又有附言,与首页导言的笔迹相同:
真是个混蛋!我想这时候你和他已经不再一唱一和了吧?他怎么不像那样把你踢出门,还忸怩什么?
下面继续小册子的内容:]
初步调查显示,恶棍街上如今被珀雷特路隔开的房屋有了新外墙,都是平整的混凝土墙面。而在里波尔森路上的那些却是采用与它们正面类似的砖墙,带着VF身份的一般标识。最顶端开了小窗,用带网眼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见《论Neomural3的多样性》,H.伯克著,WBVF第8号工作文件)
从与恶棍街交界的街道上可以看见它的“内脏”,带着VF所有的普遍性标记(换言之,表面很不起眼的标记),与先前形态学学科记载的描述一致。这次出现,它变短了。FR 和EN能做鲍厄里回声实验了。他们各站在VF的一端互相喊话,声音顺着街道传送(直到迫于外力,不得不停下来)。[这里有艾德加写的夹注“一些当地的暴徒威胁要杀了我,让我闭嘴!”] 越过恶棍街里的沟沟坎坎,他们都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声音。
接下来有更多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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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看到这个关键的地方,我在发抖。我不得不停下,离开房间,喝几口水,强迫自己做深呼吸。这些文件突然引起了我某些不好的猜测,我本打算就这一点多说些,但想想还是应该做局外人。
紧跟着目击报告的是另一本风格相似的小册子。]
紧急:一项流产的调研报告
提交人:FR,EN,BH
[这儿又有一句新评论,是查尔斯的匿名寄信人写的。内容是:“真不敢去想,能让布林代替你成为新宠,你的破坏性该有多大!你到底干了什么让艾德加这么恶心?”]
1988年2月13日星期六晚上11:20,从恶棍街在里波尔森路的一端开始对它进行初步考察。首先拍下照片以证实VF的身份(图像1)。[图像1是一张快照的复制品,十分清晰,画面上有一个街道标识:一段墙体立在两只人腿那么高的金属柱子或木柱子上。照片的拍摄角度很特别,我想不是从正面拍的,而是从再远些的里波尔森路拍的。那标识用的是罕见的老式衬线字体4,念作“恶棍街”。]
当大家准备进一步探险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或者其实这些事情已经暗暗滋长了。这导致行动推迟,小组很快在普拉姆斯特德大街上一家深夜营业的咖啡馆前重新集合。[“一些事情”指什么?这种明显的含糊其辞使我意识到,某些东西蓄意没有付诸文字,而这份报告的读者或者其中一小部分人自会明白。这些文字是科学审慎与含糊其辞的奇特的混合物——甚至没有详细说明那家咖啡馆的情况,真令人惊讶。但困扰我的始终是对“某些事情”的恶意模糊。]当小组在晚上11:53回到里波尔森路时,恶棍街已经消失了,大家沮丧极了。
[这页末尾是两幅黑白照片,没写注释和标题。两张都是白天拍的。左边那张照的是两幢房子,分立在建有低矮的百年老屋的小街道两侧。街道突然向右侧弯去,似乎随着距离增大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右手边的照片还是两幢房子的正面,但这次它们——从窗户的缝隙、窗框下油漆的污点、矮小的屋前花园和显然疏于整理的醉鱼草丛都可辨认出就是刚才那两幢——又相紧邻了。它们不再只有半边相接,没有街道横在它们之间。]
[所以,
我稍停了一会。我必须停一停。然后我又继续看下去。
单独一张纸。除了名字之外又都是打出来的字,这回是用电脑。]
你能看见吗,查尔斯?在恶棍街中段的破坏?在那儿,报告的照片上能看见。[这一定是指左边那张。我使劲盯着它,用裸眼又用放大镜。我看不出任何东西。]它像占卜小道的那些石瓦——我曾从藏品里拿给你看过。即使没有哪个该死的监管员看见,你也能在细沟和裂缝里看到。恶棍街不是消失了那么简单,它在休养,它在生息,它被攻击了。我是对的。
艾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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