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日,我,午后,阅卷,几案前是雨前的龙井,飘摇沉浮,升腾起一缕青烟,卷上,镇纸是年代久远的大理石,灰白杂色,冷冽清寒,镂空雕刻檀木的书签薄成一线,是被手指抚摸光滑了的,空气中弥着微微的花粉蜜香.熏的撩人,我于是有点倦,轻轻拿拳头点了脑壳,于是渐渐迷糊起来…
此时我是多年前的庄生,勤于学,通于道,常常深思苦读,儒衫上绣着青竹,纶巾上点着玳瑁,我常常在这样的午后,沉浸于书卷中,然后,打个小小的午盹.
蝴蝶总是在这样的时候飘然而来,我感到自己轻如鸿毛,我只扇了扇胳膊,却不费吹灰之力,我看到自己的身体悬浮半空,不是人的身体,是蝶的身体,身后,扇着大大的翅膀,粉白,黄点,棕圈,轻盈的随意,身上散发的,是花粉的蜜香.
呵呵,我微微笑了下,我可是一直想变成蝶的,美丽,轻盈,无拘无束,我用力挥了下翅膀,上下飞舞的更快,不远处,是一片花园,坠满了月季,幽兰,花香四溢,心旌动摇,这片土地,我似曾熟悉,墙头的朱漆,转角的青椅,紫藤的花架,尤其是亭台上那株鹅黄的牡丹,我努力想念,却无从记起,于是在牡丹花头流连忘返…
“公子…”忽有声音轻柔的呼唤,我微微一楞,那朵最大的花魁已经花瓣四落,一个女孩立在我面前,粉紫的罗裙箍着朱衫,额上一抹丹红,发髻上插着一根闪耀的簪,上面立着一只小巧的粉蝶,如水,如诗,如歌,如画.”你是?” 我甚是惊讶,”公子,你不记得我了? 公子,我是丹呀…”
叫丹的女孩看我,看着迷茫毫无反应的我,于是,在我面前挥着衣袖,轻身起舞,边舞边唱:”玳瑁扣朱光,昔人叹离伤,未感相聚时,只恨分别早,青衣踏夕阳,重去又重来,我只守身望,萋萋岁月老…公子,这是你写给我的,你忘了? 那时你只管在花园里伫立,而我却是常常念诗起舞的,你管我叫丹…”
“我已等你几世,等的却是你的忘却么?”叫丹的女孩一脸幽怨,掉下泪来,牡丹树上的花瓣纷纷坠落…
“丹…”渐渐回忆模糊了的往事,”我蝶翅上的伤痕,是申酉年立夏为了驱赶想摘你花朵的人伤的么?”
“那么我身上浓郁挥之不去的蜜香,也是来源于你的花粉么?”
“原来我天天梦境中无数遍叨念的”丹”,醒来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难道竟是你么?”
“公子,是我.” 我知道你住在前面的寓所里,天天苦读,我也看到你贤惠娇弱的夫人时时伴在你的左右,我不能忘却上世轻舞飞扬的快乐,所以我天天托清风带去蜜香,也时时让你的夫人采去花瓣,希望能盼起你的一点回忆.哪怕只是在梦里.”
“这是你送的簪子”,她拔下头上的蝶簪,放在我手里,”花魁绽放那天你送我的…”
“你不会想起往事罢, 上世我们相守,你为了看住我的花魁,被别人打落在我的脚下,匍匐后死在我的花下,而我的花魁,最终也枯萎凋落在你身边…”
“这便是我们的悲剧罢? 我知道你经过轮回,什么都不记得了,独剩我一个人,守着这里,守着往事…”
叮铃铃…此时,我忽然听见窗外传来钟声,思维欲渐清晰.
“公子,此见足矣...”叫丹的女孩皓齿轻启,眼波流转,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道.手指掠过的我的面颊,十指冰凉.然后边舞边唱,越舞越远:” 玳瑁扣朱光,昔人叹离伤,未感相聚时,只恨分别早,青衣踏夕阳,重去又重来,我只守身望,萋萋岁月老…”
“丹…” 我伸出手去,我奋力叫到,喉咙却被什么堵了,沙哑的说不出话来,我挣扎着,忽然惊醒.
依旧在我的书房,茶已凉,书卷已散落,几案上,却是躺着一枚闪耀的蝶簪,空气中飘摇着浓郁的蜜香…
天色已晚,我顺着梦境散步,沿着花园小径,一路,竟是看到了梦里熟悉的景色,事物,墙角一只斑驳的大缸,里面一株大大的牡丹,花瓣已是全部散落,憔悴,颓败,我站在她面前,我手指轻触枝桠,随着微风,整棵牡丹剧烈颤抖,我心疼痛.
是夜,我整理书卷,在《齐物论》中,惊恐的发现,里面夹着两个标本,一只大大的蝶, 粉白,黄点,棕圈,左翅上有一道伤痕,呈现挣扎的迹象,干涸成一张薄纸,却依然美丽异常;还有一朵鹅黄的牡丹花魁,枯竭,干涸,颜色却依旧鲜艳.
两个标本之间,隔着10张泛黄的书页,整本书卷飘摇着浓郁的蜜香… |
三年多生意有感 (2010-11-13) zhubaiyin 
发表于 2011-1-26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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