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劫未尽，煮粥焚鬍情 - 纪念那个年代的女人 （本周新更 - 大结局）

hilltop-bear

咳咳，楼主发现原来不少人喜欢看老故事。忽然手痒，想再写一个给大家解闷。这次更新速度会慢些，慢慢写，老公才不会有意见

一

“小蝶，我一生本着良心做事做人，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我会这样命苦？” 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来娣问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回答这样一个复杂的开放性问题，思绪将我带到那个陌生而遥不可及的地方。


来娣一出生就成了遗腹子。来娣的父母是广东潮州人，随着大队走难到安南，也就是今天的越南。在一处乱葬岗旁边，忽然作动的母亲生下了她。与此同时，来娣的父亲不知为何原因忽然毙命。来娣的母亲来不及告诉丈夫婴儿的出生和性别，就成了寡妇。为什么要走难，来娣从来没有问过。她甚至连自己父亲的姓氏都不知晓。

“我的命一定很硬，” 来娣常常这样说。来娣是真正的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她未必真的知道命硬的意思。

来娣的母亲靠着着族人的关照，历尽艰辛跟着大部队来到柬埔寨，最终扎下根来。丈夫没了，来娣的母亲很快又嫁了个男人。来娣也随了这个男人的姓氏。

“那个时候，能够再嫁已经很好彩啰。”来娣回忆道，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母亲再嫁的决定。

潮州人是非常重视男丁的。来娣之所以叫做来娣，就是因为母亲迫切地希望赶快为新丈夫生个男丁，这样男人才会对她好，对她的女儿好。来娣从小就帮助母亲忙里忙外。她同样渴望有个弟弟。对潮州人来说，男丁才是希望，女子的生存就是为了服务家里的男丁。未嫁前供奉着本家的男丁，嫁人后服侍夫家的男丁。

来娣的母亲果然得偿所愿生了一枚男丁。“阿妈叫他做阿志，真是很好。”来娣想起弟弟，微笑起来看着我，“我很疼爱这个弟弟。阿妈要出去开档口，弟弟是我一手带大的。”

来娣站起来，从带锁的抽屉里面拿出一张单人照。“你看看，我弟弟真是又聪明又靓仔，哈哈。” 来娣对自己弟弟的赞赏是不需要掩饰的。那张黑白旧照片上有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

来娣又开始回忆往事，“那个时候，我们娘三日子过得真的很紧巴。”

“莫非令堂的新丈夫。。。。。？” 我犹豫着问，来娣的母亲不会这样倒霉吧。（未完待续）

txyz

zhangtingban

hilltop-bear

二

来娣摇摇头，“他没死，他活的好好的。他很烂赌，把阿妈赚到的钱都拿去赌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去赌，他差点就要把阿妈卖了。”

来娣的眼神闪着光，“幸好阿妈咬牙和他断了，我们才有安稳日子过。” 来娣郑重地看着我说，“小蝶，赌钱的男人一定不能嫁，真的不能嫁。”

来娣一家为了和那个男人彻底断决关系，搬到离潮州人聚居点很远的地方居住。来娣的弟弟上学了，来娣开始在阿妈的档口帮忙。

“后来我嫁了人，环境就好了很多。” 来娣咧嘴笑着，指着身边默不出声的丈夫，“他出去做工，我和阿妈在大皇宫旁边的市场卖炒粉面。生意可好了。我整天忙不停手，连吃饭都没时间。后来孩子们出生了，我就背着孩子炒粉。”

我想象起来娣背着婴儿在炒粉档前忙碌的情形。那时候的来娣应该是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其实没有男人，女人如果勤劳一些，也是可以活得很好的。

“我弟弟读书可好了，经常全班第一。他很有大志，那时候阿妈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来娣又摸着那张旧照片，神色忽然黯淡起来，“但是他十八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了。” （未完待续 - 喜欢看吱声哦，大家没兴趣，我就收档啦）

yuxuanlin

1号创作欲望大发也

前排就坐等看。

hilltop-bear

yuxuanlin 发表于 2016-6-1 10:41
1号创作欲望大发也

前排就坐等看。

先抛几块砖头，看看大家有无兴趣再决定继续与否。暂时发现太苦命的女人，大家兴趣不大。还是富家小姐题材比较讨喜

yuxuanlin

hilltop-bear 发表于 2016-6-1 11:04
先抛几块砖头，看看大家有无兴趣再决定继续与否。暂时发现太苦命的女人，大家兴趣不大。还是富家小姐题材 ...

都喜欢, 不挑嘴的。

1号继续, 不急, 慢慢来。回血了来加分。

alyssa

女人辛苦励志系列。。
想看男同学的表情。。

BreakingBad

LZ最近文思泉涌啊

hilltop-bear

alyssa 发表于 2016-6-1 11:23
女人辛苦励志系列。。
想看男同学的表情。。

男同志估计都绕道 关键词一扫过去，都自动忽略了

hilltop-bear

BreakingBad 发表于 2016-6-1 11:25
LZ最近文思泉涌啊

谢谢加分，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呢？最近大千没什么连载，没搞头好无聊啊。要不版主你搞个新题材，让我去灌灌水

BreakingBad

hilltop-bear 发表于 2016-6-1 11:35
谢谢加分，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呢？最近大千没什么连载，没搞头好无聊啊。要不版主你搞个新题材，让我去灌 ...

好的，隐秘版见

hilltop-bear

BreakingBad 发表于 2016-6-1 11:38
好的，隐秘版见

到时候给个暗号，别让我去错了楼，盖错了被子

小小白虎

怎么没人看，人这不是来了么

emily-dd

加油哎

irenejicn

吱

freshsalads

楼主是有才啊， 加油！

密糖糖

很有文采，写得真不错

密糖糖

等文中

hilltop-bear

三

“你知道阿波是谁么？” 来娣问我。

“是哪个阿伯啊？”我一头雾水。

“什么阿伯，他是杀人魔王！是坏人，是他搞到我们家散人亡！” 来娣忽然激动起来，发现我居然不知道阿波，很焦急地扯扯身边的丈夫，“你给她说说阿波。”

每次见来娣，她丈夫都坐在身边。他身材干瘦，背脊有点驼。人生的艰苦早已入木三分地刻画在他的脸和身体上面。他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沉默，我几乎没见过他开口说过一句话。来娣在旁边适时地为丈夫斟茶递水，夹菜添饭。她丈夫就那样自然地接受妻子安排的一切。我很怀疑，是来娣太殷勤的服侍导致了这个男人的退化。今天是我第一次要听到这个男人开口说话，心情充满期待。

男人缓慢地抬起头，望着妻子。来娣催促道，“她居然连阿波都不知道，你说说阿波。”

沉默了一小会，男人终于开声说话了，不紧不慢，“阿波你不知道，你知道共产党吧？” 他的目光转向我，“那个谁。。。。姓周那个从中国来我们那里讲话。”

”莫非。。。是周恩来？” 我小心翼翼地问。

“对，对，就是他，共产党高官来的。他来柬埔寨讲中国怎样怎样好，有饭吃，有工做，有田耕。还叫后生仔到中国去。” 男人缓缓讲来。

“就是他搞到我见不着我弟弟的！”来娣很气愤地插嘴说。

我开始意识到他们讲的是有关红色高棉的事情。“红色高棉”这个名称是个很少人提及，被提起人们就会欲说还休。我有几个好朋友都是华侨子弟，我听他们讲起过这个词，但通常他们讲完这个词就会互相打眼色，停止讨论。

“你们说的是红色高棉么” 我忍不住探究起来。

“对啰，你们那边好像是叫它做红色高棉。我们本地人就叫它的头头叫阿波。波什么就不知道啰。” 男人点头。男人指指妻子，“她弟弟那时候在学校就是听了那个周。。。什么的讲话，就去了广州。”

“他甜言蜜语，把中国说得好得不得了。那些年轻人听了，就以为是真的。我弟弟坚持要去，我和阿妈怎么说他都不愿意听。”来娣听到这里，很愤恨地补充。“我们和他说，真是这么好，我们就不会出来啦。但他就是不听，不听劝啊！”

我能够想象得到娣弟弟当年的心情。周总理的演讲肯定是激动人心，充满诱惑的。年轻气盛的他，当年对祖国肯定是满怀憧憬的。那里是他的故乡，那里是劳动人民的天堂。

“他走的时候才十八岁。才十八岁啊，我就没再能见到我的弟弟了。” 来娣哀叹，“我弟弟真是一个很聪明能干，他真的不应该走的。”

“那时候中国号召华侨子弟回国，您弟弟应该待遇不错的啊。” 我分析起来。

“刚开始还不错的，每个月都寄信回家。阿妈和我每个月都寄钱给他。” 来娣接着说，“后来国内局势就变了。我们在市场听到很多人说，中国限制华侨子弟离开，很多人几个月都联系不到孩子。我们心很慌啊，不知道该怎么办。”

来娣的男人恢复沉默，坐在一旁，低着头。或许他也陷入回忆当中去了。来娣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我阿妈很担心弟弟，她一个人亲自去广州。”

“哇，你妈妈好勇敢啊，人生路不熟，从柬埔寨去广州，不容易吧？”我佩服这个女人的勇气，忍不住惊叹。（未完待续 - 电池没电了）

加菲猫1234

我等着 请继续

hilltop-bear

四

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凭着对儿子的爱，从柬埔寨又回到她曾经的祖国。来娣妈妈当时会是怎样的感受呢？我很好奇。

来娣皱起眉回忆起来，“当时不能够从柬埔寨直接回中国的，要经过泰国，在泰国去香港，再由香港去广州。好在香港有很多潮州人，帮阿妈办理手续。”

来娣又拿出弟弟的照片，“阿妈来到广州第一件事就是去派出所。”

“啊？要去报到么？”

“不是啊，阿妈去学校，人家连门口都不让她进去。阿妈没办法，只能跑去派出所，求人家让她见儿子。”来娣摇头叹气，“你说这是什么地方，连自己儿子都不能见面。”

“那派出所有没有让他们见面？” 那段时间应该是中国文革即将到来之际，我很替来娣妈妈担心。

“嗯，后来让他们见了一面。阿妈要带儿子回柬埔寨，派出所不让。我弟弟不敢说话，叫我们以后不要再寄信给他。他害怕啊。文化大革命，你知不知道？” 来娣自己没有经历过文革，但说起来神色凛然，仿如亲历其境。

“所以您弟弟就留在广州了？”

来娣摇摇头，继续回忆，“阿妈临走前留了点钱给他。我们真的不敢再写信给他，失去了联系。阿妈很担心他，整天都吃不下饭，还开始生病。”

失去儿子消息的母亲该多么痛心担忧啊，我想起来娣妈妈之前丧夫再嫁又失婚的经历。来娣看着手中弟弟的照片，充满慈爱。“我弟弟好样的。如果他不是被共产党耽误了，他一定会很好的。”

来娣的丈夫忽然用手轻拍妻子的后背，他没有作声。来娣得了安慰，转过来对着我竖起五个手指头，“我弟弟游了五次水才逃到香港。”

男人轻轻点头，补充一句，“他从广州去深圳。在深圳那条河游去香港。以前的人叫游水，就是偷渡啰。”

“哇，游了五次！是不是气力不够啊？”我脱口而出。

来娣摇头更正我，“游了几次都被人捉了回去。最后一次，和他一起游的人都说不干了。我弟弟自己去游，就游到了。”

我脑海里呈现出这个年轻小伙偷渡的情景。我很想知道他几次偷渡不成，有没有被边防责罚，又很好奇他偷渡过去，身无分文，怎样生存。

来娣表情轻松了很多，“他上岸后就去找我们潮州人帮手啰。还写了信回来。我和阿妈都欢喜得不得了，立即寄钱去香港给他。”

来娣对弟弟偷渡香港的事情就只有这样简短的认识。我很佩服潮州人那份自家人精神。若没有族人的帮助，来娣弟弟即使到了香港也无处容身，更别说和家人通信了。

来娣想起弟弟，忍不住微笑起来，“如果不是这个弟弟，我就不会寻回我的二女了。” （未完待续）

yuxuanlin

居然还有红色高棉的部分

hilltop-bear

yuxuanlin 发表于 2016-6-1 14:35
居然还有红色高棉的部分

嗯，这个故事将会讲到很多华侨逃难的经历，是珍贵的历史回忆

本人纯属虚构

楼主你的头像很可爱！看来我们都是在头像上很下功夫的网友！

hilltop-bear

本人纯属虚构 发表于 2016-6-1 14:42
楼主你的头像很可爱！看来我们都是在头像上很下功夫的网友！

谢谢夸奖，您的头像也是真人？

本人纯属虚构

hilltop-bear 发表于 2016-6-1 16:29
谢谢夸奖，您的头像也是真人？

说来话长，都是往事，不提也罢！

alyssa

本人纯属虚构 发表于 2016-6-1 17:10
说来话长，都是往事，不提也罢！

这头像一看就是，小孩没娘， 说来话长， 呵呵。。

jasmineh

弱弱的说一句，支那是中国，旧时的越南叫安南。

milestone2011

好看好看，楼主的故事讲得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