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底看未来：翻译赫拉里21世纪的21个问题之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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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2019年的第一天，同朋友一起在城里看烟火，凌晨回家，早上去博物馆上班。预示2019年是忙碌充实的一年。眨眼一年过去了，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大部分都是好事，感谢生活！



今年也读了不少书，最后一篇公众号就以这本书的一个章节的翻译结尾。


以前说过（我看好孩子们的未来！？），赫拉里是个悲观的学者，作为历史学家，他出了一系列书，以前介绍过：
闲话《人类简史》
孩子们学啥专业才能确保有好工作？

他三本书的大意是，人类经历很多，现在是最好的年代却又是最具挑战的年代。

我翻译的这个章节符合本公众号的中心，是关于教育的。

教育： 只有变化是永恒的

人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革，所有旧的故事（传统）分崩离析，可替代的新故事却八字没一撇。我们和孩子们将如何面对史无前例，光怪陆离的未来？

今年（2018）生的孩子到2050年时三十来岁，如果一切顺利，2100年他还会活在世上，甚至会是个活跃的二十二世纪地球公民。我们应该教会孩子些什么，才能帮助孩子们在2050年甚至二十二世纪生存并充满活力？孩子们需要学习何种技能才能找到工作，理解周遭的变化，在生命的迷宫里自如穿行？

不幸的是，我们不能回答这些问题，因为谁也不知道2050年，二十二世纪是啥样子。人类从来不能准确预测未来。在今天预测将来更加困难，因为技术将使我们能够编辑我们的身体，大脑和思想，一切，包括以往固定甚至永恒的东西，都不再确定。

一千年前，1018年，人类对将来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但他们确信人类社会的很多特质都不会改变。如果你穿越回1018年的中国，你知道，到1050年，宋朝将灭亡，北方的金兵会打进来，千百万人死于瘟疫。但你清楚，大部分人仍然耕织为生，统治阶级还 是需要人口维持军队和官僚，男人依然是女人的主宰，人的寿命大约保持在40岁，人的身体还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在1018年，穷苦的中国人教孩子种水稻，织绸子，富裕的家长教男孩子孔孟之道，学书法练骑射；教女孩子成为谦卑服从的家庭妇女。很明显，1050年所要求的生活技能同1018年时的要求相差无几。

今天的情况截然不同，我们一点也不知道2050年的中国或世界是啥样子。我们不知道人们何以为生，不知道军队和官僚机构如何运作，不知道男女关系会是怎样。有些人也许会活很久，有了生物工程和人机交互，人的身体也许会经历前所未有的变化。今天孩子们学的很多东西，同2050年都会风马牛不相及。

目前，太多学校仍致力于灌输知识。这招过去是可行的，因为信息量不大，而且这些流传缓慢的有限的信息还经常被管制。假设你生活在1800年的一个墨西哥小镇里，没有收音机，电视，报纸，公共图书馆，你会很难知道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即使你识字，能用上一个私人图书馆，除了小说和一些宗教的小册子，你能读到的东西也并不多。西班牙帝国严格管制当地印刷品，并且只允许从外面进口些许经过审查的出版物。这个情况在俄罗斯，印度，土耳其和中国的城镇也大同小异。现代学校的兴起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小孩子被教授读，写以及一些基本的地理，历史，和生物知识。

与此相反，在21世纪我们几乎被巨大的信息潮淹没，就连审查机关也不再徒劳管制信息而是开始忙于传播错误的信息或者用不相关的信息来转移民众的注意力。只要有一个智能电话，即使你在墨西哥的小镇里，也可以花很多时间读维基百科，看TED演讲，学习免费的网上课程。政府不再指望屏蔽所有它们不喜欢的信息，相反，用大量不相干或错误的报告轰炸大众变得异常容易。无论是2014年5月8日发生在叙利亚Aleppo的饭店爆炸，还是融化的北极冰峰，点击一下就能知道最新消息。但信息之间往往互相矛盾，民众不知道哪个更可信。而且，数不清的别的事情也正在发生，同样点击可达，专注变得困难。科学和政治过于纷繁复杂，那就转到好玩的喵星人视频，名人八卦或者色情。

在这样的世界里，老师最不该做的就是给孩子们更多的信息。孩子们已经有太多的信息，他们需要能够理解信息，分辨轻重缓急，统合碎片以形成自己的世界观。

实际上，几个世纪以来，这一直是西方自由主义的教育理想，但即使在今天西方的很多学校仍然做不到。老师们嘴上鼓励孩子们“独立思考”，实际上却不遗余力给孩子们推送信息。因为害怕专制，民主学校害怕宏大的叙事（如宗教）。他们认为，只要给学生们提供很多的数据，一点点自由，学生们就会形成自己的世界观。即使下一代人一时不能统合出逻辑自洽、有意义的故事（世界观），他们有的是时间继续合成一个好故事。我们没有时间了。接下来几十年我们做出的决定，将决定人类的走向，这些决定都基于我们现有的世界观。如果这一代人没有一个全面的世界观，只好掷骰子决定命运了。

火烧眉毛

除了信息以外，很多学校过于专注于给孩子们提供一套预设的技能，比如，解微分方程，用C++语言编码，辨别试管里的化学物质，或用中文对话。可是，因为我们不知道2050年世界是啥样，劳动力市场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那时的人需要怎样的技能。也许我们投资了很多在教育孩子C++和中文，却发现2050年人工智能在编程上远超人类；即使你只会“ni hao”。新的Google翻译可以帮你用几乎无懈可击的中文对话，无论普通话，粤语，还是客家话都不在话下。



那么我们到底要教啥呢？很多教育家提出，学校要教授4个C：critical thinking批判性思考, communication沟通, collaboration 合作 ,以及creativity创造力。总的来说，学校需要减少教授专业技能而加强教授更普适的生活技能。最重要的是，要教授应对变化的能力，学习新生事物的能力，以及在陌生环境里调适平衡心态的能力。为了适应2050年的世界，你不但要能创造新的主意，新的产品，更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建自己。

随着变革速度的加快，不但是经济，“人类”这个意义本身也会突变。早在1848，《共产党宣言》声称，“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虽然当时马克思和恩格斯指的是社会经济制度。到了2048，人体和认知结构也许会消融到空气里，或者在云端以数据碎片的形式存在。

1848年，成百上千万人失去了他们在农场的工作，离开乡村去大城市的工厂上班。可到了城里，他们不既可能改变自己的性别，也没法加持第六感。假设他们真的在纺织厂找到一份工作，他们会指望这辈子都靠这份工。

到2048年，人们也许需要移民到网络空间，性别变得流动，植入的芯片带来新的感知功能。假设你热衷于给3-D虚拟仿真游戏设计分分钟快速更新的潮品（你看，“日新月异“不能表达），并以此为职业，你也许会发现，这个级别的艺术创新工作在十年内会被人工智能取代。在25岁时，你在约会网站的广告也许是“25岁的异性恋女性，住在伦敦，在时装店工作”， 35岁的广告是这样的“性别流动，年龄变幻，大脑皮层在新世界（虚拟）活动，目标：做时尚设计的先锋。”45岁时，约会和自我描述都过时了，只等算法帮你找到或造一个对象。而往昔你全情投入并引以为傲的时尚设计领域，算法无情地取代了你，回顾以往十年里为你赢得辉煌成就的作品剩下的只有窘迫不堪。而45岁以后，还有几十年的快速变化等待着你。

千万别把以上描述当真。没有人能预见我们将会遇到的具体改变。任何特定的情景描述都有可能失之千里。假如某人为你描述一幅极具科幻意味的二十一世纪中叶图，大概率是假的；但如果这幅图一点也不科幻，那一定是假的。我们不知道细节，但变化是唯一确定的。

巨大的变化会彻底改变生活的结构，终止/停产成为常态。人类过往的年华分成不可或缺的两部分，前半程学习，后半程工作。前一段你积累知识，发展技能，建立世界观，确认身份地位。也许你在15岁时每天大部分时间在家里的稻田里劳作而不是在正规学校上学，你主要还是在学习：如何种稻子，如何同大城市来的奸商讨价还价，如何平息同村民占地夺水的争端。后半段，你用你积累的技能在世间生存，养家糊口，贡献社会。当然，你在50岁时也许继续学习关于稻米种植，商人和争端的新知识，但这些只是在已经建构完成的基础上的精雕细镂。

到二十一世纪中叶，加速的变化和增长的寿命废弃了上述模式。人生如同撕碎的布条，每个阶段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小。“我是谁？”这个问题前所未有地急切而复杂。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压力。变化总是有压力的，人过了一定的年纪，大部分人就不喜欢变化了。当你十五岁的时候，变化是你生活的全部。你的身体在成长，大脑在发育，你正在建立更深的关系。新生事物层出不穷。你忙于创建自己。很多十几岁的少年会有些畏惧，但同时又跃跃欲试。新的世界在你面前展开，整个世界等你征服。

到五十岁，你就不想改变了，大多数人到这个年纪也已经放弃征服世界。去过，做过，得到过。此时你更想要稳定。你已经投资了很多在你的技能，职业，身份地位和你的世界观，可不想推倒重来。你在某事上付出越多，越难以割舍而给新事物腾地方。你也许还珍视新的经历和些许微调，但大部分年过半百的人都不愿意把包括个性，身份在内的既有人生架构打碎重建。

神经学可以解释这个现象。虽然成人的大脑比我们以往认为的更加弹性和灵活，其可塑性比之少年大脑还是差一截。重连神经元和神经触突太难了！但在二十一世纪，稳定几乎不可求。假如你紧抱稳定的身份，工作或世界观不放，世界可能如驹过隙抛下你。考虑到寿命越来越长，接下来你可能有好几十年活得像无知的顽石。你如不想成为经济上，更重要的是社交上的边缘人，你当然需要不断学习、不断重建自我的能力，你还年轻，只有五十岁。

当新奇成为新的常态，你个人过往的经验甚至整个人类的过往经验都不靠谱了。无论是个体还是人类整体会更多地遭遇“前无古人”的新生事物，比如：超智能机器；编辑过的人体；能精准操控你情感的算法；极速的人为气候灾变；每十年需要换工作。面对前所未有，如何做才正确？你被信息潮淹没，完全没有可能吸收、分析，怎么办？如何在时刻变幻莫测的世界活着？

为了在这样的世界存活，你需要灵活的心智，足够的情感储备和平衡的心态。你将不得不一次次因变化而放弃你最了解，最擅长的。遗憾的是，教导孩子们以平衡心态拥抱未知，比教给他们物理公式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因要难得多。读一本书，听一次讲座不能给你适应性。老师们自己同样缺乏二十一世纪需要的灵活的头脑，因为他们也是老旧的教育体制的产物。

工业革命带给我们流水线式的教育。城市中建起了有相同的房间的水泥大楼，每个房间都有一排排的桌椅。上课铃响，你同三十个同龄的孩子一起进入其中一间教室。每个小时，成人老师进来讲课。他们拿政府开的工资。一位告诉你地球的形状，一位告诉你人类的历史，另一位给你讲人体。很好笑，是吗？几乎每个人都会说，不管这种教育曾经多么辉煌，现在都破败了。然而，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创立一种可替换的选项。虽然在加州的高端社区有新的尝试，但还没有一种模式可大规模推广到墨西哥农村。

被黑的人类

所以，我能给予一个深陷在破败教育制度内到十五岁孩子的最好建议是：无论你在墨西哥，印度或阿拉巴马，千万别过分依赖成人。他们大部分是好心的，但他们不了解世界。以前，听从成人是相对安全的选项，因为那时候的成人懂得多，世界变化慢。但二十一世纪是不同的。变化越来越快，你不再能确认成人告诉你的是经过时间检验的智慧还是过时的偏见。

那么你靠啥呢？靠科技？这个风险更大。科技可以给你很大的帮助，但如果你让它占领了你的生活，你就会被科技绑架，听命于它。几千年前，人类发明了农耕，但这项技术只富了少数精英，大部分人成了奴隶。很多人起早摸黑，除草，担水，在火热的土地上收割玉米。你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吧。

技术本身没问题。假如你知道自己想要啥，科技会改善你的生活。假如你不知生活的目的，科技分分秒秒为你制定目标，控制你的生活。特别是随着科技对人类的了解，你会越来越多地发现，你正在为技术服务而不是反过来。你看到过那些在大马路上低头刷手机的“行尸走肉”吗？是他们在控制技术还是他们被技术控制了？

那么可以靠自己吗？蚂蚁街或老旧的迪斯尼影片会说可以，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未必。连迪斯尼都认识到了，如同莱莉（下图），很多人几乎不认识自己，当他们企图倾听自己的声音的时候，他们很容易成为外部控制的牺牲品。我们脑子里的声音从来就不可靠，因为它往往受制于政府宣传，意识形态洗脑和商业广告，更不用说生物化学药物。



随着生物科技，机器学习的进步，控制人类深层的情感和欲望会更容易，听从你的心也前所未有地危险。当可口可乐，亚马逊，百度，政府掌握了你的心脉和脑门，你还能区别你的初心和他们的市场推广吗？

这样的未来令人不寒而栗，你必须努力了解你这个“操作系统”。知道你是谁，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就像最古老的书本一直强调的：找到自己。




千百年来，哲人先知总是教导人们要自知。自知在二十一世纪是当务之急，同老子和苏格拉底的时代不同，现在竞争严酷。可口可乐，亚马逊，百度，政府正在你追我赶地要侵入你！不是你的智能手机，你的电脑或你的银行账户，而是你本人，你的有机体--“操作系统”。你也许听说过我们正处在电脑被黑的年代，这话完全没说到点子上，事实上，我们处在人被黑（入侵）的年代。

此时此刻，算法正在看着你呢！它们盯着你去哪里，买什么，见了谁。很快，它们能检测你的步子，呼吸，心跳。依靠大数据和机器学习它们越来越了解你。一旦它们比你自己还知道你，它们就能控制你，操纵你，而你无可奈何。你将活在黑客帝国或楚门的世界。结果很简单，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如果有关部门知道算法比你本人更懂你内心的想法，它们就会去找算法而不再听你的意见。

当然，你也许很高兴授权算法帮你做关于你和世界的决定。这样的话，放松享受你的行程吧。你并不需要做什么，算法会包揽一切。假如你还想保持你的存在感以及你的未来，你必须比算法跑得快，比亚马逊和政府更快地了解自己。要跑得快必须轻装上阵，放下你沉重的包袱，放下幻想和错觉。


译后感：在我看来，赫拉里是当今世界有名的焦虑制造师之一，但我们消除焦虑的第一步就是熟知风险，所以，还是很有参考意义的。今年以这篇结尾，明年以消除焦虑开始。

祝大家新年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