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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友交流] 私立肿瘤医生的日常之小说版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9-5-26 17:04 |显示全部楼层
此文章由 ThePlaceToBe 原创或转贴,不代表本站立场和观点,版权归 oursteps.com.au 和作者 ThePlaceToBe 所有!转贴必须注明作者、出处和本声明,并保持内容完整
本帖最后由 ThePlaceToBe 于 2019-6-7 22:05 编辑

我在工作中,碰巧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很多医生,其中不乏有肿瘤专家,我很愿意以故事集的形式,和大家分享我眼中的医患故事。所有的故事主体都有真实的生活来源,为了尊重隐私,每个故事中的病人是现实生活中多位病人的集合体,在此基础上,我还添加了一些想象力。这只是一篇篇小故事,读者们尽可以在虚幻的世界里,了解一些澳洲肿瘤治疗的真相。

我本人没有医学背景。写这些故事的初衷,是和大家分享我看到的医患之间的人情世故,以及我个人关于医学伦理的一些思考和困惑。这只是一些人文小故事,没有科普的意义, 更没有任何疾病诊断或治疗的参考价值。

我无意把医生们造成神,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有七情六欲,有所欲所不欲,会犯傻,会犯错,会有私心,但这些都不能掩盖他们为社会为人类作出的贡献。那些一定要以道德绑架从医人员,或者一定要把医生们架上神坛的人,其本质不过是企图通过剥夺整个从医群体的基本做人权利,从而实现一己私利之最大化。

谨以此项目,献给热爱生命的病人和家属们,以及可爱的医生们。我尽力还原最真实的你们,不夸大不隐晦。

每则故事一位病例,共十篇,版权归作者所有,oursteps新足迹首发,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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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6 17:05 |显示全部楼层

前言 - 宁可药生尘,但愿人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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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hePlaceToBe 于 2020-1-13 13:38 编辑

总的来说,何木和宛茹这对中年夫妻愿意相信自己生活在一个最好的年代。出生在文革中期的他和她,经历了一段短暂的物质匮乏精神丰富的童年时光后,和全中国人民一起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在接下来各种思潮层出不穷的十几年里,他们各自度过了轻松愉快的学生时代。

何木的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医生。循着父母的足迹和本人的意愿,何木人生的前24年按部就班没有新意,重点小学,重点中学,重点大学毕业的他,顺理成章地进入上海三级甲等医院成为一名外科医生。出身干部子弟的宛茹,求学轨迹和何木几乎重叠,不过考大学时,宛茹并没能进入心仪的历史系,而是顺从父母的要求,选了热门的电脑工程专业。

在象牙塔里平淡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后,和他们那个时代大部份不甘寂寞的年青人一样,何木和宛茹决定移民海外。他们在世纪交替那年登陆了墨尔本,二年後,何木顺利地通过了澳大利亚医学会对海外医生资质认证的考试,在澳洲医院里重执旧业。一晃又十年过去了,这十年间,何木成为了澳洲皇家内科学院院士,主攻肿瘤化疗。2012年,何木的诊所正式开张了。何木个性猖介不善言辞,他自己为此也颇为苦闷,甚至自嘲自闭症患者。为了诊所的运营,宛茹辞去了热爱的本专业工作,那种无法不向生活妥协的憋屈再次侵袭了宛茹,令她无比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若干年后,当宛茹回想起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选择,常有隔世的感觉却也心怀感激。跟着何木,她同他的病人们一起感受着生离死别,参悟着生命的价值。职业在英语里写做vocation,这个单词从声音voice演变而来,这是来自上帝的声音,是天父的召唤。人到中年,她终于走出温室学会谦卑,对人间百态的体味,让宛茹对生命和自然充满敬畏。

下面的十则故事中,每一位病人都让何木和宛茹牵肠挂肚。他们中,有的已经战胜了病魔,有的还在和疾病拉锯,还有一些已经去了天国不再有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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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6 17:05 |显示全部楼层

一、周解放的故事 - 该不该化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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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hePlaceToBe 于 2019-5-29 00:52 编辑

周解放是被人抬进诊所的,晚期肺癌的他满面蜡黄,浑浊的瞳孔中隐隐约约藏不住死神的狞笑。

作为共和国的同龄人,周解放出生在南方一个殷实的家庭,性格温和而胆小。上世纪80年代中,过了而立之年的他糊里糊涂跟着潮流来澳洲留学,他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老婆,没有知识,没有学历。但是,凭着从小跟姑姑学到的钢琴技能,他在南澳的一个小镇里,与世无争地做起了钢琴老师。小镇非常安静,除了解放一个中国人,还有几户越南人家,解放的婚事就这么被耽误了,他一辈子未婚。

2013年,解放开始觉得气喘,这种状况越来越严重,最后他被送到了Peter Mac 肿瘤医院,确诊晚期肺癌。解放在墨尔本举目无亲,他在Peter Mac看门诊时,认识了另一位华人病友A先生,A先生推荐了维省新生会给他,解放希望新生会的义工能帮忙解释他的化验报告,新生会的义工把他直接送进了何木的诊所。当时何木在口录病史(没错,澳洲的专家医生们不手写病史的,都是口录后交给自己的秘书听写),病人来后就一起帮着七手八脚地抬上了诊疗床。

解放气喘吁吁地讲述完病情,恳求何木:“何医生,救救我!除了化疗,我什么都愿意。”何木解释说,“但你的病情,除了化疗,西医没有其他办法。事实上,你这么虚弱,能不能化疗目前还不好说。”

“不!我坚决不化疗!除了化疗其他所有的治疗我都可以接受!”

“你为什么不肯化疗呢?”

”我妈妈关照的,千万不能化疗。化疗用的都是毒药啊!”

“你都快死了,怕什么毒药呢?不是病死就是毒死,你选一个吧。”当天因为不是门诊日,诊所里没有其他病人,所以诊疗间的门没有关实,当何木这番石破天惊的话传到候诊室时,宛茹心里不禁一阵大骂“你个改不了的自闭症少年”,嘴里却只能尴尬地说着无用的圆场:“我们医生不太会讲话。”

“不,不,我不要死。何医生,求求你救救我。”

“化疗药物确实是毒药,它既能杀死癌细胞,也会伤害健康细胞。化疗治疗的目的就是二害取其轻,你说,你是想让癌细胞吞噬完你的健康细胞呢,还是要让药物先杀死癌细胞,然后让受损的健康细胞慢慢恢复?”听了何木的解释,解放沉默了很久,然后,他小心翼翼又充满希望地问:“何医生,你能治好我的病吗?”

“不能。你目前的状况大概还有3-6个月的寿命。” 听到这里,宛茹恨不得冲进诊疗室对着何木大骂“你个自闭症!会不会讲话啊?”但是,何木接下来的话,让解放瞬间做出了接受化疗的决定,“我希望能延长你的生命,到下一代药物通过人体测试。”

这件事发生在2015年。2年以后,Keytruda在澳洲正式应用,解放的基因检测符合Keytruda的使用标准。他现在还活着,在中国和90多岁的母亲住一起。他定期和何木通电话,汇报病情征求意见。而他的癌友,同样拒绝化疗的A先生,在解放开始化疗半年后去世了。愿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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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6 17:06 |显示全部楼层

二、史密斯的故事 - 医生是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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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hePlaceToBe 于 2020-1-16 00:32 编辑

史密斯先生去世二年多了。二年来,每当宛茹想起慈祥的他和漂亮温柔的史密斯太太,都忍不住冲着何木大吼:“你是人!不是神!是人!你没有资格替病人做生死的决定!这是神的工作!”而自闭的何木这时也总是闷闷不乐一语不发。

从哪方面来看,77岁的史密斯先生和71岁的史密斯太太, 都是一对璧人。史密斯太太在陪丈夫候诊时,给何木的秘书妮可聊过他们年轻时的故事。她17岁就嫁给了史密斯先生,婚后不久小夫妻一起从维省乡下迁来墨尔本。“第一天就被人偷了3000元,那是我们所有的积蓄。”史密斯太太想起50多年前的绝望,白皙的双颊仍微微泛起红晕,依然清澈的蓝眼睛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史密斯先生面带微笑宠溺地望着老妻,右手搭着她瘦削挺拔的肩膀轻轻地拍着。

幸运的是,史密斯先生的癌症还没有扩散。更幸运的是,他身上验出有标靶,可以做副作用相对比较小的靶向治疗。当何木拿到史密斯先生的化验报告时,不禁一阵欢呼:“我有二套治疗方案可以用。先来一套效果更明显的,如果史密斯治疗过程中产生了抗药性,我还有第二套备用。我应该可以控制住这个癌。”然而进一步的检查很快给了何木当头一棒,史密斯先生同时患有严重的心衰和肝衰竭。而这二套靶向治疗方案对心脏和肝脏或多或少会造成一定损伤。治还是不治呢?

史密斯夫妇决定试一试治疗,善解人意的史密斯先生甚至向何木保证:他独立作出治疗决定,也承担所有后果。

何木还是不放心,请来了心脏科专家会诊。心脏科专家同意可以试一试后,何木开出了第一次治疗处方,他保守地选用了50%的剂量,史密斯反应良好,随后的化验报告显示,几个主要的癌症指标都有所改善。二周后的第二次处方还是50%的剂量。当晚史密斯突发心肌梗塞急诊送入ICU病房。没想到几天后史密斯居然恢复出院了。又过了几周,化验报告显示史密斯的癌症已经开始扩散,而且是以疯狂的速度扩散。何木给宛茹解释道,“他那个癌细胞就像蜘蛛结网一样的四触八达。”一次晚餐时,何木无比惋惜地对宛茹说,“明明有方法可以对症下药,但就是没法用。这比没药可用更让人难受。”

那一边,史密斯先生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壮,提出了恢复治疗的要求。何木非常犹豫,他想拒绝,但又不愿意史密斯错失一个可能的机会。再次征得心脏专家的同意以后,何木换了副作用更小的药物配以25%的剂量做一次尝试, 在治疗过程中史密斯先生再次心肌梗塞,这一次他没能出院。

史密斯先生没有当场去世,他呈半植物人状态,在医院里躺了三周多,他的死亡证书上开具的不是癌症,而是心力衰竭。经过多科会诊,以及家属同意,在史密斯人生的最后二周,不再做任何治疗,甚至不再提供食物。这个残酷的决定,是医疗团队和家属共同做出的,然而执行人是何木,史密斯的私人医生。

医生们预期史密斯在一切治疗停止后的二到三天离开人世,但他足足撑了二周。在这二周里,他曾奇迹般地醒来几次,更奇迹般地咽下了史密斯太太喂的酸奶。宛茹求何木:“你可以先帮他恢复生命体征吗,他也许可以活下来。”何木说,“就算我救活他这一次又怎样,他的癌细胞已经遍布全身,他的心脏功能几乎为零,我让他这样没有任何质量的再活三个月,有什么意义呢?”宛茹有些生气,不禁提高嗓门道:“也许对你没有意义,但对史密斯太太呢?你对周解放说,延长生命就有希望等到新药,为什么史密斯不可以呢?”何木回答说,“你不懂,他们的身体底子不一样。”听到何木这么“绝情”的话,宛茹忍不住爆发了, “你是人!不是神!是人!你没有资格替病人做生死的决定!这是神的工作!”

何木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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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6 17:06 |显示全部楼层

三、教授奶奶的故事 -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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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hePlaceToBe 于 2020-1-8 13:31 编辑

教授奶奶不是一般的教授,她是国内某著名医科大学的教授。40年来,她培养的医学生们,很多成为了各大医院学科带头人、技术骨干。但是,再精深的专业知识也没能让教授奶奶对癌症免疫,她在70岁时患上了乳腺癌。经过了一番治疗,病情缓解了的教授奶奶来到澳洲探望子女们。同时她也想借此机会,和澳洲的肿瘤医生讨论一下自己的病情。

孝顺的子女们,在教授奶奶来澳之前,已经见过了何木。他们提前送来了母亲在国内治疗的所有诊断及报告,把教授奶奶自发病起的整个治疗过程,详细地给何木做了汇报。

教授奶奶亲自来诊所的那一天,却正好遇上了宛茹和另一位病人家属在吵架。这也是一位全自费的海外病人,病人当下在国内。当前台得知家属只是为开处方而来时,把宛茹叫了出来。病人是位80多岁的老人,因为年龄的关系,身体比较虚弱,不适合做化疗。国内的医生推荐了一款免疫治疗的药物,但这个药在国内没得卖,他去了药房,那位不负责任的药剂师让他先找专科医生开处方。了解了情况后,宛茹解释说,“何医生没见过病人是肯定不开处方。每次咨询都有费用。如果您今天只是为开处方来的话,我建议您取消预约,如果您需要咨询,麻烦您填一下新病人注册表格。”病人家属听后语气变得不善,“就开一张处方也要收钱吗!”

“对。因为不可能不问病史不做检查就开处方的。”

“你们有没有医护人员的良心?我们是用来救命的,你们就知道钱!钱!钱!你们还有一点人情味吗?”

受到莫名的指责,宛茹窝着满肚子的委屈,公费医疗是政府的职责,绝大部分资金来源于全民税收。私立诊所自负盈亏,为什么做了医生就该不食人间烟火?一口气憋在心头,当场就针锋相对地骂了回去,“医生凭自己的专业服务社区,帮助病人减少病痛,同时收取一定的费用,有什么不对?不是免费了才是高尚的,孔圣人还收学费呢!更何况,是药三分毒,癌症药物的毒副作用更大。在没见到病人的情况下开出处方,这才是对生命的不尊重!说到人情味,你逼迫医生做违法的事,你讲的又是什么情什么理?”

一年后,宛茹看着“我不是药神”这个电影时,又想起了这位病人家属。宛茹喃喃地问自己,“什么时候该讲原则,什么时候该做通融呢?” 宛茹并不后悔拒绝开处方的事,因为在情理之上还有不可逾越的法,政府对开具处方是有一整套严格规定的。如果何木为了一位病人被吊销了处方权,对其他病人公平吗?但宛茹后悔自己说了过激的话,“虽然我不觉得自己错了,但这么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对一位危重病人家属,终究少了一些人情味。”

书归正传,当何木出来叫教授奶奶时,只见教授奶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步伐虚浮地走向了诊疗室,何木马上制止了教授奶奶,“停下停下,您走路姿态不对,不要再走了。”一旁的宛茹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吓坏了病人。”教授奶奶的儿子帮着打圆场,“我妈妈平时就是这么走的。”但何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他推来了诊所的轮椅,让教授奶奶坐好,然后直接把她推进了隔壁的私立医院。

晚上,医院方给何木打来了电话,教授奶奶诊断患有脊椎瘤,必须马上手术,否则随时会瘫痪,甚至有生命危险,外科医生已经介入,准备明天手术。何木对打来电话的护士说,“这是我送进来的病人,我有责任通知你,这位病人是海外病人,没有Medicare,她有海外病人医疗保险,但购买没满12个月。”电话那头的护士沉默了一会儿,说去和外科医生沟通。几分钟后,电话再次打来,“外科医生和他的团队说了,如果医保公司不保,他们免费做。我也问了经理,我们医院也可以免去费用。手术安排在明天早上第一台。”挂了电话,何木转头关照宛茹,“在没有确认医保公司是否理赔之前,我们的费用也不要收。”

手术非常成功,术后的病理报告还发现教授奶奶的乳腺癌不是原发癌,这个发现为日后精准治疗提供了重要的依据。事后医保公司确认了教授奶奶的脊椎瘤不属于已有疾病,所有参与治疗的医务人员最终都收到了全额费用,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一年后,教授奶奶回国前,全家开开心心地一起来诊所和何木道别,教授奶奶兴奋地说,“我的同学们等我回去聚会,我们毕业时分配到全国各地,不少同学40年没见了,他们都不相信我还活着,说这次治疗是一个奇迹,一定要见我一见。”何木一边感叹“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啊”,一边去多拿一把椅子给教授奶奶的儿子,教授奶奶的儿子客气道:“何大夫,我站着挺好。”

何木自闭症本性大发作:“你站在我背后,我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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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6 17:06 |显示全部楼层

四、富婆和她家人的故事 - 随叫随到的私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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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hePlaceToBe 于 2020-1-16 00:47 编辑

一清早,宛茹在送孩子上学的路上,接到了何木的电话。何木说,下午有一位大人物要来诊所,请宛茹务必到场,因为家庭医生让大人物直接找宛经理。宛茹很好奇:“什么样的大人物啊?”何木回答不知道,“我没仔细问,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下午,宛茹在诊所等到了大人物一行三人。一位面色潮红身体虚弱的女士,40岁上下,一看就是病人;扶着她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络腮胡子的年轻男性,宛茹猜不出他的身份;略感意外的是,他们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看上去和女病人差不多年纪。

宛茹招呼女病人一行坐下。络腮胡子问:“宛经理在吗?”宛茹说她就是。络腮胡子接着很突兀地来了一句,“你什么宛,一只碗的碗吗?” 宛茹惊呆了,克制着保持礼貌:“去掉石字旁。”

一番交谈后,宛茹大致了解到女病人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富婆,她丈夫是当地一位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她公公以鞋厂发家,如今她家的产业链遍布各领域,据说她家的鞋子出口世界各地,每个人都穿过她家的鞋。络腮胡子是她家远亲,兼她的保镖加助理。僧人是她的亲弟弟,在当地一座香火极盛的庙里做方丈,法号介必,是当地佛教协会的副会长。

一个月前,富婆在国内最著名的肿瘤医院刚做了乳腺癌手术,术后病理报告发现附近淋巴组织已有了侵润,建议化疗跟进。富婆早在几年前就随丈夫一起移民澳洲,并在墨尔本最富盛名的富豪区购置了房产。因为听说国外的化疗药物“比较纯”,所以打算在墨尔本进行后续治疗。她弟弟送她过来,“顺便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教堂,买几座改成佛堂。” 胖胖的介必法师温和地说。

富婆一周前抵达墨尔本,她已经看了三位肿瘤专家了,都不太满意。“都是非常有名的专家,但态度冷冷的。家庭医生推荐我来看看何医生。我的病已经是国内最好的专家照顾着,在这里,随便找一个医生,按国内专家的意见照做就可以。何医生是最合适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关键是能听懂我讲话。” 富婆有气无力地把她的来意讲了一遍。

宛茹一边在心中念叨“你是病人你可以为所欲为”,一边安排前台工作人员为富婆准备病历夹。何木把富婆请进诊疗室后,对宛茹有了些许亲近感的络腮胡子殷勤地说:“宛经理,我们介必法师法力很大的,我们下次来给你带一张介必法师开过光的符,贴在你们诊所门上,保证何医生有看不完的病人。” 宛茹强忍着恶心,淡淡回答:“哦不必了,最好是大家都别生病。再说何医生是基督徒,我也是。不过还是谢谢你们。”

介必法师对宛茹这番客气却很是不屑,他慢悠悠地开腔道,“你们基督徒就是这样,你们的我们的,你们应该好好学学我们佛教徒的宽大为怀。去年我们庙里搞了个佛教儿童夏令营,本来是一件很慈悲的事,但周围的那些基督教啊,道教啊,都跟我们学。结果政府取缔了,不让办了。要我说,政府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嘛,放开市场,让大家来参与竞争嘛,让老百姓自己决定,到底是佛教更好呢,还是其他宗教好。” (作者注:佛教是有丰富历史背景和劝人为善的宗教,我尊重佛教和真正修行的佛教徒。介必法师是真实的存在,文中记录的是其原型的原话。)

晚上回家后,宛茹绘声绘色地向何木学了白天的对话,何木哈哈大笑,劝道:“他们是粗人,这是他们的说话方式,未必有什么恶意。”

次日上午,络腮胡子打电话进诊所索要何木的私人电话。宛茹说,我可以给你我的私人电话,你可以随时和我联系,但很抱歉我们从来不提供医生的私人电话,因为医生白天基本都和病人们在一起,没法接听电话的。” 络腮胡子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勉强拿下了宛茹的电话。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富婆和她的家人给宛茹打了十多通电话,一半是汇报当天的吃喝拉撒,另一半是要求何木立即给她打回电,何木回了最初的几个,富婆在电话里重新汇报了一遍吃喝拉撒。

在西方医生界,一个经常讨论的话题是,到底该给病人多少人文关怀才算不违背职业道德?一个普遍应用的原则是:"I can give you all you NEED, not all you WANT."

当天半夜一点多, 富婆给宛茹发了短信,询问第一次化疗是否已经安排妥当。工作了一天的何木和宛茹已经睡了。第二天是周六,宛茹醒来时已是10点多了,看了富婆的短信后,没等起床就转发给了何木。正在医院查房的何木,过了一个多小时后回复已经安排在下周二。宛如马上把这个消息转发给了富婆。一分钟后,宛茹接到了络腮胡子的电话,因为宛茹没有及时答复,络腮胡子把她一段臭骂,极尽侮辱谩骂之能事。宛茹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二行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

周日,宛茹再次接到富婆的短信,信中质疑了何木的医学水平,贬低了宛茹的道德水准,并宣告不再相信这个诊所,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宛茹给何木看了这条短信,夫妻俩轻松地长吁了一口气。宛茹回信:“你有选择的权力。祝你早日康复。”

接着,心中仍愤愤然的宛茹又写了第二条短信:“今天,何医生穿了Grenson的鞋,我穿了Ferragamo的鞋。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家的鞋。” 犹豫再三,宛茹轻轻地按下发送键。她耳边仿佛听见何木调侃的声音“心还很年轻嘛”。宛茹倔强地甩了下头,轻声地自言自语:“就气盛了,怎么着?”

富婆后来回中国做化疗,恢复得很好。她偶尔也打诊所电话,咨询中澳二国的治疗方案是否一致。何木每次都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没有为任何一次电话咨询付过费。也没有送给何木一双她家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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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6 17:07 |显示全部楼层

五、老端木的故事 - 永不复发的胃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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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hePlaceToBe 于 2020-1-8 14:11 编辑

老端木在家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是一位探长,曾带头侦破了好几件大案要案,是当地赫赫有名的英雄。所以当他因“胃堵得慌”而多次呕吐以后,当地领导非常重视,由市政府办公厅主任亲自陪他去了某省会城市做深入检查。

他们去了二家医院,二家都是全国最顶级的三级甲等医院。医院甲诊断:胃癌,建议立即手术切除。医院乙诊断:胃部肿瘤,建议观察,如患者焦虑,可以考虑穿刺排除或确认。

老端木倾向医院甲,他有自己的考量:第一,医院乙也没说我不是癌,观察又不是治疗,癌症治疗当然越早越好;第二,听说穿刺不能随便做的,搞不好把癌细胞带出来一点就扩散了;(作者注:这个观点在国内病人圈里挺普遍但没有依据的。)第三,他现在在单位里还“说得上话”,再过几年也许就没有这么好的就医条件了。

既然老端木自己已经想得这么透彻了,大家都同意他立即手术。老端木在医院甲做了全胃切除。手术后不久,医生通知他可以出院了。老端木很纳闷,周围做全胃手术的病友都做了一定的后续治疗,为什么轮到自己就啥也不做呢?主刀医生是这么解释的,“你这个刀开得特别彻底,周围的组织完全没有受到侵润,你是痊愈的。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复发。”

带着满腹狐疑,老端木回到了家乡,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老老实实在家做起了病人。这可把端木太太乐坏了。以前老端木因为工作的关系,不仅烟酒无度很少在家,而且脾气非常暴躁。没想到老来一场病,竟让端木夫妇妇唱夫随,一个每天精心地烹制营养三餐,一个乖乖配合,让吃就吃让睡就睡。这种琴瑟和谐的神仙生活,让端木太太仿佛间觉得这场病也值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每半年一次的随访,老端木一切正常,这让全家对手术医生感激涕零。老端木也只是偶尔才想一想,怎么整个病房就我一个不做放化疗呢?又过了几年,儿子为他们办理了移民手续。来到墨尔本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找定随访医生。

首诊当天,老端木在诊所门口正好碰见匆匆走过的何木。何木年轻的外表让他徒增了几分怀疑,他问宛茹,“宛医生,刚才那位医生是何博士吗?” 宛茹很久没听到这么具有中国特色的称呼,不禁笑了,“他是。不过我不是医生,何医生也没读过博士。”老探长可没计较这些小节,他问出了心里的问题:“这么年轻,没当过几年医生吧?” 宛茹咯咯地笑出声来,“哦我明白了,老爷子您是担心何医生经验不足吧?放心吧,何医生50出头了,他在国内做了9年医生,在澳洲行医也17年多了。”

“不会吧,何教授看上去最多40岁啊。”

一旁的端木太太戳了老伴一下,“哎呀,老头子你怎么不懂的,人家医生样板房造得好呀。”

宛茹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端木太太在夸何木自身保养得好,被她的幽默忍俊不禁:“对!对!我们医生确实样板房好。不过何医生也不是教授,您直接称呼他何医生就可以了。”

何木看完端木的病史后,吃了一大惊。老端木带来的术后病理报告显示他的胃部肿瘤并没有癌变,也就是说,那是一个良性肿瘤。老端木的胃是没有必要切除的。当宛茹听到这个消息时,本能的问老端木的反应。“我没有告诉他。”何木回答。

“为什么,不是病人有知情权吗?”

“我现在告诉他,也不能改变他胃被切除的事实。我看了他的片子,其实不算完全切除,有一点残胃,这些年来也略略长了一些。总之我告诉他,他的病肯定是痊愈了,那个胃癌永远不会复发的。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检查都是正常的,从今往后,他完全不应该再把自己当病人,因为他本来就不再是了。” 宛茹犹豫着,“我总觉得应该告诉老端木,这样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癌,会轻松的。” 何木说,“老端木这么一个说一不能二的性格,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个胃本可以不切的话,你说他的余生会不会懊恼不已啊?再说端木太太也很享受天天照顾老公,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啊。” 宛茹突然压低声音悄声问:“那你守着秘密,难不难受呢?” 何木放声大笑:“我不是告诉你了嘛!”

那一年的圣诞节,宛茹收到了老端木从南极发来的照片,他和端木太太参加了南极旅游团,照片中,老夫妻俩穿着靓丽的红色南极冲锋服,手挽手站在一片白皑皑的大地上,一缕斜阳暖暖的洒满他俩全身,老端木夫妇二张被冻红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何木和宛茹真为他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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