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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H的那段日子让我懂得了一件事,无论你在爱情世界里如何长袖善舞如何收放自如如何信心满满尽在掌握,感情这东西都绝不是或你或我一己之力能够控制和左右得了的,有时它就像一朵艳丽的罂粟,身处其中不经不觉已是不能自拔。爱到此刻,无论初时你们怎样轻松,都会殊途同归变得沉重。至今记得有天H突然没头没脑地跟我说,你发现没有?我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松了……
镜头拉回到九十年代后期的北京,那时为了托福和GMAT,隔三差五出没于中关村一带以及中科院各种礼堂成了业余生活之常态,那会儿的新东方尽管已成气候,但尚未脱离草根补习班的低端层面,所以成千上万追逐出国梦的年轻人也只好跟着在上述礼堂打游击。现在想想尽管条件简陋,但身处海淀那样一个高校和科研单位扎堆儿的环境中,加上素昧平生的一大群人为了同样的梦想而孜孜不倦地努力着,其实也是很励志的一段生活。
不过我和H并非相识于某个周末的新东方英文班,当我还挣扎于GMAT诸多难解的逻辑和阅读题的时候,H早已是GMAT和GRE的绝对老炮儿了。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故事。用现在的话说H自小就是一学霸,而且和一般学霸不同的是她从上中学开始就大张旗鼓地谈恋爱,以至于后来她还老拿这事儿损我,说得我跟一小屁孩儿似的------当年老姐我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你还拖着两行清鼻涕不知道跟哪儿玩儿弹球呢……据说老师和家长对此事基本都持一种非常罕见的放任态度,原因很简单,这一对典型的早恋生无独有偶都是学习尖子,恋爱谈得风生水起,读书也一点没耽误。高考之后男的上了清华建筑系,女的比邻而居遥遥相望在北大读国际金融。
刚才说了,那时的新东方还处于一种旧式知识分子清贫气质十足的半草根状态(其实俞敏洪们已经开始发家,只是学校的硬件构筑远远赶不上学生数量和学校规模的高速增长),从那时新东方BBS的简陋程度也可对上述略显扭曲的局面可见一斑。
那个BBS虽然制作粗鄙功能单一人数也非常有限,但其中却的的确确充斥着诸多深藏不露的高人,当然也发生了很多很多非常有趣的故事。现在想想,那真是一块学生气十足、满是才华、理想,和智慧的方寸园地。别看经常流连其中的就那几十号人,各种奇闻轶事却是层出不穷。没事的时候我就上去一个叫做文采飞扬的板块和一班英语大拿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淡斗嘴,时间久了便熟识了同样混迹其中的H,当然还只是在网络层面且尚未出现任何恋爱的小萌芽。印象里第一次和H私聊是问一个可能非常弱智的主谓一致的语法问题,因为据另一个后来亦成为我多年红颜的北外女生Z说,H的英文功力已至深不可测之超凡境地(后来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且其是听说读写样样精通)。
前些年回国当我再次走过北三环中关村那一段的时候,当年上过课的老礼堂老教室都已不复存在,新东方也盖起了属于自己的大楼,看着90后00后的小情侣一对对叽叽喳喳从身边掠过,我就想起那些年的自己,那些年的你与我,那些我们一起并肩走过的旅程。那时我们的背影,想来也应该一如今天的他们那般青春可人吧?
年少时总想着日后天南海北地走一走,可当我真的千山万水走遍自认已是颇有几分阅历之时,才发现真正如刀刻斧凿般沉淀在思绪中的其实还是年少时那样简简单单的几个人几条街。H,那年的小爱人,是你让我成长,让我懂得思考,不知当年的那个我是否也像当年的那个你一般时过境迁仍把当年那张笑靥印在对方心田?又好像一个多年未见的旧友,一份淡淡的默默的情谊不离不弃永远伴随。
感慨告一段落,镜头再次切回九十年代,尽管那时的分辨率远没有720P,但那些往事在我此刻脑海中却比2160P还要清晰,恍若昨日。
当我第一次约好和H见面的时候,她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其实你早见过我的,但在我一再追问下始终讳莫如深故弄玄虚。好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那是一个春日的傍晚,建国门的哈根达斯(当时我们在外面做一个项目,尽管成员多数来自北京,但因时常没时没晌地整夜加班,所以项目组集中住在灯市口的天伦王朝饭店,时间也就相对自由,晚上乏了就开上公配的捷达车到哈根达斯吃宵夜,然后奔三里屯泡个吧,回去继续奋战,由此哈根达斯也就成了我们的一个小据点,且关键是那些动辄八十一百一个的昂贵冰激凌可以随便报销),我满是好奇地等着那个没有任何认知概念的未知H,甚至不确定H是否如想象般是个女的。当她背着电脑包和一堆资料(后来才知H那时已是某全球顶级咨询公司的高级经理,当时和我一样在外面做项目)出现在面前时,我才恍然大悟------竟是几天前在新东方为一个临时有事缺勤的逻辑老师代课的那个引起台下数百GMAT准考生无尽好奇与遐想的年轻老师。
对于GMAT和GRE这些在多数人眼里颇有几分难度的英语考试,毫不夸张地说H早已达到庖丁解牛的非人类境界,去新东方代课自是不在话下,至于新东方是怎么找上她的已不可考,但她去那里讲课则纯属玩儿票。后来据我观察,那个在当时新东方学生中颇有几分知名度的逻辑老师亦是H诸多追求者中的一个。每每提到此事,H便努努红唇笑言你是不是吃醋啦?不管是就坡下驴还是顺藤摸瓜,此刻的我脸一拉嘴一撇佯装不快实为静候H甜吻一枚,这招屡试不爽百发百中,也是因为H的追求者的确络绎不绝,其中一老炮儿在2016的某日竟然被我在央视财经新闻目击,此人如今居然成了国内某老牌股份制银行的董事长。
每每问及缘何对那些显然貌似条件不错的人等总是一张冷脸嗤之以鼻,照她的说法是完全没治就准备吊死在在我这棵既不成熟又极为任性的小树上,此刻轮到我在她白皙的脸庞印上一吻,同时伴以热泪盈眶感动状并继续得寸进尺,貌似颇受感动的H也就半推半就由着我胡来……风光旖旎间有多少千金的一刻,有多少苦短的良宵,当时的你我总觉得时间好慢,可眨眼的功夫那些日子就飞也似地过去,永不再来。
又说远了,把话题拉回到那年的哈根达斯。望着眼前这个和王菲有几分神似但没有丝毫冷艳而尽是暖意的在BBS上一直跟我自称老姐的H,我隐隐知道,旅程即将开始。
那晚,从哈根达斯出来(心猿意马间忘了开发票,直接导致两百块的冰激凌不幸沦为自费),我要回酒店继续加班,她也有报告要写,本来说好走走就散各干各的。但谁曾想到这一走居然从建国门的国际俱乐部沿长安街一直走到了南池子!
印象里从南河沿到南池子的那段长安街不知为何路灯总是在树影依稀间莫名地昏黄着,也或许根本就是为你为我的那个开始奉上一抹临时应景也好推波助澜也罢的无言浪漫。按说H这样久经沙场的北京姑娘对于拉个手亲个嘴儿早该见怪不怪,可当我鬼使神差没由来地突然在她右颊一吻的那一刻,她还是猝不及防间被小小惊到。正好此刻一辆出租驶来,我手一招门一开,把H推上车------快回去赶报告!
题外话时间。说起来现如今我这一手文字功夫还真少不了当年H的一份功劳。那会子见面的时候卿卿我我爱情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不见的时候就在新东方BBS上耍笔杆子跟其他人斗嘴外加各种随笔散文甭管三言两语还是三五千字总之有时间有心情就大把地往上招呼,当然还少不了我俩之间私底下的各种肉麻情话和洋洋洒洒长长的情书。下了班见到面就把白天网上的种种抛到九霄云外让年轻的荷尔蒙尽情去挥洒。我这人自小仗着两分小才华三分小聪明狂惯了,唯独H,我对她的文采和行文的逻辑结构绝对甘拜下风自叹弗如,后来写东西时时带出的超长无比结构繁复的长句便是那会儿我们斗笔斗出来的臭毛病,成了习惯改都改不了。
当然,潜移默化H受我影响同样不少,无论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我一直持如下观点,一个人把本专业和本职做好那是天经地义没啥好说的,牛人当是牛在时时处处行行业业方方面面且具有稳定的一惯性和一致性,要求高了点,有点像金庸笔下的慕容复。我当年的那些大学同学现下动辄就是哪的财务总监哪的合伙人哪的行长,每每见面我总免不了贬损他们一番,科班出身本就是自己多年所学多年所用,做出点成绩不过水到渠成情理使然,嘿嘿!像咱,三年五年便改弦易帜整新鲜物事,就算是玩儿票,哪样不玩儿出专业水平?
现在想想其实也说不出是谁受谁影响,资质极佳的H同样如此,无论是到新东方代课GMAT,还是像我一样,无论从事什么,绝无浮光掠影浅尝辄止,特别是那一手文章,当真漂亮。不过有一样,就是字儿写得太难看,第一次目睹其笔迹,至今记得当时的我顿时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张大嘴巴不知所云,H自是知道------身兼名副其实才女佳人双料头衔,竟写出如此这般一手小学生的书法,且关键是在情郎面前露了怯,脸一红头一扭柳眉一竖,一颦一笑早让身边那个我如痴如醉,赶忙怀中一揽,各种高档情话脱口而出(此处略去150字)并附带甜吻数枚,转眼的功夫H刚才装模作样的小脾气即告烟消云散。
在新东方代了几回课瘾过够了(我想可能也有那个逻辑老师对其苦追不止煞是恼人的原因),某日H突然跟我说今天来看我跳操吧,被我一口回绝------一大老爷们儿杵在那儿看你们一帮女的跳健身操?成何体统!来吧来吧,肯定有惊喜……软磨硬泡耍赖撒娇外加糖衣炮弹若干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而且还真的让我眼前一亮刮目相看------H居然复制了新东方代课GMAT的一幕,成了当天的代班教练!
那是东长安街上一个著名的写字楼,H所在的健身俱乐部就在其中。如约而至H牵着我往里走,还不忘指着隔壁另一个大楼说那是她当年早恋男友清华建筑系毕业后的大作,见我面露不快赶忙往回找补------这谁设计的啊?还敢往长安街上摆,真难看!
H 170的身高,换上一套紧身装就着音乐比划起来还真有几分不一样的飒爽,只可惜那时还没有智能手机没有摄像功能。笔到此处,如今的我,甚至找不到一张H的照片。 闭上双眼,那个当年的你便会盈盈走来,伸出手拉着我,再去看你跳一次操,再去漫步一回白颐路。和你走过的那一季,我的生命从未如此漫长、欢乐、惆怅、忧伤⋯⋯
平日里的小鸟依人也好,卿卿我我也罢,都是我习惯了的另一个H。一个小时下来,H顾不上洗澡就凑到我身边什么也没说笑盈盈等着我照例脱口而出的一番溢美之词。我点点头,然后做郑重其事状祭出以下言论------今天这身行头比你穿职业装、休闲装、泳装⋯⋯然后把嘴凑到耳边小声说,比什么都不穿------都--好--看……
H在那里跳操已有数年,那天凑巧教练告假,刚好还找不到其他的替班教练,便问H能否勉为其难帮她一把。H明眸一转一口应允,还加上一句:教练,一点儿都不勉为其难……便有了之前一幕。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H还意犹未尽嫌不过瘾,倚到我身边一脸坏笑悄声说教练说我再好好练练能练出一詹妮弗洛佩斯的屁股,你说好不好?我说既然你不脸红那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我们一边往尚有不少下班白领进出的电梯走,我一边就在她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疼得H尖叫一声惹得一班西服革履的男男女女好一阵侧目。H和我才不管那套,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一份爱情是否精彩关键在于爱侣间有否那份独一无二爱的默契当然还少不了各种显然需要建立在足够想象力和创造力基础上的有关浪漫的奇思妙想,特别是年轻的爱情就更该如此,就好像一件巧夺天工的工艺品,未必需要价值连城的原材料,工匠的灵感和手艺才是成败的命脉所在。不知是因为我们有幸身处当时那个还算平和、温情的时代,抑或是我们本人无独有偶皆非庸庸碌碌随波逐流之辈,想想那时的年轻人,或多或少还会把理想二字深埋心间,还会酣畅淋漓地去爱与被爱,那时的身边,随处可见才高八斗的能人,触手可及便是一个个有识之士。看看当下,实在平庸了点。
那年有好长一段时间一直没完没了纠结于我们部门接下来的一个投标项目,绵延数月不胜其烦,好在那恰好是跟H刚刚的开始,工作再忙加班再多每日倒也乐在其中优哉游哉,弄得项目组一众同僚看着我都觉得奇怪。再者说来,怎么忙毕竟人在北京,忙里偷闲时不时溜出去跟H看个电影划个小船还是不成问题滴,这还是白天,晚上节目更丰富,雅俗共赏蹦迪溜冰看话剧,然后直奔哈根达斯抑或FRIDAY(北京一西餐厅)宵夜完了事儿从建国门溜达回灯市口。
有时H恋恋不舍一直陪我回驻地临别还不忘说一句要不我上去帮你一起写报告再不成明天的Presentation我越俎代庖也帮你说了得了好不好?弄得我心猿意马一把揽上H纤细紧实的腰身说你要上去可就走不了了……以至于后来歪打正着我俩都练就了一身一口气走很长很长很长大马路的硬功夫,同时也直接导致认识我以后H就拒绝再穿高跟鞋,整天一双BALLY的平底鞋,时不时还跟我念叨虽说好贵,但谁让我这柔软的小心灵整天屁颠屁颠就想着跟你轧马路呢?
总算熬到这劳什子结束,曲终人散大家分了奖金各散东西,我和H也正盘算到巴布亚新几内亚或是塔希提什么更劳什子的地方好好耍几天,可谁知当头一棒噩耗传来,项目组无需解散,马上准备下一个非常类似的投标项目,时间紧任务重且根据地被无情地设在了广州!你大爷,小两口干柴烈火这把火还没烧完居然遭遇棒打鸳鸯,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毫不夸张地说,两个项目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简单收拾一下即告出发,我们是牵头部门,这事儿又是我负责,所以第一个被发过去安营扎寨打前哨,烦得我不行不行的。清楚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一的清晨,一向睡懒觉没够的H睡眼惺忪好歹爬起来死活要送我去机场。2000年早春北京六点的机场路迷蒙间还挂着一抹曼妙如莎的薄雾,打开车窗深深吸一口彼时尚无雾霾梦魇的清冷空气,前方缓缓初升的朝阳透过树影照进车厢,照在H无精打采意兴阑珊的脸颊,照在胡乱扎起慵懒而惬意搭在肩上的马尾。一路无言,快到的时候H终于忍不住开始耍赖------要是想你了怎么办?要是谁谁谁又给我写情书怎么办?要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怎么办?……
H大我四岁,彼时已是一全球极富盛名之咨询公司的高级经理,手下那帮人个个是一流名校的毕业生(H亦是耶鲁的MBA),有一次约好去等她下班,刚好赶上耽搁了还没完事儿,她就领我进去说是看看她工作时的状态,是不是别无二致的英姿飒爽?跟蹦迪滑冰耍赖撒娇比比哪个更招我喜欢?别弄得她整天好像就知道吊儿郎当跟我腻歪老没正经的,还煞有介事地让我装成他们新招来的见习生混进去,说是那帮西人客户整天事儿事儿的省得他们啰嗦。什么?见习生?你可真行!没等我抱怨完,H已经给我挂上了一个也不知道是谁的胸卡拉着我进了会议室。
前文提到我的另一个多年红颜Z曾跟我说过H的英文程度早已深不可测,当时我还颇有些不以为然,彼时的新东方,GRE、GMAT各种高分层出不穷本就是家常便饭。H亦曾一本正经地跟我得瑟说她跟洋人讲电话,对方根本听不出她母语不是英文,我亦当她吹牛没当回事儿。结果今日一见,一向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我可真是心悦诚服了。
那大约是一个咨询方案初步构架的演示汇报会,H作为项目负责人是台上主讲,手底下那几个ABC模样的藤校年轻毕业生做辅助,对方则是清一色的西人(后来知道都是荷兰的),倍儿狂,貌似还不太把咱放在眼里,开篇伊始便频频打断我们家H,质疑不断,有一孙子还数度提高嗓门试图在气势上力压年龄虽然不大但其实早已对此等场面见怪不怪成竹在胸的H,弄得坐在最后一排的我摩拳擦掌直想抽他们丫的,不过令人稍感无奈的是那是一个百分百的英语环境,彼时小生我的口语水平估计连做他们一冒牌儿见习生都不够格,所谓有心无力莫过于此。不过当义愤填膺的我突然发现H一边不卑不亢从容应对那个器宇轩昂的荷兰大汉颇有些刁难的接二连三的提问一边还不忘把那盈盈的笑意轻轻地隐隐地绵绵地瞥向我的时候,才笃定这一切已是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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